第41章

    简梨的计划听起来天方夜谭, 但是却叫王云云和钱苹都忍不住畅想起来。

    房子。

    王云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要买房子。

    周围的女孩子们,也没有一个会这样说。

    身边所有的人都默认,家里的房子都是男娃继承。而作为姐姐或者妹妹的她们, 只要未来的夫家有房子,她们就也有住的地方。

    买一套只有自己名字的房子。

    王云云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跳的厉害。

    而钱苹想的更远。

    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王梦兰在她小时候经常跟钱金来吵架, 那些年的钱金来还没挣到钱, 每天兜里掏不出来两个钢镚, 但那时候的钱金来显然比现在气势更足。对着刚结婚还没有太暴躁的王梦兰,他总是拿着钱出去打牌喝酒。

    为了这个,两口子没少吵架打架。

    年轻的小夫妻, 吵起架来摔盆砸碗。

    吵的最厉害的时候, 钱金来吵不过, 干脆就把大门拉开,眼睛瞪的铜铃一般。

    “你能耐,你能耐你就滚!”

    王梦兰抱着她,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钟头,走到了王家庄。

    到了娘家哭一场,王跃东气的要去找钱金来麻烦,二舅王跃西却不想去。

    二舅妈劝道:“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你好好跟他讲。再说了, 你现在说什么不过,离婚说出去也太难听了。你不为别人考虑, 总要想想苹苹。”

    她奶奶也是一样的帮腔, 不过帮的却是二舅妈的腔:“两口子谁不磕磕绊绊的过, 牙齿跟舌头还有打结的时候呢,你可别犯傻。住上三五天,等着他来叫就回去。多大的人了, 为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从小你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我看这次也赖你。”

    王梦兰在娘家住了六天,从一开始的咬定不想过了,到后来慢慢变成了担心和焦虑。

    娘家妈一天天的说些风凉话,生怕她真的不回去住在娘家叫人看笑话,四邻乡亲也是七嘴八舌的,大有看她男人到底给不给她台阶下的意思。

    王梦兰既害怕真的过不成自己没地方去,也害怕钱金来真的不来接她。

    好在钱金来终于还是来了,两口子这才带着钱苹回了家。

    那次之后,钱苹再也没见过她妈吵架回娘家过。

    王梦兰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变得越来越强势,钱金来越来越怕她,两口子还吵,但逐渐变成了王梦兰单方面的吵钱金来。

    钱苹在心里想,她妈当年如果也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钱苹下定了决心。

    “小梨说的对,咱们都攒钱,都买房。”

    有个谁也不能把她们赶出去的房子!

    三个小姐妹在里屋叽叽喳喳,外间王跃西终于“审问”完了王帅。

    孙翠芳喊着开饭。

    一大家子人在堂屋摆开桌子。

    初二这天的菜都是大菜,这也显得娘家大气。

    红烧鲤鱼,酸菜炒肉,白菜土豆炖粉条……

    王帅刚才还“奄奄一息”,这会儿却原地复活,恨不得把脑袋埋在碗里。饭桌上姗姗来迟的王成才坐在赵春兰身边,赵春兰一个劲的给她的好大孙夹肉吃。

    王成才今年读高三,李霞吃完就在桌子上说王成才多辛苦。

    “每年早上都是六点多就起,晚上还熬到十来点。”

    “这个期末考到年级前三十了。”

    “成绩跟去年的省大的分数差不多。”

    李霞炫耀的不加掩饰。

    王梦兰低着头吃饭,李霞心里更满足了。

    整场饭下来,就她最忙,不管谁说啥话题,她都要把话题转移到王成才的学习上去。

    “我跟成才说了,咱们要考就考大城市的大学!上省大有什么劲,还不如去上海去北京!”

    “将来只要成才能读,读到博士后我都供!”

    简梨小声吐槽:“博士后不是学历。”

    李霞没听见她嘟哝,还在滔滔不绝。

    每一句话,都是在拉踩钱苹。

    王梦梅都快要听不下去了。

    钱苹在市里上学上的好好的,前一段时间王梦梅还问过钱苹,钱苹说自己期末考试考了第三十五名。

    虽然只是全班成绩的中游,但是王梦梅也打听过,棉纺厂高中的复读班在市里也是有一定的名气的,全班只要不是最后那几名,一个大专是跑不掉的。

    王梦梅顶顶看不上李霞这个弟妹,这人就是恨人有笑人无。

    前几年她儿子的成绩比不上钱苹时候,她每到过年都是说什么“死读书有什么用,学习只是一部分。”

    这才多久,换了她儿子成绩好了,就一个劲的说别人读书不行。

    王梦梅不软不硬的刺了李霞几句,李霞像是没听懂一样,照旧还是炫耀。还故意扎心一般的尽找钱金来和王梦兰两口子的痛处扎。

    “我们成才是个爆发型人才,每次到大考都不掉链子,老师都说了,男孩还是心态好一些。”

    这一句句在别人雷点上蹦迪的话,很快叫钱金来的脸色挂不住了。

    钱金来没吃几口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走了。

    留下王梦兰和钱苹在饭桌上。

    钱苹看着端坐在那儿等着人伺候的王成才,以及满脸掩饰不住得意的李霞。

    她攥紧了拳头。

    简锋和王梦梅初二没走,孙翠芳收拾出一间大房,热情的留他们住下。

    “多住几天,反正回去也不上班,我给小梨多做点好吃的。”

    今年简梨只是来了一个暑假,儿子的成绩就有三门没挂红灯笼了,要是再多住几天,说不好今年这学期王帅就都能及格了。

    王梦梅本就想多住几天,她一年没怎么回来,总要上坟去给亲爹烧点纸,再好好陪陪赵春兰。

    孙翠芳抱出来两床新的棉花被子,屋子里烧起炉子,再找来一个输液用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早早放在被窝里。

    简梨睡着暖呼呼的棉花被子,第二天都不想起床了。

    但不起不行。

    王帅穿着他今年的新衣服,蹲在床头等她起床。

    “姐,你起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仓库。”

    简梨被王帅烦到睡不下去,只能起床,穿的厚厚的,然后戴上狗皮帽子,手上套着王梦梅给她勾的手套。

    整个人都只剩下一双眼睛。

    王帅带着简梨七拐八绕,到了一处没人去的破房子里,这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早不住人了,房子上面塌了半拉,另外半拉带着一间房还完好无损。

    王帅他们这群小黑蛋就喜欢平时在这个地方玩,要么崩琉璃蛋,要么拍花花牌。

    王帅从一个破缸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马口铁盒子,打开给简梨展示着他今年的货品。

    “这个进价贵,一套要一块多,这个便宜,一个只要三分。”

    “还有这个糖,卖的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进了。”

    王帅把自己的货给简梨看了一遍,然后眼巴巴问简梨的意见。

    简梨:“多买点这个玻璃珠子,你别傻着卖,你搭着卖,你家里不是有装东西的红色塑料网兜吗?稍微裁裁,一个兜子里装个十来个,然后卖一块钱。”

    “尽量清掉所有的货底,做生意最怕就是压货底,压的久了你舍不得出清,过几年这玩意儿就过时了。最主要是占你地方。”

    “零食不要买了,除非是有新货。”

    这些零食现在大多都是三无产品,真给谁家小孩吃坏了,售后工作太麻烦。

    “还有就是要发掘新东西,你这些都是些常见的东西,你去进货时候,碰见新的玩具,只要价格不贵,就可以进回来试试……不对。”

    简梨目光变得危险:“你小子,这个寒假都快过去了,你问我这个干嘛?你该不会是想在学校卖吧?”

    被抓包的王帅见自己的计划败露,只能欲盖弥彰的摸摸后脑勺:“没……没,我咋能那样干。”

    简梨:“你知道就好,要是你爸妈知道了,打你都是小事了,你就不怕你爸把你的小金库给没收掉?”

    一说钱,王帅老实了。

    但他还是觉得很可惜:“要是我能不上学,专心卖东西就好了。”

    每天在课堂上做题有什么用,还不如卖东西赚钱来的快乐。他现在一个月能挣到好几百呢!

    简梨踹他一脚:“你那眼界啊,就芝麻点大!”

    几百块就满足了,怎么不看看他姐王云云三个月光是动笔就挣两千呢。

    王帅把自己的“货底子”压回去,两人还没出这个破房子,就有几个黑蛋出现了。

    黑蛋一号见到简梨就打招呼喊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那个……卖给你蛇蜕那个!”

    简梨顿时想了起来,这小子当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好大一张蛇蜕,可给她吓完了。最后那张蛇蜕卖了七十多块,她按照分账给了王帅五十块,让王帅带给小黑蛋。

    黑蛋一号见到简梨还记得自己,高兴的说起自己这个寒假又挣了二十块。

    “我们跟着帅子去镇上卖东西,可挣钱了。”

    “就是卖货不如捡山货赚钱,我干一寒假,也就是捡那个蛇蜕的钱。”

    简梨:……

    王帅:!!!

    简梨尽量的和颜悦色,拉着小黑蛋套话:“我那时候忙,都快忘了。你那张蛇蜕我给你多少钱来着?”

    黑蛋一号:“二十块呀。”

    黑蛋二号:“我我我,还有我!姐姐,我那时候卖的是蜈蚣,挣了四块钱!”

    黑蛋三号:“你们运气都比我好,我才卖了三块钱的刺猬皮。”

    简梨真的没话讲了,她揪着王帅,跟黑蛋们作别。

    一口气给王帅拎回家,简梨气不打一处来。

    “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有黑心资本家的潜质!”

    连无产阶级的黑蛋们的钱都贪一半,怎么不给你吊路灯上呢!

    第42章

    简梨数落了王帅一通, 王帅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简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傻小子,你再这么干下去, 再过几年你就不用在村里混了!”

    都不是傻子,现在小黑蛋们小打小闹, 一二十块都能看到眼里, 那是孩子们对钱的认知不足。但是孩子们总会长大, 那县城又不远,王帅中间吃了多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掀出来了。

    简梨半是恐吓半是警告:“到时候大家都不跟你玩, 你就算是卖东西, 大家也都会默认你的东西肯定赚的多。你往后就是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谁见你都说你黑心。”

    王帅打了个激灵,他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行为万无一失,不会有人知道,就跟简梨一样,要不是今天的意外,他姐压根不会知道他中间吃了多少回扣。

    简梨又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全世界就你聪明?”

    王帅:“全世界说不上, 全村我还是能拼一拼的吧?”

    简梨看他这个厚脸皮的样子, 顿时体验到她妈总说想揍她的心情。

    王帅这样子,就是欠揍。

    不过简梨是个厚道人, 她在回去告状之前, 还是给王帅说了为什么要收拾他。

    “人无信不立, 信誉坏了,往后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大人让你不要骗人,就是因为骗人虽然可以获得短期的收益, 但是长期来看并不划算。”

    都是乡里乡亲的,简梨虽然没住在农村,但是她听她妈说过很多次。

    农村是人情社会。

    王帅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简梨深刻记得上辈子。

    上辈子王帅从读初二开始就是局子里的常客,流言如刀,村里的人指指点点,个个都好像是先知。

    “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就奸懒馋滑,三岁看老。”

    “也怪大人没教好。”

    大家纷纷从一件件的小事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来佐证王帅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

    大舅王跃东后来斑白的头发,多半也来自于此。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让他好多年抬不起头。

    想到大舅后来的消沉,简梨更加坚定了。

    进门就先告状。

    于是大年初三,王帅的哀嚎响彻整个村子。

    简梨看着王跃东把笤帚挥舞的虎虎生风,王帅被打的涕泗横流。

    赵春兰哎呦呦的直叫唤:“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过年的打孩子!”

    孙翠芳和王梦梅都去护,但打急眼的王跃东谁也不听。

    眼睁睁看着王帅挨了一个整轮,孙翠芳抹着眼泪跟丈夫吵架。

    简梨抱着手臂站在王帅面前:“知道错了吗?”

    王帅眼泪还挂在脸上呢,连话都不想跟简梨说了。

    简梨也不在意,知道不知道错不要紧,知道笤帚疙瘩硬就行了。

    王帅哎呦哎呦的被孙翠芳抱着哭,赵春兰也挥舞着拐棍要打王跃东。

    简锋看情况不好,赶紧给王跃东拉出去。

    王梦梅哄了老娘哄弟妹,她觉得没脸。

    咋就生出这么个混世的魔王!

    赵春兰捂着心口,难受的要死,瞪着一双眼睛指责王梦梅:“你说说你,你咋就不管管你家小梨!多少次了,这么多年,只要是她回来,帅子这打就没少挨。再要是这样,你就别带她回来了!”

    王梦梅还没说话,孙翠芳也默默的把王梦梅递过来的手绢推开。

    显然是也不高兴简梨的所作所为。

    王梦梅没话好说,怒气冲冲就要找笤帚疙瘩,要揍简梨。

    简梨早知道会这样,等到王帅挨完打就拽着王云云跑出来了。

    两个小姑娘在外边转悠,对着王云云,简梨说的更详细一点,把王帅干过的事全说了。

    王云云万万没想到,王帅居然还从中间贪钱!

    “该打!”

    王云云脸皮涨红,对简梨的做法深表支持。

    简梨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晃荡着双腿:“我也没办法啊,你看王帅那样,不是那个人还管不住他。”

    这小子太滑头了,阳奉阴违一套一套的。

    简梨有时候是真的能理解她舅,对着王帅这样的,不打真不行。

    王云云也坐在简梨旁边:“是啊。”

    王云云有时候也觉得她家的问题就是个无解的难题。王帅是该打,但她爸有时候打的太狠,她妈又太护。

    王云云:“我有时候都想劝劝他们,这样打又起不到惩罚的作用,护也护不住,真不知道每次这样虎头蛇尾有什么意思。”

    王云云有时候甚至觉得王帅也是苦恼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中间拉扯纠结。

    简梨开玩笑道:“其实你知道你家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吗?最好就是有一个人每次可以打到点上就好了。”

    承担这个角色最好的人选其实是赵春兰。

    她还能管着王跃东下手不要重,也能从长辈的角度出发管着孙翠芳不要多护着。

    可惜的是,赵春兰比孙翠芳还要护短。

    简梨心里吐槽一句,就这样的生活环境,王帅会变成上辈子那样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简梨说完就拉着王云云去小卖部,丝毫没看到王云云眼中闪过的若有所思。

    ……

    本来简梨一家打算多住几天,简锋可以在初四就先回家,王梦梅会带着女儿住到初八。但是因为王帅的一顿打,王梦梅也没脸再多待下去了。

    初四一家三口直接打道回府。

    王梦梅揪着简梨耳朵骂了一通,把简梨的耳朵揪的红彤彤的。

    “你说说你,告状干啥?大年下的还叫你舅给你弟揍一顿!”

    简梨回嘴:“你就说他该不该打吧?”

    王梦梅:……

    要是王帅是她孩子,这顿打确实该打。

    就跟简梨上次不声不响就把钱苹弄到市里去一样,她觉得孩子是好心,但是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吧,再说王帅这种就是知法犯法。他能不知道他姐要他给别人多少钱,简梨说他可是贪了一半。

    作为一个大人,这种时候如果还不能当机立断的矫正孩子的所作所为,那还算什么家长?

    可王帅又不是自己孩子,王梦梅也说不出来自己就是个当姑姑的,犯不上得罪弟媳妇的话。

    “……你别在那儿给我扯东扯西!”

    简梨噘着嘴,大人们总是这样,碰到自己说不过的地方就是扯东扯西。

    王梦梅被闺女一句话说的气势弱了一半,最后也只是草草了事。

    一家三口走的时候,王帅已经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挨家挨户还钱去了。

    亏得他养成的记账习惯好,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最让简梨觉得好笑的是,王帅已经深谙官场那一套。

    这小子做了一真一假两套账!

    看着王帅从隐秘的地方掏出来真账本,简梨笑都要笑死了。

    她摸摸怨念颇深的王帅的脑门:“姐不坑你,这顿打你往后就知道好处了。好好学习,等到暑假我还来。”

    想想王帅最喜欢的东西,简梨从兜里掏出来十块钱塞给他:“这下不生气了吧?”

    昨天还掉金豆子心里想着再也不跟简梨好的王帅,这会儿又记起简梨的好,吸溜着鼻涕问简梨咋不多住几天。

    “姐我没气你,你多住几天吧。”

    简梨笑笑,咋还住的下去哦,舅妈昨天跟大舅吵了半夜。

    “你好好的,姐到时候还回来带你挣钱。”

    简梨一家上班车的时候,王帅还哭起来了。

    哭的孙翠芳不好意思,她哪儿能不知道王梦梅走这么急是因为自己挂脸了。

    可她这不是心疼儿子吗?

    孙翠芳是护短不假,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愧疚。

    王梦梅是真为自家好,要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人家犯得着告这个状?

    她拍拍儿子:“别哭了,你姐等到暑假就来了。”

    王帅抹了一把眼泪,把简梨给的十块钱收到兜里,他今天损失惨重,一口气把自己的小金库给出去一小半,让他疼的心直抽抽。

    钱给出去,有些人家就当是白捡了一笔钱,高兴得很,还让自家的黑蛋跟着玩。有的人家就觉得王帅这小子不老实,不让孩子再跟他一起了。

    但小黑蛋们反应都很统一。

    王帅是个好人。

    暑假给的钱就已经够多了,现在又给这么多。

    小孩子哪儿晓得那么多,就知道王帅好,黏着他。

    王帅回家之后也终于开始动脑子了,他仔细考虑了一切,虽然还没完全清楚他姐说的东西,但是现在的王帅也晓得了挣钱不能从合作对象的手里挣。

    稍有不慎,就得挨打。

    初四开始,各家走亲戚的更多了,小孩子们的压岁钱加上王帅刚给的钱,小孩子们开始了买买买。

    王帅想了想,自己的损失总要补回来吧。

    索性也不在家休息了,带着黑蛋们进城进货去。

    过年时候在周边的村里卖卖,正好进点贵价的新货。

    王帅想的怪美,但是他也忽略了一点。

    过年时候也是丢小孩的高发期。

    到处都是走亲戚的人,村里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脸。往日里一个生脸进村大家都会多加注意,到了现在,每个村都是一年来往一次的亲戚,人贩子很容易就掺在中间。

    王帅带走的小黑蛋有五六个,村里已经找疯了。

    于是等到王帅从县里回来,面对的就是哭泣的妈,黑脸的爸,还有庆幸的奶奶。

    王跃东脸黑的跟锅贴一样,想也知道这次还是王帅挑的头。

    他是真的很无奈。

    王帅好像是有两个脑子,他愿意听的就能听进去,但他不愿意听的,这小子从来都没有一句老实照着干的。

    光是这种带着别家的孩子出去疯的事,这几年已经发生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带着人去河边,说什么要求河边游泳,那几米深的大河,王跃东知道孩子们都没事的时候腿都软了。

    第二次是带着孩子们去七八里地的地方看唱戏,那么远,这小子也不跟家里说,就带着一群小孩子走着玩着就去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大过年的正好丢六个。

    村里人都怀疑是不是有面的进村了,要不咋抓了六个走。一个面的正好装六个娃。

    “……给我跪下!”

    王跃东气的要疯了,他就想问问老天爷,为啥要派王帅下来折磨他。

    他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已经觉得要被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死了!

    王跃东到处找趁手的武器,准备好好修理王帅。

    正找着呢,忽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爆喝声。

    “你知道错了没!”

    回头一看,他温温柔柔的女儿,手里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帅一边抽一边骂。

    王跃东:……

    第43章

    时间眨眼间就过去, 简梨只觉得寒假太短!

    她明明还没怎么休息,怎么就到了正月十五呢?

    王梦梅的小饭馆开了业,原本想着正月十五里面人都不会多, 但是从她开门当天,每到饭点都是热闹的下不去脚。

    到了元宵节这天, 店里更是一波又一波的人, 王梦梅忙的满头大汗。

    真是见了鬼, 往年怎么不见这么多的人!

    薛玲过来传菜,闻言接话道:“这几年进城的人多了呀,我们家那边的饭馆, 过完年初三就开始营业了。其实也不光是饭馆, 菜市场也是初五就开市。”

    生活越来越方便, 很多人家里来的人多,也不想自己做,就带着亲戚出来吃。

    干净卫生还省事省心。

    薛玲吐吐舌头:“要不是咱们店不营业,今年我都打算让我爸带着我奶我叔一家来咱们店吃了。”

    薛玲家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庭,也和普通家庭一样有着相似的烦恼。

    分不清大家小家界限的父亲,喜欢补贴娘家的母亲,俩人吵了几十年, 不伤筋动骨却也鸡毛蒜皮。

    今年不出意外又是在过年之后父母吵了一架, 薛玲寻思着等明年,她怎么说也要把人拉到外面来吃。宁肯花点钱, 不要在家里为了谁做饭谁洗碗吵架。

    倪浩过了年胖了一轮, 原本还算轮廓分明的脸变成了微圆脸, 看着多了几分随和。

    薛玲和王梦梅搭话的时候,他就默默在那儿切菜,只不过比往常显得呆滞了点, 偶尔王梦梅回头还能看见一个他在那儿傻笑。

    王梦梅打趣道:“谈恋爱了?”

    倪浩面皮涨红,差点切到了手指:“还、还没……”

    王梦梅乐见年轻人凑成对,笑呵呵道:“等事定了可得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倪浩干活麻利,王梦梅是想好好把人留下来的,但就是怕小伙子结了婚之后有别的想法。所以王梦梅问了这么一句,顺带着递出一点善意。

    说话间,王梦梅瞧见后厨门口薛玲的衣角一闪而过。

    她心里叹息一声。

    都是过来人,哪儿能看不出来薛玲对倪浩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意思呢?

    倪浩平时干活麻利,再加上店里就他一个男的,但凡是麻烦点的活计,他都包揽了过去。王梦梅已经结婚的人只会把这种勤快看做“眼力见”,可对于刚出校门没多久的薛玲来说,骤然眼前出现一个说话做事都不像是高中男生那样幼稚的大哥哥,小姑娘春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两人都有那个意思,王梦梅倒也没什么说的,可王梦梅冷眼旁观,倪浩对薛玲就是看小妹妹一样,正因如此,王梦梅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只当做不知道。

    现在好了,倪浩有了喜欢的人,薛玲估计也就死心了。

    元宵节晚上简锋下班早,等着王梦梅忙完之后,一家人匆匆关了店出去看烟花。

    简梨把自己包的粽子一样,手上提着简锋执意要买给她的小灯笼。

    真的是灯笼,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个简单的塑料外壳,里面是小灯串。

    一个卖五块。

    简梨要吐血,还不如去抢!

    这东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知道一个进价有没有一块钱的东西能卖五块?

    “我明年也来卖这个!”

    失策了,她应该早早的备货,一晚上怎么不挣下百十来块钱?

    王梦梅捣了她脑门一下:“小财迷。”

    一家三口往人堆里扎,今年桃城开始举办灯笼大会,各个部门都推出来自家的彩灯,市政门口还划出来好大一片空地,等着放烟火。

    简梨在人堆里一蹦一蹦的看不到,简锋兴致勃勃撸起袖子:“来来来,我给你举起来看。”

    简梨还没弄明白呢,就被她爸给扛肩膀上去了。

    正好前面的烟火刚被点燃,嗖的一下,在天上炸开。

    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瞳孔里,引起大人小孩的一阵欢呼。

    简梨也觉得邪门,明明上辈子看过更多好看的烟花,就比如奥运会那年的大脚印,五环,还有什么蓝色烟花,七彩烟花。但都不如面前这个。

    一朵朵的烟花,开的不圆满,但就是好看。

    简锋给闺女举了一会儿又放下来,要举王梦梅看。

    王梦梅不好意思:“我能看见。”

    周围都是大人举着孩子的,哪儿有举老婆的?

    简锋不由分说把老婆往肩膀一扛:“在上面看的更清楚!”

    王梦梅被举起来,鹤立鸡群的同时也涨红了脸。

    等到放完一轮烟花,简梨被挤的难受,一家人就干脆先撤。

    出了最拥挤的那团人群,三个人在街边看到有卖糖葫芦的。

    一人买了一串,顺着人流看着街边的花灯。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人在卖跟简梨一样的同款小灯笼。

    “四块钱啦四块钱!”

    简锋气哼哼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路边的花灯造型各异,大多都是以属相和各种吉祥的图样为元素,简梨看的饶有兴趣。

    逛完了一圈准备回家的时候,这才听见人说那边放烟花的地方出事了。

    “烟火筒倒了,烟花炸人堆里了。”

    “听说120车来拉走了好几个!”

    “那边已经开始疏散了,让大家都回家去。”

    王梦梅听的心有余悸:“幸好刚才咱们走的早!”

    这要是赶上了,被烟火炸伤都是其次,主要是人那么多,再踩踏了怎么办。

    “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走没几步,卖灯笼的小摊贩就开始喊起来了。

    “三块钱一个!”

    人都走了,这东西卖给谁?

    还不如赶紧打折出清。

    再走几步,另一家卖灯笼的比着叫卖。

    “两块钱啦两块钱!”

    斜对角更狠:“一块五!”

    简梨安慰明显看上去心情低落的简锋:“往好处想,我今年就买了这一个。”

    王梦梅上辈子数落她的时候最爱翻旧账,最常说的就是她小时候每年的元宵节都要买至少三个灯笼。

    一到街上看见别人有,她就也要买。但是买了之后又动不动就忘,不是挤丢了就是被人踩坏了,然后就又要买。不给买就哇哇哭。

    过节的时候,王梦梅不想收拾她,于是只能一次次的买。

    王梦梅看她这样有自知之明,很是无语:“你是真好意思说。”

    远的不说,去年还买了俩呢。

    正说着简梨小时候的囧事,一旁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以及大人的斥责。

    “买买买,就知道买!刚才给你买的你干啥不好好拿着?活该!不买!”

    小孩子站在卖灯笼的前面眼泪汪汪,就是不走。

    大人骂了一通,最后只能掏出来一块钱。

    “明年别跟我一块出来了!出来就是花钱!”

    简梨幽幽看着她妈:“这话你也说过。”

    年年说,但是第二年照旧还要带着简梨出来。

    简梨提着她的小灯笼回了家,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就被王梦梅早早叫醒。

    “今天去报道,赶紧的,起来叫你爸送你去。”

    简梨一边穿衣服一边像个祥林嫂一样唠叨:“我真傻,还以为寒假还有好多天,我真傻……”

    原定的漫画六十页只完成了三十页,至于寒假作业,卡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疯狂恶补。

    简梨给自己找借口,还是冬天太冷,家里没有暖气!

    路上结了冰,简锋骑车骑的小心翼翼,把简梨送到学校,照旧把人送到班级,交了学费才走。

    夏柳已经到了,简梨坐下就听见夏柳跟后桌在讨论昨晚上的烟火爆炸事件。

    “我跟我爸爸妈妈都去了,我们离的远一些,正好看见那个烟花顺着地面窜,然后就炸了。”

    后桌“哇”了一声,追问她受伤了没,是不是真的有人被救护车拉走了。

    夏柳摇摇头:“我没受伤,好像就有几个人被炸到了,送医院去了。”

    后来就有警察过来疏通人流,让人都回家。

    简梨问夏柳:“你们昨晚上也去了?咋没看到你们?”

    往年丽娟阿姨都是来找他们家一块去的。

    夏柳:“你妈妈不是忙吗?所以我们就先去了,想着在那儿遇上你,结果一直没等到。”

    班级的人渐渐到齐,大部分的人都在讨论昨晚上的烟花爆炸事件。

    实在是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亲身经历这件意外已经是平淡生活里的唯一大事了。

    在热闹的氛围里,只有前座的许亚男不说话。

    比起寒假之前,许亚男瘦了,人也更沉默寡言。

    夏柳在纸上写【你听说了吗,许亚男的爸爸工作丢了】,写完把本子推给简梨。

    简梨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许建国丢工作这事,她爸还去劝过。

    其实棉纺厂的领导并不是非要让许建国好看,毕竟是多年的老工人了,只需要孙艳别把孩子落在城里,一切都好说。

    但孙艳就是铁了心非要把孩子上到自家户口上。

    简锋去劝,孙艳也不领情,说了好些难听话。

    简锋气的厉害,倒是王梦梅从去吃饭的客人嘴里听说了孙艳这么干的原因。

    因为孩子是放在许建国大哥名下的,许建国的大哥也只有一个女儿,孙艳生怕儿子放人家那儿久了就成了别人的,所以这才急着要抱回来。

    这么一来,厂里也没办法包庇,只能开除了许建国。

    许建国开除之后,还是王利明拉了他一把。

    王利明给了许建国一个联系方式,说是深圳那边一个工地的包工头。

    “你去了就联系他,说是我介绍的。”

    在外地干包工头的也是分地派,有些人都是一个村一个县出来的,不爱用外面的人。王利明给许建国的就是本地的包工头,许建国去了之后只要踏实干,挣钱是肯定的。

    许建国迟疑着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去王利明的工地。

    王利明说道:“我翻过年去就不干工地了。”

    自从那天跟简锋喝酒喝吐了之后,王利明回家看看老婆女儿,心里想了很多。

    给人干工地是挣钱,但是出事的也多,王利明想了又想,觉得为了家庭和自己,他是宁愿退一步的。

    他想着过了年之后再去就给包工头送送礼,这几年挣的钱,他打算自己开一家门窗地板店。

    对比起工地的大头,这自然是挣钱少了,但是王利明想着自己还是早早的安稳下来,然后尽快把老婆孩子接过去。

    一家人隔着天南海北的,实在叫他放心不下。

    不过王利明也没坑许建国,给许建国介绍的也是他知根知底的人,许建国这个性格过去,应该不会被欺负。

    于是许建国在元宵节前就已经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只是……

    简梨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许亚男。

    许亚男抿着嘴唇,她那一贯坚定的眼神里,现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第44章

    新学期照旧要换座位, 简梨还是跟夏柳坐同桌,许亚男考了第三名,选座位时候她自己选了个第一排。

    第一排的正中间, 这个位置一般不算是好位置,毕竟是最靠近黑板的, 视线不好。

    但许亚男像是自我惩罚一般, 坚定的坐在了中心。方老师皱了皱眉, 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次开学班干部也做了调整,许亚男本来是学习委员,但她下了课就找班主任说自己不干了, 要专心学习。

    “小组长我也不干了。”

    许亚男把身上担任的班级职务全都推掉, 方老师只能另找旁人。

    首当其冲就问了简梨, 简梨赶紧摆手。

    “老师,我干不来的。”

    她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干呢。

    班级第一和班级第三都不愿意干,学习委员的差事就落在了班级第二的身上。

    简梨则是去学校门口等着信来。

    一个寒假过去,《魅画》也登了两期的连载,简梨心里跟猫抓过一样,就等着看自己的成果。

    收发室的大爷早认识简梨了,乐呵呵的说道:“我就猜着你会来, 给。”

    简梨接过来那封薄薄的信件,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拆开之后一目十行,姜柔这封信写的简单, 就只有两个信息。

    一个是催她赶紧交稿, 这都过去一个寒假了, 都不说画出来一百页,至少也得有个五十页吧,开学之后连着两期的内容至关重要, 希望简梨可以尽快把画好的内容交过去。

    姜柔甚至在下面加了一行字,告诉她务必挂个特快。

    第二就是售卖情况,姜柔用了四个字“出乎意料”。

    明明是寒假的淡季,但是今年过年这两期反而比往常高出了两万的销售量。

    姜柔在信里写【今年的一月刊,目前还在加印。】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很多人在看了第二期,会主动去购买第一期。

    《魅画》的很多内容都是短篇,长篇只有那么三篇,十二月刊新开的是那位大咖老师的作品,一月刊开的是简梨的作品。

    老编辑秦震本来还想抢功,把销量的上涨归结到自己谈下来的大咖身上,但是等到三个月的数据摆在一起,他也没话说了。

    销量明显是在一月暴涨,本来月销量只能达到十万册出头的《魅画》杂志,现在突然之间变成了十二万,而且这个数据还不是最终数据。

    不少人打来电话,还有收不完的粉丝来信,一个个都是在催他们赶紧加印。

    有的人买了第一期没买到第二期,有的人买了第二期没买到第一期。

    还有的小姑娘更离谱,打电话说自己要多买两本,她准备把里面的人物剪出来。

    主编听了都麻了:“剪出来?那是漫画,剪出来还能看吗?”

    还是姜柔更懂小姑娘的心:“咱们那个长篇封皮不是彩色的吗?我觉得她可能是想剪那个。”

    姜柔心想,谁上学时候没抄过歌词本啊,她还有同学特别喜欢剪报纸呢。剪杂志的人也多,《电影故事》的封皮上经常会找一些港台女演员,王祖贤的封面,要不了三天就得被借书的同学们剪走。

    主编不能理解,他悠悠叹息:“我真是老了。”

    只梨的这部《星竹传之相思篇》,他看的时候虽然觉得质量中上,但是故事内核他并没有多喜欢。

    如果说有什么新意,那不过是其中涉及到的仙侠概念和修仙概念。但是旧酒装新壶,还是少女漫画的核心。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故事,竟然能够获得这么多人的喜欢。

    主编手里拿到的数据不光是有各个地区的销量,还有统计过的卖的最好的区域类别。

    卖的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学校周围。

    校园周围的报刊亭和书店最近订货量大增,有相熟的书店老板跟主编反馈:“就没见过那么多的小姑娘来指定买,我说卖完了,人家还要从我这里订。”

    书店老板不理解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剧情,于是趁着新一批的货到了,自己拆了一本看。

    看完他倒是没当回事,随便丢一旁了,这本杂志后来落在了他看店的老婆手里。

    老板娘倒是不像小姑娘们那样撑不住,但是也是看的一脸姨母笑,后来就催着老公赶紧进货。

    老板严重怀疑自己老婆就是想最先看到新一期的剧情!

    主编和一众老编辑都翻来覆去的看,看到最后也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小姑娘们喜欢。

    姜柔脸颊红红,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受,但就是……喜欢看男主,喜欢看女主,喜欢看男女主谈恋爱。

    姜柔在信件最后也稍微带了一笔自己的感受,作为编辑本身是要给作者提出一些内容上的指导的。但是简梨的风格太成熟了,姜柔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要沟通的,就单纯的从一个读者角度写了些自己的感受给简梨做参考。

    简梨嘴巴慢慢弯起来,这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女性本身就更容易感知到爱,嗑cp更是从古到今的传统艺能。一部作品能够满足她们对爱的感受,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简梨收起信纸,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汇款单,单子上的数字比她想象中要高。

    原本说好的一页二十块,姜柔给她涨到了一页三十。

    外加还有加印的奖励。

    简梨拿起那张八百元的汇款单,心满意足。

    照这个速度,她将来上大学就买房的目标不难实现了。

    把存的稿子发出去,简梨在信封里对姜柔的一些疑问做了回答,顺便提出想让姜柔给她寄过来点网点纸。

    简梨在桃城是跑了全城才找到了那么一家卖网点纸的,质量不好,价格还贵的要死。

    姜柔在信里说她在创作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作为编辑,她都会帮忙解决。

    简梨想着旁的倒是无所谓了,就是网点纸很需要。

    信件寄出去,姜柔很快就给简梨寄了一大包的网点纸。

    简梨看到包裹的时候人都呆了,整整一大包的网点纸,足够她用两三年!

    随着包裹而来的信格外简短。

    姜柔就一个主旨。

    催稿。

    一个月一期,很多读者都不满的开始寄信了,更有甚者,直接在电话里建议杂志社砍掉一些短篇。

    “每期的内容太短了!”

    二十页,没留意呢就翻完了。

    读者很不满意,巴不得把作者关起来,一口气画到结尾。

    简梨:……

    面对着编辑的催稿,简梨只能勤勤恳恳的开始赶稿。

    ****

    新学期开学,钱苹初五就到了学校。

    又是一年高考时,黑板的一角写着还有多少天到高考,钱苹看着那个数字每天都在变得更少,心里不由自主又开始焦虑。

    两次了,她已经坐在高考考场上两次了。

    这一次如果还考不上,她又要怎么面对父母,面对亲戚?

    上学期的步调随着过年一去不复返,钱苹再一次开始了重蹈覆辙的难受。

    在重压之下,钱苹忍不住心慌气短,有时候光是坐在那儿,就觉得喘不上气。

    她的同桌大大咧咧劝她:“我妈说了,考不上就考不上,就算考不上,咱们俩到时候一块商量着做生意去!”

    同桌复读了一年,她家里不缺钱,钱苹重压之下,看到旁人不需要为未来焦虑,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你当然可以不担心。”

    家里的情况不一样。

    她光是想到过年时候二舅妈的脸色,就心里难受。

    脑子里全是自己如果再让父母蒙羞,二舅妈会怎么说呢?

    同桌什么都没说,原本关系挺好的俩人这一天都没说话。

    钱苹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可她真的筋疲力尽,没有一丁点心思能分出来给友谊了。

    回到了宿舍,同桌早早洗完了脚就睡觉了,钱苹总觉得自己这也没学那也没学,不敢睡。

    她打着手电筒看书,看到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哭声。

    她喊着同桌的名字拉开了对方的床帘,然后就看见闭着双眼的同桌在呜呜哭泣。

    她没有醒,是梦里哭的。

    钱苹小心翼翼的合上床帘子,自己也哭了一场。

    哪儿能真如嘴上说的那么洒脱呢?同桌也不过是把压力藏在心底。

    复读班上,大家都是绷着一根弦。

    现如今,这根弦谁都绷到了最后。

    老师看在眼里,第二天就找校长。

    然后在傍晚时分,复读班的班主任走进来,宣布了一项大事。

    “这次咱们学校和两个学校举办的春季运动会,我给咱们班也报上了。”

    面对着满教室麻木苍白的学生,老师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家最近学习也学的累了,咱们不用报全部,我选出来十几个项目,大家量力而行。但是参加比赛的时候,大家都要到场。”

    在吹风拂面的季节里,她比谁都希望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前程之外,她更希望这些孩子们去学会怎么跟压力相处。

    四月份,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终于在开运动会之前放晴了。

    简梨所在的初中和棉纺厂高中,以及棉纺厂二中都聚集在了操场上。

    春季运动会随着一声哨响,拉开了帷幕。

    第45章

    简梨在赶稿赶的晕头的时候, 被夏柳拉着去报了乒乓球比赛。

    今年可是奥运年,乒乓球热席卷了桃城的大街小巷。夏柳有事没事就拉着简梨打乒乓球,美其名曰是为运动会做准备。

    冬去春来, 简梨在春节的一百三十斤之后,最近又减了十来斤, 配上她的身高, 终于把体重拉回了正常微胖的行列。

    王梦梅自然是高兴的, 忙里偷闲给简梨买了几身新衣服。

    带着木耳花边的上衣,下身穿着一条半长的藏青色百褶裙,只是微微露出的一小段莹白色小腿, 就让乒乓球场上很多人把目光落在简梨身上。

    夏柳羡慕简梨的白:“我也想变白。明明咱们两个都一样的在外面打乒乓球, 你怎么比我白这么多啊?”

    简梨:“大概是遗传吧。”

    王梦梅就白, 简锋也白,他们全家在个子和皮肤上没有一个拖后腿的。

    夏柳叹气:“那没办法了,我爸好黑的。”

    简梨想想夏柳的爸爸,确实黑。夏柳的皮肤不算差,就是肤色基底偏黄。

    “你买点珍珠粉试试。”

    电视上最近老是在放的珍珠粉广告,说的神乎其神的,说什么只要每天喝一勺子珍珠粉, 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白。

    简锋上个月发工资, 闷不吭声的就买了两大包回来。

    简梨扒拉着自己的脸颊给夏柳看:“我之前还长痘来着,最近几天都好了。”

    一说能祛痘, 夏柳更心动了, 打定主意回去就跟她妈缠。

    青春期的小女孩们终于也到了爱美的时候, 班上传阅的各种杂志里也混进了几本知音,不知道是谁从家里偷拿出来的。

    新学期开始,全班已经出现了三对“早恋”的对象。

    夏柳悄悄告诉简梨:“咱们班的体育委员跟三班的学习委员好了。”

    昨天, 她看见体育委员悄悄在课桌地下叠星星来着。

    一毛钱一大把的塑料彩色细管,对折之后再交叉,缠够圈数塞进去,正好是一个层层叠叠的星星。

    学校今年时兴起叠星星,叠好之后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的,谁要是收到这么一罐,那简直是所有人眼里的焦点。

    夏柳也买了一把,拉着简梨一块叠,简梨叠了没几个就烦了,百无聊赖的用细管折小狗。

    到最后也没给夏柳的玻璃罐子装满。

    夏柳悄悄指着乒乓球场上的人,挨个跟简梨蛐蛐谁跟谁好了。

    “那个,刘大军,他跟四班的文艺委员好了。”

    简梨有点意外,大军小军两兄弟在去年招惹她被赐了“筷子兄弟”这个绰号之后,一直都销声匿迹,走路上都绕着她。她还真不知道刘大军追到了四班的班花。

    夏柳:“刘大军现在跟校外的大哥们混着呢。”

    简梨瞬间懂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在校外有个“大哥”罩着,自然是气派的。

    夏柳说是拉着简梨一块为运动会做准备,但是两个小时的练习,俩人愣是说了一小时五十分钟的废话。

    终于等到运动会这天,简梨老远就看见了她姐在高中的队伍里。

    钱苹这次报了接力赛,她和同桌很快讲和,两人分别当了接力赛的第三棒和第四棒。

    接力赛的时间比较晚,钱苹就去看了简梨比赛。

    然后简梨就华丽丽的输了。

    连小组赛都没过,着实重在参与了一把。夏柳倒是比简梨多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止步前三。

    简梨擦了擦汗跑到钱苹身边:“姐,你报名了吗?你比什么,我一会儿去给你加油!”

    钱苹摸摸她的头:“好啊,等会儿比接力赛。”

    接力赛是先比初中的,因为这次初中有两个,所以比赛的氛围更加浓厚了,学生们都声嘶力竭的为自己的学校加油,巴不得对方学校的摔个狗啃泥。

    连老师们都攒着劲,有年轻老师也在跟着吼。

    最后掐了表,简梨学校的初三二班获得了第一名。

    顿时操场上是一片热闹的欢呼。

    比完了初中就开始比高中。

    傍晚的太阳黄澄澄的,像个鸡蛋黄。

    钱苹站在第四棒,心跳的厉害。

    简梨自己班级的比完了还不算,又跑到高中这边给钱苹加油,在她的感染下,复读班的同学们站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喊加油。

    “嘭!”

    随着发令枪的响起,钱苹眼睁睁看着自己这组的第一棒起步就落后。

    操场上的加油声不绝于耳,叫的最凶的就是复读班。

    第二棒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也只不过是维持在第三名。

    钱苹的同桌跑在了第三棒。

    平时总是满不在乎嘻嘻哈哈的女孩脸上满是坚毅。

    渐渐地,超过了第二名。

    钱苹吊着一口气,一边跑一边接过接力棒。

    然后就是奋力冲刺。

    此时此刻,什么杂念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她只有前面的一个目标。

    周围的杂音她也自动屏蔽,心中那股压抑许久的争胜心占据了上风,像是一个敲着前进鼓点的小人站在了她的头顶,风声掠过她的四周。

    钱苹和第一名几乎是同时冲了线。

    站在终点线前的体育老师拿起秒表。

    “第三组比第二组快了0.08秒!”

    站在第三组末尾的钱苹还没喘匀气息,同学们都已经围了过来。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钱苹被人举起来高高抛起。

    钱苹的同桌哭的稀里哗啦,显得格格不入。

    简梨挤不进去,趁机拉住一个不认识的端着相机的老师。

    “老师快拍!”

    那年轻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快门就已经按下。

    好在拍完之后确实效果不错,也就没跟简梨计较。

    钱苹和同桌拉着手,两人都眼睛红红的登上了简易的领奖台。

    复读班今天拿了两个第一名,一个是接力赛,还有一个是拔河。

    学校发的奖状被老师挂在了班级后墙上,这一场畅快淋漓的运动会,终于让这些孩子们把压力一扫而空。

    那张以钱苹为中心的照片被刊登在校报上,简梨剪了下来给钱苹。

    钱苹把照片夹在课本里,曾经空荡荡的心,现在突然落下了一块压仓的石头。

    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五十九天。

    *****

    运动会开完,简梨就迎来了又一次的期中考试。

    这次考试简梨还是拿了第一名,但是许亚男却下滑一名,变成了班级的第四名。

    成绩下来之后,许亚男就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难受。

    班主任方老师也于心不忍,在总结考试成绩的时候意有所指。

    “这次的题目偏难,尤其是数学,有几个附加题,所以大家的分数会有一些变动。我们要看的不是平时的成绩,而是中考的成绩。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就放弃或者压力太大,时间还很长,成绩的进步需要大家一点一滴的努力。”

    方老师说的话,许亚男全都没听进去。

    一直到放学,许亚男还趴在桌子上。

    也是凑巧了,今天的值日生是简梨。

    夏柳在门口对着简梨做口型:“她还走不走啊?”

    简梨试探着拍拍桌子上趴着的许亚男:“放学了,许亚男,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许亚男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脸色苍白的抬头看了简梨一眼,然后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夏柳看到许亚男走了才抱怨起来:“你看她刚才,跟谁欠她一样!”

    许亚男那个眼神,实在算不上善意。

    夏柳当然是站在了朋友这边,原本对许亚男的同情也消失不见:“她没考好也不是你的原因,要不她咋不拿第二名呢!”

    简梨耸耸肩,她对许亚男有同情,但是真没有愧疚感。

    “不说她了,咱们走吧。”

    夏柳哦了一声,乖乖跟着简梨去小饭馆。

    她妈妈李丽娟最近几天回娘家去了,夏柳的外婆家在外省,回去一趟至少要十来天。于是李丽娟走之前给王梦梅付了半个月的饭钱,让夏柳中午和晚上在小饭馆吃。

    两人到了小饭馆,王梦梅给她俩做了两碗面,海带豆芽铺底,上面是劲道的手擀面,再浇上一勺肉臊子和一勺红油。

    香辣扑鼻,光是闻闻就觉得馋虫都被尽数勾引出来。

    王梦梅还端了两道小菜出来。

    天气渐渐热起来,店里的砂锅销量也开始走低。王梦梅就把凉拌菜加入了菜单,小葱豆腐,凉拌豆皮,皮蛋拌黄瓜……

    每一种小菜都在饭点前做好,一块五能拼一小盘,两块五能拼一大盘。

    夏柳最喜欢吃凉拌西红柿,一口西红柿一口面,吃完打个饱嗝。王梦梅收了桌子,赶她们两个回去写作业。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简梨想在店里写作业都不行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夏柳家写作业,写完作业正好看电视。

    快走到夏柳家,经过许亚男家的时候,夏柳拉了一把简梨。

    “快看,许亚男!”

    简梨顺着夏柳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许亚男。

    只见到许亚男站在自家的门口,低垂着头,她妈孙艳正在那儿哄一个小男孩。

    夏柳有些吃惊:“我还以为她妈会打她呢。”

    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孙艳的脾气。

    简梨默不作声,只看着那边沉默不语的许亚男。

    有时候,忽视也是暴力的一种。

    第46章

    许亚男的生活无可避免的滑向了另一个极端。

    孙艳的目光突然从她的身上全部收回, 转而放到了许亚男的弟弟身上。

    许亚男越来越沉默寡言,渐渐成了班级里的一个“透明人”。

    而与之对应的,是简梨越来越引人注目。

    随着大家的长袖换成短袖, 脱去冬天的厚衣服,简梨成功减肥这件事, 就跟她当初突然长胖一样叫人惊讶。

    简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 顺利发完了她的漫画第一卷。

    姜柔在信中每次都会写一写杂志的销售量, 从过年时候的十万出头,现在已经翻了三倍。

    在五月的信中,姜柔再次上调了给简梨的报价。

    原本的三十块, 如今已经上涨到了五十块。

    不仅如此, 姜柔还提出杂志社希望出版漫画的单行本。

    简梨对单行本早有预料, 正好她的第一卷漫画在六月就可以收尾,趁此机会休息一个月,然后再出第二卷,时间和节奏上也刚刚好。

    至于出版的收益,姜柔提出对方给的报价在一千到两千,兴许是怕简梨觉得这个数少,姜柔在信里给她解释了一大通。

    国内目前的漫画风格没有简梨这样的, 所以稳妥起见, 首印只开三千本。最重要的是漫画本身的出版成本就比文学作品要大,审核和版号的时间花费也长。

    当然了, 这一千块只是个开始, 如果这部作品卖的好, 那等到后面加印,分成只会高不会低。

    简梨觉得尚可接受,她跟姜柔的合作很顺利, 姜柔应该是猜到她的身份是学生。但是在两人的沟通中,姜柔并没有觉得她年纪小就对她采取糊弄的态度,反而每次都会解释的很清楚。

    简梨是当过社畜的人,深知在职场上能遇到一个对脾气的合作伙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所以纵然姜柔在信里也坦诚了说有好几个旁的出版社也试图联系简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要不了多久就能会通过各种渠道找到她。

    有作品在手,更有能一次性把一本不温不火的杂志带到销量翻了三倍的能力,简梨完全可以选择待遇更好的平台。

    但简梨仍然还是选择了和姜柔合作。

    *****

    此时此刻,远在京市的《魅画》杂志社里一片寂静。

    这几个月,大概是因为《星竹传》的爆火,《魅画》收到了很多类似简梨这样风格的作品,姜柔从中挑了几篇她觉得不错的登了上去,效果虽然不如简梨,但是也有读者来信提了几嘴,说喜欢某某短篇。

    姜柔已经正式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的编辑。

    她现在除了负责简梨的长篇,也负责《魅画》其中一个模块的收稿。

    姜柔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喜好,她挑选的全部都是少女漫画。

    这就引起了很多老编辑的不满,其中最不满的就是秦震。

    秦震在主编的办公室里大声说道:“我承认姜柔很优秀,也承认只梨的作品确实契合了市场。但是主编,我想问问咱们杂志的定位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全部都要按照姜柔的意思走,那是不是往后我们就只会刊登这些没营养的甜水一样的东西?”

    秦震再不复以往的神情,他面色平静,然后问道:“我就想知道,以后杂志到底要往哪里发展。”

    输给姜柔,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只梨的作品能红。但是红了又怎么样?

    不过是男男女女谈恋爱,不过是小女孩的一点点零花钱。

    这能长久吗?

    秦震说话的时候,外面的老编辑都竖着耳朵在听,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

    秦震的话也是他们想说的话。

    这种少女漫画,他们既不能理解内容,大多数人也无法评判好坏。

    如果杂志以后真的放弃掉其他的模块,他们不如早早离开另寻出路。

    秦震屏气凝神,等着主编给出一个答案。

    他觉得自己不会输。

    至少能从主编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虽然一时的销售量上去了。但是只梨能在这里写一辈子吗?换言之,一个创作者,最好的作品也不过就是那么灵光一闪。

    谁能担保只梨不是一个仲永类型的人物?

    秦震觉得主编至少会限制姜柔的权利。比如把姜柔改回到只负责简梨这一篇长篇的状态。

    杂志总要维持下去,他们总要考虑长远。

    很多编辑都是这样想的。

    整个杂志社,现在已经形成了老编辑和新编辑的对立。

    新编辑以姜柔为首,更多是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性。而老编辑则是以秦震为首,则是希望杂志的风格更加多元,最好还是放回原先的热血漫画赛道。

    一个新来的编辑愤愤的跟姜柔说道:“最近这半年要不是你,杂志能一下子卖到三十万吗?秦震他们也真好意思说!”

    “姜柔,你不生气吗?”

    一直在专心审稿的姜柔:“没生气。”

    平心而论,即便秦震不说,她也想说。

    杂志确实到了该大洗牌的时候了,姜柔就觉得原本杂志那种兼容并包的风格并不适合发展。

    内容是不错,但是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记忆点。

    而简梨这一篇连载,毫无疑问表现出了在14岁到25岁这个区间里,女生对于漫画的需求是多么广阔的市场。

    姜柔心想,如果主编放弃了更改风格这个机会,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她和秦震,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是本质上的风格对立。这次她不走就是秦震走,没有第二条路。

    主编对于这段时间以来杂志社内的斗争很清楚,也晓得今天秦震的质问是酝酿了好几个月的结果。

    他苦笑一声,问了句别人都意外的话。

    “秦震,你知道市面上的漫画杂志平均多长时间倒闭一本吗?”

    秦震没说话,主编竖起两根指头:“大部分的漫画杂志只能存活两年。”

    主编往后一靠:“两年时间,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权利,我其实也没有。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校毕业的,也很有经验。但是我作为主编,最关注的只有市场。”

    只梨的作品获得了大部分读者的喜爱,他只能朝着这个方向走。对于一本杂志来说,什么长远和未来,先活下去再说别的吧。

    秦震惊讶的看着主编,嘴巴开阖,却不知道说什么。

    主编挥挥手,用所有编辑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回去吧。”

    秦震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三天之后,杂志社离开了三个编辑,其中就包括了秦震。

    而姜柔正式接手了《魅画》的长篇模块。

    *****

    不知不觉间,天气变暖,九六年的高考如约而至。

    提前一个月,王梦梅就念叨着要给钱苹补补营养。

    “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段,可不能亏着。”

    平心而论,钱苹在这里上学的一年,着实是个省心的孩子。王梦梅是越看越喜欢,心里盼着她有个好结果。

    高中门口一到晚上就围满了家长,高三的晚自习是三节,一直上到晚上十点半。有些家长就趁着晚自习开始之前给孩子送饭。

    王梦梅就趁着自己还没忙起来的时候,给钱苹先做一份饭。

    大鱼大肉的换着来,每天都丰盛的很。

    钱苹特别不好意思,小姨忙她是知道的,忙成这样还给她送饭,叫她心里暖暖的。

    王梦梅给她的饭盒里塞了满满的烤牛肉干:“你旁的心都不用操,有啥事直接找我或者找你小姨夫,这一个月,旁的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

    这一个月,王梦兰来了三次。

    当妈的再说对女儿不抱有希望,但还是盼着她好的。

    只是王梦兰太忙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憔悴的厉害,待不了多久就又回去。

    嘴上比谁都嫌弃,最后一次来却带了一个红色的土布包。

    “镇上有家人去庙里求的,回来随手送我一个,你给她带上吧……带不带都行,反正我瞧着她也是指望不大。”

    王梦兰不陪考,王梦梅也没劝。

    孩子考试呢,她姐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俩人要是中间吵起来,这不影响钱苹的考试心情吗?

    很快,考试时间就到了。

    第47章

    王梦梅叮嘱了简梨不许她乱说话。

    “像是什么考的怎么样, 能不能考多少分,这都不能说。”

    简梨翻个白眼:“王梦梅女士,你女儿真没有那么傻。”

    她知道在她妈那里, 她现在是顶着一个“口无遮拦”的帽子的,但她也不是人人都怼。她又不是傻子, 明知道钱苹心态不稳, 还故意去搞人心态。

    王梦梅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女儿, 然后开始安排高考两天的细节。

    首先是把简锋赶到店里去住。

    今年开了春,她就给饭馆里放了两张折叠床,有时候下午不忙了, 她跟店里的员工都能休息一会儿。

    “小梨你晚上跟我睡, 别吵着你姐。”

    安排好家里的两个, 王梦梅又开始给钱苹检查书包和准考证。

    第二天一大早就端出来油条鸡蛋,其中一个红皮的鸡蛋被她放在钱苹面前。

    “快吃,等吃完了我送你去考场。”

    大概是家里有个高三生,王梦梅也开始关注起大院里其他的高三考生。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高考这天要吃一个红鸡蛋,图个红榜提名,今年的高考前,菜市场的红鸡蛋都被家长们买空了, 王梦梅也抢了几个。

    她打算这两天每天早上都给外甥女煮一个, 管它准不准呢,吃了就是好兆头。

    钱苹乖乖的吃下了红鸡蛋, 被王梦梅送出门的时候看见简梨跃跃欲试要说些什么。

    “小姨我拿个东西。”

    出了门的钱苹又折返, 摸摸简梨的头,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简梨:???

    她姐咋这样啊,跟摸小狗一样的。

    殊不知出了门的钱苹轻快的舒出一口气。

    有了小表妹的加持,她觉得自己的运气都好了几分。

    说来也是迷信, 但是她总是觉得简梨是她命中的贵人。

    要不是去年简梨带自己跑了,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她都不敢想。

    “走吧小姨。”

    钱苹把书包背在身上,这一次奔赴战场,她再也不复以往的焦虑。

    ……

    高考的两天过去的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在高考结束后的周末,王梦梅关了店门,简锋也特地请了假。

    一家三口这次回王家庄,既是帮着钱苹带行李回去,也是回去给赵春兰过生日。

    过完年后的这几个月,王梦梅的生意越来越好,两口子现在一个月到手就有三四千,除去开销,还不到一年时间,王梦梅就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有了一万块存款了。

    两口子拿着平时存款的存折,对着最后的那个数字看了又看。

    一万块,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现在这些钱却趴在他们的账上。

    有了钱,王梦梅今年回老家的手笔就大了许多。

    给赵春兰买了一身新衣服,又提了两箱子最近在电视上打广告打的热闹的保健品口服液。王梦梅穿上自己新买的连衣裙,是简梨给挑的,米白色的长裙,小立领的设计,腰间没有用腰带,而是用了一根长长的细丝巾当腰带。

    简梨给她挑了一个黑色的皮质马鞍包,这一身穿出去,大院里的女人都个个追着王梦梅问哪儿买的。

    王梦梅美得不行,然后就开启了凡尔赛大法。

    “小梨给挑的,就在秀云街。”

    “就是颜色有点俏,我说我穿不了,这丫头非说让买。”

    “腰带也是自己配的。”

    ……

    王梦梅一手挽着丈夫,一手拉着女儿,整个人意气风发。

    简梨没有戳穿她妈的小心思,跟在旁边安心的当吉祥物。

    简锋带了一大包钱苹之前回去带不回去的东西,这次王梦梅没有去做班车,而是包了个面的车。

    包车比班车贵了二十块,王梦梅掏钱时候肉疼但也爽快。

    她这次带的东西多,要是坐班车,到了地方说不准她的新衣服就变得皱皱巴巴了。

    索性一咬牙花了钱买舒服。

    车子很快到了王家庄,把一家三口送到了目的地。

    村道坑洼不平,好在这次坐的车能把人直接送进去,王梦梅坐在车上,感叹着有车真好。

    “咱们啥时候也能自己买一辆就好了。”

    说完王梦梅又觉得自己太贪心,前几天刚挣到一万块,买房子的钱都没攒齐呢,就想着买车了。

    倒是简锋神色淡淡的:“也不是没可能。”

    简锋没对媳妇说,他连着看了半年的杂志,再加上工作给人送货时间久了,他也渐渐的在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对外人倾诉的野望。

    这愿望在他心中从一簇小火苗成长为大火苗,让他忍不住为之心颤。

    “咱们再努努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买了。”

    简梨也在旁边捧场:“就是啊妈,你也去学个驾照,到时候咱们买车了,你就能带着我到处跑了。”

    王梦梅“哈”了一声,伴随着脸上的无语,意思很是明确。

    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敢想。

    车子停在王跃东家门口,王梦梅下车就发现家里人全都到齐,就差她一家了。

    王梦梅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保健品就不说了,名头响亮,赵春兰不在乎这玩意儿到底治不治病,但只要晓得东西贵,她就觉得高兴。

    衣服拿出来,着实的叫赵春兰爱不释手了。

    王梦梅这次买的衣服是在百货大楼一楼的档口,这几年据说南方有些丝绸厂干不下去,有门道的就把货收了往北方的百货商店铺,开店太贵,就租个临时的摊位,打着“厂家促销”的名号,卖的不便宜。

    印花不复杂,但捏在手里轻飘飘的,顺滑又清凉。

    王梦兰是识货的,一模就说是好料子:“去年有个主家的女儿在南方,房子盖好后送了我一块手帕,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一说贵,赵春兰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还是小梅孝顺,这么忙还惦记着我。”

    简梨嘴巴一撇,这就是她姥姥的说话艺术了。

    她妈往年没忙起来的时候,一年至少要回来四五趟,每次回来她姥还不满意,嘴上说的都是不惦记她,给老妈妈丢在脑后。

    这一年,她妈明明回来的次数少了,可赵春兰却夸起了孝顺。

    可见孝顺不孝顺也不是在常不常回家,而是在钱到不到位上。

    “姐,走啊,咱们去摘瓜!”

    简梨的思绪被王帅打断,王帅早忘记了春节时候挨打了,看见简梨亲的不行,当即就要拉着人去玩。

    村里有人在坡地上种西瓜,这时候半生不熟,挑半天才能挑出来一个熟点的。

    王帅带着简梨,给人家看瓜的说了一句,这才敢挑西瓜。

    简梨很满意,她还以为王帅会带着她偷西瓜呢。

    这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上辈子王帅就老干这种事,村里人弄的果园,甭管是石榴还是葡萄,这小子都敢偷。谁家养个兔子,他也偷,至于鸡蛋啥的,王帅那都不叫偷了,他只要想吃,就随手就牵。

    有一年也是回来给赵春兰过生日,王帅拎着一条鱼回来叫舅妈孙翠芳做了,一家人正吃着呢,人家包鱼塘的就上门了,说是王帅偷人家的鱼。

    告状的时候,那鱼还热气腾腾的就在饭桌上呢。

    然后大舅王跃东直接掀了桌子揍人,笤帚都打断了两根。

    回想起上辈子,简梨很是赞扬了王帅这种花钱买瓜的行为。

    王帅露出了一个便秘一般的表情。

    挑好了西瓜后,看瓜的人给过磅。

    “三毛四,算你三毛。”

    这是刚下来的头茬瓜,当然是要贵一点,简梨没觉得咋,但王帅显然是很肉疼。

    那三毛钱给的痛苦无比,王帅眼里尽是不舍,简直像是在割舍自己的爱人。

    看瓜的接过钱,故意逗他:“帅子,不是叔要你钱,叔要不要你钱,等会儿你姐来了可不好交代。”

    王帅:……

    简梨好奇的问道:“啥交代?”

    看瓜的兴致勃勃,这段故事保管是跟很多人都谈起过,因此说起来流利的很。

    “你不知道啊?之前这小子来我这儿偷瓜,那瓜都没熟,他不光是偷,还踩我瓜秧。给我气的,后来我找上门去了,他姐,就云云,给他按那儿打了一顿。”

    “乖乖,你是没见着啊,帅子叫他姐打的,吱哇乱叫的。”

    “他姐打完了还不解气,说再叫她知道帅子偷瓜,就给他绑我瓜地里。”

    看瓜的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打那儿之后,云云就经常来问我帅子偷瓜没,吃瓜给没给钱也问……”

    简梨一脸恍惚:“你说谁?王云云?”

    “是啊,帅子他姐啊,就那个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啧啧你是没看到啊,帅子叫打的可惨了。哎,帅子,你姐后来又打你没?”

    王帅气若游丝:“没……”

    “哈哈哈哈下次可别干这种事了。”

    ……

    在看瓜的哄笑里,王帅像是碎了。

    简梨随后发出的爆笑声,更是让他碎成了一片一片。

    “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啊!”

    早知道解决上辈子大舅跟王帅之间的问题只需要一个暴走的王云云,她还费什么劲呢!

    王帅一脸生无可恋,心里早就哭成了宽面条落泪小人。

    他这半年挨的打,全是他姐打的。

    王云云打人,看着是比他爸轻,但实际上根本就不轻!

    因为没人劝的了王云云!

    王云云是可以打累了歇一会儿接着打那种,谁来说都不好使。

    通常他爸打他,只要他奶和他妈一闹,他爸就不打了。

    但他姐打他,那是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我错了,我错了”才会罢手,然后打完了之后还要写检讨!

    王帅试着跟他妈求助过,但孙翠芳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你姐说了,都是为你好。”

    孙翠芳当然试图劝过女儿,但王云云只要几句话就能给她塞回去。

    “你打算叫他坐班房,到时候你去送饭?”

    “你要让我不管,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管,就当我没这个弟弟。”

    “都是一样的儿女,我当姐的管教他怎么了?”

    丈夫打儿子,孙翠芳能生气。但是女儿打儿子,孙翠芳又怕说重了,女儿真生她气。

    王云云还格外贴心:“你要是老心疼他,不然下次我打他你出去吧,看不着就不心疼了。”

    孙翠芳:……

    第48章

    听听, 这说的是什么话。

    孙翠芳没办法,她是看重儿子,但是女儿贴心, 她又不是村里那种不把闺女当人看的那种人。

    发展到后来,孙翠芳只能劝儿子想开点。

    好好听他姐的话, 少挨几次打。

    再怎么说, 他姐打人比他爸是好点的, 至少劲小……

    解决了孙翠芳,赵春兰就更好解决了。

    王云云就一句话告诉给王帅:“咱奶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吧?你要是再叫咱奶管我,我就翻倍打。”

    王帅老老实实的认了命, 自己给自己洗脑。

    好歹他姐是讲理的, 不像他爸, 不听理由就直接打。

    在王云云那儿,只要是有正当的理由,那也不一定次次都挨打。

    就拿之前一次有人说他偷鸡,他姐问清楚后就没打他。

    那家人本来就是村里有名的难缠人家,经常的在村里到处赖,那鸡说不准就是他们自己吃了,故意来讹人的。

    要是放在以前, 他爸指定是人家一上门, 那边皮带就拿起来了。

    但是他姐却拦下了他爸,王帅没好意思说, 那一天他觉得他姐简直是在发光。

    “要真是王帅干的, 不用你们说我就揍他了, 但是不是他干的,也不能这样硬赖吧?”

    “我弟弟我知道,你说他手贱嘴贱我认, 但他一般干了,也藏不过三天。他说不是,那就是不是。”

    从那儿之后,王帅再挨打就觉得气平多了。

    ……

    简梨心里觉得可乐,俩人抱着西瓜走没多远,正好碰上从县城回来的王云云。

    王云云车篓子里放着几本书,看见简梨就笑:“我还想着你们得中午到呢。”

    简梨啧啧赞叹,围着王云云转了好几圈。

    “姐,打弟弟的感觉怎么样?”

    王云云还以为是王帅告状了,眼神瞬间变得凌冽。

    只是一个眼风扫过去,王帅就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王云云懒得搭理臭弟弟,拉着简梨就走。

    “你别听他添油加醋的,我打他都是有正当理由。”

    王帅在后面,憋了半天才插句嘴:“……姐,你吃鱼不吃?我去石头家买两条。”

    王云云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甩给他:“去,挑两条大的。”

    王帅屁颠屁颠接了钱,一副狗腿子样:“得嘞!”

    简梨悄悄问王云云:“你咋啦?给他钱没收了?”

    王云云:“没,我给他办了个存折,然后存折在我手里。”

    简梨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王帅这么老实呢。

    合着是被拿捏了金钱命脉。

    王云云现在小富婆一枚,她倒是不贪弟弟的钱,当着王帅的面给他的存折办了死期存款。

    钱取不出来,王帅又一夜回归赤贫,除了给他姐跑腿挣钱,平时就只有在学校偷着卖点零食玩具挣的小钱。

    简梨细细打量王云云,现在的王云云眉目开阔,再不复上辈子眉间那挥不去的轻愁。

    都挺好的。

    再一问,王云云说自己这学期每怎么投稿了。

    “我跟一家杂志签了合同,现在在写连载。”

    王云云心里藏了一大堆的话,只能跟简梨说。

    “第一本已经写完了,成绩不是很好,但编辑还是跟我约了第二本。”

    路是越走越明的,王云云终于找打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她就是喜欢写小说。

    第一本虽然成绩一般,但是她积累了很多经验,王云云是个能耐下性子的人,她反思之后签了第二本连载的合同,打算好好写下去。

    简梨比了个大拇指。

    她姐就是牛,这行动力,杠杠的。

    两人推着车子进了门,正好听见二舅妈&二婶在大声吹嘘她儿子估分估的好。

    “成才少说也能考个四百多分,我打听过了,咱们学校今年能走的人不多,成才板上钉钉占一个名额!”

    李霞迫不及待的等着王梦梅夫妻回来,一家人都到齐的时候,就是她表演的时刻。

    王成才今年高三,成绩在镇上属于不上不下,可在李霞嘴里,考二十九名就是前二十名,前二十跟前十又没差多少,四舍五入就是班级前几。

    “班级前几”的王成才今年发挥不错,估分估出了历史最高分,李霞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在外面她还收着点,在妯娌和大姑子前,她可没有这种烦恼了。

    吹,使劲吹!

    李霞豪气万丈:“我跟成才说了,咱们这个分数,就该冲一冲省大……”

    简梨:……

    去年国家发布了关于211大学建设的消息,省大是本省唯一一所入选的。

    上辈子王成才的成绩,连最基本的本科都没够上。二舅妈也是能吹。

    李霞吹的口干舌燥,灌了一大口水,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王梦兰钱苹估了多少分。

    今天钱金来没有回来,只有王梦兰带着女儿回来给老人庆生,听到这话,王梦兰刚才还勉强维持的笑容就撑不住了。

    钱苹的志愿都没给她说,她自己估了分数,默默报了上去。

    王梦兰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女儿肯定是觉得考的不好,所以才不说的。

    也是,前两年都不行,难道一年时间就能改头换面?

    “她啊,也就那样吧。我反正是说了,好不好的也就是这一年,难道还能由着她一年一年折腾?”

    李霞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刻语重心长的说道:“苹苹,你妈说的对,你可得好好考虑。你看看今年你都废了多大的劲了,给你小姨添了多大的麻烦……”

    说到这里,李霞忍不住不平,说话酸溜溜起来。

    明明都是一样的关系,她王梦梅就把钱苹一个弄去市里,凭啥啊?钱苹又不姓王!

    “……你小姨多心疼你,你听二婶一句劝,就算是不成,也别再复了。这一年一年的,啥时候是个头。”

    钱苹淡淡看了一眼二婶。

    她想说自己估分估了五百八十多分。这次的志愿是学校老师帮着她参考的,除了省大,她还报考了本地一所医科大学和外省的一所中医大学。

    这次考完,钱苹并不像是以前那样心焦。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晓得这次十有八九能录取。

    李霞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些“为她好”的话。

    原本钱苹想解释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任凭李霞怎么说,钱苹都不吭声。

    李霞吃完了饭,撂下碗就说回学校去。

    “我今个下午还有课。”

    到了学校,李霞逢人就说钱苹。

    “我男人他大姐家的闺女啊,就前几年咱们学校那个第一名!”

    “啧啧,考了一次又一次的,去年还花了大价钱给弄到市里去上学了。”

    “好啥好啊,那时候我就说别让她选理科,你瞅瞅,我说的准不准。女孩子一到高三就现原型,越考越差。”

    “我瞅着今年也悬。”

    ……

    李霞到班级里吼了两嗓子让学生们安静:“今天这节自习。”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到办公室跟别的老师吐槽起婆家人。

    有好事的人凑了一句热闹:“说不准人家今年走狗屎运呢。”

    今年数学难,大家都估计着分数线要降。

    李霞“哈”了一声:“走啥运啊,她能考上个大专都是烧高香了。”

    “不信咱们打赌,她指定还是最后去打工。”

    同事嘻嘻哈哈的凑了几句热闹,没人应承李霞的话。

    也有人暗地里撇嘴,觉得李霞简直是不知所谓。

    自家的亲戚,不盼着好,倒是在外头一个劲的说人不是。

    “是个蠢人。”

    *****

    王梦梅一家当天回来当天走,赵春兰叫二女儿给她洗了澡洗了头,坐在太阳底下剪指甲。

    赵春兰看着王梦梅的脸色,问东问西。

    “你那店里最近忙吧?”

    王梦梅专心剪着指甲:“忙啊。”

    眼看着要到夏天了,厂子里给菜市场这条街装了电线杆,晚上路灯一亮,就有小贩过来摆摊卖点零碎玩意儿。

    连带着一条街的门脸生意都好了很多。

    王梦梅买了七八个折叠桌和小马扎,晚上外头也能坐下几桌。

    只是这么一来,她人手就又不够了。

    王梦梅算了下收入支出,打算再招一个打杂的。

    赵春兰眼睛一转:“费那事干啥?我去给你帮忙不就行了?”

    王梦梅剪指甲的手一顿。

    赵春兰却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你看看你做生意多忙,小梨是不是也没人照顾?我去了正好给你搭把手,我是手脚不利索,但给你招呼个人还是能的。”

    赵春兰越想越觉得对:“你也别把时间全花在你那店上,小梨都十三四了,你也该给自己往后打算打算。”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人家说了,今年计划生育查的就不严,你舅家老表那个村有人偷摸着去摘了环。要我说,你跟简锋商量一下,等你怀上了,就住那边去,回头等风声没那么紧,再把孩子抱回去。”

    “你可别犯傻,钱啥时候不能挣,得有后。”

    王梦梅皱着眉:“我去生孩子,我店怎么办?还有小梨?”

    赵春兰:“这你不用操心。”

    赵春兰大包大揽:“你忙你的去,我给你看着店。要是弄不过来,这不是还有跃东和他媳妇?”

    王梦梅脸色不好看起来,手里的指甲刀一扔。

    “咋我还没发达呢,你就想着叫我兄弟来接手我家的东西了?”

    第49章

    赵春兰哎呦哎呦叫委屈:“你就这样想你老娘?我这不是为你好?”

    王梦梅:“那你别为我好了, 我之前生简梨你都不来给我照顾月子。”

    赵春兰气短,王梦梅那时候是给她开了一个月三十块的。她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又害怕不敢去。

    她一辈子就生活在娘家和婆家, 去县城一趟都心里扑通扑通跳,要她坐车到市里, 她不敢。再说了, 去女婿家, 到底没有在儿子家自在。

    所以她最后拿了闺女的钱,没去给闺女带娃。

    “你瞧瞧你,都当妈的人了, 还记仇。”

    赵春兰不自在的挪了下胳膊:“那我不是身体不好么。”

    王梦梅:“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还给成才带到七岁?”

    赵春兰恼羞成怒:“……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我给你好好养大就对得起你了,咋我就是个贱命,非得给你带孩子?”

    赵春兰嘴巴坏,年轻时候吵架就是村里的一把好手,现在老了之后等闲也不说难听话,只用言语辖制儿女。

    她不说难听话还好,一说王梦梅就想起了自己那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省吃俭用的几百块钱, 说好的给亲妈, 然后亲妈来伺候月子。

    可到头来,赵春兰拿了钱, 又推说自己腰疼腿疼, 愣是不去。

    王梦梅现在都不敢想月子里过的什么日子。

    简锋那个妈跟没有一样, 她这边娘家妈也指不上。简梨小时候又格外难带,一没人搂着就哭。她跟简锋俩人只能交替班的睡一会儿。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简梨过了一岁多才好些。

    可过了一岁之后,简梨又老是生病, 春秋交替就感冒,夏天就是上火,冬天稍微一冻着就发烧。厂子里有照顾小孩子的托班,别的孩子去了都没事,她只要一去,不管是谁咳嗽几下,当天晚上就能给她传染上。

    简锋那时候为了照顾家里,放弃了厂子里给的去外地学习的机会,而她也在工作和孩子之间来回奔波。

    最难的时候,王梦梅怨天怨地,怨简锋没个好妈,也怨自己没个好妈。

    “我难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你也别来。”

    王梦梅收起指甲剪,在赵春兰气的要厥过去的眼神里硬邦邦的撂下一句话。

    “我也不要儿子,我就简梨一个姑娘。”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王梦梅怨过所有人,就是没后悔过。

    再说了,就算是抛开这一切,她也不愿意让赵春兰给她看店。

    曾经转店给她的老板娘,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诉她,用亲人是个什么下场。

    ……

    王梦梅这一趟回娘家,钱花了,人看了,却给自己找了一肚子气。

    在她丢下那句话之后,赵春兰气的抹眼泪说她不孝顺,说她挣了钱就看不起人,说自己为她好,她却不领情。

    “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我到底给你养大,给你一口饭吃,你是非要让我把心肝都喂给你才算是吗?”

    王梦梅疲惫的靠在班车上,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多嘴。

    早知道她妈这样,还不如就不跟她说。

    简梨小心觑着她妈的脸色,安生了一路。

    到了家,王梦梅东西都没收拾,直接出门去找李丽娟聊天。

    “你俩晚上自己解决。”

    简梨扯着简锋袖子:“爸,我饿了。”

    简锋翻翻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些他做不来的。

    “走,我带你出去吃。”

    简锋带上简梨去吃他觉得很好吃的一家麻辣面。

    白生生的面条泡在红油里,砂锅滋滋作响,炒的松散的肉末盖在面上,红艳艳的辣椒点缀在碗里,跟碧绿的芫荽一个红一个绿,看着就叫人觉得辣。

    简锋又叫了一盘子卤味拼盘,给自己来了一瓶大绿棒子。

    “吃吧。”

    麻辣面香味十足,简锋显然是经常来,边吃边跟老板聊闲话。

    简梨在家里被王梦梅管着不让多吃辣,在外面可算是放飞自我了。

    一口麻辣面,一口辣鸭脖,额头上渗出亮晶晶的汗。

    “简锋,真巧。”

    简锋抬眼一瞅,立刻起身客气道:“孔哥,你也来吃面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简锋的老板,粮油店的孔国荣。

    孔国荣笑眯眯的跟简锋打招呼:“你今天不是陪老婆回娘家了吗?”

    孔国荣说着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简锋:“刚回来,孩子她妈有点事,我就带着出来吃饭。”

    简锋戳了女儿一下:“小梨,打招呼。”

    简梨长得一脸乖相,老老实实喊了句叔叔。

    孔国荣家里两个儿子,看见小姑娘就喜欢的紧,摸摸兜里除了烟就是打火机。

    “老板娘,来瓶健力宝!再上个那个啥,那个小馒头蘸那个啥酱的……”

    老板娘利索的应道:“金银馒头蘸炼乳是吧?一大份还是一小份?”

    简锋:“孔哥不用了……”

    孔国荣按下他的手:“给孩子的,别客气了。来一大份!那个炼乳多点!”

    孔国荣长着一张圆胖脸,笑眯眯解释:“我们家那个小的,三天两头就要来吃,他妈也是惯的厉害。”

    简梨一听到炼乳,就眼巴巴看着她爸。

    简锋立刻明白了闺女的意思,把简梨吃剩的大半碗面条划拉到自己面前,又给简梨开了健力宝,让她喝着等。

    这样的动作落在孔国荣眼里,更叫孔国荣满意。

    别看孔国荣有点小钱,在外头经常跟人去娱,乐,城,但是放在自家员工身上,他是巴不得底下都是简锋这样顾家又爱孩子的。

    再一问,简梨跟他家那个大的正好是同一年生,同一届。

    “哎呦,那你这开学就得是初三了吧?学习压力大不大?”

    简梨已经习惯了不管任何大人见面都要问成绩的流程,因为是简锋的老板,她也没说自己成绩多好,就说还行,压力肯定有,按照学校往年的升学数量,要想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还需要再努力。

    孔国荣心下了然,能说上一中还需要努力,说明人家的成绩绝对不差。

    “我家老大别说是一中了,上个四中都费劲。他妈还说什么男孩子爆发力强,强个屁,就吃饭强,睡觉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玩意儿。”

    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简锋的漂亮女儿,又会读书又乖,自家那个真就是当猪养的。

    孔国荣唉声叹气,简锋劝着他。

    简梨喝着健力宝,突然语出惊人:“叔叔,那要是文化课走不通,你们可以走特长啊。”

    简梨装出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我同学就走了特长生,说是练体育的,可以特招上一中。”

    孔国荣一听就来了精神,追着简梨问:“特长怎么走?他成绩都倒数了,还能走特长?”

    简梨:“好像能的,我听人说的,其实还能走艺考。体育和艺考,都可以特招进好的高中,到时候高考也可以单独招收。”

    孔国荣一向不太关心这些,他老婆更是只知道惯孩子,头一次知道还能特招,孔国荣一个劲的追问简梨细节。

    简锋插了句话:“小孩子瞎说……”

    孔国荣两眼冒光:“这可不是瞎说。”

    他做生意的人,晓得有时候就是一个消息的事,只要知道有这么个门道,他再另外去攀关系找人打听就行。得亏今天碰上这个小姑娘,不然他明年都不知道给自家那个崽子往哪儿塞。

    好的学校进不去,差的学校又怕他学坏。

    孔国荣不缺钱,就指望着儿子别学的一身二流子气,安安稳稳上个大学。

    孔国荣激动的连面都没吃几口,简梨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点信息全说了。

    一顿饭吃完,孔国荣还意犹未尽的拍拍简锋的肩膀。

    “兄弟,这事要是办成了,回头我请你一家吃饭。”

    再一看简梨,孔国荣更高兴了。

    从兜里摸出来一张蓝票子塞给简梨:“拿着,就当叔叔请你吃雪糕了。”

    简锋赶紧推辞,到最后还是孔国荣占了上风,不光是买了单,还把钱塞进简梨的衣兜里。

    “给孩子的,你推辞啥。”

    一顿饭下来,简梨白得了一百块。

    简梨美滋滋坐在她爸的车后座:“爸,咱们去批点雪糕吧?”

    这个月初,她妈给家里买了一台电冰箱,终于终结了家里没有电冰箱的烦恼。以前家里不受放的东西都是放在别人家,今年生意好了之后,王梦梅给店里又添了一台冰柜,顺带给家里也买了一台冰箱。

    简梨:“咱们去雪糕厂,批点贵的!”

    简锋:“……我看你是不想交钱。”

    简家的家规,超过五块的钱都要上交,王梦梅的理由是要还礼。

    简梨嘿嘿一笑:“叔叔说了给我买雪糕用的。”

    这是她挣来的钱么,又不用还礼。

    简锋拗不过她,带她去了雪糕厂,批了一大袋的雪糕。

    这时候雪糕厂刚开始上班没几天,做出来的种类也不多,简梨尽挑自己喜欢的买,买完花了十来块钱。

    简锋到最后还是把钱收走:“等你暑假回你姥姥家再给你。”

    回家之前,简锋给老婆带了一份卤面。

    刚到家,王梦梅一改出门前的气闷,反而拉着简锋要走。

    “厂里出事了。”

    “厂长的老婆打小三打到后勤上去了。”

    第50章

    这等吃瓜大事, 简梨也想去。

    被王梦梅一个眼神瞪回去:“不准去!”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之间的脏事哪儿能叫她看。

    王梦梅是刚才走到家门口听邻居说的,邻居说是厂长老婆大闹后勤, 叫嚣着让大家都去看。

    “这可不是咱们凑热闹,是人家娘家人来了, 拿个大喇叭喊着叫去看。”

    王梦梅正想出门就碰见简锋父女回来了, 这才想拉着简锋一道去。

    简锋很无语:“我去看啥啊。”

    王梦梅一想也是, 打小三这种事,女人气上头了怕是要动手。

    “那你在家里,我去。”

    王梦梅到的时候, 后勤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

    李丽娟占了个好位置, 招手喊她过去。

    王梦梅吃瓜的心按捺不住, 拉着李丽娟问:“咋样了现在?”

    李丽娟皱着眉:“不咋样,是个厉害的。”

    还没上手呢,厂长就赶来了,那小三就一个劲的哭,躲在男人后面不说话。

    人围的太多,外围的人依稀只能听见里头厂长的爆喝声。

    “你丢人不丢人?啊?丢人不丢人!”

    “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丢人!我就是要闹,叫别人都知道她是个偷人汉子的狐狸精!”

    “你别缩在后头当乌龟!抢男人时候你倒是兴的很, 招摇过世的还一起出差, 你们出哪门子的差!别叫人恶心死了!”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叫别人看笑话!”

    “来啊看啊,反正你也不要脸了, 大家一起死!”

    ……

    伴随着里头啪的一声, 刚才那嘶吼咆哮的女声彻底疯了。

    “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狐狸精打我?好好好, 我算是看清你了……”

    李丽娟眼疾手快,拉着王梦梅就往后躲。

    “不好,要打起来了。”

    果不其然, 厂长老婆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摔了,厂长手抬的高高的要打,厂长老婆的娘家人不干了。

    顿时一哄而上,中间还夹着厂里的几个小领导拼命的拉。

    王梦梅和李丽娟站的远远的,没一会儿就听见警铃响。

    警察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喊大家散开。

    “都回去吧,别在这儿影响办案。”

    王梦梅眉头攒了个疙瘩:“都闹到警察来了,估计是要不过了吧?”

    李丽娟可不觉得,她男人级别高,知道了不少内情:“啥过不过的,我跟你打赌,还是照样过。”

    李丽娟压低了嗓门:“你真以为是厂长老婆不想过了?她那是收拾小三带收拾老公呢。”

    王梦梅现在不在厂里,对八卦知之甚少,闻言两眼放光:“怎么说?”

    李丽娟:“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厂长给那小三的家里人都安排到市场去了,她妈,现在管着食堂那摊子,她爸现在在市场办公室,她弟则是在南方那边的办公室……”

    厂长老婆也许未必在意男人有二心,但是男人要是把手伸到她的利益上,她就非要豁出去闹一场不可。

    “之前我还听说,厂长早就想着不过了要离婚,把家里的钱都挪出去给小三了。”

    王梦梅心下了然,怪不得厂长老婆闹呢,她要是不闹,最后也是什么都留不下。还不如闹一场,最后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只是……

    王梦梅有些不高兴:“现在厂里的风气也太差。”

    明明是国营的厂子,现在却成了有些人的自家产业一样,好像几千人的工人都是给他们打工的,他们倒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李丽娟没接这话茬,但是心里也是不满的。

    她男人是技术人才,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工程师的待遇,可这么多年了,厂里愣是提拔了一堆有关系的人,就是不提拔她男人。

    李丽娟心下当然是不平的,但是这些不平她打算回家跟自家男人好好说说。

    厂子本来就在朝下走,看今天这一出,更是离谱。

    她也该叫男人联系联系老家那边的同学朋友,图个后路。

    ****

    事情发生两天,果然如李丽娟猜测那样,厂长老婆闹了一场,最后两口子各退一步,日子还是照过。

    王梦梅私底下吐槽:“还不是因为厂长的位置没掉。”

    这几年厂长把厂子管的铁桶一样,愣是下面没人趁机踩他,这才拿家事给糊弄了过去。

    后勤的那个女人辞了职,也不知道是叫厂长在外头养起来了,还是真的跟厂长断了。

    简锋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也跟王梦梅一个想法。

    “这都什么事,好好的厂子叫他们给混的乌烟瘴气的。”

    简梨猛点头,她对上辈子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有些时候全靠遇到了这个事才能想起来。

    她想起上辈子那批导致厂子彻底倒闭的货,追究其根本,也是败在厂里那一小撮任人唯亲的人上头。

    明明棉纺厂出的货品质量并不差,但人人都想从中捞一笔,到最后就变成了你不捞就是个傻子。

    慢慢的,厂子里的风气越来越差,大多数人也看清了这点,于是普通工人更加消极怠工,毕竟就算干的再好,厂子里升职学习照样轮不上自己。反正国营厂子也不开除人,大家就一样的混日子。

    混到最后,大厦倾颓,大家一块完蛋找出路。

    简梨算算时间,还有不到半年,厂子就要出事。

    她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现在第一本的连载已经出完,加上出版费用,她手里的存款来到了五千块。

    家里的存款她也大概能猜到,王梦梅一个月的收入虽然高,但是这几个月也添置了不少东西。

    家里的洗衣机,冰箱,电风扇,还有换新的自行车。

    哦对了,王梦梅女士甚至打算在店里装一台电话,只是最近忙,还没顾上。

    这么一算,家里的钱也就是一万出点头,买个房子远远不够。

    “唉,要是家里来笔横财就好了。”

    简梨随口一说,可却没想到,很快,一个好像是天降横财的机会就出现了。

    许久不见的赵晓鹏再次上门,简梨亦步亦趋跟着她爸,她仍然还记得赵晓鹏上辈子坑她爸那一把,还有这半年多,赵晓鹏次次来都像是有话要说。

    她倒是要看看,赵晓鹏到底打算说什么。

    赵晓鹏这次倒是没有绕弯子,上来就说明了来意。

    “锋哥,这真是个好机会,我想着你不是老早就说想要换房子吗?这次正好,人家说了,八千块就能换。你家这个房子现在是三十多平,换个六十多平的两室,这多合适!”

    简梨心中的雷达嗡嗡响起来,拼命搜索着脑海中上辈子有关的信息。

    上辈子有这么一出吗?

    好像没有吧。

    赵晓鹏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晓鹏还是一副为简锋考虑的样子:“哥,我是真惦记着你,才想着有这么个好事,一定得瞒着别人,先来问问你要不要。你要是决定好了,就带上钱咱们一块去,正好把手续一办,你也能住开了不是吗?”

    简锋不动声色:“听着是不错。”

    赵晓鹏:“那……”

    简锋:“这么好的事,对方这不是吃亏了吗?”

    赵晓鹏心里一突,面上却是带着苦笑:“锋哥,这事其实是有内情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简锋不说话了。

    赵晓鹏心口一窒,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于是只能和盘托出。

    “那家人现在是老婆跟婆婆不对付,俩人闹的要喝农药。我那哥们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的,这才想着给老人弄套房子,人年纪大了,三楼上不去,就想找个一楼的房子。”

    简锋没一口答应,只说还要跟媳妇商量商量。

    赵晓鹏临走时候还一个劲的说让他尽快决定:“这种好事,只要往外一说,那是一堆人乌央乌央的,咱们是哥们我才先来找你的。”

    简梨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赵晓鹏上辈子劝她爸买二手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一口一个兄弟,结果最后就是把兄弟往坑里推。

    等到王梦梅回来,简梨强烈要求自己也要参与家庭讨论。

    “我也是家里一份子!”

    她也想不出来赵晓鹏是打算怎么坑人,但是就是觉得这人不安好心,真要是好事,能轮上自家?

    可别人为啥要买自家这套破房子呢。

    王梦梅得知消息之后大喜,虽然对赵晓鹏也不喜欢,但是王梦梅实在太想要一个新房子了。

    一室一厅的房子局促的难以下脚,王梦梅是越看越觉得难受。

    她比谁都想要住新房子。

    “我觉得咱要不然就去看看。”

    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坐在这里想,能想出来什么?

    简锋点头同意,两人第二天去看了房子,虽然没见到房主,但是那间两室一厅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赵晓鹏一口一个“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就是想要换房子”“这房子现在在外面卖,少说也得三万多了,咱们就只用掏个八千块,就能顺顺当当住进来。”

    简梨在屋里细细看了一遍,也挑不出来毛病。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简锋急着上班,丢下一句“我明个休息了再来”。

    简锋到了粮油店,送完货,想来想去,最后揣着一肚子疑问,脸上都露出来了。

    孔国荣最近心情颇好,自从简梨提醒他走特长的事后,孔国荣立刻找了关系约出来一个据说在教育局上班的熟人。一打听,果然市一中有这样的名额。

    “项目不多,但是对孩子的身体素质有要求。”

    有要求好啊,孔国荣拍着胸脯保证:“我家那个就是身体素质好,我本来还想等着他熬到了十八岁就给他送去当兵的。”

    但是家里老娘老婆都不让,非说去了吃苦。

    那教育局的熟人也敞亮,把流程讲清楚,让孔国荣自己去办。

    “叫孩子参加参加比赛,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了。”

    明年这个时候就中考,赶不上就没办法。

    孔国荣是个行动派,没几天就串联起关系,把儿子送去了某训练队。

    平生第一次,总是被老师训得孔国荣甚至接到了教练的电话,对方盛赞他儿子在篮球上的天赋。

    “这种好苗子,之前怎么没有好好培养!”

    孔国荣在电话里叫冤:“这不是早些年想着叫孩子专心学习么。”

    哪儿能想起来让孩子学什么特长。

    现在想来,这小子经常抱着篮球去逃课,竟然是真的有天赋?

    孔国荣挂了电话美滋滋的,最近天天都挂着笑。

    回过头,简锋正在愁眉苦脸。

    一想到自家这桩事还是得了人家的益,孔国荣开口问简锋愁什么。

    简锋把事说了,忧心忡忡:“这事是挺好的,但是我……”

    就是太好了,才让他觉得不对。

    哪儿能就跟瞌睡了来枕头一样的,自己需要换房子,人家就正好要买他家的老房子。

    孔国荣一拍大腿:“这还不好办,你等着,我找你们那边街道上的人打听打听。”

    简锋怎么也没想着用自己的事去麻烦孔国荣,连忙摆手说不用。

    孔国荣大包大揽:“这算啥,你等几天别给他信,我找人问清楚了给你说。”

    孔国荣拍拍简锋的肩膀:“买房子这种事,谨慎点没错。就你嫂子那弟弟,我那小舅子,之前回老家去了,说是在杭州要买房,结果你知道咋了嘛?那个楼盘烂尾了!说是老板跑了,现在交的钱都回不来。”

    简锋呆住了:“房子还能烂尾?”

    “那有啥不能的,老弟你是不知道,现在骗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孔国荣做生意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骗局,下意识就觉得这事肯定有猫腻。

    “你等着,我这几天就给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