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谢涟在短暂的休息后,又重新回到岗位,和应时安一起去付华家。他刚从家里赶过来,还不知付华已经被逮捕,应时安停好车,谢涟跟着下车,追问道:“队长队长,我昨天想到一个抛尸点,特别适合抛尸。你知道余水市的钢厂吗,西北边的那个,你说如果把尸体带到厂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去……”
应时安打断他,“我们现在就去找付蝶。”
“已经找到了?”谢涟紧张得贼眉鼠眼,左右乱看,“付华把她藏在家附近了吗?真大胆啊,居然敢把尸体藏在小区里!在哪在哪,是不是分尸扔下水道了?咱们要去小区化粪池吗,我打听过了,这个小区从建成开始就没清理过!”
谢涟满脸嫌弃,谢涟跃跃欲试。
应时安说:“你恐怕会失望了。”
谢涟:“……”
应时安将谢涟带到一楼付华家门前。
不论是付华家还是范奇伟家,现在都安安静静,两家人现在都在派出所。
应时安没有停留,继续往楼上走。
老居民楼的楼道光线昏暗,而且堆放许多杂物,应时安侧身避开弃用的水缸,来到二楼。
他们曾调查过二楼,二楼的人家已经搬走多年,一直是无人居住的状态。
谭媛媛说二楼总会发出动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涟问:“来二楼干嘛?”
应时安示意他保持安静,然后拿出开锁工具。
他的开锁工具比较简单,只有铁丝,足以对付这种老锁。
谢涟:“?”
他们刑侦队都流行自己开锁的吗?以前不是还会装模作样找开锁师傅过来??
不出十秒,应时安把锁打开,打开门。
谢涟本以为好几年没人住的房子会全是灰尘和霉味,但打开门后,屋内竟然还算干净。
二楼的户型和付华家相同,因为没有摆太多东西,空间上倒是不显小。
客厅有高脚餐桌,上面有未吃完的食物,里屋的门敞着,能看到屋内的情况,在蚊帐都没撤下去的铁床上,一个女孩安静地躺着。
此时此刻谢涟心中闪过无数港城刑侦片的镜头。
女孩孤独的死去,身体上还放着鲜艳的玫瑰花……
付华实在不配做人,杀了女儿后,竟然就藏到自家楼上?!
谢涟跟在应时安身后,战战兢兢往前走。
他倒是不怕尸体了,但是付蝶失踪已有几天,现在应该是正腐烂的时候,味道很足。
应时安大步走进卧室。
谢涟:不愧是队长,无所畏惧!
应时安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谢涟:不亏是队长,胆子逆天!
女孩坐了起来。
谢涟:不愧是队长……
“啊!!!鬼附身了!!”
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孩正是付蝶,应时安拿出照片,平静问道:“是为了她?”
付蝶在睡梦中被叫醒,本是迷糊的状态,看来照片后双眼瞬间清明。
“是。”
*
对谭媛媛几人的审讯还在继续。
范奇伟一家三口并非嫌疑人,付叶生将他们带到接待室等待。
自从出轨一事曝光,范奇伟和妻子师英就没再见过,现在见面,二人离得有十米远,谁都没开口。
范子平坐在二人中间,眼底有恨意。
付叶生端来茶水和点心,“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有结果,你们别急,先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范子平没有理会付叶生,他拿出作业本,想写作业。
抽书的力气稍微大了些,一本不常用的政治课本被带出来掉在地上。
付叶生帮范子平捡课本,一个信封从课本里落下来。
信封是过年大人给小孩包红包的旧信封,表面皱皱的,但很厚。
付叶生捡起钱包掂了掂重量,“你的零花钱?挺多的。”
范子平同样费解,“我没放过红包。”
“怎么可能……上面有字,”付叶生递给范子平,“你看看,写着你的名字。”
范子平收。
范子平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好像是付蝶的字。”
他拆开红包,将里面的钱倒出来。全部都是零钱,而且是旧钱,还有十几个硬币,零零散散总共有五十块。
“她给我钱干什么?”
信封肯定是付蝶塞给范子平的,付华两口子接近范子平会很奇怪。
这看起来像是付蝶全部的存款,可如果她有转交存款的行为,那就……
范家的相册被交还到师英手中,师英留恋地看着他们的全家福,挨个插好。片刻,她忽然说:“奇怪了,好像不止少了一张照片。”
付叶生忽然明白穆昔在找什么。
*
“当时我们很缺钱,正好要回一趟付华老家,他老家在大山里,他是来余水市投奔他的叔叔的,从小就出来了。他叔叔本来挺有本事,但是死的早,他就一个人留在余水打拼。他老家那地方,真是没法细看,我们坐火车过去,再倒一个小巴车,还要再坐驴车上山。他们村里……挺多讨不到媳妇的单身汉,正好他大哥有残疾,讨不到老婆。”
村里的老人,一辈子就一个念头——留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家财没有万贯,基因并不完美,但依然要有一个孩子,还必须是男孩。
付华的大哥因为残疾讨不到老婆,村里人看他时都充满同情。
村里有人买过媳妇,五千一个人,留下来强行让她生孩子,日子也能“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从老家回来的某一天,付华看到痴傻好骗的范玉蓉,起了别的心思。
一个正常的姑娘五千块,痴傻的就收三千,付华给大哥“送”了个媳妇。
骗范玉蓉走的那天,没费多大力气,范玉蓉认识付华,他们两家常来往,她很信任付华。
谭媛媛也知道这件事,她没有阻止,心里是赞同的。
用一个傻子换三千块钱,谭媛媛甚至想,范玉蓉竟然值这么多钱?
后来付华的大哥终于“娶”上媳妇,有了孩子。
“付蝶失踪那天早上,我先起床的,我看见付蝶的床上摆着范玉蓉的旧衣服,还有一张她的照片。照片摆在餐桌上,我看了都要吓死了。”
“你们坐了亏心事,所以选择隐瞒不报警?”
“我们当时以为是付蝶的恶作剧,她估计是看到什么了。”
“在哪里?”
“去年付华带着她回老家看爷爷奶奶,我估计是认出范玉蓉了,都怪他们不小心。我听说范玉蓉在他们家不是很听话,被锁进仓房里了,这傻子在范家很听话,我们跟人家打了包票的,结果她闹这一出。”
谭媛媛话中竟然还有埋怨范玉蓉的意思。
穆昔笑道:“是啊,她竟然还不听话,真不应该。明天把你也送进山里,给她做个榜样。”
谭媛媛:“……”
“生个孩子就能出来……那边不讲究计划生育是吧?那就多生几个,凑够五个耀祖再回来,还能让你家耀祖继承他们的财产。”
谭媛媛气道:“你说的是人话?!”
穆昔声音骤然严厉,“你说的是人话?!你们这是拐卖妇女!你们把女人当作交易的物品,这是在犯罪!你既然还埋怨起人家不听话了?!”
谭媛媛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她不敢再多话。
穆昔说:“你放心,你的意向我一定转达,以往你以后给所有被拐卖的妇女做个好榜样。”
谭媛媛:“……”
她不该在言语上挑衅警察,警察太可怕。
穆昔比刚才更凶,“愣着干什么?继续说!”
“……好,好的。”谭媛媛的声音比刚才温顺很多,“我们把范玉蓉的东西收了起来,想等付蝶回来教育她,没想到她一直没回来。从那天开始,家里就有怪事,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而且我还在家里角落看到血迹。我和付华都吓坏了,打电话给老家,才知道范玉蓉跑了。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估计是死在山里了。肯定是她觉得自己冤枉,回来报复。”
谭媛媛和付华不能说是信鬼神,更多的是心里有鬼。
他们以为是范玉蓉回来报复,每天都精神恍惚。
两人看到范玉蓉的衣服就害怕,商量后决定,把范玉蓉的东西全都扔了。
范玉蓉的照片是谭媛媛烧的,付华着急走,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家里点过火,便把烧剩一半的照片一起抢走。
本来等垃圾被收走,一切就了了,没想到有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师去报警。
穆昔将谭媛媛的供词重新整理一遍,总结道:“所以在你的继女、付华的亲生女儿失踪后,你们担心的是曾经做的坏事会不会被发现,而不是付蝶的安危?这几天有去找过付蝶吗?”
谭媛媛:“……”
对谭媛媛来说,付蝶最好是消失了,她不碍眼是好事,怎么可能会去找?
穆昔继续说:“直到我们找到你们,你们考虑的也是如何避免此事被发现?付华去找师英,就是为了销毁照片?”
在师英拿给付华的相册里,有一种照片上,范玉蓉穿的衣服就是付华丢掉的衣服。
如果警方对比照片,或者把衣服拿给范家人辨认,立刻就会被发现。
付华才想冒险把照片取回来,还想到变装的拙劣方法。
照片老旧,又是黑白的,穆昔没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但仔细观察,是能发现衣服和照片的共同特征的,例如上衣缝过的位置是一致的。
穆昔问:“你不想知道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范玉蓉的东西?”
谭媛媛:“……她想害我们。”
“打断一下,”穆昔说,“就算真是范玉蓉做的,她也叫报仇雪恨,不叫害。”
谭媛媛:“……”
穆昔笑笑,“如果你们多关心关心付蝶的去向,应该能发现原因。”
*
付蝶被应时安带到派出所。
付蝶一失踪,付家就出现怪事,付华和谭媛媛两口子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加上付蝶和范子平的关系,穆昔猜付蝶并非失踪,她应该算是“离家出走”。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做的事,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卑鄙,无耻,是人渣败类!”
应时安问:“为什么不把范玉蓉的消息告诉我们?我们会去找人。”
“我会去找的,我打算吓唬过他们,就去找姑姑,我连车票都买好了。谁能想到他们这么不禁吓,自己把自己出卖了,笨死了。”
付华和谭媛媛如果能沉得住气,警方不会这么快找到付华和范玉蓉的联系。
应时安问:“为什么去楼上住?”
“方便吓唬他们。”
“怎么进去的?”
“……是人家借给我的房子。”
“借房子?”
“是我在少年宫认识的同学,他爸爸在我家附近开了个小饭馆,房子是他爸爸亲戚的,我说我没地方住,他爸爸就让我暂时住几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应时安没有拆穿付蝶。
“范子平一家人在隔壁,要见见吗?”
付蝶坚定地摇头,“我还没找到姑姑,不想见他们,我准备走了再也不会来了,我不要和付华生活在一起,我要离开余水。”
和付华还有谭媛媛相处让付蝶很不自在。
她已经盘算好了,找到范玉蓉后,把她送回来,然后她就南下去打工。
反正她已经十七岁,总会有地方收留她。
应时安问:“不打算拿高中毕业证了?”
“没什么用,”付蝶说,“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
“初中毕业和高中毕业还是有差距的,未来的社会,没有资源背景,就靠学历说话,你想做一辈子苦力?”
付蝶听不太懂。
应时安换了个问法,“你想自己生活,我理解,但是是去坐办公室,还是去参观刷盘子,你要选一个。”
*
派出所对付蝶批评教育后,她就可以回家了,至于付华和谭媛媛,两人都面临牢狱之灾。在这种情况下,付蝶即使不离开余水,也不用再面对付华和谭媛媛。
范家人决定收留付蝶到她高中毕业,至于谭媛媛的儿子,会被她的父母接走。
唐英武原本想直接联系付华老家的派出所,让他们去找人,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派穆昔和林书琰过去走一趟。
穷山恶水,一个村子里指不定藏了多少“媳妇”,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齐心协力,事情不好办,有人看着才能放心。
安良军和宗井都反对,“他们两个才多大?村民看见小孩,能卖他们面子?肯定会打起来。”
唐英武说:“当然会打起来,所以让他俩去。”
安良军:“?”
唐英武问:“你这老骨头去打架?还是宗井的散装骨头去打?”
宗井:“……”
他摸着自己的散装骨头,头一回露出无语的表情。
“放心,”唐英武说,“还有其他人也去。”
*
去付华家要坐一白天的火车。
坐火车不好直接穿警服,穆昔在家把背包收拾好,衣服和日用品都在里面,穆昔还带了几百块钱的现金。
穆昔背着双肩包下楼时,应老爷子正在打电话,语气十分温柔。
昨晚应时安留在刑侦队加班,穆昔回来的也很晚,还没来得及说出差一事,她在旁边坐下等应老爷子打电话。
早餐阿姨蒸了馒头,还特意给穆昔包了包子。
“这里有包子、玉米饼,我早上去买了一只烧鸡,都给你撕好了,路上吃。还有肠和方便面,你说的方便面我也不懂,这东西不就是加了点儿盐吗?能好吃?”
现在不比将来,火车上卖的东西不多,每个赶路的人都会自己带干粮。
穆昔看到吃的两眼放光,阿姨做的馒头又大又软,她一顿能吃两个大馒头。
穆昔欢欢喜喜接过来,“谢谢阿姨!”
应老爷子的电话还没打完。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序秋嘛,但序秋现在结婚了,不方便……你要过来?不合适吧?小秋媳妇你不认识,是我老朋友的孙女,哎!你过来的话,得先和序秋说一声!”
应老爷子挂了电话,愁眉苦脸地看向穆昔,“糟了,尚婕要来。”
穆昔没听应时安提起过这个名字。
应老爷子心有余悸道:“她每次来都要折腾序秋,要陪逛街陪吃饭,上次来迷上网吧,拉着序秋去通宵上网。”
阿姨说:“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战友家的女儿。”
穆昔警惕的小耳朵竖了起来。
漂亮姑娘?陪逛街陪吃饭?她追应时安这么久,还没和应时安单独吃上饭呢。
虽说他俩的婚姻是假的,但在外人看可是已婚状态,应时安这……
为了彰显自己的“骨气”,穆昔没多问,和应老爷子说了自己要出差几天的事。
应老爷子无奈道:“完了完了,本来还能拿你当挡箭牌,这下好了,序秋要被她折腾死了。”
穆昔不太健康的思想往不健康的方向飘去。
看来应时安的生活没她想的无聊,根本就是很丰富多彩嘛!
穆昔和林书琰在火车站进站口集合,早上林书琰去了一趟派出所。
火车站是四十多年前修的,进站口和出站口在同一层,站前广场人山人海。
穆昔背着双肩包,小表情十分严肃。
林书琰同样背着双肩包,看见穆昔便问:“应队没和你一起来?”
“他?”穆昔说,“死了。”
林书琰:“?,刑事案件?”
林书琰紧张且认真。
穆昔:“……”
林书琰追问:“凶手是谁,要回去吗?”
穆昔指向自己,“我?”
林书琰:“……,这算潜逃?”
从火车站逃走可不是好方法,他们坐的是哪一趟车,所里清清楚楚。往那边去的只有这么一列火车,他们刚上去就得被乘警扣住。
林书琰认真地思考逃跑路线。
穆昔说:“算我胡说八道失败。”
林书琰:“……”
穆昔推着林书琰往车站里走,“还有半个小时检票,进去找地方坐一会儿。”
林书琰愣了愣,“不等他们了?”
穆昔:“?”
“应队和冉哥会一起去,今天早上唐所说的,你不知道?你俩不是住在一起。”
穆昔:“……”
她真不知道。
他们派出所的事情,应时安跟着凑什么热闹?!
应时安和冉兴平是直接从刑侦队往火车站去的,按理说这活儿不该冉兴平去,但现在队里就冉兴平一个闲人,考虑到去村子里后可能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带一个痕检也不错。
两人忙完才赶过来,时间比较晚,离检票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穆昔一看到应时安,脑袋里便冒出应时安和尚婕亲昵逛街的画面。
逛~街~
吃~饭~
网吧通~宵~
冉兴平说:“有杀气。”
*
付华的老家要往北走,越往北越冷。
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他们就可以换乘下一个交通工具,但要命的是,局里不舍得报销卧铺,买的都是硬座票。
绿皮火车九十度的座位,穆昔看了都头大。
四个人的座位是挨着的,正好面对面坐下四个人,算是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空间。
如果小空间内气氛正常的话,冉兴平一定会很高兴能加入这趟旅途,但……
冉兴平一动都不敢动,穆昔的目光像是会吃人。
他凑近应时安,低声问:“你惹她了?”
应时安先摇头,又说:“她最近情绪一直不稳定。”
“明白了,要顺着她,不能惹她。”
两个人的声音很小。
应时安主动问穆昔,“渴吗?”
穆昔冷冰冰道:“不喝,火车上的水不如网吧的水好喝。”
应时安:“?”
应时安:“如果饿的话,我去……”
“不饿,火车上的饭不如街上的饭馆好吃。”
应时安:“……”
可以确定,穆昔确实心情不好。
冉兴平小心翼翼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穆昔冷冰冰……冷了一半,穆昔忽然想起这是冉兴平在问话,她换上热情的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没调整过来。冉哥,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你放心,肯定不给任务拖后腿!”
应时安:“……”
可以确定,穆昔是在针对他。
穆昔从双肩包里掏出阿姨帮她准备的饭菜,“这都是阿姨做的,阿姨做饭的手艺特别好,尤其是包子,我喜欢吃辣的,她特意把馅儿调成了辣的口味,特别好吃,中午你们都尝尝。”
穆昔仔仔细细分好包子,唯独应时安面前没有。
应时安:“……”
针对得有点儿明显了。
应时安问:“你最近到底在生什么气?”
穆昔:“?”
最近?她不是今天才开始无理取闹的吗?
冉兴平说:“你就让他死个痛快,告诉他做错什么了,他最近特别苦恼,但是绝对有诚意!”
应时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
穆昔:“……”
她最近不是在……所以应时安以为她是在生气?!
穆昔用衣服蒙住头,“趁我现在困,没把你俩丢下去,在我睡醒之前别来吵我!”
熬夜的穆昔需要补觉,但在火车上坐着睡觉很不舒服。
她和林书琰坐一排,靠着最舒服,可惜男女授受不亲。
穆昔趴了半个小时,胳膊全麻抗议,只能坐起来。
坐起来一看,火车晃晃悠悠没走多远,林书琰正在向应时安请教过去已结的案子。
穆昔从二人中间挤过去,她要去洗手间。
火车上的洗手间条件一般,是直接通到火车道的,停车时不允许使用。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现在人便多了,去洗手间要经历千百种磨难。
穆昔努力往前挤,时不时就会碰到某个人,穆昔没在意,她眼里只有自己的终点。
终于千辛万苦解决完,穆昔还得再挤回来。
在车厢连接处抽烟的几个男人看着她笑,大概是等着看笑话。
笑容让穆昔不太舒服。
秉承着要不舒服,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原则,穆昔看向几个男人的下半身,然后轻蔑一笑。
男人们:“……”
好像被鄙视了??
穆昔潇洒往回走……走不动,回去还得继续挤。
挤着挤着,穆昔感觉到好像又手在她身上游走。过来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当时穆昔着急去洗手间,没多注意。
现在浑身轻松,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穆昔左右看去,两边全是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穆昔正想搞清楚是不是遇到色狼,火车经过铁道连接处晃了一下,一只手扶在她的小臂上。她抬起头,应时安不知何时走过来,刚好在她面前。
卫生间附近的位置人最多,应时安虽然想和穆昔保持距离,但稍微一动,便被人群挤到穆昔面前。
穆昔没什么东西可以扶着,便用收拽着应时安的衣服。
应时安扣住另一个人的手,高高举起来,“在做什么?”
一个民工打扮的男人惨叫一声,被迫站起来,“手手手,疼!”
男人身材健壮,五官硬朗,但胡子拉碴的,一看便知没好好打理过。他站起来时要比穆昔高出一截,和应时安差不多高。
穆昔活动拳头,“刚刚就是你?”
男人嚷道:“打人了啊,有人打人!有没有人管管了!”
一听说打人,刚刚还拥挤的车厢神奇般的空出一部分位置,穆昔周围的人齐齐往后退,她一时没东西可支撑,人便向应时安仰去。
摔进应时安怀中之前,穆昔顺便踢了男人一脚,车厢里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男人嚷得更凶,“你们两个打人!!”
穆昔说:“是你在乱摸。”
“你真好意思说这话,”男人气急败坏道,“车厢这么挤,不小心碰一下多正常,你凭什么说我摸你?”
男人这话说的其实有道理,起码附近几人听到这话,也觉得有道理,纷纷劝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别起矛盾。”
“是啊,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穆昔道:“不可能。”
见有人支持自己,男人嚣张不少,“你有证据?”
“有啊。”
“你把证据拿出来!”
穆昔说:“我长得好看,所以你起了歹心。”
嚣张的男人一时忘记该如何嚣张:“……”
有夸自己好看的吗??
附近的人也愣了。
穆昔丝毫不羞耻,“我说错了吗?是正常的触碰还是故意摸,我感觉不出来?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我诬陷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奖励我看你的丑脸五分钟?”
乘客们:“……”
这他们没话说,人家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
男人:“……”
干坏事遇到厚脸皮怎么办?急求解决方案。
应时安一手控制住男人,一手扶着穆昔,他看向乘务员,“叫乘警来。”
负责这节车厢的乘务员是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穿着铁路统一的制服。他的态度不太积极,“可能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现在不是没事了?”
穆昔惊讶道:“刚刚他也摸你了?”
乘务员:“?,我是男人。”
“他没摸你?”
乘务员有被羞辱到,“当然没有!”
穆昔迅速板起脸,“摸的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没事?叫乘警来!”
乘务员:“……”
乘客们偷偷捂嘴笑。
有人附和道:“应该不会摸乘务员,色狼也得看脸。”
乘务员:“……”
“减肥也不行,五官摆在这里,女色狼都看不上。”
乘务员:“……”
他顶着猪肝脸小声说道:“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然后不情不愿地拿对讲机去找乘警。
十分钟后乘警才挤过来,乘务员说的不清楚,乘警劈头盖脸道:“谁耍流氓?有耍流氓的?是误会还是真耍流氓?时间宝贵知道吗?”
穆昔双手叉腰打算开咬,应时安拉住穆昔,亮出证件,面无表情道:“我是余水市黄岩分局刑侦队的应时安,她是棋山派出所民警,我们坐这趟车去执行任务,刚好遇到他对女同志动手,你们这趟车有什么不一般的,色狼放着不处理?”
乘警:“……”
他收起烦躁的脸,幽怨地看向乘务员。
乘务员:“……”
这不能怪他,他趾高气扬的时候,这俩人没亮身份啊!
应时安道:“你领导是哪一位,电话给我,还有他的。”
“别别,您是……您是应队长是吧?听说过听说过,咱省里的警察都知道您,您别误会,我们也是讲证据的,有色狼一定处理,必须保证女同志的安全!”
乘务员的脸比死猪还紫,“对对对,是我态度有问题,我给您赔礼道歉!”
穆昔皱着眉看过去。
乘务员:“……主要是给您道歉!!以后车厢里绝对没有色狼!”
男人:“……”
完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对警察下手了!
乘客们都没想到这俩郎才女貌的年轻人竟然是警察,再看乘务员时,更是鄙视。人家是警察都认真处理,不是警察呢?直接不管了呗?
普通妇女在车上遇到色狼只能吃哑巴亏?
穆昔道:“投诉,必须投诉!”
应时安便问:“领导电话记不住?”
乘务员:“……,您能不能别和我计较?”
乘警在一旁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天杀的乘务员,话都不讲清楚,一直抱怨人家答题大作,他还以为真是个误会!
火车上信号极差,用不了小灵通。
应时安说:“不说没关系,这趟车是余水局的,查你不难,下车再说。”
乘务员:“……”
完蛋了,前途渺茫了。
乘警赶紧把男人揪过去登记信息。
男人的精气神完全散了。
“刘庆阳,连宜市汾县武樟村人……”
穆昔本是要监督乘警把活儿干完,听到这里,她看向应时安。应时安皱起眉头,朝穆昔点了点头。
穆昔笑盈盈地坐到刘庆阳身旁。
刘庆阳一看到穆昔就全身发抖,不是因为她是警察,而是她刚刚那一脚的力道太实在,他稍微一回忆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没在摸你了!!”
穆昔凑近刘庆阳,“这件事不重要。”
刘庆阳惊恐地往乘警身边爬,“哥,我再也不敢了,救命!”
乘警也被穆昔的态度吓到,但现在他只能无情地推开刘庆阳,“听人家说完。”
刘庆阳:“……”
穆昔的笑容十分和善,“你是武樟村的?”
刘庆阳:“……,你想去我村里告状?”
“怎么会这样想?”穆昔说,“我这个最大度,这点儿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有类似行为,我可以不和你计较。”
穆昔的笑容纯真又可爱。
刘庆阳:“还是把我抓起来吧,我想蹲大牢!!”
*
在乘警的帮助下,刘庆阳拥有了新的位置——四个警察隔壁的黄金宝座。
穆昔一直笑盈盈地看着他,刘庆阳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穆昔还特意和林书琰换了位置,坐在外面,全程不做别的事,就只盯着刘庆阳看。
刘庆阳闭眼想躲,躲不过去。
他一副发狠的样子,“你能不能直接把我拉去枪毙?!”
穆昔依然“和善”,“你是好人,我枪毙你干什么?”
刘庆阳:“……”
他现在怎么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冉兴平笑道:“放轻松,你不是无武樟村的吗?我们就是有点儿事想问你,下车再谈。下车之前别想着跑了,小心小事变大事。”
刘庆阳:“!!”
他怎么就想不开去当了色狼呢!
穆昔的心情十分美好。
正好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她把阿姨给她准备的午餐全都摆出来,热情地邀请冉兴平和林书琰,还给刘庆阳递了一个鸡腿。
刘庆阳看着鸡腿咽口水,问:“下毒了?”
穆昔只是看着他笑,然后把鸡腿塞到他手里。
刘庆阳:“……”
有一种被皇帝赐白绫的感觉……
应时安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小桌板,一时不知该不该吃。
冉兴平美滋滋地吃着包子,不忘安抚应时安,“没事,咱不是带肉饼了,你吃什么馅的,我给你拿。”
应时安盯着穆昔,说道:“我感觉我不应该吃东西。”
冉兴平:“呸。”
结了婚也是个妻管严!
冉兴平好心问穆昔,“你还没说他做错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穆昔回过神,鄙夷道:“尚婕来了,要找他逛街。”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应时安说,“这几天回不去,我得和她说一声。”
穆昔:“……”
瞧瞧,多积极,还要说一声!
穆昔的脸色更不好了
冉兴平看出点儿门道,他偷偷踹了应时安一脚,“你不喜欢逛街,肯定不能陪她去,对吧?”
“是不喜欢,”应时安说,“但必须去,她是客人,要招待她。”
冉兴平:“……,我没感觉你活腻歪了啊?你对人生已经毫无兴趣了?”
穆昔心里哗啦啦地淌酸水。
她短暂的恋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应时安神色依旧淡然,“这是应该做的。”
穆昔撇嘴。
呦呦呦,还应~该~做的!
冉兴平拼命给应时安使眼色,“你们是好朋友,只是朋友,对吧?”
“朋友?用朋友形容不太合适。”
穆昔想呲牙。
呦呦呦,不~合~适。
冉兴平觉得自己已经救不活应时安了。
平时挺聪明一个人,一到正事上脑子就转不过来,活该单身这么多年!
应时安接着说道:“她已经七十五岁,是长辈,不能说是朋友,她和爷爷是朋友。”
呦呦呦,已经七十五……
穆昔差点儿将鸡爪直接咬断。
多少岁??
一直带钻研案例的林书琰将笔记递给应时安,请教道:“应队,这个妻子杀害丈夫,是怀疑丈夫在外面有人,但最终的结果是,丈夫是清白的,所以妻子的动机其实并不成立,丈夫属于无妄之灾。这种情况,妻子还是要被判死刑?”
穆昔:“……”
第102章
晚上八点钟,火车驶入连宜市火车站,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晚上没有去汾县的公交车,最早一般班车要等到明天早上七点,几人今晚要再连宜市的招待所休息。
连宜市是北方小城,不能与余水市相提并论,即便是城市中心的火车站也略显萧条,招待所的环境十分恶劣。
局里给的经费有限,自己出钱影响不好,穆昔只能跟着应时安几人住进破破烂烂的招待所,唯一的优点就是她是女性,可以单独享受一个房间。
刘庆阳被迫和穆昔几人一起住招待所。
四个警察押着一个色狼住在一起,想想就刺激。
长久的平静让刘庆阳渐渐忘记最初的恐惧,下火车后,他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还试图去穆昔搭话。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去做警察了?”
穆昔说:“为了当警队一枝花。”
刘庆阳嬉皮笑脸道:“你到哪里都是一枝花。”
应时安轻轻蹙眉,冉兴平神色悲悯,林书琰也在心中祈祷了一番。
穆昔声音温柔,“你说的对。”
穆昔的反应让刘庆阳很受用,他拉着冉兴平说:“哥,咱穆昔肯定是局里最漂亮的吧?找对象没?这么漂亮肯定有了,不过她年纪小,容易识人不清,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得帮忙参谋参谋。”
冉兴平的目光依然悲悯。
刘庆阳:“?”
冉兴平不理他,他便自己接着话往后说:“要不你哪天带给哥瞧瞧,哥帮你把把关,在这方面我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就没有男人能逃得过我的法眼!是不是值得托付的男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穆昔依然热情,“不用下次,今天你就能帮我瞧瞧。”
刘庆阳:“?”
冉兴平说:“喏,已经结婚了,这位。”
他笑盈盈地指向应时安。
应时安客气地笑笑。
刘庆阳:“……”
现在他的手还隐隐作痛,应时安弄的。
刘庆阳老实了。
穆昔却道:“哥,来,先来我房间坐坐,我一个人住。”
刘庆阳看向应时安,“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不重要,哥,咱先来谈谈。”
这一瞬间,刘庆阳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一种将应时安打败的感觉让他无比快乐。
美女宁可和他多聊聊,都不去找刑侦队长呢!
应时安神色平静。
冉兴平继续悲悯,林书琰为他祈祷。
只有刘庆阳生龙活虎,就差直接往穆昔身上贴。
穆昔将刘庆阳带到自己的房间,朝他微微一笑,房门关上。
应时安三人留在门口,林书琰问:“让穆昔一个人去合适吗?”
冉兴平说:“你是没看见穆昔比赛的时候是怎么打的,那力道,那速度,我看咱局里也只有应时安能和她打一打。你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书琰在比赛中拿了第一名。
第一名对他来说不是多么耀眼的成绩,他想参加比赛,其实更多的是想做给林清芬看,他想证明自己不靠父母也能有自己的事业。
可笑的是,林清芬当日根本没去。
所有参赛的警察都带了家属去看热闹,林书琰家中无人出席。
冉兴平说:“我们该为刘庆阳担心。”
房间内果然传来哀嚎声。
冉兴平悲悯道:“果然。”
林书琰说:“我真的不放心穆昔一个人进去,她下手太狠。”
三人心情沉重地点头。
他们实在是担心……刘庆阳的安危啊!
十分钟后,穆昔打开房间门,神色轻松,“搞定了。”
刘庆阳是武樟村人,他们出差的地点就是武樟村,也就是付华的老家,范玉蓉就是在武樟村被迫和付华的残疾哥哥结婚,前些日子逃跑后下落不明。
对于这种在深山中的村落,警察的话不见得管用,他们必须摸清情况。
正好在火车上遇到刘庆阳,省得他们到了地方再瞎摸索,正合适。
应时安三人走进房间。
刘庆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伤痕,但眼角却有一滴男儿珍贵的泪水。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应时安几人,像看到救星。
冉兴平保持悲悯的笑容。
林书琰问:“你对他……”
“不可能下手,我是守纪律的人。”
穆昔很坚定,三人很不信。
穆昔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刘庆阳不敢有丝毫抵抗之心,“我是武樟村的,要说我家那边有没有不认识的年轻女人嫁过去,真有,我们村里光棍多,很穷,没有女人愿意嫁过去,所以那些年轻女孩基本上都是买过去的。我妈就是从外面来的,我记得小时候她天天被关在小房间里,我七八岁的时候才把她放出来。”
“你知道这是在拐卖妇女?”
“以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我姥姥、姥爷找过去了,想把我妈带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妈不是自愿过去的。不过我妈舍不得我,没跟着他们走,再往后就正常做了亲家。”
用孩子绑住被拐卖的女人,是常见的情况。
在他们心里,人买回去,就要赶紧让她怀孕生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以后不舍得再离开。如果还是铁了心逃跑,那在他们口中,女人便会成为嫌贫爱富、抛妻弃子的坏人。
“村里有没有一个智力低的?”
刘庆阳小心翼翼问道:“你问的是哪个?”
冉兴平惊道:“你们村里到底有多少被拐卖的妇女?!”
刘庆阳讪笑,“不是说了没人愿意嫁过去……”
“姓范,嫁到付家,应该是嫁给一个叫付忠的人,他身体有残疾,有个弟弟叫付华。”
“他啊,我知道,他是有个智障老婆,跑了好几次,被打的半死。这个智障老婆一直没生孩子,付家人对她很差劲,天天嚷嚷着说三千块钱打水漂。”
穆昔问:“没生孩子吗?你确定?”
“肯定没生,但他家里有孩子,”刘庆阳嗤笑道,“他后面又找了一个女人,也没怀,到底是谁的问题,你懂吧?但人家不能绝后啊,后来又说傻子怀孕了,骗鬼呢!我们都没看见傻子大过肚子!估计是买回来的孩子,好面子不愿意说实话。”
“听说她前段时间跑了,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外面干活,快过年了才回去,你等我回去打听打听,打听到了肯定告诉你。”刘庆阳小声说,“不过跑的可能性不高,估计是……”
穆昔知道刘庆阳想说什么,他们其实都有过类似的想法。
武樟村在大山中,山中环境复杂,冬天荒山没有食物,会遇到野兽,昼夜温差大,晚上很难熬。普通人生存的可能性尚且不高,更何况是智力低下的人?
眼瞅着警察们的脸色不好,刘庆阳为了自身安全,补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还有谁家买媳妇了,救谁不是救?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以后我还得回家,你们如果说了,我肯定被打死。”
穆昔说:“我答应你。”
刘庆阳盯着穆昔看了许久,看向应时安,“你向我保证,我才相信。”
穆昔:“??”
居然不相信她?!
穆昔问冉兴平,“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冉兴平说:“如果一定要选,我会选……林书琰。”
选应时安还不如选穆昔,整个房间里也就林书琰一个老实人。
穆昔:“……”
悲伤,她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林书琰晚上与刘庆阳一个房间,他们暂时还用得到刘庆阳。
第二天早晨六点,几人去连宜市的早市吃了早饭。
连宜市的早市量大又便宜,穆昔连着买了好几个小摊,刚出锅热乎乎的油炸糕最好吃。
冉兴平看着穆昔塞给应时安的大包小包,提醒道:“克制,咱们不是来旅游的。”
穆昔问:“油炸糕,你吃不?”
冉兴平看着热气腾腾的油炸糕,咽了咽口水。
穆昔指着不远处,“那边还有卖肉饼的,刚出锅,还有油条、豆浆……”
冉兴平:“走走走,都买点!”
“姐妹”俩高高兴兴去买早餐。
穆昔还不忘提醒应时安,“不要偷吃噢。”
东西是要帮忙拿的,偷吃是绝对不可能的。
班车是一辆四处透风的小巴车,往汾县去是最普通的土路,一路颠簸。快到中午,班车才抵达汾县,比起连宜市,汾县更加落后,目光所及之处,连高楼都没几栋。
他们来之前,唐英武已经联系过汾县的派出所,请他们协助找人,现在派出所的人估计在等他们。
穆昔几人要先去派出所,再去武樟村,刘庆阳可以直接回家。
听到穆昔要去派出所,刘庆阳嗤笑道:“警察都去过我们村子好几次了,什么都找不到,我姥爷当年过来的时候,就是带着警察来的,差点儿被我爸打出去。”
就他们几个小警察,想从村子里把人带走,真不现实。
穆昔问:“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是不可能把人救出来了?”
“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进去偷嘛,我不是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了?你们就趁着晚上去把人偷出来。”
刘庆阳说的是实话,也是让人郁闷的实话。
穆昔语气轻松,“我们会把所有人都带出来。”
“异想天开,”刘庆阳道,“你也去欺负欺负我了,你敢白天去武樟村找人,他们就敢把你围起来打,就你一个弱鸡仔,能打得过他们?”
穆昔说:“我们这不是有四个人?”
“四个人有什么用?我们村里好几百个人,你带木仓去都没用,就摸准你们不敢开火。”
刘庆阳懒洋洋道:“所以你们就偷偷摸摸进去,偷偷摸摸带个人出来,能交差就得了,何苦认真?”
刘庆阳的态度让人恼火。
就连林书琰都神色严峻,心情不佳,“我们会尽全力。”
“没用!”刘庆阳笑嘻嘻道,“我妈现在都是心甘情愿留在我家的,女人嘛,生了孩子就好了,我家里人又没亏待她,你们就算想去救人,人家都不愿意跟你们走!”
刘庆阳在外务工,思想比村里人强,但没强多少。
他得意洋洋地表达完高见便想走,林书琰几人却都气着。
穆昔和和气气叫住他,“刘庆阳。”
刘庆阳回头,“能帮的我都帮了,别想拉我下水。”
穆昔温柔道:“你姥姥、姥爷家在哪里?”
“干嘛?”
“没事,随便聊聊。”
刘庆阳说:“他们是京城的,有什么问题?”
“京城人啊,应该都有正式工作,还有房子?”
刘庆阳得意道:“那可不。”
“这样说来,你妈妈原本可以在一个大城市里做城里人。她有可靠不愿意放弃她的父母,可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还可以找一个经济条件同样好的人结婚生子。现在呢,她远走他乡,一个人和一群陌生人生活在一起,噢,这些陌生人还是曾经伤害她的人,是剥夺了她过好日子,让她远离父母的人,其中还包括你爸这个□□犯。你是她的儿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她嘛。”
刘庆阳的底气明显不足,“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家人对我妈都很好。”
“怎么个好法?”穆昔专挑痛处问,“当初付钱的人是谁,□□你妈妈的人是谁,你妈妈反抗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打她?她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也很幸福很快乐?说到底,你也是既得利益者,一家人吃你妈妈的肉,喝你妈妈的血,挺开心吧?”
刘庆阳:“……”
“古人最重视孝道,如果你们老刘家的祖宗知道你这样对你妈妈,估计会被气活吧?你也加油攒钱,争取以后买个媳妇,延续你们老刘家的光荣传统。”
不管村里人怎么看,买媳妇这种事,在外都是不光荣的,是犯法的。
刘庆阳虽然是武樟村人,但毕竟在外务工多年,多少还是了解外面的世界的,他又好面子,穆昔一嚷嚷,周围人看过来,他的目光开始躲闪。
“你……又不是我的错,你冲我嚷什么?!”
穆昔笑道:“怕丢人?知道这事丢人,就该明白这是错的行为,你放心,我问你留面子,我小声儿说。”
她轻咳一声,用最大的音量喊道:“这位武樟村的刘庆阳同志,你爸买你妈妈的时候,你心疼过她吗?她挨揍的时候,被关起来的时候,你心疼过吗?”
就差直接拿大喇叭喊了。
火车站人来人往,路过的人对着刘庆阳指指点点。
刘庆阳:“……”
她绝对是全国最可恶的警察!!
吵归吵,穆昔的话让刘庆阳开始怀疑自己。
这些年他妈妈就和其他人一样,好像已经融入武樟村的生活,每天下地干活,摘菜做饭,还会和村里的女人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他看惯了她蓬头垢面的模样,从未想过如果她留在京城生活,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
总归不会天天留在家里伺候一家老小。
刘庆阳神情复杂。
穆昔几人却是意气风发,尤其是路过刘庆阳时,穆昔大声说:“有人不孝,不心疼自己的妈,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要去拯救她的,亲儿子还不如我们!”
冉兴平大声附和,“亲儿子还不如陌生人!”
刘庆阳:“……”
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幼稚吗?
刘庆阳看向手里邻的布包,这布包还是他妈亲手缝的,他妈对他没话说。
当年也是为了他才选择留下。
而他因为姥姥、姥爷不愿意理会他,气了很久。
他还看到过母亲身上的疤痕……
完了,被幼稚警察洗脑了!
*
和刘庆阳的接触让穆昔几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武樟村不是余水市,村民不会听他们的话。真要和汾县派出所联合去找人,也得有证据才行,否则武樟村找几个老人往地上一躺,这事就说不清楚。
穆昔商量道:“要不咱们先去派出所,和人商量商量对策?”
“我担心范玉蓉撑不了这么多天。”冉兴平说,“兵分两路,两个人去派出所,两个人直接去村里看看情况,山里肯定没信号,在汾县集合。”
其他人没有异议。
冉兴平主动勾住林书琰的脖子,“咱们兄弟俩去派出所,他俩身手好的去山里。”
冉兴平朝应时安眨眨眼睛,求表扬。
不等应时安说什么,林书琰先说道:“不方便吧,他们两个人是假夫妻,需要避险。”
冉兴平:“……”
应时安:“……”
冉兴平问:“弟弟,找到女朋友了吗?”
林书琰摇头。
冉兴平说:“珍惜你单身的日子吧,以后你会一直单身了。”
*
按照冉兴平的分配,穆昔和应时安一起去武樟村。
去武樟村还要坐三个小时的牛车,应时安要现去找牛车。他找到一个本地人,给了对方二十块钱,对方爽快地答应。
一上车,穆昔就开始吃。
该趁热吃的东西已经被她和冉兴平瓜分,她还特意买了些冷了也不影响口感的小吃。牛车虽然晃晃悠悠,但一路山清水秀,边走边吃,倒也不无聊。
穆昔递给应时安一瓶汽水。
应时安接过去,但没有喝,他看着穆昔说道:“像昨晚那种事,交给我们做比较好。”
穆昔正在啃卤鸡爪,“为什么?”
“刘庆阳不能说是好人,会有危险。”
穆昔道:“你们去了,就没有危险了?”
她很不理解,“难道是我太好看,你们太丑?!不能呀,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你可能还有腹肌,男孩子在外也要小心的。”
应时安:“……”
穆昔坐到应时安身边,科普道:“其实啊,断袖之癖从古至今都有,有些男人就是喜欢男人,尤其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穿的太暴露,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保护你。”
应时安:“……”
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这样的吗??
赶车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叫红鸣玉,牛和车都是她父亲的。
小姑娘听了穆昔的话,咯咯地笑个不停,“我也觉得这个哥哥该小心,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电影明星似的。”
穆昔像找到同僚般激动,“是不是很好看!”
她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红鸣玉回过头,“哥哥,结婚没有?”
穆昔瞬间收起笑脸,“喂,这个可不行,我先看中的。”
应时安偷偷看向穆昔。
她先看中?看中了?
应时安面色如常,但心跳加速,就连坐牛车都变得美好起来。
红鸣玉问:“你俩是男女朋友?”
穆昔:“……这倒不是。”
红鸣玉说:“那就公平竞争嘛,再说了我只是问问,又不想做什么。话说回来,咱们可以用钱解决,给你多少钱,你能放弃?”
应时安:“?”
有点儿离谱。
穆昔认真地想了想,问:“你看他值多少钱?”
应时安:“……”
浪漫被现实敲碎。
应时安把凑到红鸣玉前的穆昔提回来,“打算把我论斤称?”
“不会不会,”穆昔安慰道,“你可比论斤称贵多了。”
红鸣玉赞同道:“钱好赚,长得好看的帅哥可不多见,那些电影明星长得都不如你。你要不要留在我们汾县,我们家在汾县可算是挺有钱的,我先给你一千块,怎么样?”
穆昔说:“我出两千。”
红鸣玉:“三千。”
“四千。”
“五千!”
应时安:“……”
他冷漠地看着穆昔,“适可而止。”
穆昔说:“这就是你的价值!”
红鸣玉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我就这点儿零钱,先给你吧。”
应时安被这俩人气够呛,他看向穆昔,“你打算先给我多少?”
穆昔捂紧口袋,“几百?几百不行。”
她真带了几百块。
应时安:“……”
他在穆昔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一目了然,绝对没有几百块钱亲!
穆昔是在闹,红鸣玉却是真喜欢应时安这张脸,她从牛车的杂物里翻出纸笔,“你有没有小灵通,座机号码也行,给我留一个呗。”
穆昔敛起笑容,“你来真的?”
“当然了,”红鸣玉说,“谁和你过家家?”
穆昔挡在应时安面前,“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红鸣玉奇怪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穆昔支支吾吾地看向应时安。
当然是因为她对应时安也有非分之想,但她暂时还不想挑明。应时安这个傻子,她追他都看不出来,她还想着等回所里以后再请教请教情圣们。
但红鸣玉总吵着要联系方式,她模样又不差,看起来家里也不缺钱,万一应时安真动心了……
穆昔一咬牙一跺脚,说:“这是我的人,明白吗?!”
说完,穆昔顶着红脸偷偷看应时安。
她说得这么明显,应时安应该听出来了吧?
此时此刻的应时安神情淡漠:呵,只是想拿他去卖钱罢了。
*
穆昔没让红鸣玉把他们送到武樟村再放下,他们提前二十分钟下了牛车,然后叮嘱红鸣玉找个角落躲起来等他们。
红鸣玉跳下牛车,嬉皮笑脸的往应时安身边凑,“还没有联系方式呢,万一找不到人怎么办?”
应时安接过纸笔。
穆昔一把抢过来,把应时安拉到自己身后,板着脸说:“要什么联系方式,山里没信号!”
红鸣玉:“小气!”
穆昔和应时安徒步往武樟村走。
再往上走只有一条路,直通武樟村,不必担心迷路。
穆昔板起来的脸还没舒展,她问应时安,“她要联系方式,你就给?”
应时安没觉得不妥,“下山还用得到她。”
穆昔:“?!”
坐个牛车,还要用美男计?!
穆昔追问:“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
“哪一句?”
“我说你是我的!”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应时安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就算是陌生人,对她没兴趣,也得给发张好人卡吧?!
应时安道:“我听到了”
“所以……”
他说:“我是你的,所以你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穆昔:“……”
见穆昔呆若木鸡,应时安拧拧眉,“还有其他含义?”
穆昔:“找村子吧。”
武樟村总共有二百多户人家,其中不乏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总共有近一千人口,是个大村子。武樟村在山谷里,四周山连山,山外还是山。
村外人走进武樟村想离开,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们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
一千人口里,青壮年起码有三分之一,穆昔几个人对付三百个人,的确难了些,所以穆昔想先看看村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走到武樟村附近,他们没直接进去,而是先绕到山上往下看。
穆昔掏出一张叠好的纸,这是刘庆阳画的村里的简图,虽然各户人家标注的不算清晰,但重要的位置都有。
穆昔仔细对了一遍,道:“他没骗我们,大体一致,村口有几个老人,我们这种陌生人一进去他们就能看出来。不知道刘庆阳会不会这件事告诉村里其他人,听他的意思,村里可能还有其他手段躲我们”
应时安示意穆昔看一户人家的院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
穆昔看到小地窖的入口。
即便院中没有,屋里也会有,警方一来,他们可能就会把人藏起来。
穆昔后悔道:“不应该把刘庆阳放走,省得他泄密。”
“和他无关,”应时安说,“上山的路上没看到新鲜的车辙印,他应该还没回村,但是我已经看到有人端着饭菜下地窖。”
这证明村中人已经警觉。
村里没信号,刘庆阳想通风报信,只能本人回来。
穆昔道:“可他们的确有防范,难道还有其他渠道?”
唐英武已经联系过派出所,派出所曾派人来询问范玉蓉的下落。
是因为派出所的行为让村民警觉,还是……
穆昔不敢继续想。
应时安接过地图,“把地图丰富丰富,确认好人数,我们就下山。”
*
回到汾县时,穆昔已经快被牛车颠散架。
红鸣玉傲娇道:“你身体不太好,还学人家保护小白脸?还是拿着钱走吧,把他交给我。”
穆昔光明正大地翻白眼。
眼瞅着两人都快打起来,应时安把穆昔提溜走,对红鸣玉客气道:“我们已经结婚,她喜欢开玩笑,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红鸣玉先是惋惜,接着又目光炯炯,“我出多少钱你能离婚?”
穆昔:“?!”
这是在拿金钱践踏她的人格,践踏她的尊严!
穆昔挽住应时安,坚定道:“我们情比金坚!”
红鸣玉问:“一万行吗?”
穆昔道:“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最多十万,我没那么多钱,再高就得征求我爸的同意了。”
穆昔看向应时安,“收拾收拾东西和她走吧。”
应时安:“……”
他无语地提起穆昔的衣领,“肚子饿不饿,去吃饭。”
红鸣玉趴在牛背上瘪嘴,“一看就是结婚不久的,钱多重要?一点儿都不懂。喂,你们要吃什么?我带你们去当地特色菜馆啊!”
尽管应时安不情愿,红鸣玉还是把牛随随便便一栓,然后跟了上来。
她热情地介绍汾县特色,“我们这里出名的是面食,各种面食,大米也不错,你们都尝尝。不过我们这没有百货商场,你们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可能吃不惯小餐馆。”
穆昔现在对红鸣玉挺有好感,她问:“你真有十万?”
应时安揪着穆昔的辫子加快速度往前走。
“问问,我就问问!”穆昔说,“我是看我俩差不多大,我是好奇人家存款怎么这么多,绝对不是想卖你!”
红鸣玉说:“投胎的时候找个好爸爸,你也能有这么多。”
穆昔深以为然,两人的思想境界高度一致。
应时安丝毫不怀疑,穆昔和红鸣玉再待一会儿,她俩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他这个货。
汾县不大,几人很快来到车站,这里他们和冉兴平、林书琰商量好要汇合的地方。
他们二人还没来,最稳妥的方式是等一等。
红鸣玉左右看看,“你们等人?”
“和我们从余水一起来的朋友。”
“也是大城市来的人?”红鸣玉问,“男的女的,好看吗?”
人还没来,左右是要等,穆昔选择有趣地等,她和红鸣玉聊起来。
“两个都是男的,长得都还不错,不过和他不能比,我的眼光当然是最好的。”
“还不错的也行,”红鸣玉和穆昔手挽手,“我相信你的眼光,那两个贵吗?多少钱?”
两个人,一个敢问,另一个敢答。
穆昔说:“这你要问他们的父母了,他俩都没对象。”
“没对象,没对象……那我不就能直接追了?我还得给钱??”
失宠的应时安在风中凌乱。
穆昔下山时天色已暗,等了半个小时后,夜色降临,明月高挂。汾县的星空比余水市还要清晰、漂亮,汾县没有几栋高楼大厦,路灯也少,对比之下,夜色格外浓郁。
车站的灯倒还算明亮,来汾县没有火车,只能坐班车,中午一班,傍晚一班,现在刚好有班车抵达,车站乱哄哄的。
站内忽然传来急促的尖叫声,人群向后看去,一个男人抱着小女孩飞快地跑出车站,他手里还有一把刀,刀尖就抵在女孩的脖子上。
现在的车站还没有安检系统,车站人来人往,是最乱的地方,劫持、偷窃、猥亵,各种案件层出不穷。
穆昔和红鸣玉同时迈出一步,拦住男人的去路。
应时安不动声色地后退。
男人恶狠狠道:“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小女孩只有七八岁,被男人吓得号啕大哭。
穆昔确认应时安的位置后,采取拖延战术,“冷静,我们不是在拦你。”
男人:“?,你当我瞎?!”
红鸣玉说:“我们是希望你能换个人质,她年纪太小,一会儿被你吓晕了,你还要扛着一个人走,影响你逃跑的速度。”
“你看,我就比她更适合当人质,”穆昔积极地推销自己,“我比她冷静,肯定会跟着你走,让你省力气。而且你还可以向我家里要赎金,我家里有钱,多少钱都能给你。咱俩好好商量商量,行不?”
男人差点儿被穆昔说动,“钱啊……不对,我又不是为了钱!”
红鸣玉严肃道:“这是你的错,都出来挟持小女孩了,竟然不为了钱?万一被抓进去蹲监狱,连钱都没捞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做任何事,都得要钱!”
男人:“……我是劫匪还是你是劫匪??”
差点儿又被她带沟里!
男人看出这俩人都不是善茬,“让开让开,不然我真杀了她!你!那边那个漂亮点儿的,把钱掏出来扔地上,不然我杀了她!”
穆昔和红鸣玉对视,两个人同时掏口袋。
红鸣玉说:“他说漂亮点儿的,肯定是我。”
穆昔道:“他又不瞎。”
“是我!”
“绝对是我,我不仅漂亮,而且看起来比较有钱。”
男人:“……”
这俩人是来折磨他的吗??!
男人被穆昔和红鸣玉气得半死,手中的刀指向二人。就在刀尖离开女孩脖子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男人被扑倒在地,同时两手被按住,刀子落在地上。
女孩挣扎着向外跑去,扑到一个女人怀中喊妈妈。
在站内时,就有车站工作人员报警,应时安刚将男人制服,民警便赶到。
四个穿绿色警服的男人下车,其中一人有一米九高,长相凶狠,他瞪着红鸣玉问道:“你又惹事?!”
红鸣玉摊手,“我是救人的,没有惹事。”
穆昔:“?,你和警察认识?”
红鸣玉撇嘴道:“除非你承认我长得比你好看,不然我不会和你说话。”
穆昔:“爱说不说。”
民警不理会红鸣玉的解释,看向穆昔和应时安,短暂的安静后,是震耳欲聋的爆发,“为什么不等我们来了再处理?!他手中有人质,你们贸然行动,出了事,能负责吗?!”
第103章
卓高路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通。
穆昔不太服气,红鸣玉按下蠢蠢欲动的她,说:“求你了,别惹他,他很可怕。”
卓高路是汾县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工作十多年,一直留在基层,属于不得志的类型。对于卓高路的教训,穆昔是不服气的,如果她们不拦住男人,女孩可能已经被他带走。
男人就是冲着女孩来的,一旦成功逃离、远离人群,不知会对女孩做什么。
红鸣玉可怜巴巴地哀求她,“求你了,真的不要惹他,我真的受不了。”
穆昔只好作罢,她冷眼瞧着红鸣玉,“你是警察?”
“噢,”红鸣玉说,“是在派出所混日子。”
穆昔:“警察跑出来赶牛车?”
红鸣玉严肃道:“一码归一码,警察也需要赚钱,不努力赚钱,家里哪有存款?我今天休班,所以替我爸走一趟,你可别想因为我是警察就不给钱。”
穆昔:“……”
卓高路骂了一圈,见红鸣玉还敢窃窃私语,怒火中烧,“没说你?!你休个班也不老实,又给我惹事?!”
这挨骂就有些冤枉了,红鸣玉只是偶然碰到此事,和人家休班没关系。
她脾气看似火爆,但面对卓高路的责骂,居然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老老实实地点头表示支持卓高路的说法。
穆昔越想越奇怪,卓高路真就这么厉害?哪方面厉害?难道是打遍派出所无敌手?穆昔跃跃欲试。
卓高路说:“看看你们,把人搞成什么样了?!”
穆昔说:“我们是在救人,没有搞谁啊。”
卓高路道:“还犟!这男人怎么回事?”
刚刚还在劫持小女孩的男人趴在地上捶胸顿足,“我就是要点儿钱,她俩有病,她俩都有病!!”
穆昔:“……”
好像也不能说和他们全无关系。
应时安把穆昔拽过去,“唐所联系的应该就是他们。”
“他们?怎么好像不太靠谱,”穆昔低声说,“感觉脑子不是特别好,好像指望不上他们。”
冉兴平和林书琰应该已经接触过他们。
应时安道:“这种情况需要做笔录?跟他们回去看看。”
几人都被带到派出所。
穆昔给林书琰打了电话,将他们遇到的突发状况告诉他。
男人和女孩的父亲是“仇家”,两个人因为两千块结仇,当年男人借给女孩父亲两千块钱,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也是爱面子,没让女孩父亲写借据。
两年过去,女孩父亲对还钱一事推三阻四,最近更是改口称当年根本没拿到两千。男人从前是做小生意的,这两年生意做的不太好,急需现金周转,见老朋友居然赖账,情急之下想到拿小女孩的性命来威胁,正巧女孩跟妈妈回老家刚回来,男人就在汽车站动手了。
卓高路全程黑脸。
“你们几个,不是专业人士,不能贸然动手,你们要对别人的生命负责!”
穆昔说:“我们是专业的。”
“?”
穆昔看向红鸣玉,“起码她是你们所的。”
专业的红鸣玉正翘着二郎腿喝果汁,见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才懒羊羊收起一条腿,脸上多了几分正经,“对,我是专业的。”
正经只有几分,不多。
“就你最拖后腿!”卓高路凶道,“天天就知道混日子!”
卓高路看起来很不喜欢应时安和穆昔,大概是认为他们多管闲事。穆昔有一种错觉,好像去劫持小姑娘的人是她。
她不是去见义勇为的吗??她们所里如果碰到这种情况,还得给人家申请见义勇为奖呢。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先报警!把人拖住,等警方来了再说!绝对不能动手!你们以为是在救人?你们这是在害人!”
穆昔惊讶道:“小姑娘受伤了?”
卓高路:“?,没有。”
穆昔问:“难不成已经被害了?!”
“你有病?”
穆昔板起脸,“没伤没死还活着,目前在安全的地方,这叫害人?我们是在救人!而且我们也是……”
穆昔话没说完,卓高路便凶巴巴地打断她,“这次是你们运气好,刀子没伤人,你以为你们每一次的运气都能好?你以为他们会来感谢你们?!”
卓高路凶人时嘴皮子相当利索。
他还没发泄完,小女孩的母亲拉着小女孩走进来,“就是这几个哥哥姐姐救了你,你要好好谢谢他们,没有他们,妈妈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卓高路:“……”
一个民警小声对红鸣玉说道:“老卓就是有病,人家见义勇为救了人,他非得扣下骂一顿,就显他厉害。”
民警虽然有压低声音,但卓高路和他们的距离很近,红鸣玉惊恐地看向卓高路。
果然,卓高路将这些话全都听了去,两眼一红,木讷地起身,惆怅地走向屋外,穆昔隐约还看到他脸上的两行清泪。
红鸣玉:“就跟你说了他很可怕不要惹他!你不听!!”
民警:“……,我小声了啊,”
红鸣玉抱怨道:“他脑子跟被锁住了似的,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又想显摆自己,又没有真才实学,谁要是怼他了,他就开始哭,开始当唐僧,能唠叨一整天!!”
穆昔:“……”
原来是这种可怕?
小女孩跑过来拥抱穆昔和红鸣玉。
软软的身体,奶声奶气的道谢声,穆昔在派出所工作得不亦乐乎,也就图这些了。
红鸣玉对女人说道:“你们如果真欠了人家钱,就想办法还上。你们家当时有困难,人家伸出援助之手,现在人家有困难,你们不进步帮忙,还过河拆桥,合适吗?”
女人羞愧道:“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他就是总想占小便宜,差点儿害了女儿,我们再也不敢了。”
在汽车站的小插曲算是解决。
等女人的丈夫过来,确认他们的确欠钱不还,汾县派出所的民警又将他教育了一顿。
男人本不愿还钱,女人却不想因为两千块钱让女儿受伤害,坚持要还,男人才答应和民警一起去取钱。
至于劫持女孩的男人会不会判刑,还要看后续两家是如何商定的。
事情结束时,卓高路还坐在办公室里流泪。
“当年我有机会升职,为了朋友义气,放弃了机会……”
红鸣玉小声和穆昔解释,“是早上睡过头了,没赶上很重要的会议,领导很生气。”
“后来为了带你们几个新人,我又放弃了调走的机会。”
红鸣玉:“他想去,人家没要他。”
“我连去食堂吃饭都舍不得多盛肉,就怕你们年轻人吃不饱。”
红鸣玉:“他只吃素,好像是信什么。”
“还有小红,她偷偷翘班的时候,我从来说过她,也没和其他人提过。”
红鸣玉:“……,你现在就在提!”
另一个民警歉意道:“老卓其实人还行,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你们别放在心上,也别和其他人说了,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今天多亏了你们,能救下孩子的性命是好事,你们不是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吗,我肯定帮你们往上报。”
红鸣玉说:“其他的先等等,老卓的优点是什么?”
民警说:“比如说……”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震耳欲聋。
民警道:“是好朋友就别为难我。”
红鸣玉:“好嘞。”
卓高路啰嗦完,再看穆昔和应时安时,还是悲愤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专业的,不会他们贸然动手,这有什么错?!
他本来都打算救了人去领功了!
穆昔本想表明身份,但几次被打断,现在倒是想暂时隐瞒身份,看看派出所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怕别的,就怕派出所和武樟村有关系,会影响他们救人。
林书琰回了消息,穆昔拽着应时安要走。
红鸣玉依依不舍道:“离婚的话记得告诉我,可惜了。”
穆昔:“呸,下辈子吧!”
应时安看向穆昔,唇角轻松愉悦。
红鸣玉:“我都开到十万了,还下辈子?”
穆昔犹豫道:“我……”
她没来得及说话,应时安果断将她提溜走。
恩,晚一秒就得被卖了!
*
林书琰说,汾县派出所对武樟村的事不太上心。
所长周飞白说,过去他们曾去过武樟村两次,第一次就是刘庆阳的姥姥、姥爷为了找女儿,他们第一次去时没经验,只去了两个警察,被武樟村的村民堵了一下午。
只要警方提到法律、提到要带村民回去,他们就开始集体耍无赖、集体犯病。
警方连找人都不顺利。
后来想方设法找到刘庆阳母亲的下落,她却惦记着孩子不愿离开。
第二次是又有人报案,说家里的女儿可能被带到武樟村,说是有人证。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派出所去了八个民警,倒是没人拦他们,但也没找到人。
村里的男人都有老婆,那天警方根本没看到几个人。
“周所长说,他们可能把人藏在地窖里,也可能藏在山上某一处,地窖里还能找找,如果真往山里藏,想找到人就难了,他们一直没证据说人家拐卖妇女。而且买卖不同罪,人家就说是被人贩子蒙骗,以为给的是彩礼钱,他们能怎么办?除非抓到人贩子,可人贩子早就跑了。”
冉兴平和周飞白交流一下午,最终只谈出这么点儿线索。
林书琰说:“他们的态度不太积极。”
冉兴平道:“司空见惯了,不重视。”
穆昔难得没有发表意见。
林书琰问:“你们还遇到其他事情了?”
“假设,”穆昔说,“我是说假设,如果警察去村子里查,村民没有反抗,警察也没搜到人,村民是怎么知道要提前藏人的?警方的行动,他们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泄密?”
冉兴平道:“这样说性质就太恶劣了,慎言。”
“藏在地窖里还说的通,如果要藏在山里,就必须提前知道。武樟村都不通电话,肯定是有人泄密。”
冉兴平知道穆昔说的是对的,他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往同事身上泼脏水,而且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林书琰百分百信任穆昔,他问:“我们已经去见过周所,会不会打草惊蛇?”
“来之前,我和唐所讨论过,这件事目前只有周所一个人知道,”应时安说,“如果出问题,就是他的问题。”
“可是如果不能带人上山,就咱们几个,我担心不好下手,”冉兴平说,“我可没什么打架的本事。”
“你负责找人,动手的事交给我们,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动手。”
几人都挺愁。
刘庆阳交代的名单足有九人,这是已知的,还有未知的。
他们也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范玉蓉的危险就更多一分。
冉兴平惆怅道:“要是古代就好了,往井里下蒙汗药,直接把全村人都撂倒,把被拐卖的人挑出来,抗进车里跑路。”
应时安说:“我负责找到药,你负责下毒。”
冉兴平:“……人家都不一定喝井水。”
“那就别说不切实际的。”
穆昔皱皱眉,眉头很快又舒展开,她身子前倾,“倒也不是很不切实际。”
冉兴平没料到下蒙汗药的说法竟然还有人支持,“我病了还是你病了?”
穆昔说:“反正目的都差不多,只要村里人少一些,我们就好下手了呗。”
冉兴平:“?”
穆昔道:“试试嘛,反正暂时也没其他方法。”
*
去武樟村要做准备,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揪出“内鬼”。
冉兴平虽然不愿相信,但他已经想到这一点,还是做了准备,他向周所提出查看所里其他人档案的要求。周所自然不愿意,冉兴平特意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回局里求助。
余水市的经济水平远高于连宜市,黄岩分局的领导更有分量,找连宜市公安局谈这种小事轻而易举。
周飞白不想费事,便带冉兴平去看,冉兴平记忆力一般,林书琰的记性却很好,看过四五遍后,已经能将所有人的档案复述出百分之九十八。
“要找和武樟村有关联的人?没有可能是贿赂吗?”
穆昔说:“我们今天去过武樟村,村里穷的叮当响,我还特意找去村长的家看了,村长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屋顶漏雨都拖着没修,他们哪有钱贿赂一个没关系的警察?”
刘庆阳也说,村里人几乎没有收入来源,家家户户种地为生,收成不好时,连肚子都填不饱,他就是因为村里太穷,才跑出来的。
贫穷市的贫穷县城,再往山里走的贫穷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的。
“这种小地方,互相之间都认识,办事都得找熟人,我也认为泄密的人和武樟村有关。”
汾县派出所一共有十八人,除所长、指导员、副所长外,还有四名正式干警和四个协警。剩下七人是其他工作人员,譬如在食堂工作的。
“有一个人是武樟村的,叫卓高路,是正式干警,负责治安这一块。还有两个人是从其他村子里出来的,剩下的人都是汾县的。”
穆昔问道:“其他村子是个村?”
“一个叫张耀村,一个叫林家村。”
穆昔找到汾县的地图。
小灵通上没有地图软件,现在出门,人手一个地图册,尤其是他们这些需要公干的。
“张耀村离武樟村很近,可能认识,林家村比较远,要翻好几个山头。”
林书琰说:“在张耀村的是食堂雇来的厨师,叫张佳乐,三十七岁。”
穆昔说:“卓高路和张佳乐,可以查查他们两个。”
“这还用查?卓高路最可疑,”冉兴平说,“你忘了他是怎么为难你们的了?就算你俩不是警察,那也是见义勇为,他倒好,还骂上人了。”
“有可能的都需要查查嘛,老林,红鸣玉的背景怎么样?”
林书琰说:“她是汾县人,和武樟村没什么关系。”
穆昔好奇地问道:“她家里真的很有钱吗?能有十万吗?”
应时安面无表情地揪住穆昔的马尾往后拉。
“好奇!纯好奇!”
林书琰奇怪地看着二人,老实答道:“的确很有钱,她父亲是做生意的,出了名的节俭,白手起家,很会省钱。”
穆昔感慨道:“难怪连拉车的钱都要赚,这种人就该有钱,回去我也要买个牛车拉人,好攒够十万块。”
林书琰:“为什么要十万?”
“当然是……”
穆昔的马尾再次被拉住。
穆昔悻悻地笑笑,“赚钱不需要理由,是我毕生的使命。”
冉兴平道:“在派出所想赚大钱?你毕生的使命达不成喽。”
*
晚上,他们留宿在汾县的招待所,但多了一个人。
招待所的标准间内,三个男人坐在床上,穆昔和红鸣玉站着围观。
“这俩都是你的朋友?”
“都没有女朋友。”
“你是哪里人,你们市的人都长这样?”
穆昔说:“想知道他们名字的话,要给钱。”
红鸣玉果断拿出十块钱,“都想知道。”
穆昔客气地接过来,“林书琰,冉兴平。”
一场神秘的交易完成。
林书琰:“?”
冉兴平:“??”
冉兴平问应时安,“你老婆什么毛病?”
应时安淡淡道:“名字而已,还没卖人。”
冉兴平:“……”
红鸣玉坐在林书琰对面盯着他看,“都快九点了,这么晚叫我过来做什么?我明天可不休假,要上班。”
“你在派出所工作几年了?”
红鸣玉朝穆昔伸出手,“问我问题,也要给钱。”
穆昔说:“应时安想问的。”
红鸣玉:“三年了!”
“卓高路呢?”
“那就久了,我不太清楚,他是老人,但不受重视,天天幻想自己高升,不太正常。”
“他是武樟村人?”
“你们干嘛盯着武樟村看?”红鸣玉的目光总算舍得从应时安和林书琰身上移开,她奇怪地问道,“今天去了武樟村,现在还打听武樟村,武樟村怎么了?”
刘庆阳母亲的娘家人闹过来时,红鸣玉还没来派出所。
穆昔严肃道:“我在武樟村看到一个帅哥,对他很感兴趣。”
“噢,你向认识人家?那找老卓估计没用,他现在基本不回武樟村,他不太喜欢他们村子,和父母的关系也不好。”
穆昔想到刘庆阳,问:“为什么不好?”
是因为他家里也有类似的情况,他作为警察想回避,还是有其他原因?
红鸣玉奇怪道:“老卓的性格和人家搞不好关系,很难理解吗?”
穆昔:“……”
这样说倒是也能理解。
应时安起身把穆昔揪到自己身后,“别贫嘴,珍惜时间。”
他仔细向红鸣玉说明现在的情况。
与周飞白相比,他和穆昔更愿意相信红鸣玉,他们需要了解汾县派出所内部的情况。
在听应时安讲述的过程,红鸣玉的表情从惊讶转变为早就料到最后变成开心。
“原来我们是同行!”红鸣玉朝应时安眨眼睛,“你看,我就说我们有缘分。”
在她的想象中,她是在抛美丽的媚眼。
冉兴平:“你眼睛疼?”
红鸣玉:“……,呸!”
应时安问:“我们只想知道卓高路和张佳乐的情况,需要你的帮忙。”
“没问题!不用你们给我钱,”红鸣玉说,“老卓这个人脑子不好使,他应该不会去报信,他和家里闹得挺僵的。张佳乐我不太熟悉,是做饭的?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工作,不止在食堂干活,我见过他和他们村里的人一起走,倒是没见过武樟村的,我对武樟村不是很了解。对了,食堂打菜的阿姨和他关系不错,等明天上班我去打听打听。”
冉兴平问:“你确定卓高路不可能是内线?”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这种事我看不敢打包票。他这个人爱面子,一直觉得自己混的不好,不太想和家里人联系,想装知道的多倒是有可能,我明天去打听打听再告诉你们。”
应时安道:“多谢。”
“不用谢不用谢,”红鸣玉主动往应时安跟前凑,“如果你们要去武樟村找人,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我起码能拖住两个人,有点儿用。”
应时安把穆昔拉到二人中间。
穆昔朝红鸣玉挑眉,“去去,离远点。”
“你就是运气好,”红鸣玉撇嘴,“可惜你俩已经结婚了,不然我一定追他。”
冉兴平嗅到八卦的气息。
应时安和穆昔现在明摆着都有想法,可俩人平时脑子好事,一到自己的事情上,智商就不够用。穆昔平时脑回路就与众不同,最近应时安也有被带坏的趋势,靠他们自己突破关系,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跳出一个小美女,嚷嚷着说喜欢应时安,不是帮他们捅破窗户纸的好时机吗?
冉兴平正美滋滋地想着,就听到林书琰无比认真的声音,“他们是假结婚,想追可以追。”
冉兴平:“……”
“你单身一辈子吧!”
第104章
汾县派出所的食堂提供早餐和午餐。
在食堂工作的几人每天都需要早起赶来准备早餐,早餐一般是馒头、花卷、咸菜等面食。上午要准备午饭,午餐时间结束,他们还要备菜。
一般下午两三点就能下班,工作稳定,在汾县是受欢迎的岗位。
早饭时间结束,张佳乐和几个阿姨在后厨择菜切菜准备午饭。
张佳乐是唯一的男性,阿姨的年纪都在五十岁左右,和所以其他人多多少少有点儿关系。
“
没关系是找不到所里的工作的。
阿姨们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所里的小王,因为不是正式工被相亲对象嫌弃,现在闹分手。小王多好的人,是不是正式工有什么要紧的?嫁人最重要的吃嫁对人。”
“这你可不懂,他们正式的和不正式的虽然干的活一样多,但待遇可不同,我偷偷问过小王,差挺多钱的。”
“鸣玉最奇怪,家里明明挺有钱的,来做民警,也不找对象,我看鸣玉和小王就挺合适。”
“鸣玉可看不上他。”
张佳乐瞥了一眼乐此不疲的阿姨们,偷偷撇嘴。
红鸣玉在所里张扬得很,一贯是目中无人,小王曾经追求过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没男朋友,找个人凑合凑合得了,竟然还拒绝小王。
张佳乐给小王算过一笔账,红鸣玉家里只有一个妹妹,红家的财产肯定姐妹俩的,就算是平分,将来也能分到不少钱。
多好的事,红鸣玉竟然不乐意。
目中无人的丫头。
几人正聊着,卓高路走进后厨。
整个派出所就卓高路最清闲,他经常往后厨跑,大家都习惯了,背后里都说他是没本事,只能跑跑厨房。
但当着面,他们可不会乱说,还热情的卓高路打招呼,“卓哥,又过来了?想看看中午吃什么?”
卓高路背着手在后厨转悠。
几个阿姨相视一笑,偷偷朝卓高路撇嘴。
卓高路转了一圈,才煞有介事道:“小王的亲事又黄了?”
“你也是帮忙给介绍介绍,人家姑娘没看上他!”
卓高路说:“我记得他以前不是在追小红?”
“可别提鸣玉了,鸣玉心高气傲的,能看得上他?”
张佳乐嗤笑道:“惯的。”
卓高路道:“从家庭条件来说,小红的条件确实比小王好一些。”
“不就是嫌贫爱富?”张佳乐插嘴道,“莫欺少年穷,红鸣玉不也就仗着家里有钱?那是她的钱?”
高昂的声音从后厨门口传来,红鸣玉气血很足,声音亦饱满,中气十足。
“还真就是我的钱。”
背后蛐蛐人家被抓现行,几个阿姨尴尬地低下头。
张佳乐撇撇嘴,继续洗菜,把手龙头开到最大。
红鸣玉可不惯着他,走过去直接拧紧水龙头,笑着问:“莫欺少年穷,少年有志气,奇怪了,小王这个二十七岁的少年,怎么还没转成正式工,是不喜欢吗?”
张佳乐:“……”
阿姨们偷笑。
谁不想转成正式的?但现在不包分配,正式的都要参加考试,而且小王根本就不是警校毕业的,没机会转了。
红鸣玉说:“我可是认认真真读了警校,凭自己的能力进派出所的,小王是发么回事?”
张佳乐:“……他有才华。”
“对对对,他的确有才华,所以啊,我们得把他留给更合适的人。”
“?,什么更合适的人?”
“你女儿啊!”红鸣玉笑嘻嘻道,“你女儿不是十一岁了吗?莫欺少年穷,等你闺女长大了,小王肯定出息,小王这么优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得自己留着。”
张佳乐一怔,怒道:“我女儿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工作不稳定的老男人?!”
红鸣玉亲切道:“你喜欢的嘛。”
阿姨们背对张佳乐,呲起大牙。
“而且啊,你也不能放弃,”红鸣玉认真道,“莫欺少年……不对,少年不适合你,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张哥,努力!你现在去读夜大,再来考试,说不定十几年后就有我今天的工作了!”
张佳乐:“……”
张佳乐差点儿去拿刀。
卓高路把红鸣玉拽到后面,“姑奶奶,你真能惹事。”
说完,他又看向张佳乐,“不是我说你,小王的条件怎么比得上小红?咱小红起码脸蛋摆在这里,人家是有追求的。”
“好像不止。”
卓高路:“?”
红鸣玉说:“我工作更好,赚的更多,家里条件更好,更漂亮更聪明,这是全方位碾压。”
卓高路:“……,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红鸣玉瞥向张佳乐,说:“村里来的就是没见识。哦,卓哥,我不是说你,你们武樟村还出了几个有本事的,他们村是真没用,也就只能切切菜做做饭。”
张佳乐本就被红鸣玉损得生气,听到她越来越嚣张的话,更是怒不可遏,他摔了洗菜的盆,骂道:“我们村怎么了?他们的破村有几个有本事的?!”
红鸣玉说:“我们卓哥就比你强。”
一些藏在心里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张佳乐看到卓高路时,还是及时刹住车。他轻蔑地看着卓高路,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去洗菜。
卓高路奇怪道:“骂一半不骂了?”
他还没拉架,还没展示他的重要性。
红鸣玉轻轻勾唇,她看着张佳乐,对卓高路说道:“卓哥,周所叫你过去,好像是要去什么破村子宣传教育,比较急,就下午,得找辆车。”
卓高路没听说过这个任务,“什么时候定的,找车做什么?”
“要拉东西上山,说是政府给的福利补贴,要发给村民。卓哥,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周所说了,时间非常紧急,所里只有你能出口成章,必须得你去,任务才能顺利完成。那个村子离武樟村特别近,还能顺便回家。”
卓高路的不悦一扫而光,他挺直脊背,说:“周所终于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他果然是所里最有本事的人!
张佳乐看着红鸣玉和卓高路勾肩搭背的离开,讥讽一笑,接着用围裙擦干手,往外跑。
阿姨喊道:“马上要开火了,你去哪?”
“一会儿就回来!”
*
连宜市的平均温度比余水市更低,穆昔提前穿上棉袄。现在棉袄的款式她都不太喜欢,田玉琴女士刚给她买了一件袖子是糖葫芦样式的棉袄,她实在穿不出门,就直接穿军大衣。
谁敢说军大衣土?
穆昔蹲在树后监视。
武樟村是山中往北最后一个大规模村子,冬天上山的人少,周围山上几乎没有路,穆昔是蹲在干草枯枝上的。
她身边是红鸣玉,对面有林书琰、冉兴平,应时安和周所也在附近。
三个多小时前,他们在周所的办公室商量今天的行动,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穆昔的提议。
红鸣玉的表情一言难尽,“我们真要用做这种事?”
穆昔安慰道:“只要人少了,我们肯定能成功,只要愿意跟我们走的,都先带回所里,确保她们的安全最重要。不过咱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盯紧付家,今天就算和他们起冲突,也得把付家人带回所里,把范玉蓉的去向审出来。”
“我不是说这些……”
“还有其他事需要担心?”
红鸣玉:“我们可是警察!!”
居然要用这种小偷小摸的手段!!
穆昔说:“只要能把事情办妥,让我真去当小偷都没问题。”
红鸣玉:“……”
以前周所总说她不服管教,说她做事出格不老实,她一定要让穆昔多和周所待几天,周所就会明白,她才是最懂事最乖巧的警察!
红鸣玉很郁闷。
穆昔又站了一会儿,直接坐在地上,悠闲地啃老面包,还给自己配了一根火腿肠。
红鸣玉:“……咱们在工作,在监视。”
穆昔递给她一根火腿肠。
“工作要专心!”
穆昔说:“只剩下一根了。”
红鸣玉火速抢了过去。
村里的狗坐在院子里朝穆昔和红鸣玉的方向摇尾巴。
两人高高兴兴吃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武樟村的村民逐渐不安分。
先是有几个人在树下说了些什么,这些人纷纷往家里赶,三四户人同时走出来。
听到动静的村民陆陆续续走出来,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山涧村落忽然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一起往村外走。
红鸣玉低声问:“现在动手吗?”
“再等等,”穆昔轻松得像是在郊游,“现在人太多。”
红鸣玉闷闷不乐,“已经走了不少了……”
她侧身看向穆昔,越看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昔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她有多优秀,就是单纯的脑回路不一样!
又过了半个小时,离开村子的人只回来了两个。
就是这两个,站在村口大声喊了几句,更多的人离开家跟着他走了,走的时候还推着独轮车,几乎都是男人。
穆昔将包装袋都收好,朝红鸣玉发出信号,“走!”
红鸣玉撇着嘴跟上去。
他们的时间不多,被察觉后肯定会发生冲突,要尽快把人送走,避免人被扣下。
应时安几人也从山上往下走,几人向村中心靠拢。
有七八个女人站在家门口聊天,村里忽然来了陌生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武樟村,人人都认得彼此,从不会来外人。
穆昔冲着她们喊道:“好像要搬很多大米和油,真累啊。”
女人们对穆昔的疑虑瞬间消减,七嘴八舌议论道:“突然就说要发米发面,还只给张耀村的,真偏心。”
“就是不想多花钱,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占便宜,凭啥他们村有我们没有?都搬回来!”
“我看我们也该过去帮忙。”
穆昔趁机带着红鸣玉溜走。
武樟村的地图是穆昔手绘的,现在人手一张。
他们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区域,穆昔找到一家刘庆阳指认有被拐卖妇女的人家,朝里喊她的名字。
方才走的大多是男人,离开的女人不多。
很快有村妇打扮的女人走出来,女人佝偻着背,腿脚也不利索,戴着头巾。看到陌生人,女人的神色变得拘谨,“他们不在。”
穆昔能想到一个年轻的女人为何会瘸。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你好,我是来找你的。”
*
刘庆阳刚到家没多久,就听到外面的人在吆喝着去张耀村,说是那边在发东西,有米有面,一家能领两袋大米两袋面,还有两桶油。都是大包装的,一个人扛不回来,就找能干苦力的都去。
武樟村人比较传统,默认出力气的活儿都是男人做的,但也有女人过去。
刘庆阳的母亲也进屋招呼刘庆阳去领米面。
刘庆阳刚到家放下包,坐牛车累得很,现在只想躺下睡觉。
看见母亲时,刘庆阳脑中莫名其妙响起穆昔骂他的那些话。
他不孝顺?他怎么会不孝顺,他赚了钱第一时间往家里邮,凭什么说他不孝顺?
刘庆阳看着母亲愣神。
她催促,“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儿去,一会儿东西都没了。”
刘庆阳问道:“妈,你叫啥?”
奶奶家里的人都叫她水花。
村里人的名字都挺土,刘庆阳算是比较时髦的了,像大柱、二狗这种名字很常见,水花也很符合武樟村的风格。
但这不是她的真名,是刘家人管她叫水花,其他人便也跟着叫。
刘庆阳发现他不知道他亲妈的真名。
水花闻言怔了怔,笑道:“提名字做啥?”
她不想说。
刘庆阳坚持道:“我就是想听听,看看好听不。”
水花沉默片刻,说:“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我叫徐韫玉。”
*
穆昔已经找到两个人。
两人身上都有旧伤,年纪不大,得知穆昔是警察,坚定的要跟她一起离开。在村后,周所准备了一辆车,穆昔先把她们送到车上,又折回村子。
车是绕远路开上来的,山上没有路,他们只能尽量挑平坦的地方走,下车时周所看着伤痕累累的车,心都在滴血。
他们所想换一辆新车可困难……
刘庆阳的名单里,还有三个人没找到。
穆昔几人的行为已经引起村中其他人的注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拄着拐杖看了他们半天,心生怀疑。
穆昔当作没看到,继续找人。
他们找到的人中,有被关在小黑屋的,也有被锁在地窖的,这些都是年轻的姑娘。年纪稍微大些的,都是自由的,在村里人看来,她们已经被同化,现在就是武樟村人,不会跑了。
穆昔不知道谁更可悲。
她按照地图继续找。
虽然已有几人上了车,但如果被村民发现,躺在车前不让走也很麻烦。
穆昔走到刘庆阳家门口。
刘庆阳的母亲就是被拐来的,但按照刘庆阳的说法,他母亲早已接受,当年父母寻来都没跟着走,现在大概更不会走了。
穆昔站在栅栏外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走,看到端着洗脸盆出来的刘庆阳。
二人越过栅栏对视,刘庆阳怔住。
穆昔轻轻蹙眉。
刘庆阳是知道他们的目的的,虽然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泄密,但难保他现在不会大喊大叫。还有人没被找到,付家还没去,她得躲着刘庆阳,免得他乱说话。
穆昔正要走,忽然瞥见刘庆阳右眼流下一行泪。
刘庆阳悄无声息地看着她,泪水止不住。
穆昔愣住。
红鸣玉搜完负责的区域与穆昔汇合,“你打人家了?怎么哭了?”
应时安几人也忙完手里的事,准备一道去付家,看见穆昔和刘庆阳,都走过来。
林书琰问:“你又教训他了?”
把人都揍哭了?
穆昔:“我是这种人??”
林书琰坚定道:“你是。”
红鸣玉说:“你真的是,这一点我和林书琰的看法很一致……呀,我和林书琰也是很有缘分的!”
穆昔:“……”
徐韫玉从房中走出来。
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中年妇女,因为山中紫外线强烈,又要经常在地里干活,皮肤黝黑,皱纹明显,比同龄人看起来更苍老。
刘庆阳回过头,看着身材瘦弱的母亲,泪流得更凶。
徐韫玉怔住,“你怎么……”
刘庆阳说:“她叫徐韫玉。”
他声音哽咽,口齿不清,但说到“徐韫玉”三个字时,却是清清楚楚。
刘庆阳丢下洗脸盆,捂着脸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叫徐韫玉,徐韫玉……”
正午阳光最好,西风清冷却舒缓,周围只能听到他的哭声。
林书琰低声道:“好像说的他妈妈的名字。”
红鸣玉说:“哭得是挺惨的,但咱们还是别看了,赶紧去找人,你们不是要找范玉蓉?”
穆昔拧眉看了刘庆阳片刻,点点头,“我们走。”
他们正欲转身,刘庆阳忽然擦干眼泪追上来,“等等,你们得把我妈一起带走。”
穆昔:“?”
“她现在想走,我爸和我奶奶肯定还是不乐意。我说带她一起出去打工也不方便,我爸也会想跟着去。你们把她带走,我去收拾行李,下午我去找你们。”
徐韫玉茫然地看着刘庆阳,完全听不懂他是何意。
刘庆阳坚持道:“我爸不知道我在哪里打工,我现在赚的钱能养活两个人,他就算想找,也找不来。如果她真想再回来……到时候再说。”
穆昔最先明白过来。
应时安紧跟着说道:“周所,麻烦你把人送过去,挤一挤应该能坐下。”
周所示意徐韫玉跟着他走。
徐韫玉挣扎了一下,看向刘庆阳,刘庆阳说:“他们是警察,你就跟着他们走,在派出所等我。”
徐韫玉终于明白了。
她先是怔住,眼底慢慢积了泪水,然后郑重点头。
*
付家在村子里的条件不太好,房子明显比其他房子要破旧。
穆昔丢给应时安一个眼神,应时安向院后走去。
刘庆阳跟着穆昔几人一起过来了,“你们要找范玉蓉?人找全了吗?”
穆昔说:“剩下三个找不到。”
“去山里找,”刘庆阳指着大山深处说,“里面有个护林人留下的木屋,只要警察过来,他们就把人藏在木屋里。”
穆昔问:“警察过来,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记得那天有人把几个女人都送了过去,第二天警察就过来了,什么都没搜到。”
穆昔看向周所,“看来派出所不仅不是铁板一块,还四处漏风。”
周飞白心虚地低下头。
他这个所长做的真是窝囊,在几个年轻人面前唯唯诺诺,还得承认派出所有问题。
但说到底,也是他们不够重视,是他们内心深处习惯了这一现象的存在,才会把余水市的警察招惹来。
林书琰问:“木屋远吗?”
“远,得走一个多小时,而且只有一条路,你们要回来,必须经过村子。”
一个多小时,村里其他人拿再多慰问品都该回来了。
到时候发现村里少了人,肯定不依不饶。
刘庆阳想了想,说:“我想办法吧,你们别管了。”
周所带着林书琰几人去找木屋。
刘庆阳说完想办法就走了,穆昔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办法。
武樟村只流下她和应时安,应时安看着后院,穆昔走进付家。
付家的日子过得很紧巴,听说张耀村送东西,全都跑去了,家里只留下残疾的付忠。
穆昔一进狭窄黑暗的小屋,就看到脸上坑坑洼洼的男人坐在床边摆弄他残废的腿。
付忠看到穆昔后,把鞋穿好,奇怪道:“你不是我们村子的吧?”
范玉蓉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但好歹五官端正,听话又懂事。
付忠看起来像是范玉蓉的长辈,二人年纪虽然相仿,但完全不匹配。
穆昔扫了一眼屋子,没看到所谓的刚生的儿子,应该是被其他人抱出去了。
穆昔问:“范玉蓉在哪里。”
付忠紧张起来。
他早就听村长说,好像是范玉蓉的家人找过来了,派出所那边在打听范玉蓉的下落。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小心,他们不想再起大冲突。
“不知道不知道,”付忠拿起脏衣服驱赶穆昔,“离开我的家,不然我叫人了!”
穆昔没有理会付忠,她大步走进屋子,寻找范玉蓉曾在付家生活的证据。
正经的屋子里,连女人用的东西都没多少,穆昔在阴冷的偏房看到一张晃晃悠悠的床,床上有个粉色发卡。
和照片里范玉蓉戴的发卡一模一样。
穆昔走过去,将发卡放到随身携带的证物袋中。
付忠见状,吓得想大喊大叫,穆昔直接提着菜刀走过去,问:“你,认识我是谁吗?”
付忠惊恐地摇头。
穆昔又问:“不知道我的名字?”
付忠还是摇头。
穆昔说:“所以我现在把你杀了,你家里人也找不到我。不光他们找不到我,就连警察都找不到,因为连你都不认识我,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付忠没听懂其他话,但他知道穆昔想对他动手。
“你到底想问什么!”
“范玉蓉去哪了?”
穆昔就差把刀子抵在付忠的脖子上。
付忠恐惧地看着穆昔手中的刀,他磕巴道:“跑了,自己跑的,和我、和我没关系,别来找我。”
“什么时候。”
“好多天了,十几天前?可能更久。”
“你们没去抓人?”
“去了,没找到,跑进山里了,肯定已经没了。山里情况复杂,还是冬天,我们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何况一个傻子。”
付忠言语之间流露出对范玉蓉的鄙夷。
穆昔拍拍付忠的肩膀,“一个傻子你们都看不住?看来你们一家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傻子。”
付忠脸色痛苦。
不是因为穆昔的话,而是穆昔拍他肩膀时的力道……她还是人吗?!
穆昔还在持续拍肩膀,但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反而安慰他,“生活还在继续,你要打起精神,不能因为买来的人跑了,就自暴自弃。”
说两个字就拍一下,付忠好像已经听到骨头振动的共鸣声。
穆昔说:“要接受生活给你带来的苦难,不要大喊大叫噢。”
付忠:“……”
得,喊疼都不行了,他只能默默流泪。
付家人都不知道范玉蓉的去向。
买来的老婆跑了,他们发动全村人一起去找,但范玉蓉走的太远,没能找到。
付家人买范玉蓉是付了钱的,穆昔相信他们是真的认真找过,救下范玉蓉的机会好像很渺茫。
守在房后的应时安敲了敲窗户。
穆昔蹙起眉,示意付忠去里屋,然后丢给他一段绳子,“该做什么你明白。”
付忠可怜兮兮的把绳子往自己身上绕。
他捆的乱七八糟,穆昔确认他没法乱动了,便故作惊讶道:“你怎么把自己绑起来了?”
付忠:“?”
不是被胁迫的吗?
穆昔说:“绳子是你家的,我是让你把绳子收好,唉,你看你,你在这里等着,我找人来救你!”
穆昔偷偷擦掉菜刀上的指纹,然后往外跑。
付忠:“……”
他家是进了一个神经病吗!!
离开付家,穆昔和应时安往山里走,村里人已经回来了一部分,不过他们的车已经开走,想拦也拦不住了。
这是穆昔想的“奇怪”方法,他们不是担心村里人多吗?那就想办法把人都支走。
在穆昔的提议下,周飞白紧急采购了一批“慰问品”,全是重物,连夜运送到张耀村,再由卓高路以官方的名义进行安全教育,凡是参加大会的人,都能拿到慰问品。
她故意选在张耀村,张耀村离武樟村近,消息一定会传到武樟村,老头老太太都能排大长队买便宜几分钱的鸡蛋,免费领米面这种事,他们不可能拒绝。
慰问品是重物,大部分青壮年男人都会过去帮忙,这样他们即便被发现,压力也会小很多。
可惜卓高路的“演讲”持续的时间太短,没能控制好人数。
在他们回来以前,穆昔和应时安偷偷往山上走。
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村里少了人,肯定会去木屋确认,警方得尽快找到人。
下山时还要再经过武樟村,肯定会碰见,到时候估计会动手。
他们带着三个人,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范玉蓉,情况很不妙。
穆昔正往山上钻,忽然看到回到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她停下来,看到穿着打扮像是刘庆阳的人在比划什么,然后往山里指了个方向,男人们都跟着他往山上走。
他指的方向,和小木屋正相反。
*
刘庆阳出生在武樟村,熟悉村子的一切。
村子里这些人,没有他不认识的,他和村长、村支书混的都很熟。
对他来说,武樟村是他的根,是他的家,是最亲切的地方。
刘庆阳以前曾和村里其他男人一起去找逃跑的媳妇,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他早就习惯了。山外仍然是山,她们很难逃出去,这些年大概只有一个人成功跑了出去。
刘庆阳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带着村里其他人一起进山找不可能找到的人。
冷风穿过枯树枝,吹散最后一丝生气。
刘庆阳踩着干草往上爬,他在前面带路,找得最卖力。
村长也跟着来了,上山这一路都没看到踩断的枯枝或是被压倒的干草。村长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条路不是下山的路,就算是她们集体造反想逃跑,也不该选这条路。
“庆阳,你确定她们往这边走了?”
刘庆阳虽然喜欢做小偷小摸的事情,但还没和村长撒过谎,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紧张地回头说:“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咱再找找?可能是想先躲躲,等风头过了再走。”
有人骂道:“就他妈会惹事,生了孩子还不老实!”
“这种人就不配当妈。”
“还不是挑的人不行。”
刘庆阳没说话。
这些话他听到过很多次,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很难受。他当作没听到,继续做最努力找人的那一个。
村长拽住几个男人,几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又走了快半个小时,村长用目光示意那几人停下,几人将刘庆阳围住。
“庆阳,到底是怎么回事?”村长严肃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可不能撒谎。”
刘庆阳紧张地挤出笑容,“叔,撒什么谎?我咋听不懂。”
村长的年纪在五六十左右,是村里最德高望重,也是见识最多的人。
他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现在,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刘庆阳,朝他招手,“乖孩子,过来。”
村长越冷静,刘庆阳就越害怕,他的双腿一直在哆嗦,靠近村长时好像能嗅到危险的气息,抖得更厉害。
男人们围了上来。
第105章
这些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武樟村,对武樟村的归属感很强烈,在今天以前,刘庆阳也是如此。
他们之中就有花钱买媳妇的,每个人都花了“大价钱”,媳妇跑了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彼此之间或许会有其他矛盾,但在此时此刻,都会齐心协力。
刘庆阳一个人,想跑都跑不掉。
他尽量维持冷静,和村长说好话,“她们可能上山之后又转方向了,这里根本没路,不好走,有的地方还很陡,可能知难而退,叔,咱必须得把人找回来,咱去其他地方找找?”
村长的头发已经半白,神情威严,没有往日的慈祥。
“她们是自己跑的?无缘无故的,都长本事了?”
刘庆阳汗流浃背,“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出门就看见她们一起走了。”
“可我却听说,你妈现在也不在家,有人看到她和一个村外人走了。庆阳,你带外人来村子里了?”
村长能管理这么多号人到今天,不是吃素的。
以前刘庆阳觉得村长聪明有大智慧,现在看他却像只老狐狸。
以前他对刘庆阳好时,还会在工分换的粮食不够自己吃的情况下分给刘庆阳,但在这件事上,他是一点儿旧情都不念。
村长很失望,“你是我们村的孩子,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们?你知道为了娶上媳妇,大家付出了什么吗?那可能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辛辛苦苦一辈子,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几个女人的“老公”推搡着刘庆阳骂道:“人到底在哪?!她们要是跑了,你得赔我们媳妇!”
刘庆阳踉踉跄跄后退。
那几人不依不饶,都是平时关系好的叔叔哥哥,现在却都想吃了他。
刘庆阳头皮发麻,知道瞒不住了,便吼道:“人家本来就不愿意来,买卖犯法!”
这话一出,是彻底激起村里人的怒气。
什么叫愿不愿意?他们付了钱的,人就是他们的!不管是打还是骂,都是看他们心情的!
“你个小崽子,你娘就是你爹买回来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爹白养你了!”
“出去干了几天活儿,就忘本了,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让你好看!”
“兔崽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得了!”
刘庆阳吓得呼吸都停止了,一门心思想跑,可越是如此腿上越没力气,扶着树干向外跑了一步,竟然向山下跌去。失重感只持续不到一秒钟,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害怕,他的衣服被揪住,几个人抓住他的胳膊、腿将他拖回去。
刘庆阳开始后悔,他不该冒头做这种事,他心疼他妈,偷偷把她带走就好了,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凌乱的拳头落在刘庆阳身上,他们不会招式,只有蛮力,但都是常年干活儿的壮年,只有蛮力也足以让刘庆阳皮开肉绽。
刘庆阳不断求饶,可没人理会他,村长也只是在旁边冷漠看着。
那些拳头好像已经敲在他骨头上,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痛的,时间久了,连痛也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已经麻木了。
刘庆阳非常后悔,不知道今天收场时会是什么局面。
他会不会被打死?
有可能。
他被打死后会如何?
可能直接把他扔进深山里,然后全村人统一口径,就说没看见他,最后的结果就是喂野兽。
刘庆阳想,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生?
意识模糊前,刘庆阳听到怒喊声,好像每个人都在喊,他分不清。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后悔,不该管她们,真不该管,就算活下去,可以后连回村都不行了……
有人把扑在刘庆阳身上的揪开。
刘庆阳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
他想,连来救他的人都是个弱鸡!!
*
这些日子,穆昔一直保持锻炼的习惯,每天跑步,每周去武馆联系三四次。虽然上次竞赛她没能参加格斗的项目,但她的目标很明确——把分局最强的应时安打倒,成为最厉害的人!
穆昔和应时安一路跟踪刘庆阳,见他挨打,再不制止可能会闹出人命,穆昔率先冲出来。
她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村民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冲进包围圈了。
穆昔将刘庆阳身边的人赶走。
村民们错愕了几秒钟,有人破口大骂,“这又是哪来的小屁孩!”
他们连生气都没有,都无语地看着穆昔。
瘦瘦的,挺高挑,细皮嫩肉,脸好看,一看就是天天在家里好好养着的。
放他们村里,倒是能卖个好价钱,都会抢着买。
今天真是邪门,什么都有人管!
穆昔没理会他们,她四处看着,终于在刘庆阳身体下面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穆昔把刘庆阳踢开,拿出附近最粗的树枝,像个棒子。
村民们:“……”
不是来救刘庆阳的吗?怎么还踢了一脚……
穆昔先表明身份,“警察,你们是主动跟我走,还是打算打一架,再和我走?”
刘庆阳勉强睁开眼,他已经动不了了。
他在心里咒骂穆昔——一个人就敢跑出来,就不能多叫点儿人?!笨!蠢!
穆昔的棍子指向刘庆阳,“你的目光告诉我你骂的很脏。”
刘庆阳:“……”
他乖乖闭上眼睛。
也是不太忍心看到穆昔挨揍的画面。
他都半死不活了,穆昔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挺好的,死了个警察,警方会重视,他就不用不明不白的死了,将来调查清楚整件事,再给他一个英勇就义的好名声……
村民们被穆昔的态度激怒,“我们村里的事,你警察就能管?他把我老婆抢走了,你怎么管?!”
还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来抢穆昔手中的棍子。
来抢棍子的是个体重达一百八十斤但看不到肥肉的壮汉,他粗鲁地抓住棍子,对穆昔不屑一顾。
正要开口大骂,却见灵活的绕到自己身后,猛踹他的膝盖。一般女人的力量打到他身上,他甚至都不会动一下,可穆昔这一踹,男人的腿好像失去知觉,瞬间跪倒在地上。
对于体重高于自己的人,穆昔不会留余地,直接抓住他的头发往地上磕,但也没真的按到底,只是顺手扒了他的衣服,再翻转过来抽掉腰带,然后将手绑住。
所有事结束,也只过去几秒钟,穆昔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人已经被穆昔像踢垃圾一样丢到路边。
这下另外几个相对年轻的男人也恼了,一边嚷着“警察打人”一边围住穆昔,穆昔举起手中的棍子,指了指刘庆阳,“如果你们不停止施暴行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后果自负。”
壮汉的下场摆在这里,几人心有余悸地看向村长,村长轻轻摇头。
他是不想和警察起冲突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
穆昔见状,故意问道:“你们之中,有几个人是买了老婆的?你们的行为,违背妇女意愿,是违法行为!我们把她们带走,是解救她们。”
几个年轻人有点儿火大。
什么叫解救?!
穆昔继续拱火,“你们看看你们村里,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最简单的遮风挡雨都做不到,穷的要死,还强行把人家留在这里给你们生儿育女,你们这是□□!”
“我要起诉你们!全都起诉!”
年轻人心思少,受不了穆昔接二连三的辱骂。
一个人最先沉不住气,朝穆昔挥拳,另外几人受到鼓舞,都冲了上来。
刘庆阳吊着最后一口气偷偷睁眼,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穆昔的胆子是真大,她不怕真的交代在这里?
刘庆阳努力向外挪,以免穆昔挨揍时会连累他。
穆昔丝毫不慌。
她握着树枝,灵巧地旋转起来,先避开第一拳,左手抓住对方的手,侧身借力,膝盖顶住他的小腹,再用树枝狠狠往下半身扎去。
全场安静。
刘庆阳倒吸的冷气更多了。
原来穆昔对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另外几人见状有些恍惚,他们面前站着的好像不是强壮的男人啊?
但打出去的拳头已经收不回去了。
他们的速度比普通警察都要慢很多,穆昔根本不用集中注意力去躲,便能避开他们所有攻击,然后照葫芦画瓢,树枝只照着最准确的地方攻击。
惨叫连成一片,比夏天池塘里的青蛙叫得都欢快。
穆昔的动作却是潇洒自如,一招一式都有力量的美感。
刘庆阳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颤颤巍巍捂住双眼,这种痛,只有男人能够体会,他害怕。
现场一片狼藉,混乱嘈杂。
几人盯紧穆昔想一同动手,他们这么多人,就算靠人海战术,也能将穆昔制服。
然而就在他们蠢蠢欲动时,微弱的求救声传来,“别,别……”
所有人都回过头,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又来一人,应时安站在村长身后,胳膊搭在村长的肩膀上。
这下村民们都紧张了,“我们村长年纪大了,你还想拿他当人质?”
应时安淡淡道:“客气,老朋友叙叙旧,勾肩搭背而已,何谈人质?”
村民:“……”
现在的警察也太不要脸了。
应时安道:“正好路过,你们继续,这位要和我回所里谈谈。你们结束后可以下山去派出所报警,我们再来收尸。一定要记住致命伤是谁留下的,将来判刑,对你们大部分人都有好处。”
应时安的声音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一日三餐该吃什么。
说完,他低头看向村长,很有礼貌,“请您随我去派出所,协助破案,走吧。”
村民:“……”
他们以前见到的警察不是这样的啊??
村长哪里不懂应时安的意思,忙说:“我们都配合,你说的太严重了,哪有人命?只是村里人有小摩擦,都能解决好,都能。”
村民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后退。
穆昔转身查看刘庆阳的状况,“还有气,死不了。”
刘庆阳:“……我可是伤者。”
穆昔问:“能走吗?”
“疼……”
穆昔便把刘庆阳拽起来,“我背你去搭牛车。”
刘庆阳:“?”
谁背谁?
众目睽睽之下,穆昔轻巧地背起一百五十斤的刘庆阳,健步如飞地走向应时安。
村民们:“……”
有的时候没打起来也挺好的。
*
刘庆阳都是外伤,虽然会疼上几天,但内脏完好无损,是好事。让他不理解的是,浑身上下都好端端的穆昔也躺在病床上喊疼,俩人住在同一间病房。
刚包扎成木乃伊的刘庆阳面无表情地看着穆昔。
来病床上例行询问情况的是个新医生,长相清秀,穆昔拽着人家的白大褂,泪眼婆娑地控诉,“他们一个个大男人,下手太重,那么多人,一起欺负我这个弱女子,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头疼,好痛,一定是伤到了……”
刘庆阳:“?”
弱女子?下手重?
他现在都担心村里人的生育能力。
男医生温柔安慰,“我们会为你再做详细检查,我开的药你先吃上,忍一忍,如果情况加重,随时来找我。”
刘庆阳:“呵呵。”
天真的医生。
穆昔问:“真的可以随时去吗?你总有下班的时候。”
“我给你留联系方式,是我家的座机。”
刘庆阳:“……”
好像不太对劲??
再看倚着窗户的应时安,眉头已经快挑到天上。
刘庆阳低声骂道:“真不要脸。”
男医生问过穆昔离开,穆昔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温柔啊。”
刘庆阳:“……”
他才是真正受伤的人,为什么不来问他?!
应时安走到病床旁坐下,“还没看够?”
背后刮过凉风,穆昔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当然还是你最好看啦,他们都不行。”
刘庆阳:“呸。”
不过很快,刘庆阳就知道穆昔为何会“头痛”了。
刘庆阳独自一人把村民引开,给林书琰一行人争取了时间,他们顺利找到被藏在木屋的三个女人。这三人都是刚被卖来的,年轻性子烈,反抗强烈,他们担心警察到村里她们不安分,所以暂时藏在木屋,每天会有人来给她们送一日三餐。
村里大部分壮年男人已经被刘庆阳骗走,林书琰几人还是遇到几个人阻拦,也动了手,但都没人受伤。
家里有买媳妇的,那会儿都还相信刘庆阳,都跟着他走了,剩下的人想拦,但不会太拼命地拦。
林书琰几人是坐牛车离开的,昨夜为了往上山运米面油,他们找了不少牛车驴车,还没全部下山。
几人已被顺利送到派出所,都是从全国各地被骗到汾县的,周飞白已经联系她们户籍所在地,有的人家比较贫困,家中没有电话,要找到人来接她们,还需要一段时间。
连宜市当地警方带着与穆昔动手的几个青壮年来了解情况。
对于在派出所和武樟村发生的冲突,警方与村民各执一词,只能报告给市局。
市局警察先和应时安打招呼,“应队长,久仰大名。”
两人寒暄后,市局警察看向穆昔,穆昔已经捂着头痛苦地躺下。
刘庆阳神色悲愤。
警察,她可是警察!竟然撒这种谎!
市局警察问道:“你是穆昔同志?你的情况还好吗?”
穆昔虚弱道:“没什么大事。”
“没大事就……”
穆昔说:“就是头疼、恶心,一直想吐,刚刚拍过片子,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前几个月我的头受过伤,失去部分记忆,不知道和旧伤有没有关系,做警察真危险,三天两头的受伤……”
她越说越可怜,就算石猴来了都得流两滴泪再走。
刘庆阳在心中痛骂穆昔。
市局警察对穆昔的情况表示了解与同情,他看向刘庆阳,“这位同志就是帮忙解救被拐妇女的吧?你这表情怎么……穆昔同志的话有问题?”
村里几个男人眼中升起希望。
他们才是被欺负的!他们下半身到现在都疼!刘庆阳是村里人,脸上的表情摆明是对穆昔无语的,他一定能说实话!
刘庆阳瞬间收起悲伤的脸,郑重道:“他们这么多男同志一起欺负小女生,我真的唾弃这种行为,我看见了,他们一起欺负她!噢,穆昔同志可怜的头,一遍遍的受摧残……但是警察同志,我没看清是谁对穆昔同志的头下手,你看我这眼睛被他们揍的,都睁不开。”
村民们:“……”
市局警察点头道:“好,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几个,还有什么问题?”
“是她揍我们!!”村民哀嚎,“我到现在都疼!”
穆昔轻轻拽着被子,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道:“你是说我一个人,欺负你们几十个人吗?”
“就是!”
村民很肯定地说完,发现就连走廊来围观的病人都在看他。
确定一个小姑娘欺负他们几十个人吗?就是!
谁信?
村民:“……,他们还拿村长来威胁我们!”
应时安问:“你说的威胁,具体指的是什么?”
“拿性命威胁!”
市局警察问:“这是什么情况?”
应时安道:“不太清楚,我和村长一见如故,就搭了下肩膀,不知他们为何理解成威胁。”
村民:“……”
应时安看向躲在人后的村长,“吴村长,我说的对吗?”
村长:“……,他确实只是让我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市局警察道:“看来没有其他异议了。”
“……有!”村民说,“这个女警察,还把我们村的付忠给绑起来了!付忠现在就在医院,你不信把他叫过来问问!”
市局警察看向穆昔。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把付忠带过来。”
付忠在一楼门诊打点滴,据说是发烧了。付家人把付忠扶过来,一看到警察就开始控诉,“没天理了!警察都绑架了,还动刀子!你们管不管?!”
市局警察震惊道:“绑架?动刀?”
穆昔声明,“我只是去问范玉蓉的情况,时间紧急,我的表情可能有些凶,实在是着急。”
“你只是凶吗?”付家人推了推付忠,“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付忠神色虚弱,看到穆昔心里便发颤,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她进来,拿刀对着我。”
市局警察看向穆昔:“?!”
“没有没有,”穆昔说,“他可能出现幻觉了,我只是去问范玉蓉的情况,为什么要动刀?”
付忠说:“她真的动了!”
穆昔问:“我动刀了?刀在哪里,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付忠:“……这倒没有。”
“难道我是想观摩观摩刀?可能他家的刀太好了,我就拿起来看一看,”穆昔真诚道,“我真的不记得我动过刀子,要不拿刀去检测指纹,有我的指纹的话,他的一切指控我都认。”
付忠:“……”
他就说这该死诶警察最后在擦什么!!
穆昔还弱弱地问道:“对了,请问你们说我拿了哪把刀?要和警察说清楚的噢,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付忠差点儿气昏厥。
“你绑了我总是真的吧?!”
“我只是看到了绳子,”穆昔诚恳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市局警察越听越不对劲。
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呢?
市局警察问:“你的意思是,绳子自己爬到了他身上?”
穆昔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把绳子绕在自己身上。”
市局警察:“……”
他茫然了。
工作多年,他从没这般茫然过。
应时安道:“付忠可能误会了穆昔的用意,误以为穆昔要对他不利,所以产生莫名其妙的自救行为。都是误会。”
市局警察抓住救命稻草,“对对对,都是误会。”
付忠:“误会?!”
市局警察道:“你说到底是谁绑的你。”
付忠:“……我自己。”
“这不就结了!”
付家人:“……”
今天有点儿被绕晕了,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市局警察迅速略过这一部分,严肃道:“接下来就得说说你们村里的事了。”
穆昔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村里买卖妇女,把买来的女人锁在黑屋里,还有强奸行为,生出来的孩子是铁证,都得抓起来。”
控诉他们的穆昔生龙活虎。
村民们:“……”
市局警察咳了一声。
穆昔扶住额头,“唉,话说的太多,头又开始晕了。”
村民们:“???”
他们即将被穆昔气死。
应时安说道:“既然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他们的行为究竟违反哪条法律,该由你们去查。我这边会如实汇报。”
市局警察道:“好,我带他们回去。”
“还有一件事,”应时安说,“我们来汾县,是为范玉蓉而来,付家人称范玉蓉自己逃跑,目前还未找到人或是尸体,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去山中找人。”
市局警察说:“这个没问题,我调人来。”
大规模的搜山开始了。
在搜寻过程中,冉兴平终于发挥重大作用,他一路追踪山上的特殊痕迹,终于找到蛛丝马迹。
警方在山中一户住得十分偏远的人家里找到范玉蓉。
这附近只住着两户人家,属于另外一个村子,但因为实在偏远,平时都没有人来。
他们偶然发现饿晕的范玉蓉,便带到家里照顾,他们知道范玉蓉可能是哪个村子买来的媳妇,看范玉蓉乖巧又可怜,没忍心把她送回去。
只不过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他们已经小半辈子没离开过山,便想等到过年,家里的年轻人回来,再把范玉蓉带出去,没想到先等到警察。
范玉蓉只受了点儿轻伤。
得知这一消息,范奇伟一家三口赶到汾县来接人。
这几年除了范子平一直在找人外,范奇伟和师英都已经放弃了,他们看见活生生的范玉蓉,喜不自胜,又很惭愧,怪自己没坚持去找她。
尤其是师英,现在已经没脸面对范玉蓉。
但找到范玉蓉总归是好事,一家人能带着范玉蓉一起回余水,这是最好的情况。
汾县派出所内部的情况也摸清楚了,是张佳乐一直偷偷给武樟村递消息,这点武樟村的村民已经承认。
张佳乐是张耀村人,从小就和武樟村的人来往亲近,他们两个村子的孩子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以前上学是要一起翻山越岭的。
后来张佳乐托关系去了后厨,会从警察口中听到一些消息,发现是对武樟村不利的,就偷偷告诉他们。
也不用他自己回去,只要找去武樟村的人捎个字条就行,村长识字。
穆昔在医院修养了四天,第五天,连宜市警方将武樟村查了清楚,她的头痛才好转。这次局里重视,就是因为有警察受伤。
所有愿意离开的妇女都被送往自己的家乡,但也有两个不愿走的,她们和刘庆阳的母亲一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活着已经习惯村里的生活。
这种事情没法劝,也不能责怪受害人。
穆昔要走,最伤心的人是刘庆阳,“现在好了,我把村里人都得罪了,我爸天天来骂我,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余水以后,你们得请我吃饭!”
刘庆阳打算把徐韫玉一起带到余水,不住宿舍了,在外租个房子和徐韫玉一起过日子。
至于村子,他再回去还得挨揍,以后就在余水市扎根。
这样也挺好,逢年过节他就带着徐韫玉回姥姥、姥爷家,还能多见几面,一直住在大山里,想见见他们都困难。
应时安说:“可以,只要你手脚干净些。”
不再对小姑娘下手。
不知为何,刘庆阳想到穆昔拿树枝扎人的画面,下半身一阵酸痛,“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十分真诚。
回余水市那天,连宜市警方来送穆昔几人。
见穆昔活蹦乱跳心情极好,市局警察笑着问道:“现在头不疼了?”
穆昔叹气道:“现在已经是旧伤了,以后要小心,不然肯定还会发作……应队长,记得和局长提一提,给我记下功劳啊。”
市局警察哭笑不得。
幸好穆昔不是他们局里的,不然他非得被穆昔耍得团团转,在见到穆昔十分钟内,他还以为她是真的受伤了呢。
最难过的是红鸣玉,“我难得遇到聊得来的朋友,你走了,我真的很难过。”
穆昔说:“我也很难过,但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
红鸣玉的目光从应时安和林书琰身上挪开,依依不舍道:“真的很舍不得你们。”
穆昔:“……”
主要是舍不得他俩吧?
冉兴平很郁闷,怎么都不看他的??
红鸣玉强调道:“以后我去余水市,记得给我介绍更好看的啊!我真的会去的!”
穆昔一口答应。
反正只要看上的不是应时安就行。
红鸣玉将几人送上车。
送走穆昔,红鸣玉伤感地看向周飞白,“周所,同样都是警察,为什么人家的同事长那样,我的同事……”
她嫌弃地看着周飞白和卓高路。
卓高路现在精神焕发,“小红,目光要放长远,这次安全教育,我认为我做的非常完美,周所,还有哪个村子需要教育?”
周飞白:“……蠢货。”
买慰问品的钱都是他们所里出的,卓高路还在这里高兴!
红鸣玉说:“人家只是让你去把武樟村的人吸引走,真以为是要做什么安全教育?”
卓高路:“……”
他、他被利用了?!
*
从连宜市回余水市的火车是晚上九点发车,第二天早上到余水,他们要在硬座上度过一整晚。
在穆昔坐下之前,冉兴平抓住时机坐到林书琰旁边,“这次出差,我发现我和书琰能聊得来,我要和他做挚友。”
林书琰不明所以,歉意道:“抱歉冉哥,我有好朋友了。”
在林书琰看来,挚友的数量不能太多。
冉兴平:“……,你再这样,以后可不只是没女朋友的问题。”
穆昔只好和应时安坐在一起,她刚坐下就开始打哈欠,“局里真抠,连卧铺都不让坐,还不让自己补钱,警察不是人?”
冉兴平笑道:“你这样说局长,让他老人家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穆昔问:“你们不认为这很不合理?”
林书琰说:“确实不好,局里的问题。”
应时安道:“我去反应。”
冉兴平:“……”
有必要事事都向着穆昔说话?
应时安和林书琰一齐看向冉兴平。
冉兴平:“……”
“我和局长不共戴天!”
旁边是应时安有一个好处,穆昔困得睁不开眼睛时,没有那么紧张,身子歪歪扭扭就靠了过去。如果是林书琰她就不敢了,虽然很想靠,但还得保持距离。
穆昔靠着应时安睡得很舒服,冉兴平扒着林书琰也睡得很舒服。
应时安虽然没睡着,但嘴角一直上扬,难受的只有林书琰一个人。
林书琰:绝对,绝对不和冉哥做挚友!累死他了!
*
余水正式进入寒冬,但温度比连宜市要高几度,寒风没那么刺骨。
唐英武允许穆昔休息两日再去工作,傍晚,刚下班回来的付叶生和周谨给穆昔二人接风洗尘,四个人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周谨问:“你们想吃什么就说,我给你们做,要几个肉菜?”
穆昔淡定道:“我晚上还要去锻炼,少吃一点儿就行。”
林书琰说:“我也要去。”
周谨:“?,有必要这么刻苦吗?”
他看向付叶生,准备和付叶生一起蛐蛐他们,却听付叶生说:“我也去,明天早上去不去?我想跑步,穆昔,你和谁学的打打打,我也想学。”
周谨:“……”
世界变了,天变了,完全变了,一不留神,他就变成最懒散的人了。
周谨咬牙道:“你们要去哪儿,我也去!”
同样在菜市场买菜的谢涟懵逼地看着他们。
现在派出所考核都这么严格了?还要早晚天天都锻炼?这可不行,他们刑侦队不能比派出所还差!这次竞赛都让他们拿到第一了,属于刑侦队的荣誉得拿回来!
谢涟掏出小灵通给同事们打电话。
“老王啊,咱们一起去锻炼吧,让应队教教我们。”
“李哥,明天去跑步不?以后抓人跑得快点,万一路上遇到小偷了呢。”
“赵姐……”
……
菜市场角落,两个小偷蹲在菜摊旁瑟瑟发抖,“哥,警察都这么努力了吗?要不咱也去健个身??”
“走,先跑十公里!!”
*
虽然唐英武让穆昔在家里多休息,但穆昔没好意思再拖时间。
回来的第二天,穆昔便和林书琰一起去上班,杭立群积极地查考勤,见穆昔来了,关切道:“你不是头受伤了?在家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来。”
穆昔讪笑。
安良军嗤笑。
唐英武也跟着笑,全办公室都在笑。
杭立群:“?”
他们好像知道了只有他不懂的秘密。
穆昔调整了十分钟,进入工作状态。
再有几天就要到春节,春节前是最忙的时候,除了人员流动大、报案人数增加,他们还要写各种各样的年终总结。
总结都是手写的,还有字数、字迹要求,听说今年统一交到局里后,还要进行评比。事情一旦和评比挂钩,性质就变了,一个单位总得有两篇像样的,不然太丢人。
不出警时,他们都冥思苦想。
周谨哀叹,“什么时候应队能做局长,听说他不管队里其他人写什么,糊弄交上去就行。”
穆昔悻悻道:“他就不写总结。”
周结、月结、年终总结、各种电影、图书观后感读后感,都不在应时安的工作范围内,穆昔表示嫉妒,并想向他学习。
写总结这项工作很玄妙,穆昔最开始工作时,是老老实实地写,直到某天她看到其他同事的总结,发现他们能在总结自己的不足时,暗搓搓地拍领导马屁。
穆昔这才明白,总结还有其他妙用。
穆昔来到派出所后,都快忘了该怎么拍马屁,现在写起总结来很不顺手。
几人蹲在工位上憋总结,正憋着,付叶生和邹念文出警回来,两人神色疲惫。
付叶生先去慰问了他的好师父宗井,然后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工位上。
周谨问:“打的严重吗?”
接警中心报给所里的情况是醉酒大汉当街打架。
以前都是晚上喝醉酒的人比较多,现在快过年了,很多人提前放假,白天就开始喝。
余水市的喝酒文化比较盛行,一旦开喝就要几个小时,甚至还有通宵喝的。
付叶生仰着脖子长叹,“打的真是太激烈了,我和文姐差点儿没能分开他们。”
“受伤了吗?都送医院去了?”
“没有,没伤。”
又激烈,又没受伤,这是什么打法?
付叶生干笑道:“醉酒大汉当街和电线杆打架,拳打脚踢,还怪人家电线杆不说话,说是瞧不起他,抱着就啃,还不撒手,记者都来了,明天就能上报。”
一屋子人陷入沉默。
周谨说:“还好,不算特别离谱,我上次还遇到喝醉了,和雕像谈情说爱的,差点儿把人家胸掰下来。”
想到自己接待醉汉的悲惨经历,几人齐齐叹一口气。
愿世界没有醉汉。
唐英武走过来,“别和电线杆打架了,来两个人,火车站那边的录像厅有点儿问题,去看看。”
火车站、录像厅。
有问题的录像厅会放什么影片?
付叶生积极地举起手。
“付叶生和穆昔过去看看。”
杭立群插话道:“穆昔刚受伤,现在出警不太好吧?”
唐英武没理他。
杭立群看向安良军,“这可是你徒弟。”
安良军吹响口哨,拿着资料慢慢悠悠晃出办公室。
其他人都低下头努力写自己的总结。
杭立群:“??”
他们到底在瞒他什么?!
第106章
去录像厅之前,付叶生特意去询问宗井有没有想吃的想喝的。宗井替他挡下一刀,但伤势不重,已经回到派出所继续工作,每天继续喝茶看报。
宗井摘下眼镜,腼腆道:“这多不好意思,我是你师父,不能总拿你的。”
付叶生起身要走,“那我就……”
宗井拽住他,“福春堂的点心不错,给我带一包。”
安良军几人朝宗井露出鄙夷的目光。
宗井心安理得,“我徒弟有钱,有本事你们也去要。”
安良军看向天天穿运动装的穆昔,浑身上下看起来就没值钱的东西。人家小姑娘喜欢戴首饰戴手表,穆昔什么都不戴。
安良军说:“我出去乞讨也比等她赚钱快一点儿。”
穆昔道:“现在乞讨,赚的还真挺多,有职业乞丐你们听说没?不忙的时候成群结队去乞讨,可赚钱了,师父你放假的时候去试试!”
为避免穆昔被安良军打,付叶生把她拽走。
安良军:“……”
晦气徒弟,竟然让他去乞讨!
话说回来,真的很赚钱吗……
*
余水市火车站附近的录像厅已经开了三年,生意不温不火,小赚。录像厅主要接待的客人是来火车站坐车、倒车的乘客,如果等候的时间过长,他们便会选择来录像厅。
录像厅收费低廉,有专门的人站在出入站口附近打广告,只需三块钱一位。
今天报案的就是录像厅的客人,一个来余水市倒火车回家过年的大学生,大学生刚刚二十岁,年轻气盛,对录像厅的老板不依不饶,“你们的茶水没有标明价格,你们有标明价格的义务!一壶茶水十块钱,这是乱收费!我有权利拒绝给钱!”
老板也不服气,“怎么没写价格?每个茶壶上都有标签,墙上还有菜单,是你自己不注意看!”
“录像厅的环境,我能看到?!”
老板说:“你年纪轻轻就戴着眼睛,当然看不见!”
“我这是读书读近视的!”
“呸!偷偷去网吧打电脑游戏了吧!”
穆昔伸出一只手,将二人隔开,“矛盾在茶水钱,对吗?”
老板这才闭嘴。
两人吵架时,付叶生去询问了几个客人,得到答案。
录像厅建在火车站旁,做的都是不吃回头客的买卖,用低廉的票价吸引客人,其实暗藏玄机。客人们进入录像厅后,会有人来送茶水,一开始不会明着说收费,等所有人都喝过,才挨个收钱。
一壶茶水顶多给每个人倒一杯,一杯就收十块钱。
九十年代的十块钱,即便是末期也很多了,更何况买的只是一杯茶水。
大部分客人会选择息事宁人,他们还要去赶火车。
也有较真的,但老板会说他们的茶叶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最好的茶叶,所以价格高,他还能配套出昂贵茶叶的票据。至于茶叶究竟如何、值多少钱,只能由心证。
大学生是第一个选择报警的。
“我是受过教育的,有问题就该指出问题,不能怕麻烦!我要起诉你!”大学生很坚决,“你们是故意骗钱!我一定要起诉!”
类似这种纠纷,穆昔其实不太好处理,她只能在中间调解。
但如果当事人愿意起诉,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穆昔表面不偏不倚,实则偷偷塞给大学生一瓶汽水,“喝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
大学生破受鼓舞。
老板见竟然有人真较真,反应便慢了,“就十块钱?你至于吗??”
“不是十块钱的问题,不合理的事情,就是要有人指出来!别人不说,我说!我当这个出头鸟!你现在不收钱也没用,我一定要起诉!”
老板哑口无言。
还没去赶火车的客人“啪啪啪”鼓掌。
谁会心甘情愿地付十块钱喝一杯茶水?只不过是他们不想浪费时间罢了,有人愿意出头,当然要支持!
“给我留个地址,成功了我帮你分摊一部分钱。”
“这种黑店早就该倒闭,亏余水还是个大城市,火车站竟然这么乱!”
穆昔奋笔疾书地记录。
老板:“……,他们说的话你记什么?!”
“群众的意见,必须聆听,准确转达给上级。”穆昔说,“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转达,放心。”
老板:“……”
好像被联手对付了。
这边闹得正欢,录像厅内打扫卫生的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都结束多久了还不走!等着谁请你们?外面警察都过来了,你们还能睡得着?疯了疯了,都疯了!小伙子,你……死,死人了!!”
付叶生怔住,穆昔拔腿就往录像厅内跑。
客人们好奇地往厅内聚,付叶生才想起来拦住他们,“别乱动别乱动,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老板刚被大学生教训一顿,现在正烦着,死人的事可不常见,他以为是大爷瞎说,便气冲冲地走进去,“瞎嚷嚷什么,生怕我这录像厅不能倒闭?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
录像厅面积不大,厅内摆了三十多个椅子,即便开了灯,灯泡瓦数不够,光线也很暗。在录像厅第一排最左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
女孩长发,穿红色大衣和米色长裤,手里似乎有拐杖,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似乎不聚焦。
男孩垂着头,一动不动。
大爷死死抱着扫帚,吓得魂不守舍,“老总,死人了!”
老板茫然地看着男孩。
穆昔快步走上前,先伸手在姑娘面前晃了晃,然后去检查男孩的状态。他的身体还有一定温度,但没有鼻息。
以鼻息判断不够准确,穆昔示意老板去打急救电话,自己则将男孩放倒在地,试图施救。
“啪”的声音传来,极轻,穆昔抬起头,是女孩在流泪,泪水打在她手中的塑料袋上,发出声音。
女孩五官秀气,没有贵重首饰,但打扮得十分干净,像大家闺秀。
她的状态很奇怪。
*
男孩是余水市人,叫潘学民,初中学历,25岁,目前在汽车厂工作,工资可观。女孩叫陶璇,是盲人,她拿着的拐杖实际上是盲杖,没有工作。
陶璇与潘学民是恋人,两人已相恋四年,一直同居。
录像厅内,穆昔对陶璇进行简单的问话。
“你没有发现潘学民的异常?”
陶璇的声音很轻,语速不快,“我没注意。”
“你是盲人,看不到影片内容,也没注意身边人?”
陶璇轻声说:“我喜欢这个片子的曲子,因为看不到,所以努力地去感受,我们中间没有交谈。”
穆昔依然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譬如——“影片放到四十分钟,其他客人与老板发生争执,影片被迫中断,你没听到吵闹声?”
“听到了,我想叫学民去查看情况,但学民没有回应我,我以为他睡着了,便等他。”
“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
“一个叔叔喊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
付叶生于心不忍,低声说:“她看起来很可怜,等会儿再问吧。”
陶璇是典型的会让男生生出保护欲的长相,单眼皮,小巧的鼻子和嘴,眼睛因刚刚的哭泣而肿胀,似乎是故作坚强在回答穆昔的问题。
穆昔想到陶璇刚刚的一滴泪。
听到大爷的叫喊声,她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查看男友的情况,然后突然流下一滴泪。
穆昔不会怜香惜玉,如果潘学民不是死于意外,陶璇就是最可疑的人。
穆昔还想再问几个问题,医院那边来了电话。
潘学民送到医院时呼吸心跳全无,医院虽然进行了急救,但仍回天乏术。
两分钟前,医生宣告潘学民死亡。
穆昔挂断电话,陶璇强忍悲痛,问:“他……死了?”
穆昔看了陶璇良久,没有回答,她扭头对付叶生说道:“联系刑侦队吧,可能是刑事案件。”
*
法医初步判断,潘学民的死因是中毒,刚刚法医带人去医院领尸体,刑事案件需要进行尸检。具体是哪一种毒药,还要等尸检后才能知道。
应时安和徐泾一起出现场,徐泾下车后,先对应时安翻了个白眼,再对穆昔翻白眼,主打一个公平。
穆昔:“?”
她又招惹到徐泾了?
付叶生低声提醒,“比赛时他以为对手是你,没想到换成老林了。”
徐泾冷笑,“如果是你,我不会输,你们随意换人,故意让更厉害的林书琰和我打。”
穆昔安慰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巧。”
“知道就好。“
穆昔说:“如果是我,你输的更惨,现在还有些颜面,挺好的。不过徐副队,我们老林那会儿伤可没好利索,手不能用力的,这你都没打过呀?”
徐泾:“……”
他要告到中央!!到中央!!
应时安正在布置任务,“查明被害人的经济收支、社会交往、人际关系……录像厅内一切物品不允许擅自移动,重点找可能致死的毒药。验尸报告出来以前,去查陶璇和潘学民一周内的活动轨迹,找到可能接触到毒药的时间地点,确认是意外、自尽还是他杀。”
穆昔损完徐泾,心情愉悦,偷偷绕到应时安身后,准备吓唬他。
谢涟几人偷偷看着,都没提醒。
穆昔做好准备姿势,想往前扑,然后吓他一跳。
她刚刚举起手,应时安便伸手拦住她,“有台阶,别闹。”
付叶生和谢涟吐槽,“他俩还说结婚是假的,骗子。”
谢涟:“哎呀!怎么被应队发现了,吓唬他啊!!可惜!!”
付叶生:“……,你和老林凑一对吧。”
第107章
冉兴平正检查录像厅内留下的痕迹。
“公共场所,脚印很多,基本上都是客人的,参考价值不高。厅内没有发现化学物质,没有装毒药的容器。潘学民和陶璇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只坐了三个人,目前三人都已经离开。时安,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录像厅是公共场所,找到可疑线索的确很难。
单说地上的脚印,七零八落的叠加,即便仔细分清每一个脚印,也极有可能找不到脚印的主人,录像厅的门票不记名。
陶璇还坐在录像厅里发呆。除了穆昔问她话时,她一直是呆滞的状态。
穆昔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应时安问:“怀疑她?”
“出人命第一个先怀疑伴侣嘛,而且她的反应确实很奇怪,即便是盲人,在听到大爷的话时也该有反应才是。”穆昔说,“如果你快不行了,我肯定是想办法带你去医院,或者打120,怎么可能在旁边发呆。”
谢涟积极表态,“应队,如果你不行了,我随份子的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冉兴平说:“我多烧纸,省得你下去没钱花。”
应时安说:“谢谢你们,今年的年终总结我要检查。”
谢涟&冉兴平:“?!”
不远处的徐泾看着几人说说笑笑,神色阴沉地合上笔记本。
*
现场调查结束,应时安把陶璇接到队里。
“我和潘学民在一起四年,感情很好,看影片的过程中我没有听到异常声音,所以不知道他出事。”
应时安问:“为什么选择看这部影片。”
“我以前很喜欢。”
“以前?”
陶璇说:“我不是天生盲人,是出了车祸,眼睛才看不见的。”
“为什么去火车站的录像厅?那边收费不合理,录像厅的环境也一般。”
“那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四年前的今天,我们在一起。”
“谈谈你们相恋的过程。”
陶璇轻轻握着双手,往后缩了缩,片刻才说:“我失明了,不适应,没法照顾自己,他刚好也在医院看病,聊了几句就熟了,是他让我逐渐适应黑暗的世界,他教会我,在看不见的环境里,如何生活。”
“你们在一起是在车祸以后?”
“是。”
“出院后便住在一起?”
“对。”
“有共同的朋友吗?”
陶璇说:“他没有朋友,我的朋友他见过,都认识。”
对潘学民的基本调查已经结束。
办公室,应时安讲陶璇的口供分给其他人。
大家看过后,刑警才开始汇报潘学民的情况,“我去了潘学民工作的厂子,同事们对潘学民的评价比较统一。他很能吃苦,平时干活最多,领导喜欢他。他为人比较老实,不抽烟不喝酒,不会去娱乐场所,每天下了班就去菜市场,回家给陶璇做饭。”
“同事说,他是不争不抢的性格,比较谦让,大家都挺喜欢他的,知道他女朋友情况特殊,都尽量照顾他。他的男女关系也很简单,周围除了陶璇,没有其他女人。据说厂里有个女同事看他人老实,想追他,被他直接拒绝了。”
冉兴平道:“绝世好男人啊,心里只有赚钱和女朋友。”
“潘学民对陶璇这么好,咱们还有必要怀疑陶璇吗?陶璇是盲人,还在靠潘学民照顾,她要是杀人,就太傻了点儿。”
冉兴平道:“穆昔说陶璇的第一反应很奇怪。”
谢涟气焰嚣张,“穆昔?她的话能听?”
刑侦队其他人都看向谢涟。
谢涟:“……确实该听听。”
人家穆昔现在地位不一样了,已经队长的老婆了。
谢涟心里的苦,没人懂。
应时安拿出陶璇的档案。
“陶璇是高中学历,参加过高考,但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曾在纺织厂工作,失明后被解雇,一直没再参加工作,生活来源一是政府的补贴,二是靠潘学民工作。她平时会与高中同学和纺织厂的前同事来往,偶尔一起出去逛街。”
“看着很普通。”
应时安道:“四年前,她的母亲遭遇入室抢劫,与劫匪撞上,被残忍杀害。卷宗记载,陶璇称看到凶手,她被凶手发现后试图逃跑,在逃跑过程中发生车祸。”
这就不普通了。
徐泾问:“车祸和她妈的案子有关吗?”
“司机与陶璇并无关系,是她慌不择路跑到马路上,司机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人,来不及刹车。”
谢涟惋惜道:“母亲遇害了,她还因此发生车祸变成盲人,实在可怜。”
“能遇到潘学民,不算太可怜,”徐泾说,“有人继续照顾她,还能养活她。”
“对了,杀害她妈妈的人抓到了吗?”
应时安说:“没有。”
谢涟奇怪道:“她不是看到凶手的长相了,凶手跑了?在通缉?”
“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杀害她母亲的究竟是谁,”应时安说,“她对凶手的描述,超乎想象,警方认为她受到巨大刺激,又出了车祸,精神不稳定。”
“她怎么描述的?”
“红脸,恶魔,鬼怪,门神,獠牙。”
所有人都没听懂,“她妈妈是被鬼害的?”
“所以警方认为,她是受到刺激,加上刚出车祸可能撞到头,情绪不稳定。”
陶璇的证词对找到杀人犯没有任何帮助。
案发是在后半夜,警方没有找到其他目击者。
开车的司机倒是证明,当时陶璇看起来非常慌张,不管不顾的就往马路上冲。
后来一直没找到新的线索,案子便搁置。
“这些年,陶璇每隔几个月就会在潘学民的陪伴下去找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察,我打电话问过,潘学民照顾陶璇很细心,两人看起来感情非常好。”
谢涟说:“这么说的话,陶璇就不可能杀人了,说不定只是意外。”
*
穆昔和付叶生没有去刑侦队,他们还有派出所的事要忙。
她和安良军刚刚处理完一起夫妻吵架的案子,夫妻俩争吵的原因是床的分配,他们都认为对方占了更多的位置。
安良军原本还在认真劝和,夫妻俩却执意要离婚。
安良军被他们吵得头大,破罐破摔说:“他睡觉都不在乎你的感受,他不爱你,没有爱情的婚姻无法维持。”
妻子沉默。
穆昔说:“你只是可能多占了一部分位置,你妻子都不愿意沟通,离婚吧,你们各自去找信任。”
丈夫:“……话不是这么说的。”
最后夫妻俩合起伙来攻击安良军和穆昔,“作为警察怎么能说这种话,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
俩人被夫妻俩赶了出去,毫无愧色。
安良军问:“签字了吗?”
穆昔扬了扬回执单,“刚到我就让他们签了。”
搞定!
回派出所时,付叶生正和林书琰讨论杀人案。
周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悲凉。
曾经,他在派出所算是比较勤奋的,现在好像只有他最懒散。
明明已经每天刻苦训练,努力加班,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懒散?!
周谨酸溜溜地对穆昔说:“你看他们,现在不出警,还想帮刑侦队干活。老付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可是恨不得天天不出警。”
穆昔说:“讨论刑事案?我去听听。”
周谨:“……”
他的同事中就没有一个不卷的吗?!
不服输的周谨加入讨论的队伍。
四个老家伙也凑在一起讨论。
“你给付叶生灌什么迷魂汤了,富家少爷都开始努力工作。”
“你别说,看他们的气势,我以为警察一个月工资一万,刚刚掏出存折看了看,才回到现实。”
宗井淡定喝茶,“认真工作还不好?我们都应该努力。”
安良军嫌弃地看过去。
宗井说:“尤其是现在,我们最该认真。”
邹念文问:“你也被他们洗脑了?”
“我们该认真地考虑考虑,”宗井压低声音,“如何利用他们的气势,把我们手里的活儿也教给他们。”
严绍:“……”
安良军竖起大拇指,“论不是东西还得是你!”
几个新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是听其他派出所的人说的,就是左星华,你们记得吗?他好像订婚了。”
“他不是喜欢穆昔吗?”
“是穆昔撩人家,穆昔渣女。”
穆昔:“……,抛开事实不谈,他就没有错吗?我只是想打探他跑五公里的情况。”
林书琰道:“说案子。”
“案子很简单,就是一个男的,在家里喝醉酒死了,没人发现。尸体晾着五天,都臭了,邻居才知道。”
“确定是喝醉酒?”
“是啊,左星华进去的时候,除了尸臭就是酒气,地上到处都是啤酒瓶、白酒瓶,真是往死里喝。”
“尸检了吗?”
“又不是刑事案件,没必要尸检,死者已经和家里断了联系,也没朋友,现在尸体都没人认领,估计会直接拉到殡仪馆烧了,现在不是提倡火葬吗。”
几人感慨一番。
“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也有喝酒喝死的,喝酒血压高,最容易出事。”
“死者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六七岁,可惜了。”
穆昔问:“真就是喝酒喝死的?二十六七岁,概率不高吧?”
“得看他平时的生活习惯,不过我倒是没听左星华说死者体重高或者平时会重盐重油,你按电话问问?”
正好唐英武拿着文件从办公室走出来,“左星华?谁想去见他,我这有份文件,得送到他们派出所。”
穆昔积极地举手。
“行,穆昔去。”
付叶生道:“所长,我也想去。”
唐英武:“?”
林书琰面不改色,“文件太重,穆昔一个人拿不了。”
唐英武:“?”
付叶生说:“而且咱局里的文件多重要啊,我们去了可以保护穆昔和文件!”
安良军嗤笑,“他们不仅努力,还变得比以前更傻了。”
邹念文漫不经心道:“这不叫傻,这是纯粹的脸皮厚,你猜猜是跟谁学的?”
安良军:“……”
还能有谁,他的好徒弟呗。
最终付叶生和林书琰分别得到了唐英武的一脚,老实了。
穆昔骑自行车赶去左星华所在的派出所。
她把文件送到后,有意无意往左星华身边凑,“听说你们前几天接了个案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家里喝酒喝死了?”
“是有这么个案子,”左星华和穆昔保持距离,“你认识死者?”
穆昔说:“我想知道怎么判断他是饮酒过量喝死的,平时就经常喝酒?”
“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工作外没有其他社交活动,应该是最近几年刚来余水的,没找到和他有过节的人。我们联系了他的父母,他以前的行为比较出格,算是个小流氓吧,和父母早就断了联系,听说人死了,都不愿意来收尸。”
父母对子女的包容程度总是比普通人高,连收尸都不愿意,可见矛盾很深。
“这样的人会没有仇人?”穆昔不太相信,“他父母是普通人?他以前得多混蛋才能让父母不想搭理他?”
左星华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他在老家的确混过一段时间,来余水以后可真的没混过。做的都是正经工作,在一家打印社帮忙,最近打印还挺火的。”
“老家那边的人际关系也查过了?”
“就是年轻人聚在一起胡闹,没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情,没有仇人。结合现场的情况判断,不是刑事案件。”
死者叫孔永新,死于出租屋内,这几日房主天天来闹。
穆昔得寸进尺,“可以看看死者的遗物还有现场的照片吗?在所里还是在刑侦队?”
“目前还在我们这,不过这得问我们所长……”左星华小心翼翼问道,“你今天只是来问我案子的,是吧?”
穆昔诚恳道:“我上次也只是问你跑五公里的情况。”
左星华:“……”
渣女。
有关孔永新的物证都在所长手中,他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考虑如何处理孔永新的尸体。所长听说穆昔想瞧瞧,先瞪着她看了很久,“我看你有点儿眼熟。”
左星华说:“这是棋山派出所的穆昔,上次比赛就是她赢了我。”
所长说:“跑得挺快?那就是多抓几个小偷,整天疑神疑鬼,我看你适合去刑侦队。”
“您不是说不是刑事案件吗?我只是看看,没什么影响的。”
“不行,随便来一个人就要看,工作还要不要做了?关键物证丢了,我去找谁?”所长驱赶道,“走走走,接警中心分给你的任务太少了?”
穆昔只好先离开,她在心里盘算着该找什么关系让所长松口。
和唐英武打声招呼应该就行,唐英武是老警察了,朋友多徒弟多,人脉广。
穆昔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所长问左星华,“我还是看她眼熟,她是不是闹过什么事?”
“闹事?”
穆昔闹过的最大的事应该就是……
左星华问:“是说她让领导一起跑十公里的事吗?”
所长拍了拍大腿,“原来是她!!想看孔永新的遗物是吧,让她看!”
左星华:“……”
所长对穆昔的态度“急转直上”,他亲自把物证送到穆昔面前,叮嘱道:“这些物证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一样都不能丢,它们……它们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下次一定要把领导的名字点全面了!老孙以前天天折腾我,跑十公里都没他!!”
左星华没脸见人。
穆昔郑重承诺,“我一定把老孙的名字记牢!”
除物证外,所里还有现场的照片,是左星华拍摄的。
孔永新住的出租屋是一室两厅,还有洗手间和厨房,面积不小。房子诶看起来是装潢过的,他死在客厅,客厅中有茶几、电视、收音机和冰箱。
能用上这些家电的,条件都不错。
孔永新倒在沙发上,电视是开启的状态,在他周围是散乱的酒瓶,有啤酒也有白酒,光白酒就开了三瓶。
穆昔问左星华,“这是一个人的量?”
“普通人当然不能喝这么多,所以他会喝酒喝死不奇怪,量太大了,可能会酒精中毒。”
穆昔举着照片看了很久。
“你在看什么?”
“看酒杯的位置。”
喝白酒需要小杯子,酒杯就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若将茶几一分为二来看,酒杯是在左边的。
左星华没看出什么门道,好奇道:“酒杯放在茶几上,不对劲吗?他家里没有餐桌,都是在茶几上吃三餐。你看,花生米这些下酒菜也都在茶几上。”
穆昔说:“酒杯的位置太偏,如果有另一个人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喝酒,看起来比较正常。”
左星华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当时特意看过茶几,上面只有一个杯子的印记,没有第二个。”
穆昔放下照片,“现在还能去现场吗?”
“钥匙还在我这里。”
穆昔想去看看。
她拿出孔永新的遗物。
“他的遗物,我们是想交给他父母,他的东西不多,可他父母不愿意来。说他从小就不听话,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给他们家丢了人,他们早就不肯认这个儿子。”
穆昔问:“书香门第?”
“还真是,父母都是做老师的,爷爷好像是个作家,小有名气。”
穆昔在遗物中找到相册,“照片上的人都查过吗?”
“根本没有几个人,”左星华侧身翻开相册,“你看,基本上都是他个人的照片,背景都是余水,只有几张是和朋友、同事一起拍的,我们盘问过他的同事,至于这些朋友,我们走访过程中得知他基本不和朋友来往,所以没确认朋友的身份。”
照片的右下角有时间,从时间来看,都是很多年前拍摄的,多年不联系的朋友似乎没有排查的比一次。
穆昔翻到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群年轻人,站在城市的马路上,穿红色的运动背心。几人嘻嘻哈哈站成一排,还有裁判站在马路一侧。
“这是?”
“跑马拉松的照片,孔永新以前喜欢跑步。”
照片不太清楚,人也比较多,有些人的面孔已经无法很好地辨认,但其中一张脸,却是穆昔很熟悉的,起码对今天的她来说很熟悉。
“这个人,今天被发现死在录像厅了。”
是潘学民。
左星华诧异道:“意外还是他杀,这么巧?”
“一张照片倒是不能证明他们关系如何,”穆昔问,“这张照片我能拿走吗?”
*
在摆脱两个醉汉后,穆昔终于找到时间把照片送到刑侦队,顺便询问陶璇和潘学民的情况。
尸检结果表明潘学民的确死于中毒,但毒物检验报告还没出,还不知具体是哪种毒物。
穆昔和应时安交换“情报”。
“陶璇的母亲遇害一事是个需要注意的点,潘学民和孔永新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再查,目前我们在查潘学民和陶璇最近一个星期的行动轨迹,要再等几个小时才能有结果。”
穆昔看了眼时间,道:“我今天不值班,大概再回一趟派出所就能下班,下班之后我来找你?”
应时安道:“这是刑事案件。”
“我可不是为了案子来的,”穆昔殷勤地讨好应时安,“主要是过来看看你,我担心你太累,我得来提醒你多休息。”
冉兴平甚是欣慰。
照这速度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便能看到穆昔与应时安和和睦睦的在一起。
刚把陶璇送回家的谢涟扯着脖子喊道:“应队!她在骗你!!她就是为了案子来的!”
冉兴平,“滚一边去!”
来刑侦队之前,穆昔找左星华要了孔永新家的钥匙,她回派出所换好衣服,正好到下班的时间,又马不停蹄的往刑侦队赶。
付叶生拿起车钥匙,想去追穆昔。
周谨震惊道:“你也要自愿加班?!”
付叶生说:“录像厅的案子我知道,我也好奇,我去看看。”
周谨向林书琰求救,“老林,我现在觉得,我如果不是24小时工作,就是不尽力。”
林书琰惋惜道:“可惜我今天要值班。”
周谨:“……”
这个派出所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周谨默默拿起自行车钥匙,“那我就过去看看。”
宗井摘下眼镜,看着付叶生和周谨争先恐后往外跑,弯弯唇。先不提其他条件,这几个孩子在工作方面是真上心,比他刚工作时还积极。
积极得宗井都不太好意思天天喝茶看报了。
安良军说:“他们积极工作,高兴的应该是唐所,以前天天嫌我们没活力,瞧,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活力。”
“确实,唐所最高兴。”
唐英武从办公室走出来,“?,他们一天到晚往刑侦队跑,我最高兴??”
是应时安偷着乐吧!
孔永新租的房子不在棋山派出所的片区内,离派出所有一定距离。穆昔看着强行跟过来的付叶生和周谨,纳闷道:“你俩也主动加班?”
“我们也很积极!”付叶生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工作!你参与什么案子,我就参与什么案子!”
周谨忧伤地蹲在路边。
他一个穷鬼,居然是最不积极的,这怎么行?!
周谨“唰”地站起来,“以后你俩去哪我就去哪。”
应时安和谢涟站在不远处的商店前,谢涟已经快疯了。
棋山派出所的人都有病吗?竞赛都拿第一名了,还不肯放松??现在还来插手刑侦队的案子??
谢涟拿出小灵通,“李哥李哥,咱们锻炼的量不够啊……”
应时安想,年末评最佳员工,应该穆昔去领奖。
一个打鸡血,带动十几个人一起,局长知道都会感动到落泪。
穆昔先带应时安去孔永新家看情况。
孔永新家至今还未变动,地上的啤酒瓶还没收。
谢涟打开窗户,道:“味儿可真冲,尸臭味还有酒味,死前喝了多少?”
“看酒瓶的数量,不像是一个人喝的。”穆昔走到最在意的茶几前仔细观察,“我看还是做个尸检比较好。”
谢涟说:“其实也就是孔永新和潘学民恰好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照片上那么多人,他俩都不一定认识,喝酒喝死了听起来稀奇,真去急救中心待几天,就不奇怪了。“
“两个人前后脚离世,又都是人际关系简单的‘老实人’,不奇怪吗?”
谢涟道:“你就是想的太多,就算查也是浪费时间,不信咱就去找这些喜欢跑马拉松的人问一问,看看潘学民和孔永新到底认不认识。”
“他俩如果认识,我倒立洗头!”
第108章
孔永新的个人物品不多,但生活品质很高。在派出所,穆昔在遗物中就看到金表和金手镯,孔永新是男人,金手镯是女款,不知为何要买金手镯放在家里。
孔永新在出租屋的东西还没收拾完,穆昔又找了一遍。
除了工作、看电视、运动,他没有其他嗜好。
小房间里放着几个哑铃,他平时还有健身的习惯。
应时安在客厅打电话,寻找当年参加马拉松的人,照片中的比赛是市里举办的,应时安直接联系体育局和田径协会询问情况。
十分钟后,几人回到客厅。
“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付叶生说,“我还以为他会和女朋友住在一起,结果一点儿女性物品都没有。”
谢涟得意道:“我就说天底下没那么巧的事,穆昔,你要不要倒立洗头发?”
穆昔说:“等确定了再说。”
接下来他们要去附近走访,穆昔让应时安带了潘学民和陶璇的照片,如果潘学民与孔永新的死真的有关联,查清他们二人的关系很重要,需要询问他们身边的人。
孔永新家所在的小区住户比较多,穆昔几人下楼商量走访的路线。
一个大妈走过来,严肃地打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付叶生说:“麻烦让一让,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付叶生这么一说,大妈更来精神,“你们几个不住在这里吧?跑这儿来商量什么?我们小区才死了人,我看你们几个也不是好人!”
周谨说:“误会误会,我们都是好人,一点儿都不像坏人。”
大妈认真看着他。
周谨露出最和善的笑容,“看,不像坏人吧。”
大妈说:“确实不像。”
“我就说……”
“我看你就是坏人!”
周谨:“……”
大妈看起来在附近很有威望,她的声音抬起来,附近闲逛的好几个人叔叔阿姨都往这边走。眼瞅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穆昔走上前,热络道:“姐姐,我们是来找人的。”
一声“姐姐”把大妈的所有气焰都吹散了。
大妈脸色有所缓和,“不是我为难你们,我们这刚出人命,得小心!”
“您可真有安全意识,这就对了,”穆昔拿出潘学民和陶璇的照片,“您见过他俩吗?”
大妈奇怪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穆昔说:“我们是警察,前几天这栋楼里不是有人去世了吗,我们来查案。”
“你?”大妈的目光又变得奇怪了,“你是警察?现在还有女警察出来查案?”
穆昔太阳穴狠狠一跳,“女警察怎么了?”
“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的不好!”大妈用心良苦地劝着,“坐坐办公室不是挺好的,女人在外面走动多了,没男人要的!”
付叶生和周谨警觉地看过来。
谢涟说:“看,穆昔挨骂了,真惨。”
付叶生和周谨齐齐后退一步。
谢涟:“?,你们干嘛?”
应时安也往后退了一步。
谢涟:“??”
穆昔努力克制住情绪,“男女都一样,结婚这件事上,也是平等的。”
“也就是这么说说,真到了结婚市场,你这样是要被嫌弃的。你得端庄、淑女,还要温柔一些,不能喝其他男人多接触……你看看你,和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出来,让你将来的老公怎么想?”
穆昔的笑容越来越标准。
应时安三人转身向后走。
穆昔的声音比笑容还要温柔,“阿姨,你也没结婚吧,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几个?”
“你这话说的,”大妈还没意识到危险,“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能没结婚?”
“不会吧?谁会要你呀,”穆昔说,“你看你,一直站在外面,这外面有多少男人,你怎么能让他们看到你?你这样子,叔叔是会嫌弃你的哦,你这个年纪离婚了,就真的找不到了。”
大妈:“……”
她听到了什么?!
“我我,我什么时候被男人看了?!”
“这有,那也有,你看那边,有七八个男的,都是爷爷辈的了,完了阿姨,你已经不干净了。你赶紧回家,这事我不和叔叔说。”
大妈的表情千奇百怪,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谢涟张着大嘴听了好一会儿,默默转身向应时安几人靠拢。
大妈被穆昔气得说不出话。
她一张嘴,穆昔就有十句话等着她,十分难受。
走过来的叔叔阿姨们听到二人的对话,听相声似的哈哈大笑。
大妈就更气了。
穆昔还趁机问围过来的几个人,“姐姐,麻烦问一下,你们有见过这两个人吗?”
大妈:“!!”
刚刚还管她叫姐姐!
不远处突然传来叫声。
衣着靓丽的女孩朝大妈挥手,“妈!抓住他!他偷了我的钱包!”
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男人慌不择路,朝人群冲过来。
大妈慌慌张张走过去,想帮女儿把人拦下,男人却从口袋中掏出折叠刀,凶狠地瞪着大妈。在硬气的反抗和逃命之间,大妈选择窝囊的被吓倒。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把女儿的钱包带走。
这时她眼前突然黑了一瞬,余光能看到黑影掠过,穆昔两步追上男人,手扣住他的肩膀。男人挣脱后转身,刀子挥向穆昔,穆昔却没有躲,而是飞速击中男人的手腕,劫下匕首,用手臂控制男人的脖子,上前一步,将男人按倒在地。
附近几人全看愣了。
这么好看的动作,他们只在武侠电视剧里见过,大侠们一般都是这招式。
大妈欣喜若狂,“太好了,我闺女的钱包!”
穆昔按住小偷后,却不再动,也不去找钱包,而是看向大妈,“不行啊,我是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更不能和男人亲近,你看看我现在都碰到他了,我男人嫌弃我怎么办?”
女儿:“?”
大妈:“……咱有话好好说,先把钱包拿过来。”
穆昔说:“不行不行,我是女人,我哪儿哪儿都不如男人,我是没法制服他的,这都是运气,我可不敢动,我怕这位伟大的男性会打倒我呢。”
大妈:“……”
女儿客气地问道:“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太清楚呀,”穆昔和善道,“刚刚阿姨说我不该出警,不该抛头露面,不该和几个男人一起工作,我觉得阿姨说的很有道理,我在反思自己。”
穆昔边说边松手。
男人一挣扎,大妈的心就跳,这要是让他跑了,钱包可就没了!
“没有没有,你最适合做警察了!”
“不不不,”穆昔谦虚道,“我什么都不如男人,我还得被男人挑,我可不敢对男人不尊敬。”
周围的人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有几个夸张的,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周,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警察出来工作,你还管这么多?”
“不能和男人一起工作?以后厂子都分女厂和男厂算了。”
“女校和男校也可以重见天日了。”
“咱建国时的口号都白喊了!”
就连女儿都无奈地看向亲妈,“什么叫被男人嫌弃?他们还高人一等开始挑了?”
大妈:“……”
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穆昔松开小偷,又扣住小偷。
大妈心一紧又一松。
小偷欲哭无泪,“你俩吵架,能不能别折磨我啊!!我要进监狱!送我进去!!”
大妈的女儿比较明事理,真诚地向穆昔道歉,“我妈就是比较封建,还重男轻女,天天和我说要多学做饭多干活,不敢将来老公嫌弃。她没有坏心思,她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女人。”
大妈:“……”
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邻居们对着她七嘴八舌的教训,“老周,你的思想可不能一直顽固,你要多看看毛主席的文章,毛主席可从来没看不起我们女人,咱们不能看扁自己!”
“我家那老登,干啥啥不行,还不如我!”
“我女儿可是全校第一名,多少男同学考的都不如她,时代变了!”
此时此刻的大妈只想搬家。
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穆昔最终还是把小偷拷住,周谨把他送往派出所。
女儿拿到钱包后再三道谢,穆昔笑道:“我也有个小忙需要你帮。”
“您说您说,我和我妈不一样,我一定帮。”
大妈的内心:别再拉踩了好吗?
穆昔把潘学民和陶璇的照片拿给女儿看,“这两个人,最近有见过吗?”
女儿认真辨认片刻,道:“还真的见过。”
谢涟惊恐地跳出来,“什么?!潘学民真的来过?!他和孔永新还真认识?!”
完了完了,他要倒立洗头了!
女儿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前几天来过。”
谢涟捂住眼睛不敢看。
付叶生几人看到照片,都怔住。
谢涟只觉得周围连呼吸声都消失,好像被按下暂停键。
他偷偷睁开眼睛,看到女孩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陶璇。
“已经有很多天了,可能是半个月前?或者不到半个月,我记不清楚。但她是盲人,我印象很深,她拿着盲杖,我怕她不方便,就去帮忙,是我把她带进小区的。她说小区内她认路,我就没再跟着她了。她长得挺好看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付叶生感慨道:“现在已经是看脸的世界了。”
女孩认真看了付叶生片刻,“你的长相,我能记住五天。”
她接着看向穆昔,“你的长相我能一直记住!”
付叶生:“……”
不要因为一个钱包就拍马屁!
谁都没想到出现在孔永新家附近的人居然是陶璇。
孔永新可能与潘学民相识,孔永新五日前死亡,陶璇曾出现在他家附近。潘学民今日在看录像的过程中死亡,陶璇就在他身边。
穆昔跟着应时安一起回到刑侦队。
“陶璇如果杀人,她最想杀的,应该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难道潘学民就是?”
“潘学民是杀害陶璇的凶手,还来照顾陶璇,陶璇和他一起生活四年,你们是在说恐怖故事?”
穆昔说:“陶璇双目失明,即便曾经见过凶手,失明之后也未必能认出来。”
“她现在是怎么认出来的,都在一起四年了,突然发现枕边人的真面目?而且潘学民不是对陶璇很好吗?”
“说实话,潘学民的好更像是内疚,”谢涟说,“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男人……这形容词听着就不像是形容男人的。男人,老实?本分?”
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
谢涟问:“我说的不对?”
穆昔给他鼓掌,“精辟。”
刑侦队其他人都有被骂到。
付叶生道:“别忘了还有孔永新,孔永新也是杀死陶璇母亲的真凶?当年入室抢劫的有两个人?”
穆昔看向应时安,他是唯一看过卷宗的人。
她看过去,一直保持沉默的应时安才惜字如金地开口,“她当年的口供,只有一个人。”
法医拿着最新出炉的报告走进来。
“知道是哪种毒了,苯二氮?类,艾司唑仑,是一种抗焦虑药,临床上普遍使用。犯罪分子经常用它进行麻醉抢劫、麻醉强奸,致死量只需要2g。中毒后会昏迷,潘学民应该是在影片开始不久就中毒了,一直在昏迷状态,直到死亡。”
应时安问:“毒从何而来?”
法医说:“在潘学民的水壶中发现了同样的成分。”
“是有人下毒?”
“难以想象他会选在和女朋友看影片时自杀。”法医打了个哈欠,“我可以下班了吧?”
“稍等,”应时安说,“快过年了,得给你送个礼。”
法医兴致勃勃道:“你可终于开窍了,打算怎么贿赂我?”
应时安说:“孔永新的尸体,也需要解剖。他死亡五天才被发现,尸身保存情况不太好。”
法医:“……,明年过年我去给你烧纸得了!”
这叫什么新年礼物?!
尸检结果似乎能证明是有人在潘学民的水杯中下毒,最方便下毒的人就是陶璇。
体育局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应大队长,以后查案能不能挑白天,我都下班到家了,还得回去给你找资料!”
“谢谢,”应时安说,“我尽量和凶手商量,以后挑白天作案。”
谢涟:“……”
他的应队最近好像变了,越来越不像他自己,反倒像某个人。
体育局的人帮应时安联系到当年一起参加过马拉松比赛的成员,对方证实,在比赛过程中,潘学民和孔永新的关系很好,两人是旧识。
谢涟听到这句话,就打算起身开溜,现在破案要紧,应该没人注意到他吧?
应时安放下话筒,看向谢涟。
穆昔和付叶生也看过去。
谢涟:“……,呵呵,我这么帅吗?”
穆昔起身去拿办公室的洗手盆,“二百五,这边,倒立洗头!”
谢涟:“……”
再也不敢反驳穆昔了。
洗头的事必须进行,但可以先搁置。
应时安对其他刑侦队员说道:“第一,查清楚潘学民是否与陶璇母亲的案子有关,第二,查清潘学民和孔永新之间的关系,第三,去录像厅走访,查明在整个观影过程中,潘学民的水壶在谁手中,陶璇有没有机会下毒。第四……”
徐泾带着几个队员走进来,他们是去查潘学民和陶璇最近一个星期的活动轨迹的。
应时安问:“谁有机会接触毒物?”
“真是见了鬼,”徐泾很少爆粗口,他心情极差,“抗焦虑的药物,是这个吗?”
“对,艾司唑仑。”
“就是它,”徐泾说,“我让你们去猜是谁买到了药,你们都猜不着。”
付叶生问:“难道是潘学民自己?”
徐泾:“派出所的不许猜。”
付叶生:“……”
谢涟说:“不会真是潘学民吧?”
“呵,就说你们想不到,”徐泾说,“这俩人都想方设法地买了!”
第109章
“大约在一个月前,陶璇联系一直在接受治疗的朋友,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请求朋友帮忙购买药物。”
“半个月前,潘学民联系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多给了二百块钱,买到艾司唑仑。”
“两个人都通过不正当途径购买药物,都可疑。”
陶璇和潘学民同时购买抗焦虑类药物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付叶生见大家都沉默,小心翼翼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
徐泾:“派出所的?”
付叶生:“……”
穆昔朝徐泾亲切地笑着,“集思广益嘛,徐副队长,我们派出所还蛮厉害的,不仅聪明,体能还好,您不知道吗,我们上次竞赛是第一名噢。对啦,徐副队长拿了第几名呀?”
徐泾:“……”
谢涟实诚地答道:“第二啊,这你都能忘?”
徐泾:“……”
二百五!
谢涟说:“你真笨,破记性。”
徐泾推走谢涟,对付叶生说:“派出所的,说。”
付叶生道:“徐副队长,我是想说,他们的恩爱可能只是表象,两人都对对方有恨,都想杀死对方。只不过陶璇先一步下手,潘学民还没来得及动手。”
朝夕相处的二人对彼此都有恨意,同床共枕却又同床异梦。
“有可能,”徐泾说,“陶璇必须解释清楚药的去向,应时安?”
应时安说:“去潘学民家。”
穆昔和付叶生同时起身。
徐泾:“派出所的也去?”
穆昔笑容乖巧,“报告徐副队长,是第一名的派出所也去哦。”
谢涟:“拿个第一把你们能的,也就是我们队长没去,林书琰能打得过我们队长?”
如果应时安参加比赛,起码能在一个项目中拿下第一名,他们刑侦队还能比不过棋山派出所?
刑侦队的人都默默点头,赞同谢涟的看法。
穆昔问:“你真是这样想的?”
“这是事实!等下次比赛,我们一定是第一!”
穆昔看向其他人,“大家都这样想?”
有人叹息道:“应队,下次你起码报个项目。”
应时安神色冷淡,对所谓竞赛的名次不感兴趣,没有回应。
谢涟说:“穆昔,你别否认,这就是事实!”
不管穆昔再怎么狡辩,都改变不了应队没参赛导致刑侦队丢分的事实!
穆昔的笑容忽然灿烂,“我没想反对。”
谢涟:“?”
他莫名其妙地警惕起来。
穆昔的性格,会认输?肯定不会。
她只会憋一肚子坏水,然后全喷在谢涟身上。
不祥的预感很快成真,穆昔露出魔鬼的笑容后,突然看向徐泾,“徐副队长,你的队员们对你都很有意见嘛。你看,他们都想让应时安去比赛,不想让你去,他们觉得你丢分了。”
刑侦队集体安静。
谢涟:“……”
这个王八蛋……
穆昔伤感道:“竞赛是为了督促我们不要懈怠,绝对不是要给把各个单位分出一二三级,与分数相比,难道不是同伴们之间的情谊更重要?他们竟然……唉,我都看不下去了!”
刑侦队员们:“……”
徐泾的脸色越来越好看,“的确是我拖后腿了。”
大家都能听到徐泾咬紧的后槽牙。
刑侦队员们:“……”
到底是谁在招惹穆昔!
在徐泾恐怖的注视下,一群大男人落荒而逃。
*
陶璇虽然已经被放回家中,但作为嫌疑人之一,是被二十四小时监视的。
几年前陶璇母亲遇害,她不愿继续住在曾经的家中,房子便借给朋友暂住,现在和潘学民一起在潘学民分到的小宿舍住。
面积虽然不大,但足够二人生活。
小房子窗明几净,饭桌上还放着花瓶,花瓶中有几朵鲜花。现在是冬天,这几朵花的价格不便宜,这是潘学民送给她的,就在昨天,说要给他们的爱情增添色彩。
这段时间潘学民变化很大,他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晚上经常溜到厨房偷偷抽烟。陶璇刚认识潘学民时,他的确是吸烟的,但陶璇不喜欢烟的味道,他忍了一年彻底戒了。
陶璇去摸过潘学民的口袋,没有可疑的东西。
陶璇拿着浇水壶去给花儿浇水。
警方去过潘学民工作的厂子,附近住的都是厂内工人,都已经听说潘学民死亡一事。
今天回来时,好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和平时一样,做该做的事情。
敲门声突然响起。
陶璇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怒气冲冲的女人,她看到陶璇,不由分说地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推搡进客厅。
“是你害了我弟弟?你个死女人!”
潘雪是潘学民的亲姐姐。
潘学民和陶璇在一起,他们全家人都不同意。
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盲人,还需要潘学民的照顾,娶了这样的老婆,不是给自己找罪受?潘学民倒好,为了一个瞎子,和家里吵了好几次,还搬出来和瞎子一起住,说什么方便照顾他。
前两年潘学民还回家要户口本,他想和瞎子结婚,家里人都气急了,爸妈把户口本藏了起来,这婚才没结成。
双方一直拖着。
“该死,警察说他是被毒死的,你敢给我弟弟下毒?!”
一同前来的潘莹制止道:“大姐,有话好好说,她毕竟是学民喜欢的女生。”
“潘学民就是眼瞎!那么多好姑娘看不到,就喜欢一个瞎子!你吃我弟的,用我弟的,没有他,你能有今天?你连个家人都没有,早就饿死在外面了,你居然恩将仇报!”
潘雪扯着陶璇的头发,伸手恰她,每一次都下了死手。
陶璇咬唇忍着。
潘莹于心不忍,“这样打下去要出事的!”
潘雪气喘吁吁松开她,讽刺道:“亲妈都死了,没人管的东西,能出什么事?我就是让她给学民偿命!凭什么天天要学民照顾她?学民如果找了其他女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潘雪还想动手。
她们进得急,大门没关,穆昔好奇地探头看着她们。
她和付叶生是跟刑侦队一起过来的。
潘莹看到门口有人,怔了怔,尴尬地拽潘雪,“姐……”
潘雪凶道:“看什么看,家事,别管!”
穆昔扭头对应时安说道:“这里有人家暴!”
潘雪:“……”
应时安将房门完全拉开,走进来。
付叶生、谢涟紧随其后。
潘雪:“……,你们是谁。”
穆昔走过去,“专门管家暴的。”
穆昔的个头和潘雪差不多,看着还比潘雪瘦弱,但她把潘雪拉走,再护住陶璇时,潘雪莫名其妙地矮了一头。
“你多管闲事。”
穆昔亮出证件,“家暴也违法,您是她的……母亲?”
潘雪:“我有这么老?!”
穆昔说:“那就是大姐?”
潘雪:“……”
姐姐就姐姐,还非得加一个“大”字,潘雪的心情从不爽变成极度不爽。
“我是潘学民的大姐!”
穆昔惊讶道:“潘学民已婚了?”
“没啊,怎么了。”
穆昔说:“没结婚,陶璇和潘学民就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就不叫家事。”她对陶璇说,“刚刚她殴打你,我们都看到了,你这边可以选择起诉。”
潘雪:“……”
潘莹打圆场道:“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弟弟出事,大姐太着急了。”
“对啊!”潘雪掩饰自己的慌乱,质问道,“你是警察,怎么还帮凶手说话?!你们快枪毙她!”
虽然警方也在怀疑陶璇,但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说是陶璇杀人,潘雪的要求实在让人无奈。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来打人,潘雪属于难缠的家属,刑警们最怕遇到这种事。
谢涟低下头,避免被潘雪盯上,他可不想和家属们掰扯这种事。
锅推给穆昔就就好,她平时不是爱逞能?就看她怎么应付。
穆昔选择激动地抓住潘雪的手。
谢涟:“?”
这是什么套路,求人家别闹??
穆昔说:“太好了!你早说呀!”
潘雪也被热情的穆昔搞懵了,“说、说什么?”
“你看你,你有陶璇杀人的证据,怎么不拿出来?你拿出来,我们核实然后抓人,不久能结案了?为了你弟弟,你也该拿出证据,快把证据给我,我现在就抓陶璇回去,咱们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她枪毙!”
潘雪:“……”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坑里。
“我现在没证据。”
穆昔秒收笑容,打开潘雪的手,冷漠道:“没证据?没证据你嚷嚷什么?没证据就跑过来打人?去隔壁房间,我们有话要问!”
潘雪:“……”
她完全被穆昔搞懵了,哪里还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地跟着潘莹走了,在应时安的示意下,谢涟进去问话。
付叶生咬唇看天。
穆昔的表演水平真是越来越好,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现在他最需要学习的就是憋笑能力,以免穆昔折腾人时,他不小心笑出声,成为被集火的目标。
潘雪一走,客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董璇。想到陶璇买的药物,他们无法用平常的眼光看待她。
应时安请她坐下。
她轻轻抚摸着被潘雪掐过的地方,垂头轻声道:“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应时安问:“怎么还没休息?”
“学民刚出事,睡不着。”
“感情不错。”应时安道,“最近没吵架?”
陶璇说:“我们从来没吵过架。”
“不可能吧,在一起四年没吵过架?你俩是正常人吗?”付叶生嘀咕道,“我妈天天都想揍我爸。”
陶璇道:“他对我很好,事事都顺着我,我没必要和他吵,如果不信,你们可以问他的姐姐。”
应时安又问道:“没有吵架,最近也没发生其他事?”
陶璇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买抗焦虑类药物。”
陶璇抿唇。
应时安问:“买来的药在哪里。”
陶璇的呼吸有些局促。
付叶生劝道:“你就都招了吧,人家已经查到你买药的事了,说明白比较好。”
陶璇起身走到五斗橱前,拉开第一个抽屉摸索片刻,将白色的药瓶交给应时安。
“我只是……我想给自己吃。”
应时安接过药瓶,先检查药片的数量,数量是对的,还需要再检验药瓶上的指纹以及药片是否作假。
付叶生说:“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挺好吗?而且这玩意得看过医生,遵从医嘱。”
陶璇抱着胳膊不作声。
穆昔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自尽?”
陶璇点头。
“你想自杀?!”付叶生惊讶道,“为什么?”
“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如果我天生就是盲人,或许可以适应。但我曾经看到过色彩,这辈子却再也见不到了,生活实在没意思。”
“你和潘学民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陶璇说:“感情好有什么用?他家里人一直反对我们交往,我也知道我会拖累他,我不想再拖累了。”
付叶生越听越疑惑。
陶璇买药是为了自杀?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应时安说:“我们需要检查潘学民的遗物,方便吗?”
陶璇点头,“我带你们去。”
“穆昔去,”应时安看着陶璇说道,“我还有话要问你。”
*
应时安留在客厅盘问陶璇,穆昔和付叶生去了二人的卧室。
卧室中有一张双人床,还有衣柜和书桌。衣柜里大多是陶璇的衣服,潘学民的衣服只占据一小部分。
书桌应该是陶璇在用,上面有盲人用的书籍。
“连床单都是粉色的,是陶璇喜欢的,潘学民对她是真好。”付叶生瞄向穆昔,“你和应队的床单是什么颜色的?”
穆昔说:“粉色的。”
“应队对你也很好!”
穆昔:“……可我对粉色一般,我看蓝色比较好。”
付叶生找补道:“你换成蓝色的,应队肯定也同意,他对你绝对好。”
穆昔决定案子结束后试探试探应时安。
付叶生去翻衣柜,穆昔检查书桌和床。
她掀开被子,看到暖水袋上套着陶璇织的毛线套,两个人在很努力地过小日子。床下的抽屉里有计生用品,一盒里只剩下两个,两人的感情好像也没问题。
付叶生念叨道:“我觉得咱们说潘学民和陶璇母亲的案子有关太武断了,人家陶璇不是傻子,能和杀母凶手在一起四年?而且潘学民对陶璇是真的好,你说潘学民会不会和陶璇一样,就是自杀,他也买药了嘛。”
付叶生刚唠叨完,手便摸到了东西,他推开潘学民的衣服,拿出一个软壳笔记本。
他随手翻开,好奇地翻看,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付叶生惊呼道:“是潘学民的日记!”
第110章
潘学民学历不高,字写得歪七扭八。
软壳笔记本是化工厂发的,上面有单位的名字,还有时间。
“哦呦,这本子是二十年前的了,潘学民写了二十多年日记?挺有毅力。”
穆昔道:“下次谢涟去医院看脑子,你一起去看看。”
付叶生委屈道:“干嘛说我笨。”
“二十多年的日记,笔记本才多厚?”穆昔接过笔记本翻开,“后半部分还全是新纸,一点儿褶皱都没有。”
穆昔扫了几眼,拿着日记去客厅找应时安。
“潘学民的日记本。”
应时安陶璇,“他有写日记的习惯?”
陶璇看着穆昔出来的方向愣着。
付叶生道:“这是傻了?还是心虚了?”
“不……”陶璇回过神,柔声道,“其实我从不知他会写日记,他一直说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最讨厌看书写字。”
“你不知道日记本藏在哪里?”
陶璇说:“我看不到,也不知道他藏过。”
穆昔坐到应时安身边,翻看日记,递给他一部分一起看。
日记从小学三年级上学期开学第一天开始,语文老师给班里的孩子布置作业,要求每周写一篇日记。
潘学民第一篇日记的主要内容为:抱怨要写日记。
他歪歪扭扭的字体简直没法看,错字频出,一篇日记七八十个字,有十个都是拼音。
穆昔评价道:“他说自己学习不好,倒是很中肯。”
后面近一半的日记都是在三年级记的,往后是六年级写了一篇,初二那年糊弄了一篇,写的都是流水账,初二那年写的还有老师的评语:不知所云。
一直到他二十岁,才又开始写了几篇。
“这里!有孔永新的名字!”
付叶生指着最新一页大叫。
这是六年前的日记,记录了潘学民喜欢上马拉松,并结实了相同爱好者孔永新的过程。日记中,潘学民将孔永新称之为挚友。
“挚”字用汉语拼音。
往后几页,又是没用的内容。
穆昔翻到中间的部分,日期才到最近。
潘学民日记的风格骤变,从前是记录流水账,最近几篇的口吻完全不同。潘学民的情绪波动非常大,每一篇日记都在宣泄他心中的恐惧。
“他在跟踪我,是他在跟踪我。”
“他想杀了我,我不想死。”
“那件事不怪我,凭什么要报复我?”
“是他自己对不起家里人!是他把那些人引过去的!他爷爷是被他们吓死的!我是担心他出事,才把他欠钱的事情告诉他爸妈!”
“孔永新是个人渣!”
潘学民的日记结束在对孔永新的控诉中。
付叶生以前没跟过几次刑事案件,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破案过程,比谁都激动,“是孔永新杀了潘学民!你们看潘学民写的,肯定是孔永新借钱还不上,大概是借了高利贷!潘学民将高利贷的事告诉他的父母,结果放高利贷的去孔永新家里要钱,把孔永新的爷爷吓死了,他爷爷大概有基础病!孔永新还因此和家里断了联系,他爸妈都不愿意来认领尸体,孔永新恨潘学民!”
这一刻,付叶生认为自己的智商水平到达巅峰,足以媲美爱因斯坦,特斯拉在他面前都得称小弟。
付叶生自豪道:“破案也没那么难嘛,我要告诉师父,我成功破案了!”
穆昔和应时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付叶生:“?,不是这样吗?”
穆昔说:“二百五去医院的时候,你俩一起挂号。”
付叶生:“……,我的推断有问题?应队?”
应时安朝屋内喊道:“谢涟。”
谢涟打开门走出来。
应时安说:“去和他一起挂号。”
谢涟:“??”
付叶生拿走日记本又看了好几遍,委屈道:“就是这个意思嘛,我到底错在哪里?”
穆昔沉思片刻,说:“你错在是人,如果你是老虎、是狮子,你就是他们的智商担当。”
付叶生:“……”
应时安问:“一个最简单的事,潘学民是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啊。”
“孔永新呢。”
“五天前。”
穆昔说:“难道是孔永新的鬼混杀了潘学民?”
付叶生:“……”
对哦……
谢涟走过来,亲昵地勾住付叶生的脖子,“兄弟,你这脑子都跟我混成一个档次了?以后咱俩一起玩,咱俩是五百,不是二百五。”
付叶生:“……”
“还有一个问题,”穆昔看向陶璇,“后面几篇的字迹和前面不一样。”
“潘学民长大了,字迹有改变?”
穆昔往前翻了几页,指给付叶生看,“以他和孔永新相识这一篇为分界线,前面的字迹和后面完全不同。不过我对比的不是这点,而是在这一篇之后,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一个人写的,笔迹一样有问题?”
“就算是同一人,在不同时间写下的不同字,字迹也会有变化。字迹完全相同只能说明这是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写完了。而且你看纸张的新旧程度,从这一篇往后几乎是一致的,日记本的后半部分是伪造的。”
有人伪造潘学民的日记,日记内容与孔永新有关,他想让警方认为,是孔永新在报复潘学民。
会这样做的,只有凶手。
穆昔再次看向陶璇。
陶璇说:“我真的不清楚,我从来没见过日记本。”
穆昔拧了下眉,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
应时安说:“伪造日记的人需要具备以下一个条件,他知道潘学民小时候曾经写过日记,他知道潘学民和孔永新因为马拉松相识,他能找到这本日记本。这些事,只有与潘学民亲近的人才能做出来。”
付叶生道:“这不就是陶璇?只有陶璇。”
陶璇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穆昔道:“你不用急着解释,这本日记,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穆昔点了点孔永新的名字,“只有孔永新活着,这篇日记才能让警方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但现在,孔永新死的比潘学民还早。”
谢涟问:“这能说明什么?”
穆昔顶着陶璇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说明,伪造日记、杀害潘学民的人,不知道孔永新已经死了。这个人,最近没接触过孔永新。”
屋内陷入安静之中。
付叶生还没想明白,他见穆昔和应时安都在看陶璇,也跟着看过去。
陶璇偏开头。
穆昔忽然笑道:“你去找过孔永新,为什么去见他?”
陶璇否认道:“我没去过。”
“有目击证人见过你。”
“……”
“陶璇,隐瞒真相对你没有好处,除非你就是杀害潘学民或者孔永新的凶手。”
“我是去过附近,”陶璇说,“我只是……只是发现他跟踪学民,担心他会对学民做不利的事情,才想搞清楚他是谁。”
“你和孔永新说了什么。”
“没能说什么,他已经死了。”
穆昔:“?”
陶璇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担心会被怀疑,就走了。”
没人回应陶璇。
陶璇奇怪道:“为什么不说话?我没有撒谎,他真的已经死了,我没有害他。”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穆昔看了她许久才说:“目击证人看到你的时间在半个月前。”
孔永新死亡却是在五天前,陶璇去了不止一次。
陶璇抿唇不语。
良久,她才坚持道:“我是担心他对学民不利,我第二次去时,他已经死了,房门没有上锁,我害怕被牵连,没报警就走了。”
*
晚上做梦时,穆昔脑中还是陶璇坚称没杀害孔永新的模样,早上六点她被闹钟吵醒。穆昔简单收拾后,吃了阿姨准备的早餐,出门去跑步。
她还没走到平时跑步的公园,周谨、林书琰、付叶生三人追了上来,几人死死盯着彼此,一副休想背着我去努力的样子。
接下来一整天,穆昔都在考虑孔永新和潘学民的死。
昨天应时安留在队里加班没有回家,今天能看到孔永新的尸检报告,如果孔永新是意外死亡,陶璇将彻底洗清嫌疑,如果是他杀,陶璇就很难说清了。
但陶璇本是杀害潘学民的疑凶,现在因为一本凶手的日记,反倒摆脱嫌疑,这案子还真有意思,穆昔很想知道答案。
穆昔特意和安良军换了值班时间,下午五点钟,穆昔准时换好衣服往外冲,正巧遇上刚所里的唐英武。
“又去刑侦队?”
总替其他单位办事不太妥,穆昔选择做假笑女孩,“不是呀,我去约会,最近新认识一个男生,长得特别好看。”
穆昔瞎扯完就往外跑。
付叶生默默拿起外套。
唐英武问:“你也新认识了一个好看的男生?”
付叶生:“……他有个妹妹,长得也挺好看。”
穆昔和付叶生成功跑路,周谨坐不住了,他想等唐英武回办公室再走,但唐英武在安良军面前停下,俩人在讨论最近的出警情况。
周谨站起来,唐英武看过来。
“怎么,难道他有两个妹妹,你看上另一个?”
周谨:“……”
一个又一个妹妹冒出来,似乎不太妥,也不真实。
周谨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妈长得也挺好看。”
林书琰看过来。
其他人都看过来。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
几秒钟后,林书琰起身,“唐所,我记得您说过今晚要多留一个人加班,建议找撒谎最拙劣的。”
他说完,淡定地收拾好东西,路过周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光明正大离开。
唐英武道:“最拙劣的,今天加班。”
周谨:“……”
哪里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