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钟天明不止蓄意发难, 还要帮忠爷算一笔账。
他说:“贵公司的一台老虎机官方定价,月租是两千块,目前市面上有三百台非法老虎机, 年收入可达七百二十万, 博.彩业是四成税率, 如果确定那些老虎机是贵公司私自投放且未申报的,那么仅仅这一项,你们已逃税近三百万/年。”
忠爷没说话, 但麦会长倒抽一口凉气:“逃税是要被吊销赌牌的。”
政府之所以发放博.彩业牌照, 当然是为了税收。
如果钟天明有证据能证明是忠爷自己在监守自盗,赌牌都将被政府没收。
但这个好办, 忠爷有的是人脉, 打点一下再象征性补点税款, 事情就可以压下去。
他笑着说:“钟sir,看来账务方面有误, 我回去严查, 一定补税。”
钟天明双手依然按着田义:“搞出如此大的误差, 忠爷,您的财务很不合格。”
忠爷苦涩一笑:“感谢钟sir提醒,我也确实该检讨。”
说来何其扎心,老虎机是个一本万利的产业,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足足七成的收入被人偷走了, 更讽刺的是, 目前租赁业务的账目是由阮天浩负责的。
同样的年龄, 同样是他的血脉。
钟天明一介差官算起账来朗朗上口。
专门支持留洋学过金融的阮天浩却连账簿都不会看,被人当成猴子耍?
那么又是谁,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侵吞他的产业的?
其实就连苏娇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没别人,就是阮天浩的亲舅舅,田义。
而虽说九龙有十万古惑仔是夸张,但在三合会做打手的至少五六千人。
忠爷名下,月月发薪水的就有三千人。
能于三千人中混成堂口二当家,田义自然不可小觑。
他笑着说:“爷,收租一事我只挂名,办事的是钟诚,要查这件事,咱得先问他。”
钟诚是忠爷大陆来的侄子,曾经是堂口二当家,目前是三把手。
田义这明显是在甩锅,那么,忠爷会信他吗?
既是大佬,又一把年纪了,忠爷的城府当然很深,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所以他一手攥着拐杖,摆摆手说:“辛苦阿娇上菜,不聊这些了,咱们先吃饭吧。”
就好比季胤和乔红革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钟天明的身世虽然阮家内部人知道,但毕竟是家族秘辛,外人当然不知,所以麦会长看钟天明:“既你也在,一起吃?”
忠爷语声嘶哑,态度堪称低声下气:“钟sir可否赏我个脸,一起吃?”
但曾经嫌人家太笨,说不救就不救。
如今想要心平气和的同桌吃饭,哪那么容易?
钟天明语气淡淡,但一张口就又是王炸:“东九龙注册在案的赌场共18家,但那边的警署摸底排查下来,在经营的就有30家,我还忙这件事,饭就不吃了。”
麦会长倒抽一口冷气,想说什么的,但终是闭上了嘴。
忠爷握着拐杖的手也是陡然一攥,面色都青了。
东九龙可是他自己的地盘,如果连具体开设赌场的数目都有误,可见是有大家贼,也就是说他还没死呢,曾经用大儿子一家换来的事业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那阮智仁夫妻不也就白白被绑匪虐杀了?
他们的死又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跟刚才的老虎机事件相比,赌场一事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就在忠爷的面如死灰中,钟天明悄然出门了。
苏娇刚刚泡了茶,还要上冷盘,烧热菜,恰跟着他前后脚出门。
他下了后楼梯,一把拉开后院门:“阿荣?”
门上有个穿黑衫的男人,转身:“嗯?”
钟天明突然挥手搧了对方一巴掌,声音不算响,但那人直接倒了。
于他来说打人不过家常便饭,但苏娇这还是头一回见。
她停在楼梯上,愣神的瞬间又走过来一个人,钟天明利落抬手,又是一巴掌。
没错,眨眼之间他两巴掌搧翻了两个人。
然后他关上门并挽袖子,行云流水一般开水龙头,洗手。
要知道,那俩穿黑衫的都是忠爷的马仔,之所以守在后门,当然是在放风。
钟天明打完后,他们没哼也没叫,就意味着他们是被搧到急性昏迷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恶狼警长吧,苏娇可算明白,为啥人人都怕被他盯上了。
但慕然抬头,看到她站在楼梯上,他也愣住了。
当然,楼上急等着上菜,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苏娇转身进厨房了。
转眼烧好了热菜,她再端着托盘上楼。
当着如丧考妣的忠爷的面,麦会长不敢表现的太夸张,但也忍不住说:“哇,我好久没吃过猪脚姜了。”
再一看卤水拼盘中有自己最喜吃的大肠,还有一盘薄而透亮的腊味,顿时满口腔泌的都是口水,就又未免有点乐极生悲,因为忠爷瞧着不像是有胃口的样子。
他长久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举楮,就搞的麦会长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要是忠爷没胃口,不想吃了,她索性把菜全打包回家,慢慢吃。
先是凉拼,然后才是热菜。
苏娇端上热菜来,乍一进门,看到麦会长一直在朝她挤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精心准备的菜,难道忠爷这就不吃了?
或者因为被大孙子揭了他堂口的污糟,他生气了,要当场发怒掀桌子?
但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苏娇能开酒楼,就具备两样素质,一是,她是最优秀的厨师,二,她还是最优秀的大堂经理,在她这儿,管你是谁,都得先吃饭。
把热菜里的招牌,酸辣鸡杂往忠爷面前一摆,她问:“您怕是没有胃口?”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田义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什么心思,揣摩说:“爷要胃口不好,咱直接回家吧。”
苏娇一笑,语带戏谑:“对。不然您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兜不住。”
她都这么说了,田义也站起来了,麦会长都准备好打包了,结果忠爷温温一笑看苏娇:“我倒想走,但这桌菜有色有香更有味,我要不吃,岂不太亏了点。”
又不着痕迹塞了她一张名片,转而对麦会长说:“咱们开吃吧。”
苏娇接了名片,当然没有声张,出来一看,见名片上的人名字叫钟诚。
她当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虽然刚才忠爷没有发作,甚至,在钟天明指向非常明显的时候,他都没用怀疑的目光看过田义,但其实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说来老爷子也是够可怜的。
为了能把家业顺利传给大孙子,他随身带的甚至不是自己的心腹。
可是一旦田义出了问题又被他识破,就他那年龄,那身板,就只有一个字,死。
但老爷子当然不甘心死,悄悄递名片给苏娇,是想喊人来保护他。
钟诚,这个人名字苏娇蛮熟悉的,不过她只闻其名,并没有见过其人。
看名片上有大哥大的号码,她于是在二楼吧台拨了过去,但她才说了句我是苏记酒楼,那边就笑着说:“是苏大小姐吧,放心,我已经到酒楼楼下了。”
苏娇心头一动,反问:“是不是刚才钟sir已经给您打过电话了?”
对面再一笑,重复说:“我人就在楼下。”
也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苏鸣出现在楼梯上:“阿姐你快来。”
苏娇下到一楼,这会儿吃面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完了,但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衫的,忠爷的手下,不过他们倒没吵吵,喊叫的是金花姐:“谁啊,敢打社团的人?”
苏娇出门一看,恰是刚才被钟sir放翻的那两个。
确实被打的挺严重,俩人虽然都已经醒了,但耳朵鼻子全在流血。
要是金花姐不吵吵,大晚上的,路人只当那俩人是喝醉了,没人会注意,但她一嚷嚷,就有好事之徒过来围观了,而虽然钟天明就在后门口,也可以用他的方式来解释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苏娇解释会更好一点。
她大声说:“金花姐你可别乱说,他们哪是什么社团的人,是贼!”
且不说金花姐,围观的人也全一愣:“贼?”
苏娇抱臂:“对啊,趁着我们酒楼,悄悄从后厨上楼,想偷我的存款,金戒指和金手镯,被发现了还敢动手,要不是我老公是警察,我还真得吃亏。”
金花姐恍然大悟:“所以是钟sir打的,他下手可真重。”
苏娇立刻指她鼻子:“金花姐你搞搞清楚喔,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是阿sir,是我老公,要我说,他也太软弱了点,是我,我就打死这俩狗贼。”
转身进门又回头,她盯着钟天明,再说:“谁敢再打酒楼的主意,下场就是他俩!”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一脸阴霾的钟sir,眼睛却是笑笑的。
事实证明,只要普通人遇到点难事才会吃不下饭。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越是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反而越沉得住气。
所以忠爷这一餐饭不但菜吃得很多,还添了半碗米饭,跟麦会长俩谈笑风声,吃完之后也是开开心心的下楼,还专门跟苏旺握手告别,这才离开了。
对了,苏娇送他到巷口,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人开来了一辆新车,把忠爷接到车上去了,而田义在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一直在发抖。
当然了,社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是不会演在表面上的。
所以吃完饭,他们集体上车,离开了。
苏娇心里有一些疑惑要问,所以洗完澡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丢给钟天明,看他打开水龙头,接了水开始搓衣服,她索性也没回房,坐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钟sir,被你打到耳朵出血的那两个,是不是田义手下的得力干将?”
钟天明手搓的刷刷的,声温:“大小姐好聪明的。”
其实不是苏娇聪明,而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田义不是凭本事杀到二把手的位置上的,是被忠爷看在亲戚面子上提上去的,而他派来,在苏记守后门的,自然就是他最得力的亲信,是左膀右臂,也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两员干将。
钟天明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
本来如果由他爸他妈经营赌牌,经营有序,管理有秩,那么企业不但能发展,而且税收供得上,营收好,东方巴士赚的利润自然也高,于大家都好。
可他的父母没了,在忠爷的经营下赌牌也眼看要丢,他又怎能甘心?
但当然,在他被改姓并挪出族谱,父母也早已死去,很难证明亲子关系的情况下,用法律的手段拿回赌牌并不现实,不过如果他搞垮了二房,赌牌自然就会归他。
不过苏娇虽然知道钟sir的意图,但当然不知道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就想好好问一问。
这时苏鸣已经睡了,季凯抱着他的猫,还在屋子里瞎晃悠。
看到钟天明在洗衣服,他打开了窗户:“苏小姐,你有没有觉得钟sir这人对你好的有点可怕?”
又说:“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喔。”
人家两口子开开心心聊小天儿,他非要当电灯泡?
苏娇回身问:“晚上刷牙了吧,洗澡了吗,洗完了就去睡觉。”
季凯偏不,还又说:“我听说忠爷是个特别优秀的上门女婿,但我觉得他肯定比不上钟sir,我就不信,他能像钟sir这样,天天坚持给太太洗衣服。”
又问钟天明:“为什么呀钟sir,你干嘛对苏小姐那么好?”
其实苏娇也觉得钟天明对她好的太离谱。
对上自己的亲爷爷,他是恨不能一张嘴就把对方给创死的。
对于警署的同事,季凯,包括苏记诸人他都淡淡的。
可结婚好几个月了,他但凡在家,就总会把卧室,天台的卫生搞干净,也会把她的衣服搓的干干净净。
而且她也发现了,只要她睡着了,就会于梦里去揪钟sir的小咪咪。
那是个坏毛病,她曾经把乔淑贞的咪咪都揪到发炎过。
有时候把阿娘揪痛,她也会骂她,凶她的。
但她天天那么揪,钟sir那么躁的性格却没有不耐烦,也没跟她发火,为什么?
这么一想,苏娇就不但害怕,还有点惶恐,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对钟sir好一点,再或者,她也不介意主动一点,但要命的是她这个月的大姨妈似乎特别漫长。
都六天了还没走,怎么办?
苏娇正想着,屋子里有BB机响了起来。
钟天明不经意皱眉头:“麻烦帮我拿一下呼机。”
人人都要睡觉,休息的时间了,又有案子,他当然心烦。
但苏娇进屋一看BB机,就发现于钟天明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响的是她的机子,但于她来说,消息就不大好了,因为文字消息的落款只有一个字:胤。
……
季胤依然是亲自驾车而来,也依然遵守跟乔红革的承诺,只在巷口。
他只带了一个手下,阿彪,他应该也察觉苏娇跟他家大佬关系不一般了,老远就在点头哈腰,而且只等苏娇到巷口,立刻就到远处去了。
季胤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看到苏娇走过来,老远就在笑。
但苏娇给他的态度只有四个字,冷若冰霜。
她问:“季先生有事?”
季胤目光挪都不挪一下,直勾勾盯着苏娇:“这个周末东方巴士应该还要下跌,但周一必定大涨,明天收盘之前你记得进场,否则到周一可就来不及了。”
这个周末他将联合忠爷一起给东方巴士打强心针,到了周一开盘,必然有很多散户抢着往里进,到时候大家都举着支票买它,苏娇会连队都挤不进去的。
这方面的经验苏娇比较少,毕竟她也才刚刚开始操作嘛。
她说:“谢谢季先生提醒。”
季胤再笑:“能凭一己之力把支强股拉下马,大小姐你确实厉害。”
苏娇不想多说,正欲走,季胤又说:“但更厉害的是,我让丧辉的女人把钟天明打人的事情吵出来,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人看到他做事了,可是阿娇啊……”
苏娇明白了:“刚才金花姐大吵大闹,是你授意的?”
季胤苦笑,点了点头。
刚才钟天明打了田义两个手下,本来那属于黑吃黑,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之所以金花姐会站出来嚷嚷,就是季胤给的指示。
要让钟天明知道,他作为警察,随意下黑手,季胤的人看到了。
凭借那点事,季胤以后也想要挟钟sir的。
但是缘份也是报应,偏偏乔红革的女儿招赘了钟天明,要帮他圆谎。
季胤的阴谋诡计也就胎死腹中了。
而且叫他骄傲但又头痛的是,苏娇不论对人对事还是发生紧急情况时的应变能力,在他看来都堪称极致,或者说只要给她舞台,她是能做一个堂口的话事人的。
他也不介意他的四方堂和典当行以后有个女话事人。
可是苏娇偏偏一心向着钟天明,还跟他做对,叫他如何是好?
他为此很苦恼吧。
但苏娇却笑了一脸的开心。
她说:“季先生,我们这光明巷大概跟您相冲,您看,您来一回就得不开心一回,我建议您以后少来的好,天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吧。”
季胤却递过来一张支票:“辛苦你了,苏大小姐。”
见苏娇不接,又说:“我向麦会长做了承诺,赞助周末慈善捐款活动的点心,拿着吧,届时参加活动的,还有从香江岛过来的有钱人,于你的店是很好的宣传。”
后天就要举行慈善义捐活动了,届时与会的点心将由苏记供给。
赚不赚钱倒在其次,只要忠爷和季胤随便夸苏记两句,就会有更多高档次的大佬们来苏记吃饭了,而通过他们,苏娇将得到更多股票方面的涨跌信息。
有钱不赚王八蛋,接过支票,苏娇说:“谢谢。”
季胤再问:“麦会长有没有跟你讲过,有个匿名人士用你母亲的名义捐款的事……”
苏娇已经转身要走人了:“讲过,但我不想猜那个人是谁,再见。”
都不带回头的,她就那么走了。
据说但凡是男人,都会更疼女儿一点。
没有女儿的时候季胤不理解,还觉得这种话很可笑,因为在他看来,女性有种天然的弱势,就是她们总会感情用事,也太软弱。
他也从没见过有那个女性的理智能大于情感的,直到他几番跟苏娇交锋。
现在的他觉得,只要这个聪明到能跟他针锋相对的女孩真是他的女儿,她要星星,他都考虑上天去摘。
……
看老大坐在车上长久的沉默着,阿彪上前:“是不是该回去了?”
季胤摆手:“我再待会儿。”
假设苏娇真的是他女儿,他只觉得夜风都突然变的温柔了起来。
不过不用着急,后天这件事就会有答案了。
毕竟他才是西九龙的话事人,有权有势,他会让那女孩低头,跟着他上医院的。
……
周进财和苏鸣依然只专注于炸酱面,点心就由苏娇来烤。
季胤的意思是,总共也就十几个参会者,要八样点心,各样装上两三盒就好。
但苏娇考虑到与会的人吃点心,顶多也就一两枚,剩下的都会捐到福利院,而且她的点心虽然食材确实好,但是定价也很高,有可溢价的空间,她遂各样都烤了一大盘,这样,等参会的人全吃完,剩下的就可以直接送给福利院的老人孩子们了。
而且她做的,除了像菜头饼,四喜饼,腐乳饼等茶点外,剩下的诸如冬瓜糖,柚皮糖,蛋口酥和肚脐饼,反沙芋头,酥甜饺子,都是老人孩子们都爱吃,而且可以久放都不会坏的点心。
在这件事情中,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季凯了。
他原来分明不爱吃点心,吃了也不消化,堵在胃里,只会让他觉得呕逆难受。
但是苏娇周六先给了他几枚菜头饼,吃完之后,周末他的胃口突然就开了,而且他贼喜欢吃蛋口酥和反沙芋头,越吃越香,而且神奇的是,吃再多都不会反胃。
当然,他也不知道,菜头饼的主材是萝卜,而正所谓萝卜赛人参,它虽然廉价,但在食疗谱系中,却是开胃的佳品,人生都比不了。
诸如慈善类的聚会,一般都会安排在下午。
大家先聊天,吃茶点,商议事情并招待记者,到了晚上再一起吃顿饭,都是老熟人嘛,既联络了感情,也办了事情。
赶在下午一点钟,苏娇就得把各式点心送过去了。
她一个人当然搬不完,而她刚刚摆好盘子,就发现才摆好的反沙芋头又少了一块,再一看季凯,他竟然在给猫猫喂点心,而且猫猫还吃得挺香。
把猫抢过来,上楼关进笼子,她抓着季凯先洗手,再给他两只托盘:“端着,跟我一起去福利会。”
季凯其实也想去,但他跟苏娇脾气很像,总喜欢犟嘴:“要我不想去呢?”
苏娇才说了句:“我的猫……”
季凯立刻说:“好吧好吧,快走吧,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话说,关于钟sir到底准备怎么把东方巴士从忠爷手中讨回来,握以自己名下这件事,苏娇知道他一直在筹谋,现在也正式开始做了,但并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当然,她所知道的,关于他们全家被绑一事也全是道听途说。
但今天她刚到福利会,就发现他竟然也在,而且是跟九龙警署的总警司,也就是她跟他相亲的时候见过的那个中年警长,俩人正在走廊里聊着什么。
看到苏娇来,总警司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苏娇继续往里走,就发现虽然才中午,但已经来了好些人了,福利会的职员们也都忙忙碌碌的。
今天这场捐款会主要是为了帮阮天浩洗白白,他当然也在。
不过他不在外面,而是跟着他爷爷,他爸在会长办公室里,正在跟麦会长聊天。
在外面的是他弟弟,阮天赐。
他远远就在喊:“嘿,凯少。”
又上下打量苏娇:“这位靓妹是谁啊。”
季凯端了两托盘子的点心,走了一路胳膊酸,转交给阮天赐,得意洋洋的指苏娇:“苏大美女,我的御用主厨,还有,我最爱的小猫咪咪的妈妈,就是她咯。”
他又嘿嘿坏笑:“问过你哥吗,在我家的俱乐部里,螵的爽不爽啊?”
阮天赐刚想说话,抬头看到老妈田素玉在身后,吐了一下舌头说:“咱们一会儿再聊。”
田素玉带着几个女佣,其中就有前几天跑到苏记找茬的那个孙云慧,作为东道主嘛,正在布置会议室,而到了今天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也不可能再耍横了。
反而,她表现的彬彬有礼,像个合格的大家太太。
从苏娇手里接过点心,她说:“谢谢苏小姐。”
又问:“这些点心要结账的吧,总共多少钱,我来付。”
苏娇淡淡说:“有人已经结过了。”
田素玉笑着点头:“那就好。”
再看季凯:“这是季老板家的三少爷,阿凯吧,你好像胖了许多。”
一个女佣附和说:“他整个儿大变样,刚才我都没敢认。”
在酒楼住了一段时间,季凯的黑眼圈不见了,面色也肉眼可见的正常了,甚至,他原来只要一出汗皮肤就会痒痛难捺,那种症状现在也减轻了不少。
不过对于有毒.品成瘾性的人,有句话一般是最忌讳人问的。
但田素玉偏偏就问了:“你现在还在吸吗,是不是换好东西了,面上怎么看不出来。”
季凯的脸色刷的就变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那会勾起他已经强压到骨缝中的毒瘾,只要有人提起,他就难免会去想,然后做傻事。
但在这方面,苏娇似乎有种独道的魔力,她笑着说:“他当然吸啊。”
季凯分明已经戒毒很久了,苏娇却那么随意的说他还在吸?
人总是喜欢拿自家孩子跟别人家的比的,而有季凯这个瘾君子在,阮天浩去螵都不算什么大事了,所以包括田素玉和她的女佣们,都控制不住的上扬了嘴角。
但就在季凯怒极,拳头一捏准备要打人时苏娇又说:“凯少整天沉迷于吸我买的小猫咪,猫猫的毛毛都要被他吸光了,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收点钱,给我的猫猫做工伤费呢。”
田素玉没听懂什么叫个吸猫。
但她家有猫,阮天赐也很喜欢猫的,一听就懂了:“哇,凯少,你也有猫猫啦?”
要说起苏娇买的那只大脸笨小猫,季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根本无法想象它有多可爱,走吧,跟我一起上我们酒楼,看看我的猫去?”
但田素玉立刻喊她儿子:“天赐,不可以去。”
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显然并不太信季凯不吸毒,改吸猫了这种鬼话。
而一个正常的母亲,都是绝不允许孩子跟一个瘾君子混的。
怕季凯还要勾搭她儿子,她遂对苏娇说:“剩下的工作由我们的人来做就好,苏小姐你开着酒楼,还要忙着拉面,早点回去吧。”
还好季凯迟钝一点,没发现田素玉对他的嫌弃,不然,孩子心理上估计又得受刺激。
其实苏娇也是今天的贵客之一。
作为乔淑贞的女儿,被邀请过来,揭牌以她母亲为名的慈善基金。
虽说掏钱的人是季胤,而且他肯定没安好心,但既他肯掏钱,又是捐在乔淑贞很喜欢的女性.福利事业上,苏娇不但赏光出席,今天还刻意收拾打扮了一下自己。
她是乔淑贞的女儿,但比她娘硬气得多。
季胤的钱,她要他捐出去,他提的要求,她一个都不会答应,这就是她的态度。
但这时就连苏娇都没有想到,钟天明针对忠爷,今天还有一场发难。
她刚出到走廊,眼不丁儿的,季凯就不知道又蹿哪里去了。
她去找季凯,经过一间屋子,却见钟天明和忠爷俩面对面,在屋子里站着。
当然了,钟sir是她丈夫,在此刻,她原地化身小钻风,就开始帮他站着放风,看人了。
钟天明在看忠爷:“您总说我小时候显得很笨,我已经愿意跟您对话,可以为您解答那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可以为您还原那桩可怕的绑架案,但不想听您说要杀了谁为我解恨,报仇一类的话,只要您一个态度,东方巴士,您打算怎么处理?”
苏娇心说钟sir这效率就是快,她还在好奇,阮天浩的舅舅田义中饱私囊,他会怎么处理。
忠爷呢,他又打算怎么处理他大孙子的亲信。
结果钟天明和忠爷,却已经谈到东方巴士的继承权问题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有些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成长经历挂在嘴边。
尤其谈恋爱的时候, 男女都喜欢向异性倾诉自己的成长经历。
但钟天明不是。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跟苏娇讲一讲曾经,那还可以获得她的同情分。
可他一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但他越不提苏娇就越好奇, 这时听他说自己小时候显得笨是有原因的, 当然愈发好奇,也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恰好这时阮天浩出了会长室,左右一看, 朝苏娇走了来:“嗨, 苏小姐。”
他彬彬有礼的问:“你有没有看到过我爷爷?”
钟天明和忠爷所在的是福利会的家事调解室,专门调解家庭矛盾的屋子, 与他俩的关系还蛮应景的, 因为屋子里的俩人都不吭气, 苏娇关上了门,说:“没有。”
不过阮天浩并没有离开, 反而主动跟苏娇握手:“祝你和钟sir新婚愉快。”
苏娇当然说:“谢谢。”
见他站到了自己身边, 就那么木呆呆的站着, 她又问:“您不是在找忠爷?”
阮天浩温温一笑:“不着急。”
苏娇跟钟天明结婚的事虽然没人通知忠爷,但阮氏一门上下当然知道,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还有马仔帮他们偷拍到的,苏娇的照片阮天浩也曾专门看过。
说来他其实挺冤的,因为虽然他原来也认识梁铖,但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之所以跟梁铖约出来见面, 还是他老爹阮智信授意, 让他来找梁铖打听苏娇底细的缘故。
但梁铖既能诱惑到罗耀祖堕落,当然也就能诱惑到他。
甚至就连谎称被绑架的借口, 也是梁铖那个智多星帮他出谋划策的。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看股价因为自己而跌,心里肯定也慌过,但现在他爷爷不但请了季胤,还请了九龙总警司曾伯约来为他站台,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自然也就松了。
紧紧领带再整整袖腕,他整个人显得自信而松驰。
未几,他爹阮智信也从会长室出来了,看到儿子,先问:“你爷呢?”
阮天浩是那种虽然没有创造力,但很乖巧的孩子。
这种孩子天生就能讨长辈喜欢。
他一凛:“我这就去找。”
阮智信瞟一眼苏娇,却来了句:“不着急。”
不像阮天浩因为从小被忠爷培养,建立了一种天然的自信,觉得东方巴士就是他的,对于钟天明那个异姓哥哥也没什么防备。
但阮智信是成年人,对于钟天明当然有危机感。
尤其是在苏娇故意喊来狗仔,曝光了阮天浩的黑料之后。
当然了,曾经的东方巴士虽然也赚钱,但需要收租,还需要维护赌场治安。
有人悄悄开黑赌场,他们还要上门打架砸场子,赚的都是血汗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赌球被合法化了,政府还拟在九龙建一座大型赛马场,其中一切跟赌有关的事情都将由东方巴士来进行运营,那不是高利贷,而是印钞机。
试问,钟天明要不是傻子,能不想分一杯羹?
但阮智信也有自己的立场。
而在他看来,虽然赌牌是大哥搞来的,可事业是由他一力操持,经营起来的。
他倒也愿意分钟天明一点钱,但不想分并得多。
此刻他表面是在安慰儿子,话其实是说给苏娇听的。
他先说:“阿浩,放轻松点。”
阮天浩袖立正点头:“阿爸,我尽量。”
阮智信双手插在兜里,笑着说:“大丈夫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就好。我和你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曾犯过错,可我们同样为了东方巴士流血又流汗,二十年前的九龙有多少家黑赌场,上百家啊,那全是我们一家家平下来的,问赌场收租容易吗,当然不容易,但我和你舅舅头栓在裤腰带上,是一家家的上门,打服的。”
再拍拍儿子的肩膀,又说:“东九龙是阿爸给你打下来的江山,你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做的不太出格,我和你爷爷都会保你,站在你身后帮你衬腰的。”
言下之意,一场螵撼动不了阮天浩继承的位置。
他不但会是太子,将来更会是掌门人呗。
再侧瞟苏娇一眼,阮智信仿佛才看到她般:“这位就是苏小姐吧,你好。”
如果还是曾经只会站在梁铖身后烧菜做服务的苏娇,她虽然于凡事也有自己的见地,但只会私底下讲给梁铖听,是不会站到台前发表自己的看法的。
就像如今的周进莲,因为教育所限,总把赚钱的希望寄托给男人。
但现在的苏娇不是了,她自己炒股赚钱,这些曾经在她梦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既然因为乔红革和钟天明的父母所经历的非人的苦难而跟她息息相关,那她可就得公开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了。
她说:“阮总,您刚才讲的话我不太认同,怎么办?”
阮智信今年四十有五,保养得当,胖乎乎,细皮嫩肉的。
他笑问:“这话怎么说?”
他以为苏娇老调重弹,要讲他大哥阮智仁是怎么抢到那张赌牌的。
继而要帮钟天明发声,谈分配财产的事。
正好记者们还没到,他当然也有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来堵苏娇的嘴。
他的心里预期是10%,在他看来,给钟天明十分之一的家产就已经够意思了。
结果苏娇却说:“从小我就听人讲,香江那张唯一的赌牌上血痕累累,每一滴血里都有一个字,阮字。”
再一笑,又反问:“那一百多家黑赌场,不都是南洋阮家的人拼了命平下来的?”
阮智信只算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相比之下还不及他儿子聪明。
他说:“对啊,就是我们阮家人。”
倒是阮天浩觉得不对,说:“好了阿爸,咱们不聊了,咱们走吧。”
但苏娇紧接着反问:“既然死的都是南洋阮氏的人,那堂口二当家怎么就姓田了?”
恰这时季胤也来了,本来欲进会长室的,但也止了步,于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
阮智信手指苏娇,张了半天的嘴,来了句:“我跟你有什么好讲的?”
再拉儿子:“咱们走。”
他们父子手拉着手离开了。
季胤倒是远远朝着苏娇竖了个大拇指,这才进会长办公室去了。
凡大佬,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忠爷就更是了。
大儿子用命帮他拼来了一张赌牌,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阮智信只想给钟天明10%的家产,就是想用守江山这件事做为自己的功劳,来做谈判桌上的筹码。
但其实,忠爷在平定各个赌场的时候,派出去的全是南洋阮氏的人,那些人收编了赌场,也耗光了自己的实力,于是他们一系也人丁凋零了。
然后阮天浩的舅舅,田义才能趁虚上位的。
坦白说,现在是因为南洋阮氏一派已经没有人了。
否则的话人家宁服钟天明,也不可能服一路被保送上位的阮智信父子。
更不可能服凭外戚势力上位的田义。
阮智信只当苏娇不懂事,要吓唬她,她也正好公开跟他掰一掰,扯明了说。
阮氏父子说不过她,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还不到两点钟,但已经来了一拔记者了,此刻正站在门外抽烟聊天。
因为屋子里一无动静,而一旦忠爷被刺激到昏过去或者嗝了,东方巴士可就真涨不起来了,会伤钱,所以苏娇先敲了两下,并轻轻推开了门。
还好,忠爷还是活的,在喘气儿。
而且他手里拿着一沓发黄的纸,正在剧烈粗喘。
苏娇进门时带了风,纸陡然飘落,忠爷颤声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又猛捣拐杖:“你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的?”
做警察的人当然讲证据,苏娇一看地上的纸,也陡然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钟天明总是显得呆呆笨笨,不如同龄的阮天浩聪明了。
那些纸全是有了年头的,已经黄的不成样的,九龙社区医院的药单。
药单无一例外,开的全是一种名字叫佐匹克隆的处方药。
它并非毒.品,但属于精神镇定类药物,要是幼儿误食,就会变的嗜睡,反应迟钝,还喜欢流口水,具体表现就是,孩子会变的呆呆傻傻的。
在香江,尤其是九龙这种地方,人给人的饮食,烟酒里头下料属于常规操作。
但给婴幼儿下料就有点丧心病狂了。
可偏偏就有人给小时候的钟天明下药了,那个人会是谁?
有处方药单,就会有取药者自己的签名。
不过既然有人是处心积虑要给个孩子下药,当然就不会签署自己的真名,所以这些药方子,每一张上面签的,都是一个苏娇如雷贯耳的名字:田素丽。
但也有几张上写着钟诚二字。
田素丽,钟天明的母亲,钟诚,忠爷的堂侄,也是目前东方巴士的第三把手。
难道说在钟天明幼时给他下药的人居然是他们。
其实并不是。
买处方药需要身份纸是这几年才有的规定,原来人们都是随便写个名字就得,所以即使处方单上写的名字是钟诚和田素丽,也不意味着买药的人就是他们。
反而,买药的那个人极有心机,很大概率写的,是自己仇家的名字。
至于其人到底是谁,从忠爷的反应来看,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他说:“好个田义,聪明用在这种地方。”
所以真相是田义为了扶持自己的亲外甥上位,一直在悄悄给另一个下药吧。
但是苏娇直觉,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怕是脱不了干系。
钟天明的外号可是恶狼,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您堂口内部的事情您自己来处理,但赌牌属于阮智仁,作为他唯的继承人,我需要您给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忠爷等孙子回家等了很多年,但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曾经他以为钟天明回香江后不肯回家,不认他,是因为他死脑筋,小呆瓜,不懂变通,不体谅他这个爷爷的苦衷。
现在才赫然发现,他不回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因为一直以来,田义虽不像钟诚一样搞外务,但阮家内部的安保全盘由他负责。
那么,小小年纪的钟天明一旦回家,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混在西九龙的垃圾桶里艰难长大,又去考取警校,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忠爷都不得不说一句,这孩子是真聪明。
……
又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忠爷又说:“也怪你妈咪,对你太不尽心了。”
就绑架一事,忠爷认为问题出在钟天明的母亲田素丽。
孩子被人喂药都浑然未觉,他首先也觉得,那还是田素丽的问题。
但钟天明立刻一声哂笑:“您怕不是忘了,竞标赌牌时需要足足700万现金,几年时间内,是我妈咪打着我奶奶的旗号到南洋游说阮氏族人,才搞到的钱。”
双手按桌,环上忠爷,钟sir难得双眸通红:“她做的可一点都不比我爸少,而您作为家族话事人,坐镇中枢,是守家之人,您把家守成什么样子了?”
一份庞大的家业,一个人可拼不来。
季胤的家业源自他母亲,但他爸在香江另娶之后又帮他生了几个得力的异母弟弟,扩大了产业,然后他渡海而来,一个个的干掉弟弟们,坐稳了西九龙。
忠爷因为入赘阮氏而有南洋人脉,可是想把人脉变成钱,也需要一个得力之人,钟天明他妈就是个特别牛逼的,会搞公关的女人,她抛下儿子四处奔波搞钱。
结果就是,儿子在家里被人悄悄喂药,还被公公嫌弃。
甚至在被绑架后公公都不愿意伸手相救,试问她死的时候得有多寒心。
苏娇突然发现,为什么在她梦里忠爷会是自杀的了。
她也可算明白了,老爷子应该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步步被钟天明给逼死的。
关于东方巴士的继承权,天真如阮天浩父子,才会想着大家排排坐,分果果。
钟天明是成年人,他做不选择题,他要的是全部。
忠爷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一边是无功无过的阮智信加他从小养到大,真心喜爱的阮天浩,一边是拒不肯认他,却又在公司市值大涨之后强势回归,要拿走一切的钟天明,他会怎么做?
他愿意把几代累积,又曾搭上过上百条人命的产业全给钟天明吗?
爷爷面对孙子时会有恐惧感的,苏娇还是头一回见。
忠爷甚至不敢看钟天明的眼睛。
还好这时门开,钟天明也立刻抬手,退到了远处。
来的是麦会长:“忠爷,大家找您好半天了,原来您在这儿呢?”
再一看苏妖,笑了:“阿娇向来会打扮,今天这条裙子好漂亮,就是稍有点成熟。”
天天待在厨房当然穿不了好衣服,只要有出门的机会,苏娇当然也喜欢打扮一下自己,如今的她也只买得起蔻驰,佐丹奴一类的牌子。
今天她穿的依然是自己比较钟爱的红白配色。
白色雪纺衬衫加红色鱼尾裙,于她这个年龄来说确实成熟了点。
但今天的她不需要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年轻靓丽,需要的是成熟稳重和典雅大方,因为季胤嚣张惯了,霸道行事,要打着乔淑贞的名义给她出难题。
而她,要以母之名,给予他狠狠一招还击。
看忠爷面色蜡黄,麦会长亲自上前搀人:“忠爷您是不是不舒服,那这会……”
今天的茶会不但会有记者拍照,完了还有采访,而且是为了明天的股价而开的,忠爷心里再不舒服,再难受也必须入坐,必须捐款,也必须面见记者。
摆摆手,他起身了:“我很好。”
总警司曾伯约和季胤,阮氏父了已经入座,都已经吃上点心喝上茶了。
田义正在四处找忠爷,此时一迎上来,就侧首,笑着说:“爷,曾sir夸咱们今天订的点心好吃,我也跟他说了,一会儿各样打包一份,晚上送至他府上。”
能被忠爷重用,田义当然有其优点。
他也很擅长搞公关,而且他还特别会照顾人,摸到忠爷的手格外凉,他立刻招个马仔过来:“去把会议室的空调调高两度,再把爷盖腿的毛毯取来。”
忠爷点点头,走到会议室门口又停下来,问田义:“钟诚今天怎么没有来?”
田义笑的有点不自然,说:“在查假老虎机的事,爷要想见他,我马上call他。”
其实假老虎机一事查下去,最终将查到他身上。
而虽然二十年前的处方上写着田素丽和忠诚的名字。
但那些字忠爷很熟悉,那是田义写的。
何其讽刺的是,田义既是忠爷最信任的姻亲,也是一个特别好的贴身助理,而如果没有一直待在局外的钟天明此时站出来揭穿一切,东方巴士最终将改姓为田。
忠爷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孙子看自己时,总是那么厌恶的目光了。
他是决策者,自以为做了最佳选择,可他放任歹徒杀掉的不止是自己的亲儿子,更是助他坐上大佬位置,成就东方巴士霸业的功臣。
忠爷当然坐主位,田义就站在他身后。
曾警司坐在忠爷身边,看佣人递上茶来,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说:“我记得忠爷您向来爱吃腐乳饼,今天这桌上的腐乳饼您尝尝,味道是真不错。”
忠爷笑问:“曾sir知不知道今天这点心是谁做的?”
对食物的喜好具有普世性,曾警司当然早早就问过季胤和阮氏父子了,可他们虽然知道点心是从苏记订的,可就好像他们很默契的,从不提钟天明的身世一般,当然也不会把苏记,苏娇拉到台面上来讲,就含混过去了。
钟天明并没有入座,他也是陪着上司来的,在门口,他当然也没来得及说。
但苏娇被麦会长安排坐在季胤身边,忠爷远远指她:“正是那位小姐,她可不仅点心做的好,烧的菜更加美味,改天我请你到她哪里坐坐。”
曾警司回头一看,笑了:“她我认识,她的婚事还是我促成的呢。”
当初钟天明要调档九龙,非要半途去相个亲,陪他来的中年人就是这位曾警司。
忠爷笑着点头,说:“原来如此。”
大佬的心思一般人当然猜不着。
而大家虽为了慈善而来,但不可能全盘聊捐款。
苏娇远看忠爷,就觉得他眸光黯沉沉的,怕是在酝酿着要做一件大事。
可他目光狠辣,说话的语气却家常而温柔,他说:“我最近得了一样宝贝,一般人可欣赏不来,但我觉得曾sir只要一见,就必定会喜欢。”
曾警司果然感兴趣了:“忠爷的宝贝自然是好的,我都迫不及待了。”
忠爷一笑,举起了自己的拐杖:“正是这个,容我给你展开讲讲它。”
桌上分了两拔人,这边忠爷父子跟曾警司聊的热络,另一边,麦会长也在跟苏娇介绍那桩匿名捐款的事:“胤爷说,有那么一位不愿透名姓名的优秀的企业家,曾经受过你母亲的恩惠,所以要以她之名成立一个基金,那位企业家太忙了来不了,这件事你得跟胤爷谈,至于咱们福利会,多年来,公正和透明是有口皆碑的。”
所谓优秀的企业家当然就是季胤本人了。
而要说他一笔捐一百万,其实真不算多,因为就好比罗耀祖借了800万,借期是三个月,期满后,就要向四方典当行归还一千万,哪怕提前还,也要还一千万。
九龙有多少罗耀祖一样的人,每天利滚利又能产生多少钱,季胤就有多少钱。
他西服革履,欠腰而坐,笑着说:“那位企业家对于福利会倒没有什么要求,也因为对于乔淑贞女士的感恩之情,也想尽早达成捐助一事,但对苏小姐您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因为是私人方面的,您要不想公开讨论,咱们可以私下说。”
苏娇未置可否,却反问:“我母亲对于那位企业家,是有什么样的恩惠?”
一笔一百万,而且基金是连年化的,那就意味着,那位企业家只要不破产,就会每年都拔一百万都基金名下,乔淑贞的名字,也将被那些被求助的妇女们所熟记。
季胤知道苏娇是有明知故问,但也笑着说:“救命之思。”
苏娇也笑:“我们总说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那我娘,就是那位企业家的娘了。”
她给乔淑贞升级了,直接升到了季胤他妈的位置上。
好吧,季胤垂眸认可:“是。”
苏娇再问:“那位企业家叫什么名字,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方便问吧,他的企业规模具体有多大,他的身价大概有多少呢?”
季胤大概猜到她的目的了,但也如实说:“十亿左右吧。”
他讲的不是产业值,而是现金流,比之香江岛上的大富翁们当然不及,但他在九龙,目前就连忠爷在现金流方面,都要望他兴叹。
他坦白说出来,也是想让苏娇动心,抛弃她那个窝囊的厨子爹,到他膝下来。
但苏娇居然说:“少了。”
又伸五指:“如果我有十个亿,面对我的救命恩人,掏五百万只是下限。”
季胤愣了一下,但也立刻说:“有那么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答应,我想,他应该也掏得了五百万,但是苏小姐,你确定咱们不需要私下说?”
像他这种恶人,哪怕握有再多的财富,也守不住的。
等他突然暴毙的那一天,钱财就会被他的身边人们一抢而空。
他以非法手段得来的不当之财,也会以不正当的方式,被像他一样的恶人们瓜分掉。
但如果有一个五百万的基金,就会有很多女性被救助,她们也会在握着钱的时候由衷感谢乔淑贞一声。
苏娇在梦里,也会以母之名成立基金,救助可怜人。
现在是花别人的钱,她就更不心疼了。
而且季胤总在挑衅她的底线,这叫苏娇非常不爽,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当然,那得是公开场合效果才好,私底下可就没效果了。
她还准备了道具的,这就准备掏东西了,可也就在这时,现场发现砰一声爆鸣。
随着麦会长一声尖叫,季胤撕开西服猛然扑向苏娇并将她往地上拉,一手还在掏枪,苏娇却趁着季胤抬头张望时一把反抢夺过他的枪,并退到了麦会长身边。
刚才那一声爆鸣当然是枪响,苏娇虽然不擅长用枪,但是九龙并不禁枪,她爸也有藏的枪,钟天明每天回家也带着枪,用这东西唬人她还是会的。
九龙人的自觉,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全钻桌子底下了。
但于同一时间,半张脸血肉模糊的田义举起了枪,同时钟天明已然到他身后,一手甩起他的手向天射击,另一手带脚行云流水一套反剪:“不许动!”
所以现场的情况是,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了一枪,把田义的脸给轰了。
烂了脸的田义也迅速掏出了枪,且第一时间锁定了忠爷。
但钟天明紧随其后,已将他制服。
被苏娇抢了枪的季胤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也站起来了:“忠爷的拐杖枪走火了?”
曾警司心有余悸,但也说:“可怜田二当家的,脸都被轰烂了。”
忠爷的拐杖是一把枪,而且是近距离杀伤力超强的霰.弹枪,俗称喷子。
别看他老,年轻的时候也是提着一手刀一手枪拼地盘的人,他的枪又怎么可能故意走火,要说他借着走火之名,公开杀田义还差不多。
当然了,老爷子此举,旨在平息钟天明的怒火,但是,他会接受吗?
霰.弹枪,是朝着田义的眼睛轰的,他半张脸上的皮肤已然被冲飞,眼珠子还连着神经,嘀哩嗒啦的晃着。
但这可不是故意杀人,因为有一个警司就在旁边坐着,亲眼所见,忠爷的拐杖只是走了火。
那也是忠爷的高明之处。
他想杀人,既不用买凶,也不授意,甚至就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完成。
不过人做凡事都是有目的的。
忠爷望着钟天明,眼神里满是祈求。
毕竟一家人,在老爷子想来,杀了田义这个罪魁祸首,他们就可以坐下来谈了。
但苏娇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因为钟天明远远扫了二叔阮智信一眼,笑了一下。
立刻,忠爷眼里的绝望便显而易见。
精明如他,也立刻就猜到了,那桩针对钟天明一家绑架案,跟他向来老实的二儿子阮智信怕是脱不了干系。
第43章 第 43 章
俩大佬+总警司莅临, 不但现场有摄影记者,外面还有忠爷专门花钱请来,要帮阮天浩写夸夸稿的商业记者们, 此刻田素玉正在一个个的派发红包。
香江记者可比一般的古惑仔还要猛, 一听枪声就知道有新闻, 第一念头就是往事发现场赶,所以田素玉还正在教大家怎么夸她儿子,结果一声枪响, 人全跑不了。
她是社团的当家太太, 见惯世面,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还笑着对佣人们说:“这些记者跟狗似的, 闻着枪声就窜, 也不怕挨枪子。”
当然了, 虽说九龙天天血雨腥风,可他们一家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还青云直上。
就不说子弹了, 她身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溅过。
也是因此, 在看到弟弟田义半边脸被轰烂,还戴着手铐被人拖出来时她当场吓呆,紧接着尖叫:“是谁打的我家阿义,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阮智信捂她的嘴:“是老爷子的枪走火了,你吼什么吼?”
田素玉虽然怕公公,但是更爱弟弟, 一听又吼:“老爷子糊涂啦, 痴呆啦?”
再尖叫:“他糊涂成那样, 还不说早点退,让你上。”
阮智信一巴掌搧过去:“还管不管股票啦, 天浩的名声你也不管了?”
田素玉还想吵吵,却直觉背后一凉。
回头一看,忠爷由钟天明搀扶着,双目如隼般阴沉的,就站在她身后。
她虽愤怒,但一想到儿子和股票,以及亲眼见识过的,公公那种种随手就杀人的场面,总算找回了理智,上前躬腰,问:“阿爸,您没伤着自个儿吧?”
再看阮天浩:“还不赶紧去搀着你爷爷?”
阮天浩眼色很不错,挤开钟天明扶上了老爷子。
忠爷笑看曾警司和季胤:“我是真老了,手一抖就闯了大祸。”
以曾警司的经验,刚才那一喷子霰.弹从眼眶打入,砂弹会直接嵌入颅内继而引发感染并水肿,就算田义侥幸能捡回一条命也要痴呆,简言之,他完蛋了。
曾警司当然知道,钟天明才是比阮天浩更合法的,东方巴士的继承人。
也是因此他才会那么热络的,非要把钟天明调到九龙来的。
但忠爷可从来没想过让钟天明接他的班,也只想让他拿几成分红,然后给小太子阮天浩打辅助,警匪一家亲,把香江的博.彩业,也能做到像澳城一样红火。
但是今天老爷子一枪把阮天浩最强劲的后台给崩掉了。
他就不怕等以后阮天浩上台,镇不住社团内部的元老们,更镇不住钟天明?
当然,别人的家事,曾警司也就腹诽一下,不参与。
因为闹出了枪击案,大家也没心情聊别的,另换一间屋子,忠爷匆匆签署捐款支票并直接进入采访环节,也就是大家一齐,夸夸阮天浩。
这个环节曾警司不便出镜,在走廊,季胤为了股票而勉强夸了两句,也出来了。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不,到了走廊没看到苏娇,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怕她一进光明巷,自己又不便追进去,于是转身就往外追。
但他才出大门,身后响起苏娇的声音:“季老板还没给支票吧,这就要走了?”
季胤还没回头,唇角已经翘起来了。
这帮人俩枪轰烂了一间屋子,幸好血和水泥渣子没有溅到点心,苏娇和麦会长,伙同几个工作人员刚把点心装好箱子,等一会儿送到福利院去。
忠爷的家事自有他们自己处理,季胤执著于验血证明亲子关系,苏娇想趁机狠狠敲他竹杆,俩人凑到一块儿,针锋相对的较量就又无缝衔接上了。
赚黑钱的人当然不心疼花钱。
所以季胤笑着说:“苏小姐,掏五百万于我那位企业家朋友只是小事一桩,我就可以帮他做决定,但是你知道的,他于你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曾警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口问:“什么五百万,善款?”
苏娇怀里抱着麦会长的各项福利文件,除了大陆过境妇女的救助外,她发现还有两项募捐活动,一是针对性工.作者的梅毒免费医疗,和戒毒协会的救助经费。
性.工作者多数是大陆女性,吸毒的也有很多。
而且她们就是为季胤赚钱的主力队伍。
但关于她们的医疗保障,他可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
苏娇把三张单子一起递给季胤:“要不您先把认捐书签了?”
又跟曾警司解释:“我阿娘名字叫乔淑贞,活着的时候,于季老板的一位朋友有救命这恩,算是他的再造父母吧,对方想以她的名义成立一项五百万的基金。”
曾警司点头:“是桩善事,也是桩美事。”
他是领薪水的,虽然也有很多灰色收入,但跟大佬们相比只算毛毛雨。
看大佬捐善款,他也乐见其成。
走廊不仅有他,还有阮家的佣人,福利会的工作人员,季胤接过了笔,但当然知道苏娇没那么好对付,所以反问:“对方提的要求,苏小姐这就算是答应了?”
或者说她终于还是被他的壕气所打动,准备弃暗投明了?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季胤是纯粹的恶人,阎王都不怕,更不怕因果报应。
他那么有钱,却很少捐款的。
想要他出血,当然就得给他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苏娇从随身斜挎的蔻驰小皮包里掏出一只小钱夹,笑着说:“我这儿正好张字据,是别人写给我娘的,我想着如果季老板捐了款,就帮我看看它。”
打开钱夹掏出粮票,中间是一张泛黄褪色,薄如蝉翼的养乐多包装纸。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季胤手快如闪电,来抢。
苏娇也同时一捏:“您想干嘛?”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容里满是戏谑:“季老板,您怎么那么慌?”
曾警司也问:“胤爷您怕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胤自觉失态,松了苏娇的手,举起笔来:“苏小姐要把它送给我?”
苏娇笑的真诚:“对,送给您。”
自认捐单页首起笔,龙飞凤舞间一个霸道的胤字已然成形,季胤说:“好。”
……
那是一瓶二十多年前,自香江起漂的养乐多。
寻根溯源,还很可能就是钟天明他爸亲手投放的。
它趁着大风漂到对岸,并辗转落到乔红革手中,然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直到偷渡那夜,她双手将它掬给自己的情郎,并要求他喝掉它。
她的情郎拒绝了。
因为他原来就喝过那东西,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味道。
而且只要到了香江,就会有数不清的养乐多喝。
他劝她自己喝掉它,但是,乔红革是这样说的:“它是用来补充体力的,你喝了它,体能就会变得更好,万一半路碰上巡逻船,我们可全都指着你保护呢。”
她的情郎于是在她舔了一口,尝了尝味儿后喝掉了整瓶养乐多。
还在包装纸上激情写下了那段承诺,并在上船后,转手就把她的俩哥哥给杀了。
季胤以为乔红革与他永生不复相见,那张纸也必定是烧掉了的,看到它还在,而且在苏娇的手里时整个人都麻了。
因为那是他血迹斑斑的人生路上唯一的温情。
如今的人并不了解,在那个时代,那么一瓶养乐多意味着什么。
但季胤可太知道了。
在那个年代,一条命都不及一瓶养乐多更珍贵。
那于那个女孩,是和贞操一样珍贵的东西,她给了他,他无情的践踏了它。
现在,他用每年500万换回它,毫不犹豫。
他看到麦会长在笑,看到曾警司和一帮福利会的义工在鼓掌,还看到他那不争气的,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和阮家同样上不得台面的阮天赐在角落里玩一只丑猫。
他看到苏娇将东西递了过来,薄如蝉翼,巴掌大的小包装纸,就又回到他手中了。
突然他面色一变,因为曾警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胤猛攥手,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散了吧。”
西九龙是人间地狱,而他就是行走的阎王。
他从不惧死,也不怕阴私报应,但在钱变成疾速飙涨的,冰冷的数字后,他总喜欢回忆过去。
而那张纸,就是通往他虽贫穷,但快乐的往昔的路引。
他当然要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品味,更不可能随意给任何人看的。
……
俩大佬合体已是罕见,齐夸阮天浩更是难得。
就在福利会门外,俩人握手并达成最终宣发照,事情就算结束了。
季胤匆匆离开,去如闪电,但忠爷显然还不想走,拉着钟天明的手欲言又止。
俗话说得好,外甥像舅,阮天浩跟他舅一样,很有眼色的,也知道钟sir是他的强劲对手,脱了西服罩到忠爷肩上,上前一步屈膝:“爷爷,我背您上车吧。”
他们爷孙多年相伴,既有感情也有默契,忠爷笑着说:“好。”
阮天浩表现的足够孝顺,就连麦会长都要夸一句:“阮少是个好孩子。”
阮智信虽然因为小舅子被崩而焦头烂额。
但看到儿子那么讨老爹喜欢,当然也很骄傲,还不忘观察一下钟天明的反应。
但等他找到钟天明时,就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
苏娇回到酒楼,正值晚市用餐高峰期,洗把手,赶紧进后厨帮忙。
而虽然用餐的高峰时段也就一个多小时,但随着酒楼的口碑出去,现在晚市也开始有人排队了,这倒是个好现象,但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增添个人手了。
苏旺怕招成年人工钱太高,就还想物色个半大小子来,工钱低,也正好学手艺。
但苏娇却说:“阿爸,阿发哥还没开店吧,把他喊回来。”
苏旺说:“他倒是立刻能上手,但跟阿财一样,要开三千块薪水的。”
苏娇低声说:“阿爸,咱们这个月的流水足足15万,毛利就有7万块,下个月开始,给阿财哥先涨到四千,阿鸣和阿发哥先三千,下下月开始,也涨到四千。”
这年头做厨师普遍是三千块的月薪,苏娇这工资涨的有点太猛,苏旺都有点着不住,不过女儿确实会做生意,还做的既轻松又能赚钱,他也就不好反驳什么。
“好,阿爹听你的。”
苏旺上下打量闺女,边看边笑,他真是,简直疼不够他这漂亮又聪明的女儿。
苏娇照例要和好明天的面才上楼休息。
但甫一上楼,她就看到季凯抱着猫蹲在地上,钟天明半屈膝,也跪在地上,就在她上楼时他扣发扳机,一颗子弹出膛,但也只发出低低的一声嗡声。
她意识到什么,也立刻弯腰问季凯:“是不是有毒贩子盯上你了?”
说话间钟天明的BB机在响,季凯抢着看,一看立刻说:“耶,搞定了。”
又对苏娇说:“利叔派的狙击手,今天刚到,但已经被钟sir一枪爆掉了。”
其实在西九龙的地盘上,想要杀掉季胤的儿子并不容易,毕竟这片地界儿上,上到各个小老板,下到扫大街的,都靠他赏饭吃,毒贩子大家也是光闻味儿都能闻出不对劲的,他死的几个儿子,要说死因,也确实是因为太蠢,被骗出了西九龙。
现在一边是古惑仔,一边是钟天明,谁想要杀他,当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才是丧辉的一个手下发现有人在个天台上,趴在地上瞄准,一个电话敲给钟天明,他恰好在酒楼,其实也没有打狙击手的头,只是把对方的瞄准镜给爆掉了。
那狙击手才刚刚摆开摊子准备狙人。
结果转眼间瞄准镜就被找爆,他也被吓了一跳,枪都没来得及拿就跑掉了。
丧辉的手下看在眼里,BB机通知一声钟天明,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利叔的谋杀事件,也就胎死腹中了。
钟天明怕吓到苏娇,特地解释说:“那边有个特别好的狙击点,但我跟胤爷打过招呼的,他的人隔几个小时就会上去巡逻一次,所以……酒楼依然是安全的。”
身在九龙,就得习惯子弹和刀枪。
忠爷老的路都走不稳了,提起喷子还能杀人呢。
苏娇生在这儿,也要在这儿赚钱,心理上是有准备的,也并不怕。
但她接过钟sir的枪,却好奇的问:“它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正好这时苏旺上楼,季凯再急也得忍着,苏娇也把枪藏到了身后,直到苏旺看了一圈花,过窗户去隔壁睡觉了季凯才说:“□□19消音手.枪,一支五万块。”
这是一种消音枪,高精尖的武器,子弹出膛就不会发出声音。
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祸的最佳选择。
苏娇看季凯:“要不给我也搞一把?”
季凯说:“好啊,等下月我爸派了零花钱,我送你一支。”
苏娇经营酒楼那么辛苦,一个月也才五万块钱的净利润。
但季凯一月的零花钱就有五万块,只能说货比货得人,人比人得死。
她看季凯:“天晚了,早点去睡觉吧。”
季凯看表:“宵夜时间到了,我想吃麻辣烫。”
苏娇已经进屋子了:“你今天吃得点心太多,宵夜只能吃菜头饼助消化,一会儿阿鸣会帮你带上来的,还有,睡前记得喝牛奶,必须喝,否则明天没有早餐吃。”
不等季凯反驳,她已经回卧室找衣服,洗澡去了。
她今天做的点心多,也不知道钟天明爱吃什么口味,就各样都带了两块上楼。
不知道不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的原因,苏娇发现钟天明对于食物,有种近乎变态的珍惜。
就好比,他只要准备便当,就会习惯性的打扫剩菜。
她刚才吃了一枚酥饺,因为她只爱吃馅儿,就把馅吃光了,皮留着,他要看到,直接扔掉就好,反正她也刷过牙,不会再吃了。
但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钟天明把那块饺皮丢进了嘴里,剩下的点心他则全部装进了自己的便当盒中,这才把便当盒拿下楼,冷藏去了。
好吧,看来他明天的午餐就是这些点心了。
但是吃她的嘴巴子,他不会嫌弃,也不会觉得恶心吗?
对了,苏娇还特别好奇一件事情。
那就是,钟天明一家的绑架案跟阮智信夫妻到底有没有关系。
要知道,阮智信和阮智仁是亲兄弟,田素丽和田素玉虽不是亲的,但也是堂姊妹。
当时阮家刚刚拿到赌牌,就好比一架印钞机,被他们齐心和力抢回了家。
按理来说亲上加亲的一家人就该继续同心协力,把事业版图扩大。
因为那时候季胤家还没有完全掌握西九龙,如果钟天明一家不被绑,阮智仁夫妻再接再励,很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吃下了整个西九龙,财富值也将远比现在更高。
但偏偏一场绑架改变了一切,忠爷最终也只握有了东九龙。
所以,阮智信夫妻真的丧心病狂到下手暗害过大房,并生生砍断东方巴士的腾飞之路了吗,如果有,那他们可就不止蠢了,是又毒又蠢。
看丈夫上床,苏娇想问这件事的。
但钟天明边脱衣服,却边问:“大小姐,你把那张纸交给季胤了?”
对了,那张养乐多的纸,刚才钟天明亲眼看到苏娇把它交给了季胤。
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苏娇腿酸,边揉边笑问:“钟sir猜呢?”
虽帅,但不够有情趣的钟sir倒是很能看出妻子的需求,伸手来帮她揉腿:“我刚才看过你的钱夹,那张纸还在,所以……大小姐,季胤其人可开不得玩笑。”
季胤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季凯的亲妈可是个女明星,在他明确表示不结婚的情况下给他生了孩子,算是一个于他很好的女人了吧,据说俩人翻脸的原因仅仅是,那个女人在自己过生日时,拿出一副道具手铐拷上季胤,其实也是想玩点情趣的,结果就被他给扫地出门了。
这几年估计是因为怕死,他连女伴都几乎不找了。
有人想用美人计拉他下马,那对不起,他根本不接招。
女性想借助性别优势就去调侃他或者跟他开玩笑,也肯定要吃亏,因为西九龙最发达的就是色.情业,而他,是她们的头头。
钟天明暗猜苏娇是找了一张旧的,养乐多的包装纸,并在里面写了调侃季胤,或者是骂季胤的话。
而如果是那样,他怕季胤一生气,要对着苏旺下手。
他或者舍不得动苏娇。
但她唯一的软肋是苏旺,而季胤最擅长的,就是拿捏别人的软肋。
“啊~”苏娇突然扬脖子尖叫,又小声哼哼:“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
钟天明在帮她捏小腿腕,而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雪纺质的,红色的睡裙。
那睡裙衬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肤在灯下,是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诱人的酡粉色。
钟天明以为自己刚才走神,手下没分寸,捏痛她了,于是问:“很痛?”
苏娇之所以哼哼,是因为习惯性的大惊小怪。
但其实她可喜欢钟sir的大手掌帮她做按摩了。
他的手指上全有茧,摩挲过她的皮肤,沙沙的痒痒的,还热乎乎的,再捏一捏揉一揉,能叫疲劳了一天的她浑身舒畅。
她当然说:“不痛。”
其实是有点痛的,但她怕一说痛,他就不帮她按了。
而且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很体贴了。
她说:“我先睡了喔,你再捏一会儿,等到我睡着你就不用捏了,辛苦钟sir了,钟sir晚安。”
结果喜怒无常的钟sir腾的就发火了:“大小姐,我下午帮你清理了浴室,洗掉了所有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你是不是没发现,我给几间卧室都刷了新漆。”
是的,他今天下午干了好多活儿。
苏娇也觉得他勤快的有点过份,甚至在婚后,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又有了个娘一般。
但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她喊他一声娘,或者封他个男奶妈?
不过苏大小姐虽然任性,但很会察言观色的。
听得出钟天明的语气里有火气,她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嘛?”
钟天明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苏娇到底给了季胤什么。
那东西又会不会激怒季胤。
他此刻想跟她讨论的也是那件事情,至于苏大小姐本身……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她突然纵腰趴了起来,柔软的,温柔的唇带着微凉的,草莓味的气息凑了过来,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样?”
钟天明没有说话,因为向来是只有睡觉了,大小姐才会像一根藤一样缠到他身上。
但现在不是,她现在是清醒的,可她一如梦里一般,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因为他没反应,她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那柔软而温凉的,弹性的触感叫钟天明浑身颤栗。
但苏大小姐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这样总该行了吧?”
她嫁给他当然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当时逼不得已,形势所迫。
现在也是,她知道他生气了,于是就纡尊降贵来哄他,但她心里应该很委屈,毕竟大小姐难得放下身段。
钟天明的喉结在迅速律动,体温也在陡然攀升,呼吸于骤然间急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摇了摇头。
苏娇都快气疯,心说都亲过了还不行,他还想怎样?
她可是从小被宠大的,也是有脾气的,耐着性子又轻轻吻了他一下:“好了吧?”
结果钟天明手腕陡然一硬,直接把她摁到了自己胸膛上。
他的胸肌格外热,心跳在咚呼作响,但他这可样搞可就有点危险了。
因为人体的这个位置苏娇很熟悉,而且小时候的她可喜欢吃了。
鬼使神差,她伸舌尖探了他的某个位置一下。
钟天明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会那么干,当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
季胤的客厅是老式的会厅,屏风相隔,前堂八仙桌摆开便是公开的议室厅。
后厅只有几张椅子,窗帘从不拉开,黑暗,压抑,也私密,是他跟亲信们聊私事的地方。
太多曾经九龙的风云人物,都是他坐在这儿,发布的追杀命令。
他一个人坐了大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拿出那张纸来。
如果他说他不爱钱,别人或者会笑,但乔红革不会。
她会说:“你爱的不是钱,而是做一个能影响,并改变世界的强者,你想做英雄。”
季胤最终没能做成英雄,但他确实是个强者。
二十多年后,重新握着那张养乐多的纸,他有种格外的酸涩和苦楚。
因为于他来说,九龙道上的对手们是不得不杀的,不杀他们他就得死。
他那些异母兄弟也必须死,因为他们也虎视耽耽的要杀他,大家不过礼尚往来。
甚至,当初那条偷渡船上的男人们也并不无辜,因为如果季胤不把他们赶下船,船浮不起来,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们也到不了香江,牺牲男人们难道不应该?
这世界上比他更狠的人多得是。
而且他至少很聪明,做的都是最佳选择。
但是,就像忠爷那不成器的二儿子阮智信,又蠢又毒,据钟天明透露的消息来看,很可能二十年前,针对大房阮智仁一家的绑架案,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阮智信尚且不觉得自己有愧,季胤又怎会为了往昔而悔罪?
但哪怕十恶不赦之人,心脏也是肉做成的,流的血也是红色的,也会因为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而伤心难过。
季胤也不例外。
他从到香江后,再也没有喝过养乐多,早忘了它的味道。
那薄薄的包装纸上,也早没了饮料该有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潮气。
季胤小心翼翼将它展开,那个一半是美好,一半是噩梦的,惊心动魄的夜晚也随之清晰的浮现在他面前。
他找回了那张纸,也清晰的想起,他心爱的女孩,那张栩栩如生的脸。
但是不对,季胤突然眼珠子猛突,因为那纸上不是字,而是一副画,落款也不是他,而是一个单字:娇。
季胤顿时就明白了。
那诡计多端的姑娘,她又耍了他一道。
这压根就不是乔红革珍藏了好几年,给他喝的那瓶养乐多的标签。
上面的字也不是当初他写给乔红革的那份承诺。
而是苏娇随便捡张包装,自己画的卡通画。
她画了一只小小的卡通兔子。
一只歪咧着嘴巴,露着大板牙,眼睛笑的极其阴险的,一手算盘一手枪的兔子。
不必解释,季胤也在瞬间明白了,那只坏兔子就是他了。
刚刚还在自我哀怨,悄悄难过,甚至差点落泪的季胤又被生生气笑了,他一声吼:“呀!”
一个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他一回又一回。
但没有哪一回季胤像今天一样愤怒过。
500万他可以捐的,那不算什么。
但他可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一般玩弄。
抬手撕纸,他就准备正式给苏娇点颜色看看了。
但也就在这时,他手一搓,就发现那其实不是一张,而是叠在一起的两张包装纸。
第一张上画的是兔子,第二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落款也是个单字:娇。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写得什么?
季建听到叫声走了进来,问:“老爷,您有事?”
季胤颤手把信凑到了台灯下,并厉声说:“出去!”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张不过小儿巴掌大的纸, 上面也就寥寥几行字。
季胤一目三行,两眼扫完,默了片刻后又将纸凑到灯下再读了一遍, 抓起大哥大, 一个电话拨给了手下疤哥, 先问:“最近鬼仔又来贩货了吧,带了多少?”
所谓货就是毒.品,鬼仔当然是个毒贩子, 他有大名的, 而且响当当,叫利鬼。
不过跟别的毒贩子不一样的是, 利鬼是目前常跑香江的毒贩中杀警察杀的最多的一个, 同时他也是利叔手下最得力的一员猛将, 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而不论任何人,只要是搞违法犯罪的到了西九龙, 季胤的手下们当然都知道。
疤哥说:“目前市场缺口巨大, 他来一趟, 至少要带30公斤的货。”
季胤说:“派人全程盯梢,并跟钟天明钟sir共享他的行程。”
疤哥犹豫了几秒钟,但也很干脆的说:“是。”
季胤挂了电话,丢掉写着文字的包装纸,捡起那张画着兔子的,掏出腰间的手枪举起, 照着画像上的坏兔子咧了一下嘴巴, 立刻又把纸揉成一团砸进了垃圾桶。
不过再默了片刻后他又将纸捡了回来, 抚平,并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簿中。
默了良久, 他笑着摇头,上床睡觉去了。
……
苏娇睡的正香时被电话声吵醒,男人起床了,她也立刻睁眼。
想想昨晚,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又荒唐又搞笑。
但也暗暗怀疑,钟sir是不是真的不太行。
因为在她看来,男人那两颗小红豆又不能喂养小宝宝,就该是个摆设才对。
可她就那么试探了一下,钟天明整个人就崩掉了。
三更半夜的,他逃也似的到厕所换掉了内裤,还专门洗掉了脏内裤。
所以他那么敏感的吗?
就连身上的摆设都是碰一下就能擦枪走火?
那要是在外面,别的随便哪个女人碰他一下呢,他也会像昨晚一样当场崩掉?
苏娇正胡思乱想着,钟天明进门来了,她也立刻用毛巾被遮住了脸。
她怕他会义正严辞的告诫她,以后不能随便乱亲乱舔,她觉得自己好丢脸。
但钟sir语气很正常,谈的也是正事:“应该是你昨天给的东西改变了季胤的心意,他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毒贩子,鬼哥的行程,你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毒贩子和警察就好比老鼠跟猫。
毒贩子是抓不完的,可是,警察的使命就是抓他们。
鬼哥这个名字苏娇也蛮熟悉。
对了,也是在梦里,她听曾经的婆婆罗慧娴提过。
但那应该要到两年后了。
当时罗慧娴说:“鬼哥竟然都被做掉了,西九龙警署还真是越来越成气候了。”
苏娇合理推断,梦里那辈子钟天明锲而不舍,能在两年后干掉鬼哥,但这辈子因为她和季胤建立了直接关系,因为她昨晚写给他的东西,鬼哥的死怕是要提前了。
也就是说这辈子钟天明能更早的,干掉鬼哥那个毒贩子了。
她揭开被子看男人:“其实很简单,我给他的是季凯最近的身高和体重报告,而且你没发现吗,他最近不但长高,还长胖了。还有,我告诉季胤,是季凯建议我入的东方巴士的,以及,接下来,季凯还建议我炒底紫荆仓储集团。”
虽然她因为厌恶季胤而专门画了一只坏兔子讽刺他。
但要是激怒了对方,他找个人跟上苏旺,背里打一顿都够苏娇受的,而要他心狠一点再把苏旺给杀了,苏娇就算去跟他拼命,同归于尽,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选择让他看到季凯的价值,以及,她存在的价值。
首先,关于炒底东方巴士虽然是她自己做的,但是,季凯确实给过她建议。
另外,在东方巴士之后还将有一匹黑马,名字叫紫荆仓储。
梦里梁铖炒过,季凯也跟苏娇讲过它。
那意味着季凯虽然瘦不巴巴,脾气还坏,但他在金融方面很有眼光,给他钱,让他有效接触股市,他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梁铖,只是原来季胤不曾发掘过而已。
而且因为苏娇每天针对性的出食谱,变着花样的给他烧菜吃,季凯在这一个月内不但长高长胖,那些戒断期的症状也基本消失了。
情况好的话,再有三五个月,他生理的成瘾症状就会完全消退。
如果没有人故意引诱,只要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定,他就等于彻底戒掉毒.品了。
所以,苏娇发现了季胤自己都没发现的,他儿子身上的闪光点,并帮他成功戒毒。
他要敢伤害她爸,好哇,她也会立刻撒手,让季凯重新堕入地狱。
不过说来苏娇也挺意外的。
因为她只想让季胤痛痛快快掏500万,以后在跟她相处时,懂得尊重她就好。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季胤竟然回了一份对于钟天明来说,都足够厚的厚礼。
她跟钟sir大概讲了情况,坐了起来:“今天给季凯做点好吃的吧,犒劳他一下。”
把季凯喂的胖胖的,才好哄着他老爹继续帮助钟天明。
钟sir的工作干的好,九龙没那么多瘾君子,治安也会变好,街坊邻居们的生意也会更好做,大家一起,平平安安发大财嘛。
钟天明早知他这位太太想捧谁,那必定是能把对方捧上云端的。
但也没料到,她反手就能帮他争来那么大一个情报。
当然,既然季胤给了情报,他们警署就可以开动,正式围剿鬼哥那只大毒虫了。
由衷说了声谢谢,他一手背包一手牙刷:“我去上班了,有事随时call我。”
下到二楼刷牙洗脸,厨房有苏旺备好的早餐,他一拿就可以直接出门了。
但苏娇说:“钟sir,慢着。”
钟天明以为她还有事要说,岂知她舔了舔唇,却一脸认真的说:“大家都是头一次结婚,没经验,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咱们早发现早治疗喔。”
钟sir显然有点惊讶:“大小姐觉得我哪方面需要治疗?”
虽然一开始她抱的心态是请个阿sir回来充门面,但人的心理都是会变的。
苏娇记得梦里曾听很多人讲过,将来的钟sir会是个变态,当然了,小小年纪被绑架,又独自逃回来,还因为怕被弄死而不敢回家,钟sir会变态也很正常。
不过她想过秒,但没想过比秒还严重的情况。
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怕他某方面得不到满足,以后会像打那些古惑仔一样,那蒲扇大的巴掌搧到她的脑袋上,所以她壮胆,伸手往下指,又特别体贴的说:“花多少钱没关系的,西医不行咱们就中医,我私底下陪你去治。”
钟天明的脸并不黑,但因为经常出街巡差,当然也不白。
不过随着苏娇手一指,他面色刷的变的惨白,又陡然间变青,胸膛也在倾刻间鼓了起来,但默了片刻,他终于说:“晚上吧,咱们先看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苏娇全然不知危险已然来临,还抿唇一笑,说:“好呀。”
又说:“钟sir拜拜,工作顺利喔。”
钟天明盯着妻子饱满润泽的,红而软弹的唇看了片刻,终是出门了。
他其实是这样。
一开始他就知道,苏娇找他相亲只是迫于无奈,没得选。
当然了,从小时候,从竞争爷爷的宠爱开始,他就不是被由衷喜欢的那一个。
他,一直都不够讨人喜欢。
但他一直在生活中各种努力,想以实际行动让苏娇看到,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他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也只想在她明确表示同意的情况下更进一步。
但要说一开始她怀疑他不行只是试探,是开玩笑的话,现在她是当真了的。
钟天明要再等下去,岂不是要被她坐实他不行了?
还有,下了到楼梯他又腾然止步,心说苏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男人的那个位置虽然不像女人的一样能产奶,但舔一下是能要命的?
说回苏娇。
虽然对于东方巴士的飙涨她早有准备,但在罗耀祖打来电话,说上周五,她以一股12块入进去的股票开盘就涨停,涨到足足17块时,她也难免有点激动。
罗耀祖借的是高利贷,在倒了几次手之后,上周五账面总共有940万,还不够还高利贷的,但是经过今天这一回涨,他的钱不但能覆盖掉高利贷,还将能剩两百多万,就这,东方巴士今天才刚刚开始发力,后面还有得涨呢。
罗耀祖自觉跟苏娇是跟对了,但也好奇:“阿娇,你现在有多少钱了?”
股市上的钱虽然只是个数字,但飙涨起来也很吓人的。
加上这个周末的一出一进,苏娇本来是六百万的账面,但在今天也超过了七百万,直奔八百万了,当然,她把两套铺面全抵押在里面,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罗耀祖的钱,在等东方巴士涨到35块的时候苏娇就将全部帮他套现,再把钱还给包租婆,让她去还季胤的高利贷,并且兑现她当初的,一套铺面的承诺。
剩下来的钱就让他在没有高利贷的情况下再重新慢慢攒吧。
当然,她不可能跟罗耀祖透自己的底,就只说:“我本金比你少,赚的当然也少。”
罗耀祖跟梁铖一样,有个坏毛病是喜欢冒险,他说:“阿娇,梁铖把他家的房子和铺面全押出去了,我也劝劝我奶,把她的地契全拿出来,咱们再押一千万吧?”
苏娇说:“现在不行,等以后吧,如果有值得抵押房产的股票,我通知你。”
罗耀祖嘿嘿笑了:“阿娇,你真是再世财神,女诸葛。”
苏娇原来虽然也在试探,但因为梁铖的刻意塑造,觉得股市的学问是自己这种普通人所学不懂的,不过经过这一回操作,她终于有信心,能继续在股市上扑腾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必做个小小包租婆,而是可以尝试一下,取代梦里的梁铖,成为凭借炒股,在香江富豪榜上拥有姓名的人了。
对了,关于下一匹黑马,紫荆仓储,跟东方巴士一样,也是目前半死不活,但大概到两年后吧,就在忠爷自杀之后一段时间内它会异军突起,猛然飙涨。
没有人能平白无故的拉起一支股票,它的暴涨当然也有原因。
而既季凯现在就发现它将来会涨,就证明他已经看到原因了,苏娇当然就得问问。
小伙子沉迷吸猫无法自拔,依然在天台上逗猫。
趁着客人少的功夫,苏娇烧好了他的饭端上楼:“凯少,该吃午饭了。”
季凯抱着猫走了过来,但一看菜,皱眉头了:“一天三百块,你就只给我吃萝卜?”
苏娇说:“先尝尝味儿,如果不喜欢,我重新给你做。”
季凯有点嫌弃的拿起勺子挑了一口饭,但嚼了两下便立刻点头:“好吃。”
再盛一口汤,又疑惑了:“真奇怪,明明只是萝卜,为什么你做的那么好吃?”
他这几天点心吃得太多,首要目的是助消化,所以苏娇切了一块卤好的五花肉,加上萝卜,香茹和虾干一起煸炒,炒入味之后再加上大米一起焖熟的萝卜饭。
汤则是用冬笋加小排,荸荠,干贝和鲜虾一起煨的萝卜汤。
别看只一汤一饭,还是以最廉价的萝卜为主,但胜在食材够鲜,烧的也足够可口。
趁着他吃饭,苏娇故意说:“今天东方巴士足足涨了七块,我估计它已经涨到顶天了,我打算明天就把它全部套现,然后炒底紫荆仓储,坐等它暴涨。”
季凯越吃越觉得香,索性把汤盛进了饭碗中,连吃带喝:“你可真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我爸他们那么费力的把股票拉起来,你以为他们就只想赚几块钱?”
苏娇依然是故意的:“可我不知道它什么会跌呀,还有,紫荆仓储现在才几毛钱一股,我把钱全部入进去,等它将来暴涨,我不就可以原地变成亿万富翁?”
关于生财的门道,你要直接问人,谁都不愿意说。
梦里的梁铖跟苏娇还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呢,她对他掏心掏肺,但他看好某支股票,押注它的原因,他却向来只讲个笼统的大概,是不会细细讲,让苏娇学习的。
也是因此,跟他离婚之后,她的财富就无法继续翻番了。
但季凯这种中二少年,跟梁铖那种心思深沉的老狐狸不一样,只要你激一激,故意装傻,他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口扒完了饭,他说:“离紫荆仓储暴涨还远着呢,而且它也只是有可能。”
苏娇立刻反问:“为什么?”
季凯打个饱嗝又喝了两口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并说:“紫荆仓储的实际控股人是利叔,而且他在十前就做空过一次市场,只要不是瞎子,是人都不会买它,情况好的话,警方能在两三年内干掉利叔,它被收购重组,才有可能涨。”
还真是,梦里忠爷死,全九龙一轰而起跟利叔对着干,梁铖也就适时下注了紫荆仓储,那时候他已经有几千万了,一笔入进去,就跃级成为亿万富翁了。
而要这么说的话,尽早帮钟sir实现干掉利叔的愿望,也就意味着能更早让紫荆仓储就地起飞,暴涨,苏娇不也就能复制梦里梁铖的进阶神话,身价上亿?
不过梦想很美好,但现在是她还是得脚踏实地,好好开她的餐馆。
西九龙的警署最多的就是命案,所以虽然钟sir承诺说晚上要回来,并验证一下他的生理问题,但据说重庆大厦发生了灭门惨案,他当然又是连着好几天没回。
而在在这几天中,东方巴士一路飙涨到了32块,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上,各个专家都在说,它的最终顶点大概是在八十块左右,还有超大上涨空间。
当然,全民动员之下买的人自然也多,就连隔壁的金老板都买了几千块的。
与之相对应的是,曾经的阮天浩只是个小企业的继承人,但随着东方巴士的暴涨,阮家要被大家尊称一声豪门了,他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豪门继承人。
如果不是他舅舅田义最终宣布不治而亡,死在医院,他的人生就更完美了。
不过表面的美好背后,一直也有危机在潜藏着的。
只是因为有忠爷那个疼爱孙子的好爷爷帮忙遮掩,才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忠爷在附近派了眼线,在西九龙警署应该也放了眼线。
所以这晚钟天明刚打电话,说他会回家吃晚饭,而且不想吃别的,就想让苏娇帮他备上一碗打抛饭,不一会儿的功夫忠爷拄着拐杖,由阮智信扶着,进门来了。
苏旺早就认识忠爷了,阮智信虽然是头一回见,但因为对方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电视上,他当然认识,也立刻小跑步迎了上去:“忠爷好,阮老板好。”
再躬腰相请:“一楼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要不咱们上楼去?”
一楼还有三桌食客,也只有一张空位,就在门口,确实不大方便。
忠爷笑呵呵的说:“又要叨扰苏老板了。”
但阮智信这边闻一闻那边嗅一嗅,瞥了一眼两个食客正在吃的炸酱面,皱着鼻子说:“搞快点吧,赶紧给我们弄俩像样的菜来吃。”
他倒很孝顺,只待忠爷在楼梯口伸开双臂,就把老爷子抱起来,抱上楼了。
但上了楼,他愈发不耐烦了:“装修差吧,灯也不够亮,就这小排档,一碗面还要卖三四十块,你们专门宰的,怕就是我们这样的冤大头吧。”
苏旺也有点后悔,装修档次不够,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也只能拼口味了。
他笑着说:“阮老板,因为你们没有提前预定,时间也太晚,我们只剩下炸酱面和自己吃的鸡,以及一些素菜,卤味也还要,你们要不嫌弃的话……”
“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吃饭的地儿,随便上点什么就好。”
阮智信说着掏出茶叶,又刻意说:“可不能用自来水,去买矿泉水来煮茶。”
自来水是二次杀过菌的,当然不好喝,但苏旺说:“我们有老井,井水特别甜。”
阮智信瞪眼:“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换个听得懂的人来服务。”
其实苏记的饭足够好吃,院里那口井也功不可没。
井水泡的茶也比矿泉水泡的更有味道。
但这位一看脾气就不好惹,苏旺出门,喊苏鸣去对面士多店买矿泉水了。
看他关门离开,阮智信先手拍胸:“阿爸,哪怕此刻关公和天后娘娘来审我,我也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大哥大嫂会被人绑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忠爷说:“我怕是你那个蠢太太,跟田义合了谋。”
田义一个人做不成大事,很可能他跟田素玉合谋害了人。
忠爷因为一场绑架,失去了最得意的儿子,虽然一枪嘣掉了田义,但也犹不解恨。
他也不相信阮智信这种老实人会去害自己的哥哥,倾向于是儿媳妇和她弟弟和谋做了坏事,当然,只要钟天明给他确定答案,冤有头债有主,他要亲手杀之。
阮智信再说:“好,就算您说田义害过天明,害过我大哥大嫂,但是我又不知道,我也没做错什么,还辛辛苦苦在公司干了三十年,凭什么要让49%的股份给他?”
忠爷当然知道,钟天明多年隐忍,并在公司股价腾飞之际发难,就是早有预谋。
他也猜得到,自己一枪嘣了田义钟天明都不满意,是因为自己这个虽然很孝顺,但有点笨的二儿子怕是做了什么,间接导致了当年那桩绑架案的发生。
但是逝者如斯,如果儿媳妇做错了事,他可以杀,儿子他当然不能。
虎毒还不食子呢。
但万一有这种可能呢,果然是他的蠢儿子阮智信无意中做了错事呢?
所以他准备再让一步,直接给钟天明49%的家族财产。
让他除了没有经营权和决策权外,跟二房享有一样多的财富和分红。
不过阮智信虽然跟着老爹来了,但并不愿意,因为他的心理预期是,只给钟天明10%,最多20%,给49%,简直就是在砍他的大动脉,他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忠爷深叹一口气,看儿子:“我们于阿明亏欠衣多,多给他一些也是对的。”
际智信再拍胸脯:“阿爸,我有两个儿子,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俩口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虽然做的不算优秀,但也一直在尽心打理家业,天明又做了什么?”
忠爷怒了:“因为你的尽心打理,30%的业务都被田义转到了自己名下?”
直到这几天田义被走火的枪打死,钟诚彻底查账,才发现整个东方巴士,有三成的业务其实已经被转到田义名下了,赚的钱当然也归了田义。
愚蠢如阮智信,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
当然,说起田义他也义愤填膺:“田义可真是,当初我白信任他了。”
但立刻又说:“阿爸你要相信我,如果田义真害过我大哥大嫂,我可以把他从火葬场出来,鞭尸复仇,但我清清白白,我甚至可以用在浩和天赐发誓,但您想,当时咱们才拿到赌牌,凡事都要大哥干,我就算疯了也不可能让人绑他呀,对吧。”
忠爷先摆手制止他,才又说:“股份的事就算定了,咱们好好跟天明谈,你也不要再带着情绪,免得激到他逆反,做出极端的事情,又要影响到股价。”
因为阮智信非得用矿泉水煮茶,苏娇才刚刚烧好水端上楼。
在包厢门外听到忠爷讲的话,她也不禁摇头,也要感叹钟天明的聪明。
如果他是在股票涨起来之前发难,忠爷并不怕,也不会特别重视。
毕竟不论什么事,只要不影响股价,就影响不到钱。
要是在股价稳定,像忠爷这样持有大量原始股的人赚足了退场之后再发难,也不行。
因为人家该拿的已经拿到了,也就不在意股票的涨跌了。
但偏偏就是这个结骨眼儿上,钟天明越是按兵不动,忠爷就越着急。
他当然恨害死他儿子的人,但也怕伤到钱。
他应该也早意识到二房脱离不了干系了,所以直接给钟天明49%。
但苏娇依然觉得钟天明不会同意老爷子的分割。
当然,她也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智信一家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钟天明全家被人绑走的。
她敲门进门,阮智信一脸不爽,先问:“是矿泉水吗,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打开?”
等苏娇泡好了茶,放到忠爷面前,他立刻接过去,不顾烫的尝了一口,这才又体贴的说:“阿爸,水不是当着咱的面打开的,不安全,您稍等会儿再喝吧。”
所以他刚才是在帮老爷子试毒吧?
凡人都有优点的,苏娇发现阮智信的优点了。
且不说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一个能不顾水烫,帮老爹试毒的儿子,她也想拥有。
阮智信今天来,等于是来给钟天明送财的,还是低声下气的拱手奉上,心情不好,当然就要想办法找茬挑刺。
他们坐下本也没多久,上菜总还得等几分钟。
但他摇一摇手腕,又不耐烦的说:“我们都坐半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菜?”
说话间苏旺亲自端着炸酱面和小菜,并留给钟天明吃的半只鸡,还有一样时蔬上楼来了,笑着说:“来了来了,菜已经来了。”
苏娇放了一碗在忠爷面前,阮智信立刻端过去,挑起筷子就唆了一口。
他大概也没想到,面条竟然能爽滑到,随便一吸就往嘴里窜的程度,愣了一下,把碗端给忠爷,再伸想要另一碗。
但苏娇却说:“爸,这碗没有放盐巴,味道不好,给阮老板另做一碗吧。”
苏旺低声说:“面恰好完了,要重新和,怕还得等半个小时。”
他挺纳闷的,心说周进财不可能做面不放盐,所以这碗面肯定有盐巴,苏娇又干嘛一口断定,说面里没盐。
但他心里嘀咕,嘴上不会说出来的。
苏娇一笑,回头看阮智信:“抱歉,这碗味道不好,我们就倒掉了,给您重新上一碗吧,但得等半小时。”
阮智信才尝了一口,才觉得那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吃,结果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吃第二口?
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他才要发脾气,又立刻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
陡然间,他的语气变的格外亲昵:“天明来啦!”
苏娇正好把那碗面端给钟天明:“这碗面放的时间长,坨了,倒了可惜,你吃吧。”
钟天明以为果然如此,端碗坐下,挑了两挑就是一口长唆。
咸鲜,弹滑,爽口。
苏记的这碗炸酱面,是钟天明只要几天不吃,就格外想的。
阮智信看一眼在唆面的忠爷,再看一眼钟天明,也大概明白了,苏娇怕是在捉弄自己。
可他想发个脾气吧,又找不到理由。
就好比,他不想给钟天明那么多股权,他气的要死,但也只能先陪着笑。
当然,在钟天明拿出证据之前,愚蠢如他,是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也从不信自己害过大哥大嫂。
第45章 第 45 章
忠爷还是头回跟大孙子同桌吃饭。
但他当然没有心思吃。
看钟天明大口唆面, 吃的香甜,显然是饿极了,挑起只骨间尚且带着血丝, 油脂肥厚的大鸡腿, 颤危危的递了过去:“阿明, 吃点肉。”
钟天明应声停了筷子,抬眸。
忠爷看到他目光中的狠戾和厌恶,又把鸡腿夹给了阮智信。
香江人餐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口水鸡, 阮智信心说它能有什么好吃的, 但闻着充鼻的鸡香,他挑起筷子大咬一口, 立刻看忠爷:“阿爸, 这鸡好浓的鸡味, 好鲜。”
忠爷看一眼儿子,语气温温的:“那你多吃一点。”
阮智信自觉给钟天明49%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估计对方听了也得乐开花。
他心说苏娇也是好命, 能原地升级晋为阔太, 料想自己提要求她不敢不答应,所以指着鸡腿说:“这个味道不错,以后每天晚上我派佣人来一趟,直接带回家吃。”
忠爷忙摆手:“人家开餐馆很忙的,我又有时间,多上门就好。”
阮智信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孝顺:“爸, 天明没所谓, 可我最在意的只有您的健康。”
再看钟天明:“你阿爷回回体检医生都说血稠, 随便气一气,操操心都有可能脑梗心梗的, 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气到老爷子发了病,哼哼……”
如果忠爷就此嗝过去,死了。
就不说49%,东方巴士的法人是阮智信,他也是法律意义上忠爷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上到法庭上,钟天明也甭想从他手中分到一分钱。
由此可见,阮智信对于老爹,确实比财富看得更重。
还不知道钟天明会拿出什么证据,但忠爷得帮二儿子说几句公道话。
他说:“凡人要成大事,最忌分赃不均,当年阿明爸妈在外打拼,后勤全是你二叔在搞,到这些年照顾阮氏和大陆仔们的后代,他可从来没有藏过私。”
不像西九龙的古惑仔,都是季胤以强腕在镇压。
忠爷以仁义和恩情服人,手下们全忠心耿耿,跟阮智信不搞小动作有很大关系。
他虽然没什么功劳,但把阮氏和大陆仔的后人们照料的很不错。
也是因此,目前东九龙所有的古惑仔还蛮服他的。
钟天明已经吃完面了,肉酱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抬头正视忠爷,说:“他倒是想搞小账,悄悄培植点自己的亲信势力,可他蠢到连田义都玩不过,不是吗?”
田义,阮智信最亲的小舅子,反水背刺,搞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田义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钟天明举手,双指指自己的天灵盖:“忠爷,您儿子从来没跟您讲过,我阿爸阿妈的骸骨,这个部位都有孔洞,而且是个大孔洞。”
忠爷一愣,回看阮智信。
阮智信一噎,但立刻说:“人都成骸骨了,有破洞也正常呀。”
绑架钟天明全家的绑匪有个好名字,叫傅恩,忠爷后来也派了人疯狂反杀对方,那傅恩被打的着不住,带着自己的人投靠了利叔,但前些年也已经惨死了。
阮智仁夫妻的骸骨早就找回来,就安葬在田素玉娘家的墓园里。
忠爷当然看过骸骨,但一则他年事已高,大家怕他着不住要当场猝死,再则儿子已经无了,他也要给自己鼓劲儿,撑着主持大局,并没有仔细看。
颅脑是天灵盖,那儿有孔,就意味着绑匪往里面砸过铁钉。
而虽然知道被绑走,就肯定是遭尽折磨才死的,但忠爷不敢,也拒绝仔细想,因为绑匪已死,他的儿子儿媳也已不在了,他无力回天,还怕自己要心痛至死。
一想到儿子死前竟然被人砸穿了天灵盖,他痛到几欲窒息。
但钟天明要讲的还没完呢。
他又说:“傅恩其人特别迷信,之所以那么做,是想在杀害我阿爸阿妈后还能镇住他们的生魂,叫他们不敢变成厉鬼来索自己的命,钉入他们天灵盖的铁钉上自然也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忠爷你猜,他从哪里搞到的,我阿爸的生辰八字?”
阮智信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说:“行了吧阿明,都过去的事了,咱能不能别讲了,我们给你49%可以了吧,别把你爷爷气死了行不行?”
忠爷一把推开阮智信,寒声问:“铁钉呢?”
钟天明一伸手,苏娇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因为那是两枚小指粗,约有三寸长的钉子,看得出来是生铁,但如果真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也就意味着钟天明一直随身带着,并经常在手里摩挲,所以它的表面并没有生锈的迹象。
看来就是他了,不但逃出匪窝,还把那铁钉从他父母的头骨中拔了出来的。
忠爷抬起鸡皮颤颤的手:“快把它给我。”
他早知大儿子是被虐杀的,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死的到底有多惨。
不过他想要,但钟天明并不给,反而攥起手来,也只淡淡说:“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我阿爸的生辰八字是怎么被会被绑匪知道的吧。”
忠爷缓缓点头,再看阮智信,两目阴云:“你跟人透露过你哥的生辰八字?”
大嫂田素丽的还好说,但是,他大哥的生辰八字,他也随便跟人讲?
阮智信立刻举手:“我没有,要有,天打雷劈。”
但这一回他并没有拉着俩儿子发誓,过了半天后也终于说:“好吧我说过,大哥被绑后我也着急,从您的八仙桌后面抽了八字并给了素玉她爸,让他卜过一卦。”
他又失声说:“糟了,我那可恶的老丈人,他可能把我大哥给卖了。”
钟天明只看忠爷,勾起唇角一声哂笑,仿佛早料到如此一般。
忠爷整个人则明显的塌了下去,缩到了椅子里。
混道的跟普通人可不一样。
想找人相八字看命,找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阮智仁的生辰八字,忠爷只跟自己最信任的算命先生谈,而且是养在家里,门客形式的那种,外面的算命先生他从不敢用,阮智信也不知道大哥的八字才对。
但出事后他在八仙桌后面有供了阮智仁的八字,阮智信从那儿偷偷拿了。
田义老爹开墓园,也是个算命先生,他从女婿手中拿到阮智仁的八字,转手又给了绑匪,也就意味着,钟天明外公外婆家的地址,其实也是田家人卖给绑匪的。
但何其讽刺的是,如果不是阮智信连八字都拱手奉上,那个年代的人大多讲迷信,一家三口呢,绑匪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怕遭报应,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就杀掉。
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阮智信了。
忠爷之所以觉得这个儿子好,是因为他不惹事,听话,孝顺。
可偏偏就是这个孝顺儿子一再被人利用,导致他最优秀的大儿子夫妻惨死。
其实忠爷在找到钟天明的那一天,就已经清晰看到他复仇的脉络了。
绑匪傅恩在杀了阮智仁夫妻后,带着钟天明投靠了利叔。
但不久后傅恩就被人残忍杀死且分尸了,天灵盖上也钉着一枚铁钉。
阮智信的老丈人,田老爷子是在十多年前,被人拿斧子砍爆了。
如今回头看,那一切当然都跟彼时还是个小孩子的钟天明脱离不了关系。
忠爷不太想得通的是,为什么他要等十年,等到东方巴士腾飞的结骨眼儿上,才朝着自己一家发难,但立刻他也就想明白了,镜花水月间,如果不是东方巴士的财富正在以几十倍的方式量变,增长,如果不是阮智信眼看跻身香江豪门阶层,当他失去财富的时候,他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那么的不甘心。
可他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他大哥是因为他的愚蠢才死的呀。
他犹还在看忠爷:“爸,错的是别人,不是我。”
又说:“爸你看,天明那眼神,他总不会想把我也弄死吧?”
是啊,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忠爷也已经看出来了,钟天明的眼里满洪的都是杀气。
自己要不再退一步,只怕仅剩的二儿子也要先他一步死去。
他也于心里做了个决定,把东方巴士51%的股权交给钟天明。
至于阮智信父子,他已经尽力了,能保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是他这个长辈唯一能做的了。
也怕万一他提出来,愚蠢如阮智信,不肯答应,要闹腾,他看苏娇:“阿娇?”
苏娇一直在家私柜旁站着,闻言提起拐杖:“您想要这个?”
这是一把老喷子,要是打到腿上或者屁股上,只能伤人,打不死人的。
忠爷要他的喷子,当然是为了防儿子,因为如果他现在就死,于钟天明可无益处。
但老爷子有点惊讶的是苏娇。
这个叫他的大孙子入赘的女人,她怎么就猜到他的意图了的?
当然,他知道钟天明想要的远不止51%,而是更多。
但忠爷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给长孙更多的。
且不说因为从小没抚养过,他和钟天明之间远没有跟阮天浩一般深厚的感情。
再说了,他好容易将他改姓为钟,钟天明却又轻松入赘他人,生的孩子也将姓苏,忠爷要把家产全部给他,到最后,东方巴士的一切不都要姓苏了?
但心里这样想,苏娇递拐杖时他却仍是温温一笑:“谢谢阿娇。”
握上喷子,他准备正式跟大孙子摊牌,谈关于家产的分成了,但也就在这时钟天明一看表,又将两枚铁钉装进只雪茄盒,再将雪茄盒递给忠爷,说:“天晚了。”
又说:“我连着加了两个通宵,必须早点休息,你们也回吧。”
忠爷接过雪茄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阮智信犹还说:“这雪茄盒我看着挺熟悉。”
又说:“14K的雪茄盒,这东西如今可不便宜。”
是的,那是一只14K金的,巴掌大的雪茄盒,一般能装四只雪茄,是古董。
苏娇看着,也觉得那只雪茄盒有了历史,也并不便宜。
但钟天明没过多解释,出门走了,因为那是他爸曾经最心爱的雪茄盒。
他爸也早就料到,自己的老爹不会舍赌牌而救他们全家。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一直在用因果报应,鬼魂索命等话说服傅恩,让不要杀了他们全家。
可愚蠢如阮智信,他转手就把大哥的八字通报给傅恩了。
相比于神一般的敌人,他这种猪队友岂不是更可恨,更该杀?
忠爷捧着大儿子最心爱的雪茄盒,一手拐杖,一手搀着二儿子的胳膊走的昏昏噩噩。
但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依然觉得阮智信人虽蠢,却罪不致死。
他想的也依然还是,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弥掉钟天明心中的怒火。
谈判还没有结束,老爷子也只想让利,并不想他的蠢儿子死。
……
说回苏娇。
目送忠爷的车队离开,她甫一转身,吓了一跳,因为面前陡然多了一只公仔兔子,兔子是黑色的,耳朵长长的,嘴巴歪咧,还有两颗大板牙。
苏鸣举着兔子说:“阿姐,这是刚才丧辉送来的,说是他觉得挺可爱,买来送给你的。”
又说:“我觉得它好丑,咱把它丢掉吧。”
季凯也在,一把抢了过去:“多可爱的兔子呀,留着吧,给我家咪咪玩。”
苏娇转身往巷口走,但并没有看到季胤的车。
不过她当然知道,兔子可不是丧辉送她的,而是季胤。
甚至,市面上并没有这样的兔子,他应该是找人专门缝制的。
她也可算知道为什么九龙恶人辈出,却只有季胤能当老大了。
她画兔子是因为讨厌他,在讽刺他。
他倒好,不但不生气,还把画像做成公仔,直接大剌剌的送上门来了。
不过有点奇怪,他既送来了公仔,也该看看她的反应吧。
毕竟她会恼羞成怒,会生气,看她终于破防,他应该会很开心才对,但怎么他今天却没来?
也就在这时,她陡然转身,差点碰上个人,这人她认识,而且威名赫赫,因为对方是曾经整个西九龙唯一不服季胤的大佬,郭双刀。
也就是那个跑到中环抢金店,却被钟天明给逮了的大佬。
这人瞟一眼苏娇,低头就走,但苏娇却唤他:“郭老板。”
郭双刀蓦然止步,回头笑问:“苏小姐喊我,怕不是有事?”
苏娇笑着说:“天晚灯黑,走路小心点,还有,有机会来我家吃面。”
郭双刀连连点头:“好哇。”
又说:“我早听苏丰那个不成器的说过,你家的面好吃。”
说话间钟天明从公厕出来,苏娇跟在他身后进门。
今天酒楼开张后头一回发薪水,周进财领了四千块,而且得了苏旺的承诺,据说下个月就能涨到五千块,格外开心,苏鸣也有薪水了,更可喜的是,自打有了钟天明,苏丰再也不敢上门抢他的薪水,捧着支票看了又看。
倒是季凯听说这些厨子干一个月,才能拿到自己零花钱的十分之一,肆意嘲讽了他们一番后,带着那只黑兔子回房,跟他的小猫咪咪玩儿去了。
苏娇估计钟天明今天晚饭肯定没吃饱,而且听说他要回来,她专门备了料的,于是炒了一份打抛饭,等他洗完澡出来,刚好端给他。
钟sir端起餐盘,照例要说一句:“你不用专门给我做饭的。”
但今天这碗饭里的剁椒是她自己腌的,而且用的比例是一半菜椒一半线椒,线椒还是在火车站找来的,据说是大陆云贵地区来的辣椒。
它就不仅仅是辣,而是油润又清爽的香辣味了。
钟sir口嫌体正,嘴里说不必刻意给他做,转眼下掉了半盘子饭。
苏娇把衣服丢给他,说了句:“刚才季胤来,应该是看到郭堂主郭双刀了的。”
季胤今天肯定来过,搞了只黑兔子来气苏娇。
但是看到另一个大佬郭双刀在附近,王不见王嘛,他就又离开了。
苏娇当然要提醒钟天明一句。
钟sir勺子略停了一下,说:“我早看到他了,但他当初为了抢地盘而向警方出卖了郭双刀,他俩现在算是仇人,彼此不见面的。”
话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显然,钟sir这家伙远比苏娇想象的更加黑暗。
就好比那位郭双刀郭堂主,本来是被他抓捕,送上审判席的犯人。
可是在被保释出狱后竟然还会和他有往来,而且既然是俩人必须见面谈的事情,也就意味着,那事是钟天明不想用电话,或者是书信的形式讨论,并留下证据的。
简而言之,就算他们聊的不是杀人越祸,但肯定也是犯罪的事。
只有面谈,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好吧,苏娇又要好奇了,钟sir必须和郭堂主面谈的事情会是什么?
她洗完澡开门,恰好钟天明在帮她晾衣服,季凯又趴在窗户上跟他聊天:“钟sir,你还真是日复一日,又在帮苏小姐洗衣服呀,咦,居然还有内裤,恶心。”
钟天明反问:“凯少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季凯都15了,肯定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但他一声哼:“要你管?”
钟天明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追女孩子?”
季凯当然想过:“送花送巧克力,请吃饭咯,如果还搞不定,送车送房咯。”
又一拍脑袋:“我懂了,这些你都没有,哈哈,你就只能做老妈子。”
钟天明能把九龙几位大佬搞的团团转。
但他也有克星的,恰是季凯。
苏娇本来在偷听俩人说话,一看她丈夫落下风,当然不乐意了,一把拉开门,出来说:“又不是没有人送过我鲜花和巧克力,送车送房的也有,但是凯少,坦白跟你讲喔,女孩子更喜欢帮自己洗衣服洗鞋子的人喔,愿意洗内裤就更好啦。”
季凯一听生气了:“要真是那样,我情愿一辈子打光棍。”
他的衣服都是苏鸣在帮他洗,也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天天为之洗衣服的女孩,又在苏娇面前吃了瘪,生气,就一把拉上窗户,又睡觉去了。
钟sir被他讽成老妈子,且不说他自己心里做何想,苏娇心里难免忐忑。
所以等他进门,她说:“其实我的衣服,洗衣机也可以洗的。”
钟天明嗯了一声,转手递给她一张支票:“我这个月的薪水,你拿着。”
他的工资当然比周进财他们高,有足足5000块。
这人似乎没什么物欲,衣服鞋子都是警局派发的,工资也是抛开平常的伙食费,全部交给苏娇,但当然,一月几千块跟东方巴士相比,甚至称不上九牛一毛。
苏娇接过支票,还不及问,钟天明主动说了:“当然不仅仅是生辰八字的事。”
大哥被绑架,阮智信个大聪明,拱手就把大哥的八字供了出去。
那是绑匪能下定决心阮智仁夫妻的诱因,但跟绑架事件的发生并没有关系。
坦白说,如果阮智信仅仅是犯了那么点错误,钟天明就生生逼到忠爷自杀的话,她现在也是他的亲人,她怕哪一天自己触怒了这家伙,他也要朝她下黑手。
也算讨好男人,钟天明坐到床沿上,苏娇立刻坐起来,伸手来帮他捏肩:“加了几天班很累吧,快来,我帮你揉一揉。”
又问:“阮智信还干了什么别的蠢事吧,那是什么?”
人对于巨大的痛苦,都有一种回避性。
所以钟天明并不喜欢谈当初那场绑架,忠爷虽然后来敛回了儿子儿媳妇的尸骨,但他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阮智信就更不必说了,葬礼搞的声势浩大,但是他现在甚至连大哥的雪茄盒都认不出来,于那场绑架,他其实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当然,哪怕他记不得了,钟天明不但记得,而且会帮他回忆起来。
看他缓缓闭上眼睛,在点头,苏娇也明白了,显然,阮智信还干过比悄悄给八字更加蠢的蠢事,所以钟天明才要在他们家烈火烹油,青云直上时要阮智信的命。
但结合梦境里的将来,苏娇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钟天明显然没有意识到,不论他怎么逼迫,忠爷都下不了狠手去杀自己的儿子,他所能做的,也唯有把一切交给钟天明,并自杀抵命。
但其实那于钟天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阮智仁父子在忠爷死后,就可以拿着一掉一百万的年金过逍遥日子了,还可以跟着梁铖炒股,赚的还不错。
而既忠爷已死,钟天明也就不好再对着他们父子发难了。
想到这儿苏娇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忠爷宁愿自裁,也要保阮氏父子?”
果然,钟天明愣住了。
他只是个孙子,小时候还因为总被人喂药,木呆呆的不讨喜。
被绑到匪窝后倒是有一点好处,没人害他,给他喂药,他也能正常发育了。
但将近二十年,他跟忠爷其实很陌生。
而且阮智信还是个真孝子。
想要拿回产业并不容易,也不能仅凭忠爷对于他爸的爱和愧疚。
所以一步又一步,他做了极周密的策划,给忠爷接受的时间,同时恩威并施,要他彻底改掉遗嘱,阮智信父子直接净身出户,他也不会亲手杀人的。
因为当他们父子被踢出东方巴士,街上有的是阮氏的仇家帮钟天明砍死他们。
但他还真没想过,如果忠爷以死来保他二叔一家呢,他该怎么办?
老人们似乎从不愿意承认一件事情,就是偏心。
但事实上,每个老人都会偏心眼,所以在被绑架之后,阮智仁曾经捧着儿子的小脸蛋叹气说:“如果被绑的是天浩,你爷爷肯定毫不犹豫要救,可惜是你。”
当时的钟天明也偶然会机灵,但总体是傻呆呆的。
之所以他爸妈没有察觉异常,是因为他们太忙了,忙着拼家业,孩子只能交给佣人带,反而田素玉整天待在家,跟田义俩长袖善舞,正好有机会给钟天明下药。
也是直到被绑之后阮智仁夫妻才发现儿子并不傻,也才发现家中有内鬼。
钟sir还真是头一回想,那个内鬼,忠爷要是拼死都要保,他该怎么办这件事。
他被难倒了,侧首看着妻子,还是头一回,苏娇见他眼里有种委屈感,配上他天生狭长,天然有种少年感的眼睛,他并不像个蓄意复仇,四处杀人的警长,反而像个因为不讨长辈喜欢而难过的半大少年。
当然了,家事而已,如果长辈拿命偏心,小辈很难反治他的。
不过就在这时苏娇猛伸手,手里握着一枚圆形钢柱,笑问:“钟sir你猜,这是哪来的?”
这像是忠爷那枝拐杖枪里的子弹,霰.弹,钟天明接了过去:“你从忠爷的枪里偷来的?”
苏娇当然不会那么早打草惊蛇,直接偷忠爷枪里的子弹。
这枚子弹也是她从钟天明的背包里翻出来的,不过她刚才确实打开过钟爷的拐杖枪,看过里面的子弹。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他敢当着钟天明的面玩自杀那套,她得让他玩不成才行。
把子弹丢到床头柜,她笑:“放心吧,有我在,他想自杀可没那么容易。”
但她立刻又问:“阮智信到底做了什么,才叫你们一家被绑走的?”
那应该是一件真正能气到忠爷崩溃,并痛痛快快把所有股权交给钟天明,且心甘情愿,为了替阮智信赎罪而吞枪自杀的事,苏娇不会让老爷子自杀成功的,她也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第46章 第 46 章
被绑架那年钟天明才四岁, 还是个小豆丁。
但他清晰记得,有天早晨,二叔阮智信和二婶田素玉俩一直在吵架, 吵的内容也很简单, 就是, 田素玉听说阮智仁准备把赌牌登记到自己名下,也就意味着将来那张赌牌会由大房一家独自继承,可争赌牌的是整个阮家, 她觉得二房太吃亏了。
以及, 忠爷夫妻恩爱,讲好了三代还宗, 当时老太太正在弥留阶段, 而本来该是哪个孩子傻点就把那个还宗吧, 可老太太却选了更聪明的阮天浩,说要还给钟家。
她说得倒好听, 说什么阮氏也是从大陆出来的, 还说将来香江要回归, 忠爷的血脉也要回归,将来回大陆祭钟家的祖,越是聪明的孩子,才越显出阮氏的教养。
但田素玉哪里能信那种鬼话?
大陆是什么穷地方,钟家是穷的活不起了忠爷才会入赘的呀。
所谓还宗,在她看来就是二房被踢出局了。
她不愿意, 就大骂阮智信蠢, 是个窝囊废, 要他阻止一切的发生。
阮智信既不像大哥对大陆仔好,有忠诚的手下, 也不像大嫂能说会道,只凭一张嘴就能从南洋搞来几百万,他一个在家跑腿打杂的,要怎么才显得自己有能力?
巧的是,就在他琢磨办法的时候,私人医生上门,送来了两份医院的检查单,是钟天明的外公外婆前几天进城体检,结果出来,医生送来的。
阮智信虽无大智慧,但很有点小聪明。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拿到赌牌,阮智仁夫妻约好,要带儿子过岛吃饭,也因为香江岛远比九龙更加安全,古惑仔都不敢去那边,所以他们只带了一个打手。
但就在他们出门后阮智信追了出来,并拿出了体检报告。
田素丽一看,就见她娘的体检报告上写着四个字:心脏病,需立刻手术。
谁的妈有了病能不着急?
当时还没有便捷的手提电话,阮智仁于是让阮智信再派一些人到乡下,当即便让司机赶紧去接老丈母娘,他也以为弟弟会派人手到乡下跟自己汇合。
而且他丈人丈母娘为人低调,只是普通的村民,他也没想到仇家会盯上他们。
结果等他们到的时候,丈人丈母娘惨死,他们全家也就被绑走了。
目前钟天明其实也是在推测,但基于阮智信的性格,他觉得自己推测的就是真相。
一边是赌牌直接归大房,一边又是儿子很可能会被还宗,他急于立功,表现自己,于是先把大哥大嫂哄到乡下去,他再找小舅子田义雇一帮人假装绑架他们。
他自己再带着田义在关键时刻赶到乡下出手救人,不就等于大功一件?
试问,当他救了大哥全家的命,他们又怎么好意思把赌牌归到他们自己家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田义的心比他的可脏多了,而且他拿对方当成亲人看,但其实就连他都想在那张赌牌上面分一杯羹,田义又怎会不想?
钟天明讲到这儿,苏娇明白了:“田义表面拒绝了他的提议,却私底下把你们全家卖了,转手一个电话,让绑匪在乡下守着门,就把你们全家给绑了。”
又说:“阮智信肯定也想过,是他害的你们,但他那种人总能给自己找到解释,当时就选择了装聋作哑,以及,后来他明知田义私下在偷生意,却不敢声张。”
是的,阮智信掌管财务,眼看整体收益逐年下滑,他能没发现问题?
当然有,但是他不敢戳穿小舅子,而且他总觉得只要东巴士的股市腾飞,家庭财产开始变量,他自己就将拥有用不完的钱,自然也乐得拿小钱摆平小舅子。
至于大哥一家的惨死,他的解决方式也不过是,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就完了。
但试问,钟天明在知晓这一切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跟他分家产?
因为听的入迷,苏娇一直在帮钟sir按摩肩膀。
但既已经听完,她当然停手,打个哈欠再伸伸懒腰,准备要睡觉了。
钟天明问:“大小姐手艺不错,但按的好好,怎么突然不按了?”
苏娇只想哄着他聊聊天,听听八卦而已,既然已听完,当然就要睡觉了。
而且她觉得这钟sir有点得寸进尺,遂说:“拜托,我都按了半个小时了,手酸。”
又说:“你原来帮我按过腿的咱们可就一笔勾销了喔。”
她做人,主打一个两不相欠。
钟天明指墙上的钟,坦言:“你只按了8分钟,而我每次帮你按都是40分钟。”
这要别人如此较真,苏娇高低得怼他两句。
但钟sir是能逼到他爷爷自杀的人,而且郭双刀是敢提着枪上中环抢劫的人,不但被他抓了,现在还直接跑到光明巷来跟他碰面,可见他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黑。
还是那句话,苏娇担心哪天悄没声息的,他也会把她灭口。
手乖乖搭上他的肩膀,她只好屈存于他的淫威。
但是钟天明突然大手摁上她的手,并缓缓下拉:“这儿痛,把我按一按。”
苏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基于他目前针对阮家做的,是清算旧账,是在复仇。
而照街坊邻居们说,她小时候可没少欺负钟天明,苏娇现在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信了,他入赘苏记,也是因为记着小时候她欺负过年仇恨来复仇的。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知道她因为被阿娘哺乳的太久,有一种□□迷恋情结,一开始只是袒胸露背还不够,现在竟然主动把她的手往他怀里拉。
而且照他这架式,将来怕是还要她主动求欢才肯上床吧。
大小姐求着曾经的小伙计上床吗?
要不是看他小时候太惨太可怜,现在又怕挨打,她高低得狠掐他的豆豆一把。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钟天明突然又伸手示意她手重点,苏娇脾气上来了,啪的一巴掌:“就算我小时候欺负过你,现在待你很好的,你总欺负我,有意思吗?”
要不是小时候做过跟班,苏大小姐的心思钟sir也猜不到,但他总算了解她生气的点,并解释说:“今天打靶用的□□,我的肌肉拉伤了,按一按会舒服。”
其实在灯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整个右肩到胸肌都比左边更肿。
□□,苏娇听过这个名号,据说是一款比大炮还要猛的枪,既钟sir因为它而被拉伤了肌肉,好吧,当苏大小姐收敛脾气照顾人的时候,石头都能被她捂化的。
她一秒由气转为怜悯,柔声说:“躺下吧,我保证把你按的舒舒服服的。”
跟小时候一样,到了夜里要睡觉时,她总喜欢把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辫成一条乌油油的长辫,也总喜欢穿两截式的灯笼洒裤和宽松的无袖T恤,此时伸手帮他按胸,长发从背部滑过来,抚过她肉感匀婷却又纤细的臂膀,在胸前搔动。
钟天明顺着她的发稍看下去,她没有穿内衣,隐隐可窥见两只会跳舞的,白白的小兔子,他喉结一紧,又认真说:“大小姐你虽然小时候脾气不太好,凶过我,但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你救过我的命,只是你忘了而已。”
苏娇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她救过他的命,怎么救的?
她要真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可就不客气,要放开脾气指气颐使了。
她手猛的一顿:“怎么回事?”
又说:“快讲。”
但说起这个,钟sir就要卖关子了,只说:“那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记得才好,而且你只要记住,曾经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就好。”
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苏娇也算看出来了,这人要打定主意不说的事,你是很难叫他吐口。
但奇怪的是,她从小到大,别的事情全记得,却唯独不记得钟天明。
也确实,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很可能他所说的事情就跟当时那场病有关,这人既不讲,还吊她胃口,苏大小姐当然不乐意。
而且她也是有办法治他的。
那不,钟sir闭着眼睛正在享受来自太太的按摩,突然间,某个位置就又被人用舌头调戏了一下。
那么一下,是足以让一个男人发疯的。
他猛的睁眼,一翻身,整个人带着掠夺和侵略的气息扑了过来。
苏大小姐扬起小脸,眸波轻转,眼神倔犟:“我不愿意喔,你要敢碰我,就算强.奸!”
但立刻又趴了过来:“说说吧,我是怎么就救了你的命的?”
钟天明的长相很奇怪的,明明臂膀浑圆胸肌挺大,可是又有一张英俊的,朝气蓬勃的,少年式的脸。
他的双眸狭长,还有点吊梢,眼神无愧他的外号,跟狼一样。
苏娇抬脚,准备好了踹人的姿势,也洗耳恭听,想听她救他的故事。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啪一把关了灯,睡觉了。
……
虽然就连苏旺都总说,只要他闺女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小伙子。
但事实上截止目前,苏娇非但没搞定钟天明,还被他吊起了满满的好奇心。
她真的救过他的命吗,到底怎么救的?
这天老厨子阿发回来了,因为他有经验,可以直接接手卤手和切菜的工作,苏娇的工作量骤然变少,于是就到前厅帮苏旺做接待,顺带着,也得缠着老爸问一问,聊一些当年钟sir在苏记打工时的事儿,听听往事,看自己能不能想得起来。
但俩人正聊着,突然,有桌客人重重把辣椒仔砸到了桌子上,寒声说:“一碗36块钱,甜叽叽黏腻腻,老板你要不要自己尝尝,你卖的这到底是什么?”
苏旺躬腰跑了过去,一看客人倒了半瓶辣椒仔在面里头,把整碗面弄的红红的,确实也黏黏腻腻的,笑着说:“老板喜欢吃什么样的口味,我让后厨再下一碗。”
一桌三个人,发脾气的是个脸上长着痘痘的年轻人,另有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带着墨镜,也只挑了两口面,却摆手说:“不必了老板,忙你的就好。”
等苏旺离开,他又笑着对年轻人说:“一碗面而已,不合胃口,下回不来了既可,你又何必发那么大脾气?”
又说:“你这个样子,下回我都不好带你出来了。”
另一个年轻人倒是大口大口的唆着面,吃的特别香甜。
这会儿再没别人要面,周进财闲着,苏娇示意他再下两碗面,回头,笑着对这桌客人说:“几位老板稍等两分钟,我给你们亲手调一碗面吧,保证合二位的胃口。”
中年人抬头一看苏娇,先皱眉头:“小姐,随意听人谈话不好喔。”
那个长痘痘的年轻人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瞧着像是要掀桌子,但中年人拍了拍他的手,却说:“上吧上吧。”
又说:“阿财,再给老板两碗面钱。”
面已经下好了,苏娇得调味道,此时已经进厨房了,她笑着说:“我家的面确实比较贵,但宗旨只有一个,让客人吃好,所以这两碗面是免费的。”
一手托两只碗,肉酱菜码,盐和调料,最后一人又浇了一大勺虽然一直在灶台上,但是甚少有人会特意要的油辣椒,她亲自端面出来,摆上桌:“二位尝尝呢?”
年轻人闻了一下,来了句:“好香的辣椒。”
中年人筷子挑面,直接挟了一片被油炸成金黄色的辣椒片,一尝,也说:“不错。”
但他立刻又说:“小姐,我没有刻意讲过,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椒?”
苏娇笑:“您加了半罐辣椒仔都还觉得面甜,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吃辣的原因?”
再说:“这油辣椒有一半是从云贵来的,另有一半是从一个据说叫新疆的地方来的,而且我是拿三成鸡油加三成板油,并三成菜油煨炸的,保证味道香浓。”
因为没有正规的渠道进口,这年头香江有大把的大陆人,但吃的却都是从东南亚进口过来的蔬菜和各种肉类,本地人也完全不了解大陆的美食有多么博大精深。
中年人已经挑开筷子吸面了,长唆一口猛点头:“是这个味道。”
又问:“老板不会也是从大陆来的吧?”
苏娇坦言:“我娘是大陆人,我生在香江,但比较喜欢大陆的物产。”
中年人再点头,又问:“油辣椒单卖吧,我想要一些回去。”
苏娇说:“当然可以,但我的油辣椒炸好已经有两天了,再过两天它的风味就会变得不好,如果您想吃新鲜的,最好过两天来,我专门给您炸。”
说话间中年人已经把整碗面给吸溜光了,拍桌子:“再来一碗。”
刚才还在挑刺的那个年轻人也说:“我也还要一碗,辣椒要双倍。”
在周进财和阿发,苏鸣几个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虽然苏娇隔三天就要炸一盆油辣椒,但除了钟天明外,酒楼再没有别的人会吃它,而且苏娇炸的辣椒油极辣,一滴都能辣的人流眼泪的,但是她刚刚给那俩人都是加了足足五勺的辣椒,他们竟然不觉得辣,还觉得好吃?
再两碗面端出去,中年人挑一筷子,又问:“老板,有蒜吗?”
饭馆不但有蒜,而且分新蒜和老蒜两种。
老蒜用来制熟,新蒜用来调凉菜,阿发刚来,还以为能像原来一样糙干,又正好老蒜便宜,他于是抓了一把剥好的老蒜递了出来,但苏旺跟闺女干了一段时间,也算悟出来了,饭菜的价格不是不能高,但口味一定要足够好。
他亲自进门,挑了一只又饱满又大的新蒜,迅速剥到只剩一层内皮,端了过去:“老板,蒜来了。”
中年人抓起一瓣蒜来丢嘴里,咔嚓一声,竖起了大拇指:“爽!”
再抽出三张一百块砸到了桌子上:“不必找了。”
待这行人出门,他明白了:“阿娇,这些人是大陆来的,而且很有钱。”
只有大陆人吃起辣椒来才能那么猛,出手那么阔绰,应该是传说中的,大陆暴发户了。
苏娇直觉这几个人应该是混道的,但又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子佛堂,庙里才有的香灰味,而且几人手腕上都戴着佛珠,说话也很有礼貌。
所以到底是信佛的混社会了,还是混社会的放下屠刀,改信佛菩萨了?
因为这几个人实在怪异,她跟出去瞟了一眼,就见他们开的是一辆破破烂烂的大众车,车身锈迹斑斑,前保险杠一晃一晃的,瞧着风都能吹掉。
这更奇怪了,因为看车,他们并不像有钱人。
……
上次忠爷被钟天明收拾到两腿发软,颤危危的离开是三天前。
苏娇估计老爷子回去之后深思熟虑,站在他的立场上,要给大孙子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因为涉及到股权问题,肯定是要喊钟天明上门去谈。
钟天明给了她几颗子弹,说是打不死人的空包弹,让她先放着,他喊她见忠爷的时候记得带着就好。
他倒不介意忠爷吞枪,但当然不想阮智信太好过。
不过这天下午,忠爷来的猝不及防,而且显得特别生气,拄着拐杖步履翻飞的进了门,看到苏旺就是一声吼:“你,立刻把钟天明给我叫回来!”
他身后不但跟着阮智信,还有正在拿手帕抹眼泪的田素玉。
东九龙三千古惑仔,没了田义当然还有别人。
一个古惑仔抬了抬手,让苏旺看到他衣服下面的枪.管,这才温声说:“苏老板,拜托了,给钟sir打电话吧。”
苏娇和苏鸣趁着午休,刚刚帮季凯买了个猫窝并猫爬架,还买了一大堆的猫罐头,掐着上客的点儿回来,在路口看到忠爷的大奔,季凯立刻说:“哇,有好戏看喔。”
钟sir家最近连番上演好戏,季凯其实一直在悄悄蹲点,跟进程的。
苏鸣和周进财虽然也在酒楼,但凭苦力赚钱,除非有客人闹大事才会出来一趟,当在也不知道最近钟天明和他爷爷一轮又一轮的掰扯,看到老爷子的车来,苏鸣还挺开心的:“阿姐,忠爷经常来咱这儿吃饭,应该挺喜欢咱们钟sir的吧。”
又碰碰苏娇的手,小声问:“要以后钟sir有钱了,你还会继续开餐馆吗?”
且不说钟天明目前争的只是赌牌和股权,东九龙内部全是阮智信的人,而且混江湖讲道义,他一个警察,如果直接去当龙头,公职还要不要,如果想另找人接管,那个人能不能搞得定目前堂口的元老,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
现在就谈钱,也未免太早了点。
当然,在做了那个梦之后,苏娇就坚定了一点,不论何时,自己的事业不能丢。
将来她依然要帮苏鸣开大酒店,让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但苏娇正欲给弟弟灌点鸡汤,加加油鼓鼓劲儿,苏旺一脸焦争的在门口招手。
“忠爷来了,脸色特别不好,矿泉水我已经买好了,但天明还没回来,阿娇你看,要是危险的话就爸上楼,要不危险的话……我看老爷子挺生气的,你去劝劝?”
之所以乔淑贞不愿意招惹道上的人,就是因为他们把生死看的比较轻,气劲儿上来,随时要不是杀人就是干掉自己,但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命更重要。
苏娇也觉得挺纳闷的,因为摆明了是忠爷一家对不起钟天明。
忠爷要心狠一点,索性一分钱都别给大房,守着孝顺的老二去过日子就行了,要给钟天明股份吧,又搞的不情不愿意,气鼓鼓的,老爷子到底在闹什么?
接过水壶,她对苏旺说:“马上上客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上楼照料。”
今天不止忠爷,楼上走廊里站了四五个人,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苏娇一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哭的肝肠寸断的田素玉,阮智信也耷拉着脑袋,一脸颓丧,身边有个半秃顶的中年律师,也是一脸愁苦,反而是忠爷,瞧着比别人都精神一点,看到苏娇进来,倒是一笑:“辛苦阿娇,但我今天没胃口喝茶。”
苏娇大概猜了一下,估计到是出什么事了。
见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她泡好了茶并说:“今天这茶是我另找的,比原来您常喝的那个价格倒是便宜一点,但我自己尝过,味道要更好点。”
田素玉突然说:“苏小姐,好不好的给个痛快,你们何必这样假惺惺。”
递了茶,顺势接过忠爷一只手中的礼帽,也把他的拐杖接了过来,苏娇反问:“不然呢,你们又不吃饭,还占着我的包厢,要不我把你们全请走?”
田素玉还想顶嘴,忠爷突然从苏娇手中夺过拐杖,眼神阴森的看儿子:“阿信,如果你还管不了你这太太,我来帮你管?”
是了,中年律师本来坐在田素玉的另一边,闻言猛的一侧首。
田素玉就算真傻,也做了几十年忠爷的儿媳妇,也知道这老爷子向来动嘴的时候少,动手的时候多,而且别看他瞧着温和,有凡事最喜欢亲自动手的。
她倒乖,立刻停止了抽泣:“阿爸,我错了,我不敢了。”
忠爷要端茶,就把拐杖靠到了椅背旁,并对苏娇说:“麻烦你再喊天明一声吧。”
回头再看阮智信,问:“知道一会儿你该怎么做吗?”
阮智信梗脖子,说:“知道,对着大哥大嫂的牌位磕头认错。”
苏娇大概明白,忠爷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了,因为他掏出那只14K金的,阮智仁曾经用过的烟盒来,从中拿出一张泛黄的,斑斑点点的诊断书来,嘶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整个九龙都会属于东方巴士,哪里还来得的他季胤?”
阮智信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这向来只有一个原因,他从不内耗。
对了,那张纸其实就是当时田素玉母亲的体检单。
以为母亲生病,她当时太慌张,都没有仔细看,但是等绑走之后,她当然仔细看过单子,就发现底下关于心脏病的那行字,跟别的字是有差别的。
显而易见,是别人后加上去的。
也许她死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是阮智信在捣鬼,也许意识到了。
但是一对叱咤九龙,也本该在香江富豪榜上有名的夫妻,却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亲人一个愚蠢的玩笑,就那么生生被人给虐杀在了海外的荒岛上。
在钟天明给老爷子递雪茄盒的那一刻就把证据递过去了,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显然忠爷也已经了解情况了。
不过说来苏娇都觉得有点无语。
因为愚蠢如阮智信,如果是她儿子,那么害死哥哥,她会举起喷子直接将他干掉的。
但是忠爷所想的,却依然是让阮智信道歉,认错,赢得钟天明的原谅。
而且更可恨的是,就以苏娇的眼光看,阮智信夫妻认错的态度是那么的轻桃,随便。
他们也全然没有意识到,钟天明一家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
他们还有一种巴不得赶紧把事情摊开了谈,谈完好回家的急迫和应付心理。
反而是忠爷,本就少的头发都快掉光了,面如土色的看看二儿子和二儿媳妇,再深深叹口气,胸腔里满是悲壮的嘶嚎。
他伸手:“赵律师,把文件给我。”
文件就涉及到股权了,是跟钱有关的,看来这回忠爷大出血了,田素玉猛的瞥了丈夫一眼,眨眼睛。
阮智信肉眼可见的难过加心痛:“爸,天明是巴不得我们全家也死在他面前。”
见忠爷不语,再说:“爸,您这样让步有什么用呢,天明不会满足的,他的心思我懂,就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我全家。”
忠爷陡然抬头:“阿信,你其实很聪明的,就是可惜,聪明总是用错地方。”
他耳朵挺灵的,听到门响立刻回头:“天明?”
又立刻说:“东方巴士的股份全部归你,我们也只求你能放过天浩。”
钟天明今天应该是在开会,是从会议现场被喊来的,穿的是西装式的警察制服。
不论任何服饰都得脸和身材来撑,他穿上一整套的警服,身材简直劲爆。
钟sir两手插兜,语声从容:“阮天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田素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他被人绑走啦。”
钟天明一转身,站到了妻子身边,勾唇一笑:“阮太过虑了吧,前段时间阮总就报过一回警,说儿子阮天浩被人绑架,害我们重案组找了他整整一夜,但事实上,当晚他叫了两个女人,醉生梦死,颠鸾倒凤,留流不知归处。”
再望着忠爷轻敲脖颈:“对了,甚至有个女人给他种了草莓,好几天才消下去,对吧?”
鉴于前几天晚上,以绑架和抢劫闻名的郭双刀郭堂主来过光明巷。
苏娇刚才就猜测,忠爷之所以那么着急上火,怕是最疼爱的大孙子被人绑走了。
果然。
但何其讽刺的是,前段时间阮天浩才报过一回假警,而且还闹的满香江人尽皆知。
这又来一回,就不说钟天明了,传出去,谁不会认识阮天浩是去螵了的?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见钟天明笑。
他穿着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有白人警司才穿的英式皇家警察制服,肩宽腰挺,身姿挺拔,皮肤被灯光镀上一层玉白色的光泽,眼神是黯的,深邃的,但唇角如刀,笑的有温文尔雅,又有几分残忍,就那么望着一桌痛苦而绝望的人。
在大侄子回来后,阮智信终于酝酿出了悲伤情绪,手拍着妻子示意她冷静,也依然在发挥他的小聪明:“天明,叔向你认错,叔当时太糊涂,但天浩是你弟弟呀,我也只是犯了个小错误,你总不能搞一眼还眼,以牙还牙那一套吧?”
钟天明依然在笑:“您居然会犯错,您犯了什么错,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板子打在谁的身上谁才会觉得痛。
阮智信眼看钟天明不接招,扑通一声跪下了:“二叔知道错了,二叔求你了,你放了天浩,好不好?”
这就对了,只有他儿子被绑匪残忍虐杀,他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第47章 第 47 章
说来阮智信夫妻是真心痛。
因为阮天浩螵过, 懂人事了,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
怕他忍不住悄悄跑出去鬼混又要坏事儿,阮智信火速帮儿子找了门亲事。
对方家世稍低, 但女孩子相貌生得特别漂亮, 还是刚刚留学归来的金融系高材, 阮智信就放儿子去约会了。
因为是去香江岛,那边安全,他也就只派了一个人跟着。
结果半途阮天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说是他妈突发心脏病在九龙医院, 让他赶紧往回赶,他也是心急, 都没确定消息的真伪就带着人往医院赶了。
就在医院楼下, 他被人枪抵着头给绑走了。
要说他是因为去螵或者去赌才被人绑走的, 阮智信都没那么崩溃。
但孩子是心急他妈,是被人利用了他的孝心才绑走的, 他能不肝肠寸断?
虽没证据指明事情跟钟天明有关, 但他心里清楚, 就是钟天明干的。
偏钟天明一脸闲闲,还在打太极:“就算真被绑架,绑匪所图也只有钱,你们或者给钱或者报警,阮总,我是皇家警察, 不是私家侦探, 无法私下接您的案子。”
田素玉忍不了了:“所以你非得要天浩被生生打死也钉上铁钉才能解恨?”
钟天明反问:“阮太, 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同来的赵律师都快缩桌子底下去了,田素玉又说:“你爸你妈不就是那么死的, 你现在要用同样的方法杀了我家天浩。”
钟天明再一笑:“我爸我妈的死跟阮天浩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田素玉被问住了,突然一把扯上阮智信的耳朵:“都怪你!”
阮智信也不干了,转手撕田素玉的头发:“如果不是你一个劲儿叨叨,骂我没出息,我能干出那种蠢事来,那可是我的亲大哥亲大嫂,是被你们家害死的!”
“我只让你立功,可不是让你去害大哥大嫂。”田素玉说。
阮智信是男人,更能打,啪啪俩耳光:“明明是你弟弟田义做的坏事。”
又将田素玉的头砸到桌子上,摸枪:“我要杀了你给我大哥大嫂复仇!”
他大哥死了二十年,直到今天他才想起要复仇。
这场面可真是,讽刺值拉满。
赵律师趁着他们夫妻大战一缩脖子,索性躲到墙角去了。
忠爷拍桌子怒吼:“够了!”
把已经拟好的财产分割书放到桌子上,他先说:“天浩不能死。”
又说:“天明说得对,东方巴士是你爸的,赌牌+股权,我本该全部给你。”
但他这样做,确定就能得到大孙子的到宽恕吗?
钟天明接过了分割书,但他当然不看前面的废话,只看最终分配结果。
一目四行的翻着页,他又骤然停顿。
老爷子倒是把所有的股权加上赌牌的所有权全部转给他了。
那其中有他对大房的愧疚和补偿,但如果没有阮天浩,是不可能达成的。
而且老爷子在财产分割书里讲明,自己的私产归于二房,同时,东方巴士要每年给他们父子三人一人一百万的年金。
如今的九龙,又有几人每年能赚一百万?
所以他虽然交还了财产,却要钟天明养着仇人全家?
钟天明侧首:“如果忠爷您当初愿意交出赌牌,我阿爸阿妈现在还活着。”
再说:“但显然,我们一家三口的命都抵不上阮天浩一个人。”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但站在忠爷的立场上,那时候的他身负几百万的债务,堂口全是张着嘴要饭吃的孤儿寡母,他如果交出赌牌,这辈子将翻身无望。
如今两相斟酌,虽然他确实更疼爱阮天浩,可他也看得出来,钟天明的手腕和城府都证明他才是话事人的最佳人选,所以他是心甘情愿交的权。
如今对钟天明也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杀他苦心养大的孙子。
他说:“天明,我愿你永远不要经历我所做过的选择,也不指望你的体谅。”
又说:“但你爸是我的长子,我爱他超过任何人。”
老爷子不着痕迹的抓起了拐杖,要苏娇猜得不错,他是准备要了结自己了。
在儿孙争产中,老人以自杀止戈,说来也够悲情的。
阮智信夫妻齐齐跪在地上摇头痛哭:“当时阿爸真是不得已啊。”
赵律师是个老牌律师,也是这桩家产分争案的见证者,也在低低叹气。
就连苏娇都觉得忠爷确实有苦衷,是不得已。
但钟天明却说:“才不。您是赘婿,本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但苦熬多年眼看出头,我爸作为后辈却又遮了您的锋芒,您虽爱他,但也嫉妒他,不是吗?”
忠爷手顿,整个人也如雕塑一般,于刹那间整身凝固。
因为钟天明轻轻巧巧就戳穿的,恰是他心底里最隐秘且阴暗的角落。
男人确实是会嫉妒儿子,尤其是在他还年轻,儿子却已然长成的阶段,他还不想退居二线,可儿子咄咄相逼,已是夺权之势,他再压制也难掩嫉妒之心。
儿子被绑他当然心痛,可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初忠爷如果能像今天一样痛快交赌牌,阮智仁在别的领域或许还能东山再起呢,但是,他生生扼制掉了那个可能性,那其中就有妒忌之心。
苏娇只知道大概,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现在这样。
调转拐杖扣动扳机,忠爷确实是自杀的,但他是死于自己的愧和罪。
“爸!”阮智信在尖叫。
田素玉也在大叫:“天明,你逼死了你爷爷!”
阮智信紧接着再叫:“你要还敢闹,咱们就把事情捅上媒体,讲个明白。”
如果不是苏娇早早提醒过钟天明,如果不是事先换掉了子弹,他也要被吓到。
但因为事先有准备,一场孙子逼死爷爷的血案就变成一场闹剧了。
苏旺也忧心,又正好现在有苏鸣可以在外面跑堂,所以他一直在楼梯口等着,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阮家的打手们齐齐往屋子里冲,他也跟进来了。
乍一看见忠爷满脸焦黑,又漫天飞舞的全是碎纸屑,哎哟一声:“这是怎么啦?”
堂堂东九龙的龙头大佬,怎么搞的像个烧锅炉的一样了?
刚才是空包弹,是压缩过的纸屑,也只有火.药冲了忠爷一脸。
他一番没死成又再扣扳机,吧嗒一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手下钟诚眼疾手快也一把夺下了枪,同时跪到了地上:“阿爷,好端端的,您这是干嘛呢?”
楼上有枪响,楼下吃面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有人在问:“老板,什么声音?”
苏娇先大声回了一句:“是外面有人在放炮。”
回头,她接钟诚的话:“忠爷还能干嘛呢,不过是想让我家天明这辈子都活不安生,前半生被绑架的噩梦折磨着,后半生都迈不过今天的这个坎罢了。”
阮智信膝行过来,给老爷子磕头:“爸,您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苏娇冷笑:“但二爷您瞧着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阮智信一噎,刚想说话,忠爷叹气说:“老二,闭嘴吧。”
其实是这样。
钟天明就算心机深,狠辣点,也还是个年轻人。
他自己逃出匪窝又艰难长大,所求也只是为父母讨个公道。
但眼睁睁看着亲爷爷惨死在自己面前,任他铁石心肠,后半生能不被噩梦缠绕?
那还将成为阮智信一家一生的把柄,可以用来要挟他。
其实很多事,要看该从哪个角度看它。
钟诚掏出手绢来,正在帮老爷子擦脸,忠爷却摆手并示意他停手。
又沉吟了片刻,他说:“阿娇,你说得很对。”
怕钟天明会授意绑匪虐杀阮天浩,也因为突然被大孙子揭穿他内心的阴暗和丑陋,他无地自容才想结果掉自己的,但就在生死刹那,他看到二儿子夫妻的内心。
他们其实早就猜到了,也盼着他能赶紧自杀,并给整件事情画上句号。
所以何其讽刺,表面最孝顺的儿子巴不得他赶紧死,可他放手,任绑匪杀掉的,却是最有能力,也最爱他,最善良的一个。
那是在六十年代,大陆和香江两地封锁时,会天天抱着各种物资到海边往大陆漂,只为那些素不蒙面的同胞们能吃到,能缓解点饥饿的孩子,因他而死了。
……
律师当然随身带着打字机,所以虽然阮智信夫妻觉得他们属于是吃了大亏。
但既有律师,也有堂口的几位当家人,甚至就连苏旺和苏娇都在现场见证,由律师敲出合同来,它就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忠爷也是当场签印章,画押。
而随着《家庭财产分割书》三方人手一份,事情也就算定下来了。
整个东方巴士全归大房,阮智信一家分毫没有,从即日,他也必须起辞去总经理之位,改由钟天明指定的人来接班。
当然,钟天明也早有物色好的人选。
所以就在阮智信转着脑瓜子,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赶紧转点款出来时,钟天明看钟诚:“诚叔,关于跟目前阮总交接的事情,我就全拜托你了。”
阮智信倒也不傻,知道钟诚一直都不是自己的人。
当然了,曾经人家是二堂主,是被田义挤下去的,现在选择跟钟天明也很正常。
但在他想来,既然老爷子已经签署了财产分割书,连带博.彩证的转让书,整个东方巴士全部归他钟天明所有了,阮天浩也就该被放回来了吧?
他输的一败涂地,又一无所有,总该能跟儿子团聚了吧。
不过显然,他远远低估了钟天明的心黑和心狠,因为接过各项文书再转给钟诚,环顾众人一圈,他还是那句话:“确定阮少被绑架的话,你们及时报警就好。”
阮智信都要疯了:“天明,钱都给你了,你还不放人?”
钟天明看BB机,说:“抱歉,有突发案件,你们正规报警,我们会接警的。”
说完,他就那么水灵灵的出门,转身走了。
是的,他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阮智信这回是真站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忠爷面前:“阿爸!”
田素玉也说:“我说得没错吧,您给了钱也没用,钟天明就是要天浩死才甘心。”
忠爷猛捣拐杖:“今日种种的恶果,不都是曾经你们亲手种的孽?”
但深吸一口气,他又说:“阿娇,我心里很不舒服,难受。”
他当然没心情吃饭,更没心情喝茶,但又因为焦灼而胃里难受得慌,想要喝一口热汤吧,又不知道应该是喝什么汤,只拍胸看苏娇:“给我口参汤吧。”
这老爷子求生意志很强的,感觉自己快挺不过去,主动要参汤了。
苏娇下楼,大概过了十分钟,端上来一碗汤。
但并不是参汤。
而是一碗初闻有大米的清香,细闻又有黄米的油香,还飘着厚厚一层薄脂,但勺子一舀,里面却没有一粒米的汤,等钟诚喂了一口,忠爷点头:“味道不错。”
能叫一个受了重大打击,舌头麻木的人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厨子的功底了。
他喝了两口又说:“我明天还想喝这个,让钟诚来提,你记得提前帮我煮。”
苏娇点头:“好。”
但她立刻又说:“您知道的,天明是赘婿,我劝不了他。”
忠爷身子陡然一震,却也缓缓点头:“我懂,我能理解。”
他并不知道苏娇和季胤的关系,当然也不知道,那个趁着他家内乱时一跃而起,独霸西九龙这块风水宝地的大佬每天都在感叹一件事:苏娇,跟他一模一样。
他此时心里也在感叹一件事,那就是,小时候被人喂药,后来被绑架,一路野蛮生长的钟天明才是像他一样能忍辱低头,也能狠手治人的社团话事人。
而他以已度之,就冲阮智信那死不改悔的样子,钟天明也不会饶了阮天浩的。
他想绕个弯子求苏娇帮忙说情,可苏娇也有颗七窍玲笼心。
他没张嘴她就否了,他该怎么办?
且不说被绑架的阮天浩最终将是死是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全程偷听了东九龙的八卦,季凯有点嫉妒苏娇了。
第二天看她上楼来晾干菜,抱着小猫阴阳怪气:“恭喜,你能当上市公司老板的太太了。”
苏娇笑:“但相比之下我更想自己做大BOSS呢,怎么办?”
季凯说:“那你也跟梁铖一样成立个金融公司呗,我给你做经理。”
苏娇手一顿,转身进门,一个电话打给股票交易员,就把东方巴士的股票全抛了。
说来有点遗憾,按理她应该在五十块的高位时再抛的。
但她直觉这辈子东方巴士涨不到50块了,而且这几天应该就会暴跌。
究其原因,东方巴士要从法律层面换主人,庄家们肯定会事先听到消息,那么,在股票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反正已经赚的差不多了,他们肯定会抛了就走的。
市场有滞后性,今天它还会涨,但等真正开始暴跌的时候苏娇可就跑不了了。
季凯是认真的:“成立个金融公司吧,我帮你打工。”
苏娇点头:“行啊,但是你的知识储备不够,还得多读点书才能帮我做经理吧,我听说原来你可是个学霸,就没有想过重回学校去读书?”
季凯立刻说:“我已经学了很多,也不需要读书了,谢谢。”
其实是这样,他原来读的是浅水弯的私立中学,同学们各个非富即贵,而在真正的名流层面,吸毒是件特别耻辱的事,偏偏他是在被同学举报之后才退的学。
而且他是被一众老师带着警察从教室里请出去的。
他的明星老妈更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季凯一面了。
被伤到了自尊心,这男孩狠吸了一段时间,直到钟天明出现,承诺帮他杀人。
其实他年龄还小,也很该继续读书,苏娇想到一个学校,于他来说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正要跟季凯讲,苏旺在楼下喊:“阿娇,有客人找你。”
专门找她的客人,怕不是钟诚吧。
她昨天晚上给忠爷烧的那种汤用的食材也特别简单,当然,价格并不高,但也只有她会做,做出来也才会可口,以为是钟诚来提汤,苏娇就下楼了。
但甫一下楼,她碰上个笑眯眯的中年人:“小姐,还记得我吗?”
苏娇嫣然一笑:“当然啦。”
又说:“正好今儿一早我做了辣子酱,而且有剁椒和油椒两种,您要哪一种?”
中年人说:“各要两瓶,吃完我再来。”
这人恰是前几天来,觉得她的油泼辣子好吃,想要单买的那个人。
就为了他,苏娇专门买了玻璃罐子,油辣椒也是今天一早才刚刚新炒的,不论是用剁椒来烧菜,还是直接把油辣椒加到饭里面,都是香江独一份的美味。
中年人是直接进了后堂的,看样子还想上楼梯看一看。
但苏娇提醒说:“楼上有住人喔。”
中年人只好止步,看苏娇先用白酒烧玻璃罐,这才要往里面加辣椒油,又说:“这罐子不真空封的话,怕是吃不几天就要变味吧。”
苏娇说:“那要看您住的地方了,如果有冰箱,或者是环境比较干燥,这辣椒可以保质七天左右,但如果居住环境潮湿闷热,最多三天它就会变味。”
男人立刻说:“只给两瓶吧,免得糟蹋了东西。”
说着,好似变戏法似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馒头掰开,就着苏娇的勺子往馒头里舀了几大勺油辣椒,再把馒头合上大咬一口:“爽!”
正值午休,周进财和阿发出去逛街了,苏鸣在看电视,苏旺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直接把辣椒夹进馒头里就那么嚼的,竖大拇指:“老板够厉害。”
又问:“但不知道老板您贵姓?”
中年人几口吃掉了馒头:“免贵姓李。”
苏旺又说:“李老板是大陆人吧,大陆哪里呀,那么能吃辣?”
中年人沉吟片刻又陡然一笑,说:“你家女婿姓钟,是个阿sir吧,问他就好。”
接过装着辣椒酱的手提袋,他又问苏娇:“多少钱?”
苏娇说:“一瓶48,两瓶96块。”
男人照例抽了二百块钱出来,拍到了桌子上:“剩下的算小费。”
他步履生风的出了门,依旧是上了那辆锈迹斑斑的破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苏娇在门口看了片刻,正欲转身上楼,身后有人喊她:“苏小姐?”
是四方堂一个马仔,照例在隔壁发廊蹲点的,举着一只大哥大,示意她来接。
当然了,用这种方式给她打电话的没别人,只能是季胤。
苏娇怕老爹看到又要问东问西,于是接过电话进了发廊,问:“有事?”
季胤语气很轻快:“有没有发现,这几天酒楼有特别的客人?”
苏娇说:“不但有,而且刚刚才离开,不是吗?”
立刻又低声说:“那人说自己姓李,特别爱吃辣椒,但要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个毒贩子,而且之所以来酒楼踩点,是想绑架你儿子。”
季胤默了片刻,反问:“为什么你不会想,他是来绑架你的?”
苏娇一笑:“这还用说,罗慧娴这两天正在被公诉,法庭认证的证人就是你儿子,我家钟sir又没有公开跟毒贩子做对,他们又不是失心疯了,见人都杀。”
季胤一笑,再问:“那你知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人可不姓李,而是姓利,他逢人就说自己叫李贵,但其实他的真名叫利鬼,二十年前,他可没少抽过钟天明鞭子。”
是的,刚才来的,自称姓李的男人恰就是大名鼎鼎的毒贩子利鬼。
而且他来,正是来踩点,准备绑架季凯的。
对了,其实在绑匪傅恩死后,钟天明就是在利叔的手下,受尽折磨。
所以所有的毒贩子其实都认识钟天明。
他们也都知道他在做阿sir,更加知道他跟苏娇结了婚,目前就住在酒楼。
而如果他公开说自己要缉毒,苏记酒楼分分钟会被毒贩打成筛子。
但他的牛逼之处就在于,他一直以来公开冒头的基本都是凶杀案,关于缉毒方面的案子,且不说他没有冒过头,甚至警方都是以辅助季胤的方式而出现的。
季胤个五毒俱全的大佬,被钟天明愣生生逼成九龙重案组的缉毒先锋了。
他心里当然不乐意。
又正好随着忠爷过户东方巴士,钟天明水涨船高,估计那赘婿也懒得做了,他就想侧面恐吓一下苏娇,让她把钟天明赶走算了,也让九龙重回曾经的权力分布。
现在钟天明有身份,也有钱了,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做赘婿呢?
所以只要苏娇闹一下,他应该就会爽爽快快离开的。
等他走了,季胤准备直接来硬的,强迫苏娇抽血划验,只要确定DNA,哪怕她不想,拒绝,他也要教她怎么话一个堂口的事。
几十年的经验,多少心血搭在西九龙,他不会轻易放手四方堂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季胤心里的盘算,只是计划。
他还没讲呢,苏娇立刻就说:“季先生,身在九龙,既不想做鱼肉,就要为刀俎,您也别总处心积虑想着回过去的自在日子了,我和钟sir感情好着呢,季凯如果你想盯就盯着,不想盯,我另找人来护他,我护得住他,您呀,歇着去吧。”
其实要不是季胤这样,苏娇对于钟天明还没那么同情和信任。
俩人的夫妻关系也麻麻的。
但现在她知道了,那个男人虽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身复仇的烈火。
但他很聪明的,知道如何帮她这个家属规避危险,他也是个真正意义上,心怀正义的皇家警察,试问,她要不坚定的站在他身后,那这九龙岂不是真的没救了?
苏大小姐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懂如何扎季胤心的人了。
她再一笑,又说:“对了,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有宝宝,到时候记得来吃满月酒喔。”
季胤脱口而出,厉声说:“不可以!”
又说:“阿娇,你的眼力劲儿和你的智慧可不该浪费在生小孩上。”
她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能察觉到利鬼其人的不对劲。
也能在他打来电话的瞬间就分析到他是想干嘛,言谈之间就能跟他针锋相对,说到他毫无招架之力。
她是他所有血脉里最优秀的一个。
也是最有资格做西九龙话事人的人,却要跑去给个男人生孩子?
季胤一万个不答应。
第48章 第 48 章
还是那句话, 要说乔红革是季胤此生唯一的救赎,那苏娇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克星。
她可太懂该怎么戳的他肺管子冒烟了。
他这边还在大吼大叫,苏娇那边已是盲音, 她挂掉电话, 自去干别的了。
季胤身边是他的手下疤哥。
看他挂了电话, 问:“爷,要不要我把凯少接回来?”
利鬼亲自出马,不但带了一大批白.粉来, 还虎视耽耽要绑季凯。
因为只要绑到季凯做人质季胤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也就可以畅开交易毒.品。
季凯, 才15岁的,亲妈都嫌的儿子。
季胤以为他戒不掉毒, 后半生也会是个废物。
但在酒楼待了一个来月, 季凯肉眼可见的长高长胖, 也没复吸。
季胤在九龙还没见过戒毒成功的人,但他又觉得只要苏娇想, 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至于季凯会不会被绑架, 季胤勾唇一笑:“不要管, 看钟天明的。”
在龙腾虎跃,盘根错结的九龙城寨中,钟天明目前在做的事情,是写在警察手册上的,打击犯罪,维护治安, 而且他特别鸡贼, 想要只做事, 不招骚。
季胤直觉他应该有办法化解这件事,所以并不着急。
也罢, 静观其变吧,且看利鬼来势汹汹,他钟天明要如何处理。
……
苏娇并不关注梁铖和周进莲的消息,但他俩的消息总是被动传到她耳朵里。
今天是周进财讲的,据说因为罗慧娴在法庭上指证了几个毒贩子,梁铖怕对方报复,已经于私底下彻底出手了天后街的一切,带着苏琴母子跑路了。
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妹妹,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周进财当然很忧心。
苏娇扬头看一眼楼上的季凯,虽然在面对季胤时夸了口,但也不免忧愁,因为她虽不混道,可懂人性,也知道当利鬼那种狠人亲自上门,就是非绑季凯不可了。
钟天明有应对的方法吗,他准备怎么做?
眼看晚上八点,酒楼一天的营业也正式宣告结束。
苏旺正美滋滋的数着营业款,看到钟诚带着俩马仔上门,立刻说:“来提汤的吧?”
回头看厨房:“阿娇,忠爷的人来了,你的汤备好了吧?”
钟诚紧走两步到厨房门口,提着一只空保温桶,来换苏娇盛了汤的。
他笑着说:“苏小姐,我家爷说连着喝了几天您熬的汤,身体好了不少,但是他这两天有点吃天妇罗,自己来不了,又想吃现炸的,想请你上门一趟。”
苏娇把汤桶交给钟诚,并说:“我给忠爷炖的汤里有一半是油脂,只不过是各种米的胚油,吃的油太多,他不会想吃天妇罗的,是想我去趟他家,见他一面吧。”
关于转让赌牌的事,目前律师正在走程序,为了不影响股价,当然是私下进行的。
但阮浩天被绑架后一无消息,钟天明又不接招,忠爷的心都要急烂了。
借故说想吃现炸的天妇罗,就是想喊苏娇去商量对策,让她在钟sir面前说个情。
老爷子倒是想来酒楼的,但上一回折腾耗光了他的心血,来不了。
钟诚也特别佩服钟天明为自己挑的这位太太,不但菜烧的好,还很聪明。
老爷子耍的一点小花招,她一眼就看穿了。
当然,等到东方巴士正式过户给钟天明,她就是他的女主人了。
既被她戳穿,钟诚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转口问:“苏小姐给我家爷炖的到底是什么汤?”
又说:“我太太一直胃口不好,你说说食材,我也给她炖一点?”
她一份汤要收忠爷298块,钟诚觉得有点太贵,就想自己找食材来炖。
苏娇笑着说:“要带胚芽米,糯黄米,红米,大黄米……总共七种米,各按份量炖成一大锅,只取上面一碗米油就好,你要份量的话,我帮你写份单子。”
所以她竟然是熬了一大锅的米粥,只取了上面一小碗的米油?
那得多香,一碗米油中,又有多少营养?
钟诚愣住了:“成本怕不低吧?”
要知道,人参鹿茸再好,它也是药,是药就有三分毒,而米是食物,它不但能充饥,而且只要搭配好食谱,它就会是纯天然,且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良药。
要不人总说,药补不如食补呢。
苏娇笑着说:“钟叔等几分钟,我去帮你写食谱。”
钟诚摆手:“不了,从明天起您多炖一份吧,我按忠爷的价格掏钱就好。”
他到今天才算明白,苏大小姐的酒楼价格一点都不高。
不,应该是一分钱一分货。
他刚走,钟天明打来传呼,让苏娇带着季凯到巷口,记得多带一套衣服,他在等。
要说季凯到了苏记后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现在由苏鸣每天帮他现擀的土豆粉了,也不知道它怎么就会那么好吃,爽爽滑滑的,吃了还不沾肚子,贼舒服。
而且在酒楼住,他的小猫伙食也好,天天鸡肝猪肝的,喂的胖胶的。
在这儿过得乐不思蜀,恍惚间他都忘记自己指证罗慧娴,并正在被毒贩子们追杀那件事了,听苏娇说要带他出去,立刻招呼他的小伙伴:“阿鸣,一起去。”
苏娇制止了苏鸣,并说:“凯少,很可能是你爸要喊你回家,自己跟我走就好。”
苏鸣早不想伺候这大少爷,咧嘴就是噗嗤一声笑。
但季凯当然不乐意离开,抱着猫说:“放心吧阿鸣,等我回绝了我阿爸就回来。”
知道苏鸣烦他,下了楼梯还不忘补一句:“你休想摆脱我喔。”
在冰屋一边的巷口,钟天明两手插兜的站着,身边有个熟人,阮智信。
他俩身后还有一辆车,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那是他的座驾。
儿子被人绑走,他当然笑不出声来。
但看到季凯,他咧了一下嘴:“这不凯少?”
他的嘴巴跟田素玉一样损:“看你面色不错,最近吸的是好东西吧?”
关于吸毒,心理上的瘾症比生理上的更难戒。
当然,必须得是自己才能走出来。
还是苏娇上回怼田素玉时季凯学来的,抱起猫说:“对啊,是好东西。”
阮智信心说果然,季胤虽然地盘占的大,但儿子不成器。
只等季胤那天死,西九龙也就乱了。
他也照例要问:“最近吸的什么货,哪里来的?”
季凯再举猫猫:“你也想吸啊,凑过来,我小声跟你讲。”
阮智信以为他真会讲,才弯腰,季凯举猫,猫受了惊,刷的就是几爪好挠。
阮智信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捂脸。
季凯奸计得逞,哈哈大笑:“我吸的就是它呀,好吸吗?”
钟天明领头,一路步行往前,一路走到巴士站再过马路,对面就是一片接连着海岸的荒滩了,滩涂上孤伶伶的竖着几只白天游客流下来的遮阳伞。
阮智信跟着他的大侄子走了一路,当然还是来问他儿子的下落的。
但他还没有开口,钟天明递给苏娇一副护目镜示意她戴上,这才问:“阮总,毒贩子利鬼是不是住在东九龙,你们说好要跟季胤一起缉毒的,怎么也不通知他?”
说起毒贩子,阮智信回答的很干:“不知道,别问我。”
钟天明没再追究这个了,又说:“阮总,九龙的院子和楼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过户给我,怎么没有听律师讲起过你的安排?”
他说着,递给苏娇一把枪,手指了一下枪头,一个小小的V字型位置,再指了指远处一顶被风吹的呼啦啦的遮阳伞,说:“用这个地方去瞄准那顶遮阳伞。”
苏娇握过枪,但并没有开过枪。
不过当她握着枪的时候,就自然有一段关于枪的记忆。
在那个长梦里她因为气不过被梁铖坑,曾专门练枪,准备要射杀他。
当然,梦里的她在练枪的时候就得了乳腺癌了,也只是冲动,并没有付诸实施。
但身在九龙,练一练枪其实很有必要的,苏娇也就专心瞄准了。
阮智信已经把东方巴士全权过户给钟天明了,至于目前他们住的院子,以及旁边,东方巴士的办公楼都是阮老太太的私产,在他名下,他是不可能给钟天明的。
为了儿子,他好声好气:“天明,房产是我娘留给我的。”
忍不住声音一提,他又说:“你要勒索也得有个度,不能蛮不讲理呀。”
季凯可愿意听这家的八卦,也插嘴说:“没看出来呀,钟sir跟我爸一样心黑。”
公司被他抢走了,现在连阮家老太太留的房子都要抢。
从表现看,钟天明这个大侄子确实心黑。
他也不替自己辩白,只说:“要我记得不错,当初阮老太太之所以把房子过户给你,是因为你儿子阮天浩会被还宗,记到大陆钟氏,但是阮总……”
季凯恰好是根墙头草,说:“但还宗的是钟天明,房子也就该是他的。”
还宗也就意味着被踢出主家,既然被踢出的是钟天明,房子确实应该归他所有。
也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刷的一声闷向,远处本来呼啦啦的遮阳伞就声而倒,啪的一声,倒在了滩涂上,半天闲闲的钟天明倒是一惊:“大小姐,你开枪了?”
那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所以声音并不响。
但因为是超大口径子弹,杀伤力惊人,而伞倒了的话,也就意味着苏娇刚才那一枪是开在遮阳伞的杆子上了,大晚上的,她是运气好还是瞄得准?
季凯当然早就会用枪,一把抓过苏娇手里的枪,再瞄准一把伞扣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响,伞晃了晃,他得出个结论:“苏小姐,你运气真好。”
其实不是苏娇运气好,坦白说,她的刀功可以把活人剔成棍儿,枪法虽然一般,但在梦里,作为离了婚的富婆,怀着对前夫的仇恨,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季凯说她只是运气好,苏娇当然不服。
把他的猫还给他自己抱着,她接过枪,瞄准了他刚才射过的那把伞。
阮智信身后不过处就有打手,而且个个枪法精湛,必要的时候就可以保护他。
他既不需要练枪,坦白说,也快被钟天明给折腾疲了。
是,当初阮老太太为了让阮天浩还宗钟家,把房产全给了二房。
可现在钟天明已经拥有东方巴士了,不过一栋大楼和几间院子,顶多也就值两千万,阮智信还要靠它收租过日子呢,要再被钟天明抢走,他的日子怎么过?
气到发昏,他一声冷笑,突然指头:“苏小姐,要不你一枪打死我算了。”
再把脑袋抵向苏娇:“快打死我,给我个痛快算了。”
钟天明冷冷提醒:“阮总,我太太不会用枪,而且走火致人死可不犯法。”
苏娇其实也怕嘣到人,好容易瞄准的,也只好收了枪,但也提醒阮智信:“阮总,你自己也带着枪的,枪口塞进嘴巴再扣扳机,不难的。”
阮智信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抛了底牌出来了。
他说:“天明,你阿爷私底下已经在让曾警司查天浩的下落了,早晚我们会把他找回来,而你身为警察却勾结绑匪,只要被查到证据,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他撂完狠话,转身就走,钟天明于后冷静提醒:“阮总,记得过户房子,那是我们钟家的。”
阮智信走了几步,回头,大声说:“叼哦,我过户你个大头鬼!”
又说:“有本事你就从手里拿走房子啊,来拿啊。”
季凯都被气到了:“阮总,你有点不上台面,还有点过份喔。”
苏娇也觉得阮智信未免过分了点。
但钟天明似乎并不生气,并说:“来吧大小姐,我教你继续打枪。”
当然,阮智信并不知道,钟天明为父母复仇的路非但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绝望了吧,但马上就有新的绝望在等着他。
他离开了,大半夜的,再练了一会儿枪,苏娇觉得累了,他们几个也就该回去了。
因为跟季胤的手下们共享行程,钟sir当然知道利鬼来过酒楼的事,也知道对方买了辣椒酱。
因为苏娇还没跟他交流过,他就准备从买辣椒一事说起。
但他才起了个头,苏娇就说:“那帮毒贩子住在船上,对吧?”
毒贩子可不好跟踪,尤其是警察,被他们发现跟踪,回头就是两枪。
警察死了也是白死,他们逃到海上躲一段时间的风头再回来,啥事没有。
他们白天在外晃悠,季胤的人可以顺道跟一跟,但他们的落脚点在东九龙,忠爷那边。
所以目前为止,钟天明都不知道他们晚上住在哪里,或者说,他们的据点在哪儿。
那据点就藏着大批量的毒.品,只要能上门端了,也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抓住。
钟天明有点意外,也腾然止步:“利鬼竟然跟你讲过他住在哪里?”
这就是为什么苏娇开的大酒楼能网罗全香江的有钱人了。
但凡她要在某个人身上做功课,想套点消息出来可谓轻而易举。
话说,季凯整天沉迷吸猫,不怎么去前厅,还真不知道,利鬼竟然来了。
要被绑走,哪怕最终能放回来,也要重新被注射毒.品的。
季凯好容易做了几天正常人,一不想被绑架,二也不想再做毒.品的奴隶了。
在听到利鬼二字时,他把小猫眯眯都抱紧了。
但一听苏娇竟然知道利鬼住在哪儿,也忙问:“他真说他住在哪儿啦?”
其实很简单,苏娇把关于辣椒油和糟辣椒的保质期给这俩人科普了一下,又说:“本来他想要两罐糟辣椒并两罐油辣椒,但听说潮湿会让辣椒很快变质,于是就各样要了一罐,那意味着他待的地方一是潮湿,二,没有冰箱。”
季凯看钟天明:“你觉得她分析的对吗?”
在海上漂的,不论船员还是海盗,因为物资匮乏,口味都特别重。
就好比钟天明,向来就喜欢吃酸酸辣辣的食物。
利鬼专门上趟苏记,倒不是踩点,而是来踩点,威慑钟天明的。
他自己肯定知道,多跑两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底儿。
而且他也不应该袒露自己对于食物的喜好,以及,跟苏娇多做谈。
可他不但来了两趟,甚至还暴露了那么重要的信息。
一是他觉得苏娇只是个女性,于她太过轻视。
再就是,她烧的辣椒油确实独具一格的好吃,不但辣,更重要的是够香。
而人活一世,最容易满足,但也最放不下的,恰是美食。
而基于苏娇给的信息,钟天明锁定了一个区域,东九龙沿海岸线的艇户。
利鬼肯定是住在海边的艇户里。
船舱潮湿,又没有电,当然也就没法装冰箱了。
且不说这个,仨人出了海滩,恰好是一截高速路。
这条路因为车速跑得起来,飞车党特别多,怕被抢包,一到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要不是有钟天明在,苏娇晚上是绝对不会一个人走这条路的。
走着走着,路边有个垃圾台,钟天明突然伸手推季凯:“进去待着,不要吭声。”
季凯有聪明,但不多,所以他脑子一懵,小声叫:“钟sir你……”
这月黑风高的,又是高速公路,该不会,钟sir准备把他交给毒贩子们吧?
说话间季凯的衣服被垃圾台后面的人扒了,并套给了另外一个人。
转眼间那人又被推了出来,苏娇定晴一看,佝腰偻背双目无神,那不是阮天浩?
阮天浩穿的是季凯刚才的衣服,发型也跟季凯一样,是剔的板寸。
他是成年人,当然比季凯更高更壮。
但是因为季凯的衣服比较宽大,他穿着倒也不违和。
而且他剃的发型跟季凯一模一样。
大晚上的,只要不是亲近的人,猛的一看,谁都会把他认认成季凯。
他应该是吃了某种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品,瞳孔焕散,整个人目呆呆的。
钟天明想说什么的,但苏娇立刻说:“我懂。”
又迅速挽上了阮天浩的另一条胳膊,还把他怀里的猫抱了过来。
他应该是被郭双刀郭堂主给绑走的,那刚才在路边等着的肯定也就是郭堂主了。
郭堂主把阮天浩打扮成了季凯的模样,那岂不是意味着……
就在苏娇思索间,突然,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朝着一辆小轿车撞了过去。
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轿车旋转着被撞到了路边。
轿车被撞变形了,车上的人打不开车门,当然得有人帮忙。
钟天明撇开阮天浩的胳膊,拉苏娇:“走,咱俩去救人。”
苏娇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了,她也知道,那些毒贩子针对的不是她。
而且她在阮天浩的身边,其实效果才会更好,所以她反而推了钟天明一把:“你自己去。”
又说:“来的就是利鬼吧,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拉着木呆呆的阮天浩继续往前走,钟天明才回头走了几步,刚才那辆撞人的吉普车打着大灯朝他而来,又自他身边驶过,就在经过苏娇和阮天浩身边时车门一开,阮天浩整个儿被捞到了车上,紧接着一脚油门就往前跑。
钟天明刚刚赶到轿车旁,一把拉开车门,把里面无辜被撞的人救出来,利鬼等人开着车,恰好自他身边经过,有人打开窗户,在大喊:“嗨,阿明,你输了喔!”
果然,他们是来绑人的毒贩子,因为绑到了人,还得意洋洋的。
钟天明旋即拔枪,对着越野车的窗户就是一枪。
当然了,他是警察,对方是绑匪,他要不开枪才不对。
子弹击碎玻璃,划破了车里人的脸,车疾驰而过,对方也终于哑火了。
钟天明先确认刚才被撞的轿车上的俩人是安全的,这才对苏娇说:“走吧,咱们先回家,一会儿会有人把季凯送上门来的。”
九龙人见惯了当街火拼,打打杀杀,苏娇也不觉得有啥奇怪的。
但是,有人刚才一把拽走可怜的阮天浩,她的心里也莫名的有点戚戚然。
她主动挽上了丈夫的手:“阮天浩会不会被杀死,或者注射毒.品?”
这还是钟天明自结婚以来,第一次被妻子主动挽上胳膊。
她的身材比他娇小得多,而且她在长大后,也远比钟天明记忆中的更加聪明,机敏。
他跟她结婚,本来是想要个妻子。
但他现在发现,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默契十足的助理,甚至很多时候她是主,他才辅。
就好比利鬼来买油辣椒一事,仅在口言片语间,她就能套出对方的居住环境来。
钟sir得说,让他太太去做警察,她应该也能做得很优秀才对。
夜风凉凉,路长长,且不说可怜的,被喂了镇静剂,又被毒贩子绑走的阮天浩此时感受如何。
在这一刻,被太太挽着胳膊的钟sir自我感觉格外的良好。
他勾唇,无声一笑,柔声说:“那就要看阮氏父子会怎么表现了。”
……
在忠爷看来,自己把公司交给钟天明,又不给二儿子一家发年金,让他们靠着老宅和自己名下的大楼收租过日子,二房就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也知道以钟天明的恨意,绝不会主动交出阮天浩,所以悄悄动用了关系在找人。
阮智信也觉得自己已经交出公司,就剩点房产了,他要耍赖皮,不交。
他们也都想象不到,钟天明还会把他们带到什么样的境地。
现在答案揭晓了,阮天浩被毒贩子绑走了。
不是不愿意在缉毒工作上出力,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很好,那就让毒贩子尽情折磨东九龙的大少爷吧,钟天明现在要回家休息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苏娇也是越琢磨, 就越发现钟天明这一手玩得妙。
毒贩子们就算再猖狂,也不敢上光明巷绑人,因为季胤手下几个强人一直在蹲点。
季凯白天偶尔也会出门, 但因为有打手尾随, 也不好绑。
而且显然, 曾经逃出匪窝的钟天明做了警察,他们既不服气,心里也不爽, 想要挑战他, 今晚他恰好带着她和季凯出门练枪,于他们来说就是绝佳的机会。
也是因此, 他们离开这前才要喊一句:阿明, 你输了喔。
……
且不说利鬼好容易绑到人, 却发现货不对版时会是什么表情。
钟天明当然还得去接季凯,苏娇敲开窗户, 把小眯眯丢给苏鸣, 也得去先冲凉。
但她才进小卫生间, 叩叩几声,苏鸣在唤:“阿姐?”
苏娇只好又拉下衣服,开门,毫不夸张的说,她面前好比怼了一座黢黑的高塔。
那当然是个人,又黑又高又壮的男人:“苏小姐, 对不起……”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娇就打断了他:“胤爷三令五申, 要疤哥你们保护凯少, 但也绝不允许你们踏入酒楼一步,可是眼看凯少没回来, 你实在着急,对不对?”
来人正是季胤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疤哥。
因为苏娇是连他老大都说怼就怼的,在酒楼也是连她爹都照怼不误的,季凯迟迟不归,他怀疑被绑,也是着急才上楼来问的,当然也准备好了要挨她的骂。
结果她一开口,说的全是他的心里话?
疤哥是个粗人,在这一刻,他被苏娇给整不会了。
但她立刻又说:“凯少马上回来。”
他闯上酒楼,甚至闯进了她的卫生间。
可是她甚至都不卖个关子,直接就告诉他答案啦?
也就在这时楼下响起季凯的声音:“眯眯,你还在吗眯眯?”
又是钟天明的声音:“厨师们刚刚休息,还要早起,你能不能小声点?”
也在同一时间,苏娇说:“你俩先别上楼。”
又说:“我没穿衣服。”
疤哥和苏鸣对视一眼,更懵了。
她明明穿关衣服,为什么要撒这样一个谎?
也就在这时,钟天明和季凯已经上到二楼了,但又同时止了步。
疤哥是从隔壁的墙上下来的。
因为窗户太小,他又太胖壮,钻不过去。
这下麻烦了,要碰上少爷,他必定大吵大嚷,把他来的事吵吵出去,老大也必得收拾他一顿,怎么办?
就在这时,苏娇拉手将他领到围墙边,顺手还搬了把椅子帮他上楼梯,并说:“凯少还小,又是从小到大的少爷,不懂咱们底层人的难处,你悄悄上楼,赶紧走,我会叮嘱阿鸣,不让他把你来过的消息讲给你家爷,这段时间也辛苦你,明天记得来吃面,我给你加肉。”
有凳子当然爬的快,而疤哥在上楼之后,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翘。
翘的简直像上弦月。
话说,只要他们四方堂的马仔上苏记吃面,向来同样的价格,面量肉量都超大,再加上苏记的炸酱面足够美味,来苏记值勤,向来大家都是抢着干。
但对于苏娇,因为季胤三令五申不准他们靠近,也不准他们多攀谈,他们都敬而远之,而如果季凯把他来过的事汇报给他爹,疤哥免不了要挨老大一顿骂。
可苏娇刚才从说话到递椅子行云流水,全是在疤哥。
虽然只是一点小事,但疤哥觉得她好讲义气。
要不是她年龄比他小,他高低要喊她一声姐,再道一声谢的。
越想越觉得苏记这大小姐人不错,疤哥就又回去蹲点了。
苏鸣是弟弟,俩人之间当然有默契,所以苏娇只需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好。
季凯还真不怪他爹叹气摇头,他也真不是做话事人的料,刚刚差点被毒贩子绑走,是钟天明一招偷梁换柱救的他,他理该道声谢吧,不,他只关注他的小眯眯。
因为郭堂主不但扒了他的衣服,还把眯眯怼给了阮天浩嘛,来的路上他就在闹。
上楼,钻窗户过到自己房间,也直到看到眯眯他才算消停。
但就这,他还不忘跟苏鸣来句示威:“我早就说过吧,我还会回来的,哼!”
……
季凯是个小傻瓜,又没经验,当然没发现疤哥来过的事。
但钟天明是做警察的,天天在外抓犯人,光是听声音就听出不对劲来了。
更何况疤哥爬上隔壁四楼的天台时,是个极其醒目的大目标。
不过是苏娇选择隐瞒,他也就看破不说破,装看不见罢了。
冲了个凉再上楼,钟sir进门前默了片刻,把书房里的电话线拔掉,连带自己的BB机也一并关掉,这才进了卧室。
见苏娇趴在枕头上看报纸,再看了一下新闻标题,顺手揉上她的小腿,说:“其实这个技术在三年前,警方内部就已经在用了。”
苏娇是做厨师的,一天难得有空闲能坐着,浑身最辛苦的除了脚就是小腿。
原来以为自己欺负过钟sir,她总还要客气。
但现在既然他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苏大小姐可就不客气了。
抬起脚底板,她说:“帮我揉揉脚底板吧,好痛。”
这钟sir不但手段狠毒,而且心机深沉,可怜忠爷被他搞的死都不敢死,阮智信,堂堂一介上市公司的总裁,也眼看要被他逼到流落街头。
如果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苏娇估计他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低眉顺眼的帮她揉脚的,可她既有恩于他,当然就却之不恭了。
享受着按摩,团起报纸扔进垃圾桶,她又说:“说不定季胤已经拿到样本了。”
钟天明点头:“关于你俩的血缘关系,他马上就能拿到结果了。”
科技一直在进步,而在前几年,想要确定两个人的血缘关系,需要充足的血液做样本,但现在国际上有新技术,只需要人的头发或者唾液,体.液样本就可以了。
要说原来的季胤还不知道这种新技术的话,就在今天的报纸上,有新闻专门报道过这项新技术,就连苏娇都看到了,季胤又岂能不知?
他的人就在附近,头发或者牙刷什么的,过来悄悄偷一样,苏娇又焉能防得住?
所以钟天明说得没错,马上季胤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而以他的狠辣和心脏,如果苏娇跟他真有血缘关系,又不肯低头认他做爹,那么最危险的人就是苏旺了,季胤肯定会挟他做软肋,逼苏娇向他低头,怎么办?
钟天明人在局外,于凡事也看得更清晰,又说:“没人能让他低头的,而且你懂得,如果是季凯那样的血脉,他或者可以不搭理,但要是个优秀的血脉,他是势要对方低头的。”
凡人都有贪心,凡人当握有权力,不到死的那一刻也都不会想放手。
梦里那辈子季胤是在握有整个九龙后,死的最后一位大佬。
但那时已既将回归,就算他不死,回归后也必定要遭清算,所以他的死倒是很恰当。
他是被人暗杀的,杀他的人是谁苏娇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钱被查封,人也在乱杀乱抢一通后,跑光了。
到了回归后,也有些人会站出来,说自己是曾经西九龙的大佬,如何如何牛逼。
当时刚刚涌入香江的大陆人们,于香江有种莫名的崇拜,也会追捧那些所谓的‘大佬’们。
但其实真正的大佬季胤早死了。
他在股市里的钱被政府查封,而四方高利贷那些脏钱,港币,英镑,美金,则会激的全九龙的古惑仔们开启一轮疯狂的乱杀乱抢。
就不说古惑仔们了,那个阶段正值股市楼市疯狂大跌,香江岛的天台上,全是炒股炒楼失败,排队跳天台的人。
九龙则全是举着枪,杀人抢钱的古惑仔。
苏娇的酒楼都被迫关停了半个多月,她和阿鸣还救了好些被火拼无辜殃及的普通人。
而当时的乱局,就跟季胤的性格不无关系。
他到死都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于苏娇就更不可能了。
钟天明早就知道会到真相揭晓的一天,也想知道妻子准备怎么应对,需不需要他帮忙。
苏娇伸手:“你过来一下。”
钟sir以为她是有什么关于季胤的话说,侧首过来,听的认真。
猝不及防间,妻子柔软的唇轻按上他的颊侧,先是蜻蜓点水般按了一下,就在钟sir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双手掬上了他的脸。
钟天明脑子里轰的一声。
因为苏大小姐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唇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并吻了上去。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钟天明完全想象不到的,他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她吻过他的额头后,两只柔软的手又轻捋上他的眉毛,手指轻轻向两边轻划。
钟天明没动,一动没动。
因为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父母都是永远在忙,于他也只是个符号,直到他们被绑架,那是他记忆中母亲才第一次拥抱他。
但是也很快就被分开了。
钟天明是个男性,也天然的,从不好奇,或者关注自己的身体。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眉眼应该很好看,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那么关注,切珍视他的眉眼。
而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她言语方面的同意,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对了,钟sir虽然还没经验,但对于自己在某方面的功力其实很有信心,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不行,今天之所以拔掉电话,关掉BB机,也是因为想要更进一步。
但事实上,虽然他确定自己肯定行,而且即便他敞开了做白日梦,也梦不到会是此刻的开局,他热血激昂,激情澎湃,也想好了,必要不负大小姐此刻的好才对。
当然,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跟他被绑架,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害,再到被拖拽着去一个个绑匪据点,并第一次到苏记,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在过一种平和到,甚至可以用平淡来形容的日子时一样叫他震惊的经历。
而最终的结果,他全然没有预料到。
……
厨子阿发在回苏记后,如今也有单独的屋子住了,这在九龙可是难得的奢侈。
没了周进财呼噜的打扰,最近他都睡的格外香,但今晚他睡的正香,突然听到一声啼哭加尖叫:“痛,好痛!”
阿发猛得坐了起来,就又听到一阵肝肠寸断的哭声。
因为他就住在苏旺隔壁,听那哭声像是大小姐,忙起床来敲苏旺的门,但他才伸手,苏旺开门了,并说:“没什么大事,去睡吧。”
大小姐在哭呢,要原来,师父整个人都不好的,但现在反应竟然那么平淡?
当然了,阿发并不知道,自打有了钟天明,苏大小姐晚上哼哼唧唧就是常态,长此以往,苏旺已经免疫了。
苏旺也不知道,女儿平常哼哼是娇气,但今天不是,她今天是真的痛。
苏娇自己也没想到,那种事竟然那么痛。
可恨的是钟天明好像并不痛,只有她自己,痛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而且钟天明全没了向来的体贴,苏娇哭了好半天他才折腾完。
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小时之久,可他翻身趟到一边,半晌,却来了句:“竟然才5分钟?”
还才,难不成他还想折腾半个小时?
毕竟才新婚,而且夫妻换好于人是天经地义,苏娇对于那种事也是抱有期待的。
但刚才那稀里糊涂的一次,她不但被痛到了,对钟天明,因为他好看的眉眼,待她的好而渐渐萌生的好感也当然无存。
对了,因为一回痛到,这天晚上,苏大小姐甚至睡着之后,都难得的缩向床内,不敢于梦里再骚扰钟天明,揪他的小豆豆了。
钟sir也不知道妻子到底有多痛,等了好久,直到她不哼哼了才问:“很痛?”
苏娇向来诚实,也不遮掩:“刚才我还挺喜欢你的,但太痛,痛到我没法喜欢你了。”
……
就这样,钟sir短暂赢得了妻子的爱,而且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溺爱和宠爱,可它转瞬即逝,又立刻消失了。
且不说夫妻间的私事儿。
次日一早起来,苏娇后知后觉,蓦然发现,季胤怕是已经拿到可以做DNA的东西了。
她虽然不烫头发,但经常待在厨房,怕油烟损伤头发,隔三差五就要焗一回油,包养一下头发,次日一早起来搞卫生,看着金花姐家的发廊,她心说如果真的只需要头发就可以鉴定亲自关系,自己是绝没可能一直守住那个秘密的。
而一旦能确定她的血缘,季胤的性格,肯定会对苏旺不利的。
但当然,苏娇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大清早的,季胤那位老仆,建叔来了酒楼,并对苏旺说,自己想打包一份叉烧回家吃。
当然了,真正想吃叉烧的人是季胤。
而且酒楼的菜单上并没有叉烧,苏娇也向来是,自己人想吃的时候才会烧一份。
苏旺又不知道季胤虎视眈眈,要抢他的女儿,再加上季凯待在酒楼,一个月就有一万块的收入,所以他都没犹豫,满口答应。
建叔知道苏娇的脾气,怕她会拒绝,是专门瞅着她不在的时候来的。
但他约好来取叉烧的时间,付完款,才出门,恰迎上苏娇进门来。
她笑问:“建叔来看凯少的?”
建叔含混点了点头就想走,但这时苏娇又问:“最近胤爷胃口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她居然主动问季胤的胃口如何?
建叔当然说:“有劳苏小姐挂念,咱家老爷胃口很不错,身体也很好。”
苏娇又问:“我看他气色很不错,应该常吃补品吧,最近他都吃的什么补品,人参鹿茸还是西洋参,天麻,我给我阿爸也配一点。”
九龙二位大佬都喜欢炖汤喝,但到忠爷那个年纪才需要人参天麻一类的大补。
季胤尚且年轻,因为是练功之人,还不需要药补,反而是食补更好,而且他天生是燥性体质,最近喝的也都是清凉败火的汤。
建叔原来在大陆时是个中医,是因为大陆破四旧,把中医也给打倒了才来的香江。
他笑着说:“一个人一个体质,我家老爷的食谱不一定适合苏老板,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我帮苏老板把个脉,开个食疗方子?”
苏娇笑着说:“那就麻烦建叔了,给我爸号个脉吧。”
又挽起袖子说:“我这就去烤叉烧。”
……
最近几天毒贩子的战火烧到东九龙去了,据说东九龙的大少爷被绑架,季胤一边觉得钟天明确实有几下子,一边也乐意看东九龙的笑话,不忙嘛,就想吃点苏娇烤的叉烧。
但他本以为早晨订,晚上才能吃得到,可是居然中午就能吃得到,季胤岂不开心?
他开心,建叔不也开心?
他帮苏旺号脉,并说:“有劳苏小姐了。”
这时不论建叔还是季胤,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然也没想到,苏娇会在食物上动手脚。
而季胤今天中午是跟自己高利贷公司的几个掌柜和股票经理一起吃的饭。
苏娇的生物学样本,也确实在前几天他就通过理发店拿到了,本来香江警署也能做检测,但为了结果的准确性,季胤派人带着样本,直接去了瑞士。
于他来说,它虽然花费了他挺多时间,但也不过小时一桩,是只需要钱就可以摆平的。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钱和生意。
他把东方巴士的股票已经全部抛出去了,大赚一笔,心情不错,午饭时胃口也很不错。
苏娇的叉烧摆在桌子中间,他吃了,几个掌柜的也吃了,结果吃完饭盘账,掌柜们的都好好的,季胤却于陡然见,肚子开始痛了。
像季胤这种常年习武又注重保健的人,除非受伤,否则身体是不会出问题的。
要有,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人下毒。
下午,他正跟大家聊着阮天浩被绑一事,突然觉得小腹抽痛,当然以为是被人下毒了。
如果说苏娇对他下毒,那不可能,她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做那种蠢事。
但难道是家里的厨子,再或者掌柜们,还是说,毒贩子已经渗透到他家里了?
季胤虽腹痛,但暂且忍着,因为高利贷公司的掌柜们人人手中都有巨额款项,股票经理手中更是握着他大半的家产,并不可靠。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要救自己的命,得找他手下那些忠诚的打手们。
季胤只要呼吸一下腹部就绞痛,痛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他憋着呼吸,颤手拿起电话来,准备拨号。
可也就在这时,大哥大陡然响起,他手一哆嗦,它差点摔落在地。
但当然,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他接起电话来:“喂?”
居然是苏娇,而且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季老板,是不是肚子痛的厉害呀?”
难不成她竟然给他的食物里下毒了?
但不可能啊,吃了叉烧的别人都好好的,就他腹痛,难道她能那么精准的把毒下给他?
以及,他想她继承整个西九龙做话事人,她却想他死,为什么?
难道她就那么愚蠢,眼里只有她那个厨子老爹和苏记酒楼的一亩三分地?
这一想,季胤自然要生气,呼吸自然也会变粗。
苏娇估计他现在气的要死,但怕的要死,忍着笑说:“真没想到您竟然那么怕死,但是您先别怕,找人要一杯热水喝了,一会儿肚子就不痛了。如果你不总盯着我,偷我的头发牙刷什么的,琢磨着怎么欺负我爹,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吃了叉烧肚子会痛,好不好?”
第50章 第 50 章
季胤摁掉电话, 招呼建叔:“去给我倒杯热水。”
如今才9月,香江正热的时候,除了忠爷那种七老八十的人, 大家喝水只嫌冰加的不够多, 老火靓汤也要喝败火的, 老爷却要喝热水?
建叔连忙倒了杯热水来,季胤忍着腹痛连喝了两大杯,只觉得肚子不停的咕咕叫。
又跟客人们坐了片刻, 见大家全无异常, 就把人全打发了。
只等手下们离开,他飞一般的奔向了厕所。
……
说来其实也是他自己太敏感, 因为伴随着腹痛的厉害的当然是拉肚子。
在拉完肚子又喝了一杯热水, 他整个人不但舒服, 还觉得身体都轻快了不少。
要说一点小事能把个大佬吓着,一则他身体保养得当, 几乎没有过痛恙。
再就是他虽然总表现的对于生死无所畏惧, 其实心里贼怕死。
他掉挂了电话, 苏娇也就自去忙她的了。
今天她把股票账户上所有的钱全转了出来,自己都心跳的怦怦的,因为经过几番倒手,目前她的手里也已经有一千多万了,不得不说,真想赚钱, 还得是股市。
她把罗耀祖的钱也转了一千万出来再开成支票, 带上季凯, 上门找包租婆。
包租婆虽有钱,但当然没有一千万现金, 否则那笔高利贷她就还掉了。
今天罗耀祖不在家,她听了苏娇的来意,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要帮阿祖还贷款?”
虽然她本人已经忘了,但苏娇当然还记得。
所以包租婆伸手拿抽支票时她又夺了回去:“您原来说过的,只要我能帮阿祖解决了高利贷的问题,您就把隔壁那间铺面送给我,现在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
她说的正是现在金花姐开发廊的那间,因为占地太小,只有三层楼。
大孙子借高利贷时包租婆愁的什么似的,只觉得有人能救罗耀祖就是救她的命,张嘴楼就许诺出去了,但现在他赚钱了,甚至能还上高利贷,她就有点犹豫了。
因为这样一来,苏娇等于又要白拿她一间铺面。
老太太不但不乐意,还想反悔。
但她才动赖账的念头,苏娇立刻说:“您要敢反悔,我以后可就不管阿祖了。”
季凯见过罗耀祖的,定义下的很标准:“一个无能的小螵虫,苏小姐要不管他,他三天就得完蛋。”
苏娇不期季凯会帮自己说话,向他投以感谢一笑,再轻晃支票:“包租婆,他是因为跟我炒股才安分的,但您要食言,我可就不带他了。”
借高利贷不可怕,可怕的是借上瘾,一回回的借再利滚利,而且要不是苏娇绕开罗耀祖私下抽钱,以他的性格,在股市上赚的正美呢,是不会想着还高利贷的。
作为长辈,包租婆已经管不住罗耀祖了。
要是他跟梁铖那种人混,早晚还要去螵,相比之下,苏娇于少不会带他走歪路。
包租婆总归聪明,权衡了一下利弊,伸手了:“成交。”
苏娇带季凯来,当然是为了狐假虎威。
她又说:“既有凯少给我做见证,我就不要您的字据了,抓紧过户吧。”
包租婆是真心纳闷,因为她印象里的苏娇从不下厨房的。
但谁敢信,西九龙大佬唯一的儿子为了吃她做的饭,索性就赖在酒楼不走了。
她当然不敢得罪季凯,还笑眯眯问:“凯少,要不上我家坐坐?”
季凯向来讨厌老太太们,又哪愿意上她家去。
而且因为最近他一直在跟苏娇聊炒股,她目前所有的操作全是他预估的,他就不但有点得意,心里也有点不爽。
从包租婆家出来,他说:“如果我也炒东方巴士,现在也赚了一大笔了。”
又说:“按理你该给我一部分抽成,但算了吧,本少爷就算是做慈善了。”
苏娇顺着他的话茬说:“昨天阮天浩被绑走,东九龙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要跟毒贩子们打起来,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利叔就会完蛋,紫荆仓储就会重组,到时候我又可以赚一大笔喔。”
是人就肯定会爱钱,也会想要赚钱。
季凯开始假设了:“假如我出一百万,操作好点,能在紫荆仓储直接翻成一千万。”
苏娇摸摸他的头:“醒醒吧小伙子,你还是未成年,炒不了股。”
别看季凯还小,还是个瘾君子,但他有钱。
他老妈已经跟别人结婚了,而且是香江岛上的豪门,说好他永远都不能再打扰老妈,他老妈也给他存了一笔款,有三百多万,存放在银行里。
季凯一笑,说:“我像罗耀祖一样,把我的钱交给你打理不就好了?”
苏娇就是罗耀祖的股票代理人,当然也可以代理季凯的。
但她说:“还是算了吧,你小小年轻私自动用存款,我怕胤爷要打死你。”
季凯这个年龄是最吃激将法的,他笑:“他盼着我死,但也不至于亲手杀了我。”
正好路过公话亭,又说:“我先问问建叔,看怎么才能把那笔钱取出来。”
他去打电话了,苏娇掏出传呼机来一翻,就发现截止目前,季胤还没有回她消息。
但她猜得出来,他现在肯定在彻查自己腹痛的原因。
且让他慢慢查吧,季凯这边马上又会有一个新惊喜给他。
但愿他到时候别太生气,也别把自己给气死才好。
……
季胤就好比一条鱼,都要被苏娇吊成了翘嘴,但又不想直接问她情况,就先把阿彪喊了来,转着弯子问他对苏娇的印象如何。
话说,一开始季胤接近苏娇,他这帮手下其实挺悬心的。
因为季胤其人有个习惯交往的女性年龄都比较大,而且他偏爱二婚女性,大家都还以为老大是犯了毛病,看上人家钟sir的媳妇了,全为季胤捏了一把汗。
生怕他因为跟钟sir争风吃醋而打起来嘛。
目前,关于苏娇的身世,阿彪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老大对苏娇的感兴趣远不止是家里多个孩子那么简单,他当然说:“爷,苏小姐足够优秀,没得说。”
季胤又问:“你吃过苏记的饭吧,吃完后没觉得不舒服?”
她用食物让他拉肚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别人都没有拉,就他一个人拉了。
他得知道,他这些手下们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阿彪不但摇头,还说:“苏记的炸酱面真正一绝,爷,您很该去吃一碗。”
季胤还没吃过苏记的招牌,炸酱面。
因为面食不经打包,要送到四方堂风味也就没了。
但季胤发过毒誓,此生都不能进光明巷,他自然也就吃不到。
说起炸酱面他简直生气,一碗微不足道的破面,人人能吃得,他却吃不到。
问阿彪没问出个所以然,正好阿疤回来,季胤就又问:“你看苏小姐人怎么样?”
昨天晚上苏娇才帮阿疤解了围,他当然说:“很好啊,怎么啦?”
季胤再问:“你天天吃苏记的饭,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疤虽然打架猛,但在季胤身边的地位没有阿彪高,也还不知道苏大小姐的身世。
而且在光明巷待了一段时间,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他对苏娇是有几分感情的。
季胤这含混其辞的问法又叫他怀疑怕是季凯出了什么事。
面色一凝,他先问:“爷,凯少出事了?”
季胤皱眉头,还没说话,阿疤立刻又说:“不管凯少出了啥事,都跟苏小姐无关。”
季胤想了想,哑声说:“要是苏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呢?”
阿疤当场掏枪:“被毒贩子绑啦,他妈的,我看利叔他是活腻歪了吧。”
季胤勾唇一笑:“我要被人绑了,只怕你都没这么着急,你对苏小姐,倒是情真意切的担心。”
老大话里有话,但阿疤并没有听出来,解释说:“她的厨艺倒在其次,心胸和眼光,格局一般人可没有,我也是越相处就越觉得她人不错。”
又郑重询问:“爷,苏小姐没出什么事吧?”
季胤猛然攥拳头,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通常情况下,一个女性想让男性对自己有好感,都是基于外貌。
而不论阿彪还是阿疤,作为普通男性,在看女性时,也逃不开这个狭隘的观念。
但刚才俩人说了半天,季胤发现了,他们没有夸过苏娇的美貌,只不停夸她优秀。
而虽然季胤起心动念,想让苏娇做西九龙的话事人。
但这是天然男尊女卑的香江,九成的男性都不会服从女性的管理,九龙历史上也没有过女话事人,所以那将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季胤第一担心的就是怕手下不服苏娇的管理,要乱起来。
但直到此刻跟几个亲信聊起,他才发现苏娇不知何时,不但能通过饮食左右他的身体,而且阿疤和阿彪,他的两员得力大将,已经能抛开性别,平等的审视苏娇了。
换言之,在他的假设里,性别将是个巨大的障碍。
可目前甚至连DNA检测的结果都没有出来,那个巨大的障碍已经在消失了。
可以设想,只要他正式宣布苏娇的身世,至少阿彪和阿疤是会向苏娇低头的。
可季胤甚至不知道苏娇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就因为她烧的菜好吃的缘故?
不但他处心积虑,变着花样从酒楼弄吃的,他的几个得力手下也被她用厨艺征服了?
但这并不是今天季胤所经历的,最叫他震惊的事情。
等阿疤和阿彪退下,他正准备再去趟厕所,建叔来找他了:“爷,凯少有事。”
季胤肚子闹的咕咕香,心烦意乱的:“他又在闹什么妖蛾子?”
又问:“不会被绑架了吧?”
季凯打电话给建叔,问怎么才能转出自己的私房钱。
建叔答应帮他想办法,还承诺自己不会告诉季胤,但当然,一转头他就来打小报告了。
季胤捂着又凉又痛的肚子,问:“他要几百万干什么?”
建叔实言:“他说要把钱交给苏小姐,让她拿去炒股,还说等赚了钱,也分我一份子!”
季胤再也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盖碗砸到了地上:“可恶!”
建叔望着满地碎瓷吓了一跳。
季胤本想继续吼的,但又怕一吼要打镖枪,本来不可一世大佬仓皇逃窜,进了厕所。
再过片刻,在建叔找来佣人扫地时他又是一声大吼:“好你个苏娇,简直可恶!”
……
说回苏娇。
转眼晚市即将收市,一天的营业马上结束。
季凯把眯眯锁进笼子,下楼来吃饭了,但一看主食就生气了:“怎么又是粥。”
苏娇每天要熬一大桶百谷粥,只取最上面的米油给忠爷补身体,剩下的粥当然不能浪费,所以酒楼大家的主食就只能是吃粥了。
但她也一直在变花样,昨天是生滚牛肉粥,今天把苏旺买的膏满黄肥的螃蟹和巴掌大的爬爬虾,蛤蜊全煮了进去,烧的是能叫人鲜掉眉毛的海鲜粥。
不过大人吃饭是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吃,但孩子当然喜欢吃新鲜的。
季凯是大少爷嘛,既不愿意吃粥,苏旺连忙问:“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娇马上做。”
季凯指厨房:“我不想吃别的,就想喝你们要送到东九龙的那种汤。”
苏旺一看,发现一件事:“阿娇,阮家今天没有来取汤。”
今天大家吃的菜是阿发烧的,排档菜,重油重辣,反而比家里烧的那种精致菜式合季凯这种小孩子的胃口,所以虽然叫嚣着说不吃,但他可没少吃。
他也瞄了好久,早发现了,平常钟诚都是下午四点左右过来提汤,但这会儿都晚上八点了他还没有来,季凯也没提醒,就是想尝一尝,看那汤到底是啥味道。
他立刻又说:“阮家今天应该不要汤了,可以给我喝了吧?”
苏旺摆了摆手,说了句明天再给你熬,来前厅找苏娇了:“阿娇,忠爷是不是出啥事了?”
季凯一看老板离开,悄悄抱过了汤桶。
打开汤桶,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勺子来喝,却又说:“就这?”
好多种,而且都是价格很高,很难找的米熬出来的,并且苏娇只取了上面薄薄一层油脂,他本来以美味的不得了,却没想到它那么朴实无华,就只是白粥的味道。
苏鸣刚才在摆饭,这一看:“凯少,你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偷吃别人的食物呢?
正好这时苏娇进了天井,季凯眼疾手快,把汤桶放到了苏鸣面前。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这是赤.裸裸的故意栽赃。
还好苏娇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汤桶,又放回了厨房。
阿发和周进财对视一眼,心说季凯这小子要没他爹罩着,分分钟被人打死。
但当然,他们只是底层人,做工赚钱,攒点本钱再开店,讨个媳妇一起干,一辈子的人生是能一眼看到头的,除了劳动就是劳动,得,装眼瞎吧!
苏娇忙了一天,饿,当然也要先吃饭。
季凯端起碗来,还得问一句:“苏小姐,钟sir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钟天明下午就发过BB机消息,说他临时有案子,回不来。
要苏娇猜得不错,他今天的案子还是昨天那一桩,阮天浩被绑一案。
事是昨晚才发生的,忠爷那么疼爱大孙子,毒贩子又是潜藏在东九龙,那么东九龙所有的古惑仔,今天就都只有一个目标:干掉毒贩子利鬼,夺回他们的大少爷。
当然了,大家都忙,也就没人顾得上来给忠爷提饭了。
忠爷不可能单打独斗,肯定会找曾警司要人,钟天明自然就会被调过去。
那么,今晚即将发生的,就是一场明面上由忠爷牵头,请阿sir们出面,帮他解救孙子的火拼,但实际上,整件事情是由钟天明于幕后推动的。
因为钟天明惯常不回来吃饭,苏旺习惯了,就说:“他不回来了,大家开吃吧。”
师父话音一落,向个厨子同时端起了碗,喝粥的喝粥吃菜的吃菜,风卷残云。
而季凯怪就怪,在家里,季胤因为惯常都是跟典当行的掌柜,自己的手下们一起吃饭,向来都是给季凯单烧一桌菜,可他就是没胃口。
但到了苏记,一开始他还是非苏娇的菜不吃,但现在慢慢变了,他的胃口变好了,跟几个厨子抢饭吃,他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周进财和阿发俩都抢不过他。
听说钟天明不回来吃饭,他立刻说:“那可太好了,我今天可以多吃一点。”
他这个性格,就连苏娇都惆怅,要是他爹没了,他怎么办。
话说,苏旺也不知道钟天明要怎么处理他和忠爷的关系。
当然了,曾经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小阿sir才招赘的,结果闹来闹去,钟天明不但差点逼死他爷爷不说,还即将继承一座上市公司。
苏旺整个人现在都是懵的。
昨晚女儿哭的哼哼唧唧,要原来,他高低要吼两声的,可他昨晚愣是没敢吭气儿。
虽然一边因为女婿突然变得有钱,他心里暗暗开心,可也忍不住要担忧,作为赘婿,钟天明会不会在拿回公司后一脚踹掉苏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婿好。
但直觉苏娇要不想被钟天明抛弃,就得在忠爷身上下功夫,对老爷子好一点。
他说:“阿娇,一会儿阿爸陪着你一起,咱俩打车去汤东九龙,阮家,去给忠爷送汤.”
苏娇点头,却说:“您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带着阿鸣一起去就好。”
苏旺说:“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要不你带上阿财和阿发吧?”
季凯虽然作风讨人厌,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他说:“他俩都经不起一板砖,带他们干嘛,充门神啊?”
又对苏娇说:“我帮你喊两个人来送你。”
他喊的当然是社团的人,随身带着刀和枪。
关键是技术好,能打能杀。
其实原来苏旺是很讨厌社团的古惑仔的。
最近四方堂的人见天在苏记吃饭,而且因为季胤的约束,个个都讲文明讲礼貌,苏旺对他们的印象就逐渐改观了。
他说:“那就麻烦凯少帮忙找人了。”
季凯打个响指:“洒洒水啦。”
苏娇端起碗来,确实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相比于百毒不侵的季胤,她老爹苏旺太过善良,人也太好。
可是在九龙这地方,向来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
吃完晚饭,她把今天熬的两桶汤都带着,而且专门把自己酒楼用的酱油,蚝油和各种调料都带了一样,统共收在一只篮子里,就准备去阮家,上门看望忠爷了。
其实本来她懒得管除了赚钱以外的任何事。
可钟天明不仅仅想给父母复仇,他借住自己跟忠爷的关系,让九龙的社团和毒贩子,警方,各种势力杀到一起,等他们彼此打的差不多,九龙的治安就会变好。
而且紫荆仓储那支股票也要利叔死才能涨起来,但在苏娇梦里,离利叔死还得好几年。
其原因是,警方和社团,东九龙和西九龙,几方不能有效配合对方,于是就搞得一天天你杀我杀你,混乱不堪,效率也不好。
但只要季胤和忠爷都活着,能有效统管理自己的人手,于钟天明来说就会事半功倍。
利叔当然也会死得更早。
可是忠爷就算不自杀,最近一桩桩的事情于他打击太大,他一个老人家,心血耗不起,再这样折腾一段时间,就不说米汤了,人参鹿茸只怕都吊不住他的命。
苏娇就很有必要上门,专门给他开个食谱。
对了,季凯帮她约的恰是疤哥,等她收拾好调味品,疤哥打来电话,说自己在巷口了。
其实苏娇暗暗猜测,今天季胤在被她连着摆了两道后,一直憋到晚上都没有吭气,肯定会专门来找她,当面问是怎么回事的。
那么当季凯喊人,来的就不一定是疤哥,而是季胤了。
果不其然,她辞别了苏旺,刚走到巷口,就见季胤的越野车恰就停在公厕旁边。
他当然没有下车,但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娇,直到她上车,坐到了后座上,他发动了车子,但并不加油门,反而一声冷笑,说:“苏小姐很厉害嘛,这才几天功夫,不但我堂口的马仔们个个为你说好话,季凯那个没出息的……”
他沉吟半晌,突然笑看苏娇:“他竟然准备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都交给你?”
关于堂口的马仔们都为苏娇说好话这件事她自己并不知道。
但让季凯拿私房钱出来炒股,是苏娇故意的,她给季凯看罗耀祖的账户,又带他上门给包租婆还钱,都是在争取季凯的信任。
而现在,且不说她是怎么把季胤给搞到拉肚子的,关于季凯,她可以很自信的说,他对她的信任,远比季胤这个老爹更多。
但苏娇当然不会直说。
她选择了阴阳怪气,气季胤。
她说:“不是吧,凯少是胤爷您的继承人,九龙所有的四方典当行都是您的,他的,他的钱至少几十个亿吧,那我可管不起的。”
正是呢。
季凯还是个小孩儿,他拥有季胤所有财产的继承权,他目前最信任,愿意托付钱财的只有苏娇,而一旦季胤因意外而死,苏娇能搞得定他的马仔们,钟天明能摆平外部危机,而季凯呢,那个自苻聪明的傻瓜,会干干脆脆把一切都拱手让给苏娇来帮他打理的。
再想深入一点,幸好苏娇今天只是让季胤肚子痛了一下,没有给他下毒。
而如果她果然恨他,恨的要死,今天下的是毒,很可能他现在已经死了,紧接着,季凯就会把他的一切,拱手让给苏娇。
越想,季胤就越后怕。
再看苏娇,她坐在后座上,小小的,尚且稚嫩的脸蛋儿上,只有一脸的坦然。
这大概就是人们场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苏娇,比季胤还要心黑,胆大,脸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