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不起!”
纪谦急切地追在迟轲身后,道出了n+1次歉。
“别跟着我。”
迟轲脸色比刷了漆的马路还黑。
又不是看不见红灯自寻死路,提醒一下不够吗?
有必要捞进怀里吗!?
“别!别甩下我!”纪谦像块装了追踪器的狗皮膏药缀在他身后,央求道,“迟助,迟总,迟老师,迟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怕你闯红灯,下意识的动作!”
“太感人了,如果全人类都像纪医生一样遵守交通规则,不敢想象社会有多美好。”迟轲步履飞快,笑得周身阴风阵阵,“我只是往前走了半步,就被你当犯人抓;我要往前走一大步,你拿个麻袋给我套起来绑回去,囚禁起来默写交通法好不好?”
未曾设想过的手段增加了。
纪谦惊讶:“哇你好敢想!”
“你!”
什么叫我敢想?我的意思是想吗?!
迟轲气极反笑,转身就走。
他反应过来了,对付纪谦最好的方法不是骂他,而是不搭他。
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心态乐观,你要骂他,说不定还能不小心骂到他爽点上去。
纪谦爽了,迟轲就不爽了。
所以他决定不再搭这厮,不管对方怎么唠叨怎么粘人,他都视而不见。
曹老师那边来电说迟远帆妈妈很快过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到医院,等这位神秘家长到来。
纪谦路上聒噪,在医院还是知道收敛的,嘴巴不吭声了,光身体围着他转,情绪愈发郁闷。
迟轲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他一会儿过来走一圈,一会儿靠过来戳戳他肩膀,偶尔还要给他完全不凌乱的衣摆。
简直……
烦、死、了。
迟轲好几次没绷住想骂他,又怕他被骂了心情好,硬生生忍住。
直到纪谦歪斜身子给他倒茶,一个不察失去平衡跌下椅子,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他腿上。
胸口还磕到翘着二郎腿膝盖,疼得直抽冷气。
“。”
迟轲放下手机,一言难尽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已经顾不上肢体接触了,匪夷所思地抓住纪谦后脑勺头发,把这颗脑袋连带上半身一同拎起来:“你多动症吗?”
一秒不动会窒息而亡的那种?
“唔……疼。”纪谦坐在地上,后脑吃痛,双手胡乱摸索着去解救自己的头发,好半天才摸到那只罪魁祸“手”。
笨蛋。
某人腕上的佛珠在手背上摩挲,迟轲勾起唇角,任由他掰扯,就是不松五指:“还闹不闹?”
纪谦掰他手也不敢太用力,只好眯着眼睛问:“那你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别判死刑好不好?”
迟轲被缠得没了脾气,倏然抽出手,给了个意义不明、非常折磨人的缓刑:“下次别随便动手动脚。”
纪谦笑容瞬间垮掉:“你们搞金融的是不是都特别喜欢模棱两可的话术?”
迟轲反问:“那你们学医的是不是答案就要非黑即白?”
“当然啊。”能回答的问题,纪谦绝不反问或逃避,“要是我们自己都学不明白,凭什么让病人相信我们?”
这话说出来,纪医生坐地上的狼狈都被帅气减淡了。
然而不等迟轲感慨,纪谦又沮丧地说:“何况我学那么明白,你都不信我。”
“原来是在这等着内涵我。”迟轲道德底线很高,干完坏事儿还知道扫尾,把他后脑勺抓炸的毛顺下去,起身去拿拖把,处满桌满地的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真的不方便说。”
且不说穿书重生有多离谱,单就原主目前扑朔迷离的身世,真要他说,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主和纪谦毫无交情,真相未明之前,他怎么能轻易向陌生人宣告原主的社会性死亡?
“我来我来,我惹的祸。”纪谦抢过拖把,很不熟练地来回拖地,“我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也不会刻意打听,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和别有用心,你信或不信都不会影响这点。”
“当然,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会很开心。”
“别祸害地板了,纪少。”纪谦拖地拖得太用力,海绵拖把不停被挤压出脏水,怎么都拖不干净。
迟轲看不过去,又把拖把拿回来,三两下就处完了。
纪谦抿唇:“我回去学。”
“没必要。”迟轲从来不赞同人应该主动吃苦的念。
有钱过有钱的生活,没钱过没钱的现实。
有钱的时候,他也十指不沾阳春水。
人生无常,如果要吃苦,那以后有的是苦吃,不必急于一时。
别看纪谦现在开着法拉利,搞不好明早就骑三轮蹦蹦赚钱糊口了。
“纪谦,我和你不一样。”迟轲一如往常那般心平气和,只是话中没了惯有的事不关己,无比认真,“我目前的生活和工作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精力,很难再分出时间应对别的人或事,也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也确实给不了你等价回应,这点,我知道你早明白的。”
明晃晃的拒绝他早就表现出来了,不过头一次说得那么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纪谦完全没有任何伤心的反应,只笑道:“那你也早明白,我不需要你回应,对吧?”
迟轲挑了下眉:“那么了解我?”
“彼此彼此。”
纪谦心里想:何止呢。
我还知道你不是讨厌我,只是心里有负担。
头回见到像迟轲这样,把世上一切账单算得明明白白的人,包括情感。
“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是对你好奇,对你感兴趣,对你有好感,但我不会插手你的人生规划和安排,你做你的事,不用搭我,要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你要觉得还算能接受……”
纪谦试探性上前半步。
迟轲并没有后退。
路边的枯树静待开春,不料被旷野上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枝桠间藏不住的月光被波及到,倾泻入窗,推动着两道影子不断贴近。
直至纪谦站定,人影短暂重叠。
“我承认,我肯定有私心。你要觉得还能接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回应我?”
纪谦不会没礼貌地擅自占用迟轲时间,但如果迟轲愿意,偶尔休息的时候,分给他一秒钟就足够。
但这种时间,哪怕0.01秒,都算在迟轲的计划之外。
纪谦随性惯了,大概意识不到,他要的一秒,比其余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总和还贵重。
迟轲沉默很久,最终没有对此做出解释。
只道:“我会考虑,谢谢。”
纪谦稍怔,眼里的喜悦比大脑反应先一步到来:“你——”
“我先问你个问题。”迟轲点点桌子,让他冷静下来,“你性取向里有同性吗?”
不拒绝接触归不拒绝,他得先弄明白用哪种情感看待。
“什么?我当然是直男。”纪谦可太有底气了,“自打记事以来,我爸妈和我哥就说我特别直男。”
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
迟轲有点儿怀疑:“确定?”
“百分百。”纪谦自信得就差拍胸脯竖三指朝天发誓了,“我都快奔三的人了,直不直我自己心里难道没概念?”
“……”好吧。
迟轲强迫自己不要太多疑,对别人的真诚多点信任,替纪谦找了八百个由,可算勉强接受了他直男的身份。
感觉好新鲜。
他饶有兴致地摸下巴。
第一次放弃逻辑推和智判断,因为相信某个人而相信某个概念……说实话,心里有点不安。
但挺有意思。
希望纪谦不要让他失望。
眼看着纪谦又要凑过来咬耳朵,迟轲当即伸出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别贴我太近。”
纪谦郁闷:“没有太近……而且我没有图谋不轨。”
“跟你直不直没关系。”迟轲冷漠,“我不习惯。”
“这种程度都不行吗?”纪谦知错就改,“那……说悄悄话的时候,可以近到什么程度?”
迟轲勾勾手指。
纪谦立刻俯身。
脖子弯到一半,纪谦面前停了一根手指。
“就这个程度。”
这个距离,刚好容纳迟轲轻缓的呼吸。
手指没有完全贴上,但鼻尖切实传来了细腻柔软的触感。
纪谦眼睫猛地落下一半,轻轻颤抖,整个人被一根手指点住,无法动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抬起手,摸一摸被别人呼吸拨弄的耳根。
迟轲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纪谦哑声道,“你手很凉。”
“是吗?”迟轲放下手,大拇指按在碰过他的食指指腹上,“你倒是很烫。”
浑身都烫。
他打开手机,提醒道:“曹老师说家长快来了。”
纪谦上道:“那我出去等你。”
“留下吧,你救的人。”迟轲戴上围巾,“我出去买点喝的。”
不能出现在原主父母面前。
如果他们很爱儿子,迟轲作为“冒牌货”,无权拥有这种亲情。
迟远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自己万一被认成原主了,不管怎么辩解都会让家长分心,最好的情况就是暂时不要见面。
谁知道一推开门,正巧撞上一个迎面跑来的女人。
不好!
迟轲瞳孔骤缩。
尚未来得及反应,温暖的围巾如同及时雨一般,把他大半张脸包裹起来。
“小心点。”纪谦说,“外面风大,围巾戴好。去吧,注意安全。”
他用胳膊挡住女人的目光,轻轻一推,将迟轲推离两人的视野。
“迟远帆小朋友的家长吗?”纪谦笑着招呼人进去,“今天好冷的,您快请进……”
声音逐渐被病房门隔断。
迟轲把围巾拆开,犹豫片刻,又裹紧了。
【k:谢谢。】
纪谦应该没在看手机。
他走到酒店大门,回复才姗姗来迟。
【了不起的纪茨比:客气。】
【了不起的纪茨比:她不走了,守夜,你还回来吗?】
【k:不回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嗷……你住哪儿?】
迟轲把自己的酒店链接转发过去。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么巧?我也住那!】
是吗?
真那么巧?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前台小姑娘见他久久不动,热情地主动询问。
迟轲想了想,问:“请问还有多余的空房间吗?”
“稍等,我查一下。”前台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今天有旅游团来,只剩下一间了。”
迟轲低声笑了笑,递出身份证:“麻烦帮我留一下这间,等会儿有朋友要来。”
长得好看的人,出门在外总会有各种优待。
前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同意:“好的,不过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我可以帮您预留,但要麻烦您先支付费用,等会儿您朋友来了再登记一下。”
……
“满房?确定满房?什么套房都没有?”
纪谦一路开开心心地回来,听到“满房”二字,感觉天都塌了。
“真的很抱歉。”前台心想:虽然您也很帅,但您晚了另一个帅哥半步啊,“我们今天……啊,晚上好迟先生,您怎么下来了?”
“晚上好。”迟轲早就换上了睡衣,这会儿外面披着长款羽绒服,晃晃悠悠踱步而来,“纪医生?果然很巧啊。”
“很巧”俩字,被他说得千回百转的。
纪谦身形明显僵硬,慢吞吞戴上帽子,低下头。
还知道心虚?
怪好玩儿的。
迟轲忍着笑,朝他伸出手。
纪谦满头雾水:“什么?”
“身份证。”迟轲说。
“要身份证做什么?”纪谦依旧茫然,但乖乖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身份证正面照片和本人一样帅,看模样,和现在所差不大。
翻到背面,果然是去年才办的身份证。
迟轲象征性扫了一眼,递给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的前台:“我朋友,麻烦办入住。”
……
白天工作一整天,晚上又发生了太多事,迟轲感觉全身精气都被掏空了。
他早早洗漱完,想上床睡个好觉。
可惜天公不作美。
凌晨一点,冷云廷来电。
好一个午夜凶铃。
迟轲睡得迷糊,浑浑噩噩点了接通。
“喂,冷总。”
“别睡。”冷云廷言简意赅,难掩兴奋,“迟助,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迟轲“嗯”道:“您说。”
冷云廷:“棉棉跟我在一起了。”
迟轲:“哇,好厉害。”
“情之中。我还没见过哪个人会拒绝我,他的选择我早有预料。”冷云廷得意极了,“迟助,虽然你我都知道我没想认真,但既然明面上他认为跟我在谈恋爱,至少得做足表面功夫,我要跟你说一下今天的情况,你心里有个了解,以后万一出什么事,记得随机应变。”
迟轲:“。”
多稀罕啊,从小到大,还没有过听着有声浪漫爱情故事入睡的体验呢。
冷云廷:“睡着了?”
迟轲闭眼答:“没。”
“那我开始了。”冷云廷说,“今早我专门翘班去了趟花店,亲自挑选玫瑰,你一定想不到棉棉看到那些花的反应……”
与此同时。
隔壁房间内,在床上来回滚了十几圈的纪谦拨通了冷柏尧的电话。
“睡了吗?”纪谦问。
冷柏尧:“睡了。”
纪谦:“别睡,给你说件事。”
冷柏尧:“你医院倒闭了?”
“呸,我医院不可能倒闭,等着看圣汇嘉做大做强吧。”纪谦哼道,“你要知道圣汇嘉现在谁在管,你也会觉得我好命。”
“睡了再做梦,现在太早了。”冷柏尧不留情面地泼冷水,“说吧,半夜三更打电话,又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纪谦直起腰,正襟危坐,“我有一个朋友……”
冷柏尧:“挂了。”
“哎哎哎!我,是我。”若不是走投无路,纪谦万万不可能让冷柏尧气焰嚣张成这样,“我遇到了一个人。”
冷柏尧:“迟轲?”
纪谦:“。”
纪谦:“你小子是不是也穿书了?手里是不是有剧本?”
“精神又不正常了?”冷柏尧轻蔑,“猜你平时心思猜不出来,猜这个还是轻轻松松的。”
“为什么?”纪谦顽强挣扎,“就因为我在文件上写名字?”
“纪二少,你是真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吗?”冷柏尧纳闷,“你知不知道微信视频号可以看到朋友点赞的视频?”
纪谦:“所以?”
冷云廷:“你真不记得?你昨天晚上把星棉娱乐企业官号这俩月以来,所有拍到迟助的视频都点赞了,有几个甚至只露出了迟助的办公桌。”
纪谦:“……”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这东西很容易手滑的,这次是你运气好蒙对了,下次别猜得那么无厘头。”纪谦说,“话题歪了,拽回来,就是我对迟轲……”
冷柏尧:“你为他着迷。”
纪谦大惊:“冒昧,太冒昧了!怎么用俗套的爱情来污蔑我们直男的兄弟情?”
“我也没说这个着迷是爱情的意思。”冷柏尧气定神闲,“ok我的错,你继续。”
“我不继续了!”纪谦愤怒,“跟你简直白聊,挂了,祝你今晚做梦梦到联姻领证。”
冷柏尧:“……你特么死定了。”
作为冷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冷柏尧的婚姻注定要接受家里的安排。
其实联姻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但冷老爷子坚持门当户对,不为钱财,也不为生意,只为脸面。
他要娶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别说圈子里落人口舌,网上舆论都得把他们喷死,到时候两人扛不住压力再离婚,闹得笑话更大。
老爷子坚定地认为,门当户对才能长长久久。
对此,活了三十年不沾情爱的冷柏尧很郁闷。
倒也不是不接受联姻,就是一想到要和完全陌生的女性拥抱亲吻结婚生子,还要从此生活在一起,感觉浑身都别扭。
他自觉年轻,不想早早踏入婚姻坟墓,这些年一直拖着,相亲相了百八十次,一个继续发展的都没有。
上个月他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自己张罗完,按头让他再去相一次亲,这次不给拒绝余地了,非要他以结婚为目的发展感情,不然就打压他公司。
新官干不过老姜,冷柏尧在海外的新创产品正在发展中,经不起振庭的打压,万般无奈,他只能接受,为此郁闷了好几天。
纪谦的美好祝愿,无疑是在他心脏上插刀。
冷柏尧恨得牙痒,阴森森道:“那我也祝你做个迟轲把你当空气的梦。”
纪谦:“!”
天杀的冷老大。
歹毒!!!
两人各自愤怒挂断电话,不欢而散。
暂时失去了唯一的朋友,纪谦只好躺回床上,抱着枕头继续独自内耗。
迟轲提前预留了唯一的酒店房间,说明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巧合”在扯谎。
既然如此,他居然还愿意自费请自己住一晚上……
我操。
脑子里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纪谦惊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迟轲好像真的说到做到,有在试着接受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不需要找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只要说“我想跟你住近一点”,迟轲就会同意了!
纪谦顶着一颗炸毛的脑袋,对准枕头哐哐一顿锤,释放无声的尖叫。
他手脚并用爬回床上,又开始翻来覆去。
刚刚睡不着是因为焦虑,现在睡不着是因为开心。
真是幸福的烦恼。
冷柏尧懂个毛线。
躺在迟轲给他订的套房里睡觉,才不会做噩梦呢。
……
次日早,听了半宿爱情故事的迟轲顶着俩黑眼圈,麻木起床,给隔壁发消息。
【k:醒了吗?】
对面没回,可能还在睡。
他强打精神,和S市的同事们做了个线上业务方向进度对齐,顺便应了记者中午的采访和饭局。
宣传工作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
中午和记者先确定了文稿方向,后面几天都要跟学校那边配合拍素材,做足表面功夫。
时间战线拉得长,工作内容其实并不算忙。
比当冷云廷特助的日子悠闲多了。
午间饭局散场,迟轲收到了上午消息的回信。
【了不起的纪茨比:刚醒/困/】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去工作啦?迟远帆明天出院,我晚点打算去看看,等会儿让人把他妈妈支开,一起吗?】
【k:好。】
【了不起的纪茨比:那我等会儿去找你?】
【了不起的纪茨比:对了,早上给我发消息有事嘛?】
【k:没什么。】
他绝口不提在包子铺前站了半小时,如果对方醒了,就多带一份早餐的事。
【k:围巾我放前台了,拿到了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还没起床,等下去看看。】
【了不起的纪茨比:其实不用那么急着还我的/太阳/今天风大,你先用着呗。】
【k:不了,已经干洗好了,你直接用就可以。】
【了不起的纪茨比:?洗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撤回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嗯,好/开心/】
迟轲:“?”
纪谦心,海底针。
算了,不计较。
【k:不用来找我,我去接你。】
这些优待不光是出于“回应”,还有对方救下弟弟的人情债。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
【k:我租车了。】
……
“快快快。”纪谦小跑下来,“那边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开始,我们最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保守估计将近二十分钟,你开快点。”
“上车。”车门弹开,迟轲把还热乎的纯鲜奶奶茶丢他怀里,“无糖。”
纪谦抱着奶茶笑了会儿,插管狂喝两大口:“你这越野租的不错呀。”
“喝好了?”迟轲问,“开了。”
纪谦叼着吸管:“奶茶封口的不会洒,你开——”
车子猛地蹿出几百米,纪谦单手死抓安全带,差点把吸管咬断。
“呛着了?”迟轲放缓速度。
“没。”纪谦深呼吸,“就是零帧起手,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事?”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迟轲一直时有时无,“我开车不是很稳。”
谦虚了。
您这车开的,相当不稳。
算了,来都来了,合格的副驾应该充分信任驾驶。
纪谦才不是喜欢对驾驶座开车技术指手画脚的烦人精。
“你开你的。”他生死由迟轲了,摆烂地继续喝奶茶,“我不晕车。”
迟轲有些惊讶,趁着红灯间隙,多看了他两眼。
孙秘上次说,遇到愿意坐他副驾的就怎么来着?
“想什么呢?”纪谦问,“居然笑了。”
迟轲敛回笑意:“想你是个男的。”
纪谦:“?”
迟轲:“还是个直男。”
纪谦:“???”
两句话让纪谦苦思冥想了一路。
等下了车,他猝不及防蹦出句:“我是不是不该直?”
越想越觉得那两句话阴阳怪气。
迟轲差点被车门槛绊倒。
“乱想什么?”他没好气地催促,“好好直着吧你,赶紧进去。”
迟远帆住院的楼层在三楼。
两人懒得找电梯,直接爬楼上去。
医院冷清,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迟轲问:“你怎么把她支走的?”
纪谦开口即跑火车:“绑架。”
迟轲面不改色,流畅应答:“监控删了吗?”
纪谦笑了起来。
迟轲睨他:“接不住自己导的戏?”
“没,”纪谦小手指勾着他袖口晃了晃,“第一次有人陪我演戏。”
“记得给片酬。”迟轲拽出自己的袖子,“到底怎么支走的?”
纪谦:“楼下面包店排队领取代金券,旁边菜市场排队领鸡蛋。”
中老年人最无法拒绝的东西——促销和免费。
某人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
迟轲拿出手机:“搞活动多少钱?还有昨天的护工和医药,我一起转你。”
纪谦想说不用,但迟轲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把实际开销打了个对折报给他。
迟轲点开转账页面,长睫下落,挡住了里面的无奈。
纪谦……虽然有商业头脑,但还是别从商了。
商场如战场,心太软会被同行吃得渣都不剩。
“你先进去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纪谦冲他扎眼,“我知道你们有不想我听到的悄悄话要说。”
迟轲握着门把手的五指微蜷:“晚上请你吃饭。”
道谢太多显得不够郑重,该谢的他都记心里了。
推门而入,床上写作业的小孩听到动静,立即抬头看过来,眼里尽是忐忑和期待。
男孩泛白的嘴唇无声反复张合,努力许久,又轻又慢地问:“你是哥哥吗?”
迟轲口袋里的手悄然握成拳。
“不是。”他说。
迟远帆迷茫地低下头。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哥哥,可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到这张脸,总会有种见到哥哥的恍惚感。
迟远帆声音极小:“那你认识我哥哥吗?”
“认识。”迟轲拉上窗帘,坐在床边,用平视的姿态和他面对面,“但不熟。”
迟远帆还是低头。
“我哥哥,”他问,“死掉了吗?”
迟轲心脏骤然漏了半拍。
那些准备好的话术,忽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哥哥以前跟我说,想他就坐飞机去找他。”迟远帆缓缓抬起头,眼里蓄满泪水,“我还能见到他吗?”
迟轲搓热了冰冷的手指,把床头柜上的蓝胖子放在他作业本上。
“喜欢哆啦A梦?”
迟远帆点头。
迟轲说:“坐时光机可以。”
男孩小心翼翼把哆啦A梦抱进怀里,瞬间就哭了。
泪水争相涌出,开始像日出前的寒露,后来滴滴点点化作狂风暴雨,泅湿了蓝胖子玩偶的脑袋。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那些声嘶力竭和尖叫似乎被一枚千斤重的砝码坠在心底了,怎么都挣不脱。
成年人都无法拿满分的生离死别必修课,让不到十岁的小孩去学,太难了。
迟轲就那么安静坐着,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无法用“遗忘才是死亡的终点”这种主流言论当做开导,因为死亡并没有那么浪漫,尤其对于小孩来说,人走了就是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其他观点不过是未来漫长余生中的自我疗愈。
迟远帆现在需要的不是开导,是发泄。
悲伤是不能被压抑的,只能被伪装,大部分成年人已经不再拥有随意发泄的自由,不能再去这么约束孩子。
迟轲耐心等待着,陪伴着,直到迟远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才拿起旁边的药,扶着他脑袋喂他吸入。
“不要太大口,慢一点,屏息,缓慢呼出……”
小孩情绪逐渐稳定,抓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迟轲放下药,站在床边,弯腰帮他擦去满脸满身的眼泪:“我和你哥哥同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哥。”迟远帆艰难蹦出这个字,“你是我哥的朋友吗?叫什么?”
迟轲心说:孩子不得了,一下就问到点上去了。
“不是朋友,”他无法对原主的亲人撒谎,“我们……同名,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他。”
这一刻,纪谦口中的“缘分论”得到了充分利用。
迟远帆小嘴下撇,五官皱巴巴的,一下下打着哭嗝,似是在极力忍耐情绪。
“我、我哥之前……”
“不想说就暂时别说了。”迟轲伸出手。
迟远帆一下扑进他怀里,抱得很紧:“……我一年没见过哥哥了。”
那么久啊。
迟轲轻拍他后背,温声道:“辛苦了。”
小朋友逻辑明确,言语表达清晰,还知道压抑情绪,比大多数同龄人早熟许多,很难想象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他在迟轲怀里窝了很久才爬出来。
迟轲问他:“不怀疑我是骗子?”
迟远帆摇头:“我哥哥上次就给我说过,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
他直觉很准,对面前这个人,他只想下意识地亲近。
原来原主的死亡不是突发性,而是漫长的计划。
迟轲拿出纪谦给的药膏,涂到小孩冻红的脸蛋上,用通俗易懂的言语解释道:“你哥没来及实现的愿望,我会帮他完成,你是他最放不下的一个,所以,我会负责你的生活,你的学业,直到你考上大学,走入社会。”
迟远帆抱着他的胳膊,眼里却满是警惕:“为什么?”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迟轲眼尾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显得不那么冷冰冰,“你可以当做……这是我的任务,你愿意配合吗?”
迟远帆小脸绷得严肃:“那妈妈是你的任务吗?”
只提到妈妈,不提爸爸?
看来亲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迟轲说:“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迟远帆在遗书中常有出现,父母没有,可能对迟远帆来说,母亲很重要,但这和原主与母亲有恩怨不冲突。
他只欠原主人情,不欠迟远帆,自然一切以原主的意愿为先,没了解情况之前,他不敢打包票。
其实为了省事,他可以不用露面,只需要暗中资助迟远帆就好。
但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哥哥。”迟远帆唤道,“你会和妈妈见面吗?”
迟轲反问:“你想吗?”
迟远帆没有犹豫:”妈妈见到你,会伤心。”
“那我就不见她。”迟轲拍他脑袋,“你想见我,我们就悄悄见面,好不好?”
“那我怎么见你呢?”迟远帆想不出头溜出来的借口,“我妈妈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太久的。”
迟轲视线飘向门外:“门口那个哥哥知道吗?你妈妈跟他认识,想见我的话,找他就好。”
……
“结束了?”
病房门一开,纪谦关掉正在批阅的文件,起身迎了上去。
“嗯。”迟轲抿唇,“你……什么时候走?”
“我什么时候走都行。”纪谦口吻爽快得好像不是甩手掌柜一样,完全不记得国内还有个苦逼代工的冷柏尧。
“那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迟轲呼出口气,下定决心道,“他下周四过生日,想去游乐园,你能帮我跟他妈妈约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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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们营养液摩多摩多,爱你们OvO
第19章
小朋友生日赶得巧,刚好在迟轲打道回府的前一天,也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当天早上,两人专门开车去迟远帆家里接。
迟轲出门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你这打扮……”纪谦靠在车上,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遍,“不然你等会儿别下去了。”
“为什么?”迟轲很不开心。
他提议去接人就是为了到原主家看一眼。
纪谦叹气,指了指旁边的玻璃,示意他看倒影:“从头到脚一身黑,这是带弟弟去游乐园该有的打扮吗?哥哥,你穿得跟贼有什么区别?”
迟轲也叹气,比他叹得还悠长:“那怎么办?”
“穿搭换一下,让帽子墨镜的搭配不那么显眼。”专业人士纪男模自信挥手,“跟我来。”
炎坪没有奢侈品牌门店,纪谦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勉强算潮流的原创店。
“二位早上好,”两人刚一进门,销售小姐姐眼睛就亮了,“请问需要看点什么吗?我帮您介绍一下?”
“没关系,我们自己随便看看。”纪谦友好地婉拒,眼睛跟雷达似的,随便扫了一圈,直接锁定目标,拿下两件上衣和一条裤子,“去试试。”
迟轲蹙眉:“非要试?”
他不喜欢试衣服,麻烦,费劲儿,还不知道这衣服有没有别人试过。
“不试也行,反正你穿破麻袋都好看,这几件款式没问题,尺码对了就行。”纪谦伸长胳膊,双手五指张开,“来,让我摸摸~”
迟轲:“。”
纪谦在被眼神杀死前改口:“我量量尺寸。”
尺寸,也就是三围。
胸围,腰围,臀围。
不管哪个部位被碰,迟轲都接受不了。
他果断拿走衣服:“我去试。”
纪谦靠在墙上,无声笑了好半天。
迟轲以为,买衣服这件事,十分钟就能解决。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消磨他的耐心。
“不行,这件太显腰身了,出门在外肯定好多不怀好意的人来搭讪。”
“不行,你腿长,这裤子穿成九分了,太短,冷。”
“不行,内衬旁边开的叉也太大了,抬手的时候都走光了。”
“不行……”
“你差不多行了。”迟轲忍无可忍地抓住他衣领,咬牙切齿道,“换装小游戏玩上瘾了?”
纪谦举起双手,讪讪投降:“……那就第一套吧。”
迟轲:“……”
第一套上衣是高领紧身黑色毛衣,不规则多穿法短开衫,短款拼接毛皮外套,下面是工装裤和短靴。
没有潮得太离谱,能接受。
迟轲头疼地把第一套递给销售:“买单。”
试衣服试了半天,迟轲本以为销售小姐姐会不开心。
谁知道人家全程笑眯眯的,看到他不试了,眼里还悄摸闪过一抹可惜。
“好的帅哥。”销售利落收银开票,“您现在要换上吗?”
“换。”纪谦替他做了决定,“你快去,我再给你挑个帽子和墨镜。”
纪谦买衣服虽然事儿多,但眼光确实没的说。
迟轲被他从里到外一键更新,差点没认出自己。
“Perfect!”纪谦站在后面,给他调整好帽子,“可以出道了!”
迟轲怀疑:“不会太高调吗?”
“就要穿的高调点,你戴墨镜帽子口罩才不会被怀疑成贼啊。”纪谦说,“你早上更高调。”
“……行吧。”术业有专攻,穿搭方面,还得是孔雀在行。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走,销售小姐姐热情相送:“二位真的很般配呢~”
话音刚落,纪谦撞上了玻璃门。
“Duang”的一声,非常响亮。
幸好玻璃门是华国制造,坚不可推,没被撞碎。
迟轲略感遗憾地收回视线,看他嘴唇嗫喏半天说不出话,好心帮忙解释:“您误会了,他打记事以来就是直男。”
纪谦:“。”
是他自己说过的话没错,但为什么听着那么不入耳
去的路上,迟轲开的车。
撇开体验感不谈,速度真是快得没话说。
纪谦真诚建议:“摩托玩不玩?你超适合。”
“不玩,危险。”迟轲蹙眉,“你玩?”
纪谦默了两秒。
“不常玩。”他说。
“注意安全。”迟轲尊重别人的喜好安危,没劝阻,“这么多平房,长得一模一样,你问清了哪一栋了吗?”
“当然。”纪谦炫耀起自己的超强记忆力,“第一个路口下车直走三百米左转后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拐到第一个路口调头一百米上桥左边第四家。”
迟轲无言看他。
“厉害吧?原话,一个字不落。”纪谦嘚瑟地尾巴都甩到天上了,放慢语速准备再来一遍,“第一个——”
“第一个路口下车直走三百米左转后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拐到第一个路口调头一百米上桥左边第四家。”迟轲微笑,“厉害吗?一字不落。”
纪谦:“。”
纪谦乐了:“好强的胜负欲啊迟总。”
迟轲早已径直往前走去,懒得回头,抬手向后勾了勾,示意他快点跟上:“少开点屏,孔雀。”
炎坪地方很大,中心地区建筑多,都是老小区,比较拥挤,但偏远地区很多自建房,几乎人手一个小院子,只是建筑用材比较老旧,内饰也比较破。
迟远帆的家尤其破。
敲门都怕把门给敲掉了。
“来了来了。”一位驼背的中年妇女打开门,看到纪谦,笑容把褶子刻深了几分,“小纪你来了,快,进来坐!这位是……”
“朋友,姨你叫他小池就好,池塘的池。”纪谦一把搂住迟轲肩膀,姿态亲昵得很,“关系超好,不分彼此,姨姨放心。”
迟轲忍着给他过肩摔的冲动,淡定打招呼:“卢阿姨好。”
“你、你好。”卢丽娟见到潮人,下意识拘谨。
纪谦潮也就罢了,至少笑得让人心生亲近之意,而迟轲不爱笑,平时穿搭低调,还能因为礼貌客气显得不那么疏离,现在换了身潮服,更让人不敢靠近了。
不过比让人误会成贼好。
“最近换季,他皮肤有点敏感,不能在紫外线下暴露太久,您别介意啊,他平时不这样的。”纪谦一边说,一边疯狂捏手下肩膀,“上次就他跟我一起带小帆去医院的。”
迟轲会意,稍稍下拉口罩,露出一个社交性的礼貌笑容:“不好意思啊阿姨。”
“哎哟,快戴好快戴好,今天太阳可大了,没事的,我不介意。”他这一笑,卢丽娟自在多了,“快进吧,小帆今天起得可早了,他从昨天开心得睡不着,看来真的特别喜欢你们。”
迟轲不习惯跟太热情的人社交,陪卢丽娟聊天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了纪谦。
他慢吞吞跟在后面,悄然打量四周环境。
看原主之前的存折本,那一笔笔几万几十万的支出应该都是给家里的,不说让人大富大贵,吃喝不愁的小康生活肯定是有的。
原主家现在的样子,可不像小康。
“我平时要去厂里工作,没时间接送他,他都是一个人上下学的。”提到孩子,卢丽娟愧疚又难过,“孩子他爸……”
迟轲支棱起耳朵。
“孩子他爸也忙。”卢丽娟轻描淡写揭过了这个话题,“啊,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点再走?”
“没事没事,不麻烦了,我们吃完来的。”纪谦朝屋里小孩招手,“小迟,跟哥哥走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看着迟轲。
迟轲挑眉:“幼不幼稚?”
多大人了,还占这种便宜。
“芳龄二七。”纪谦想了想,“我记得你二十六是不是?什么星座?几月生日?”
“禁止查户口。”
迟轲朝拘谨站在房间门口的迟远帆走去,用两根手指勾起他通红的小手,蹙眉道:“手很凉,去,加个外套。”
迟远帆点点头,乖乖回去穿外套了。
纪谦看着他俩互动,也伸出手:“你摸摸我手冷不冷。”
迟轲:“……”
迟轲冷眼:“冻死算了。”
“狠心啊哥哥。”纪谦撇嘴,“差别对待。”
“不要乱喊,我比你年轻。”迟轲拍他手掌,把他爪子拍下去,“手很热,可以脱两件,只穿短袖。”
纪谦:“……”
换好衣服的迟远帆又出来了,还是一声不吭。
“走吧。”迟轲也不指望他活泼开朗如纪谦了。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小孩没跟上,后知后觉伸出手:“要牵?”
迟远帆重重点头,反应很快地地握上去,声若细蚊道:“谢谢哥哥。”
“不用那么客气。”迟轲把背包扔给纪谦,拖长调子,故意阴阳,“弟弟,你也要牵?”
纪谦秉持着“只要你不明说我就听不懂”的念点头:“也不是不行。”
迟远帆一听,连忙把迟轲另一只手也牵上,生怕纪谦过来抢人似的。
“嘿,”纪谦拎着迟远帆后颈,一把抓过来,“你小子真是……”
迟轲站在墙根,先处了一会儿冷云廷早上发来的文书。
等他们闹够了,才带着人离开。
他全程低头看手机,路过大门门槛的时候,余光无意间往旁边瞥了一眼,微微愣怔——
卢丽娟在他抬头的时候,匆忙移开了视线。
“哎?”跟在后面的纪谦差点撞在他背上,“怎么忽然停了?”
“没事,腿抽了下筋。”迟轲回眸,“卢阿姨,我们晚上送小帆回来。”
去游乐园的路是纪谦开的车。
原本迟轲都坐上驾驶了,愣是被纪谦薅了下来。
“这车租的,小孩万一吐上面,咱得赔钱。”纪谦捂着嘴,小小声解释,“委屈迟老板坐副驾了,司机小纪为您服务。”
迟轲方才满意地回到副驾驶座上。
炎坪县没有很大型的游乐园,纪谦上高速开了两个多小时车,直达隔壁的三线城市。
路上迟远帆的兴奋劲儿半点不减,迟轲却坐累了,后半程一直在补觉。
车子到了目的地,他还没有醒的征兆。
迟远帆从后面扒住车座椅,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他。
“嘘。”纪谦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哥哥昨晚凌晨才睡,让他休息休息,我先带你下去玩,好不好?”
迟远帆乖乖点头,忽然脱掉了羽绒服外套,笨拙地盖在迟轲身上。
下了车,纪谦调侃:“那么喜欢他啊。”
“嗯。”迟远帆很认真地点头,“哥是好人。”
“这个我赞同。”纪谦扫码买了仨猫耳头箍,自己戴一个,强行给小孩戴一个,剩的那个留给迟轲,“他以前没带你来过游乐园吗?”
迟轲看起来冷冷的,实则不然,从这几天相处就能看出,如果迟远帆想要什么东西,能力范围内的,迟轲一定都会满足。
迟远帆抓着猫耳朵,不太情愿的样子,整个人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游乐设施上,心不在焉道:“他不是我——”
话说一半,他猛地捂住嘴。
“什么?”小孩儿太内向,纪谦又比他高了半米,耳朵距离对方声带太远,根本没听清,就听到个“不是”。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不是什么?”
差点把“小秘密”拆穿,迟远帆急得面红耳赤,疯狂摇头,嗫喏道:“纪哥哥。”
“怎么还撒上娇了?行行行,不问。”嘴上说不问,纪谦还是多留了个心思。
等会一定要想办法从这崽子嘴里套出那句完整的话。
迟远帆不敢看他眼睛,鼓起勇气打岔话题:“哥哥,我可以玩那个吗?”
“玩,都可以玩。”纪谦豪爽放言,“想买什么都可以要,哥别的不多,就钱多!”
……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
“喂?”迟轲艰难地挑起眼皮,接通电话。
“迟助迟助迟助!”孙秘声音急出了火,“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
迟轲双眼立刻困意全无:“别急,慢慢说。”
“你看热搜了吗?”孙秘说,“这几天冷总在捧许乐眠出道,用一张‘路人拍的纯素颜素人照’打头阵,准备立优雅温柔善良坚韧的芭蕾王子人设,买了好多营销,都和‘白天鹅’这种词汇挂钩,这些天天天上热搜。本来我们打算今天再炒一波的,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了半天,迟轲忍无可忍捏住鼻梁:“关键时刻别卡带。”
“哦哦,我这不是想弄点戏剧效果嘛!”孙秘说,“谁知道孟大明星发微博了!现在大小姐的粉丝都在骂许乐眠炒作呢!”
迟轲右眼皮一跳,点开许久不曾宠幸的微博。
【孟早v:丑小鸭永远也不可能白天鹅,望周知。】
迟轲笑了。
这语气,不愧是大小姐。
“怎么办啊迟助。”孙秘快哭了,“早上那祖宗跑来公司哭,冷总在办公室发火呢,孟大小姐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接,冷总的也不接,她爸妈的甚至都不接了。”
前世没有这件事。
也不知道哪里的蝴蝶煽动了翅膀,引发原著情节改变。
“先让舆论自行发酵一会儿吧。”迟轲很冷静,“冷总既然没立即通知我,说明情况还没糟糕到连累我们的程度。”
这件事翻盘很容易,只要把许乐眠人设立住了,其实很容易就能把舆论引导到孟早嫉妒污蔑的方向。
目前还没动作,应该是顾虑到孟家。
冷云廷现在没有得罪孟家的本事,只能委屈毫无背景的许乐眠忍声吞气了。
看来……
才刚在一起,主角攻受就要吵架了。
迟轲事不关己地笑道:“孙秘,冷总不问,你就不要提这件事,别自乱阵脚,神仙打架,可不要轻易凑热闹。”
孟早隶属星棉娱乐,公司不可能帮她推动那条博文传播,引导网友和粉丝发言方向,而孟家是不沾娱乐圈的书香门第,更没那个资源。
那么,孟早背后,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迟轲眯起眼睛。
司、马、逸、尘?
会是他吗?
“好的迟助。”孙秘松了口气,感激道,“呜呜呜呜呜迟助,跟你聊完我真是安心多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对了,你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迟轲把身上的小羽绒服叠好放在座位上,开门下车。
“明天晚上回去。”他说,“我现在任务不比你轻松。”
带孩子,还是带俩孩子,能轻松吗?
“真假的?炎坪那么忙?”孙秘好奇,“今天要跨年了,你怎么过?”
迟轲:“活着过。”
孙秘:“。”
“不是我说啊迟助,你能不能出息点?有点想好不好!你得精彩地活着!”孙秘恨铁不成钢,“比如说,你自身条件那么优越,这趟远门有没有什么艳遇?”
迟轲嗤笑:“就遇到一个……”
孙秘兴奋:“一个什么?”
迟轲:“一个直男,算艳遇吗?”
“切,没意思。”孙秘悻悻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迟轲发现有来自【了不起的纪茨比】的二十多条未读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哥/爱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哥哥/玫瑰/】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总/太阳/】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老板/亲亲/】
【……】
迟轲省略下面一堆废话,直接滑到第一条。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们是绝对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次真的真的真的是事态紧急!】
【了不起的纪茨比:/语音19”/】
迟轲看着十九秒的语音,右眼皮一跳。
他犹豫着点开——
又立即关上。
这下右眼皮带着太阳穴一起跳了。
他强忍揍人的冲动,做足心准备后,再次点开。
纪谦夹着嗓子的声音弥漫在整个车内空间中。
【哥哥,我们在甜品店吃东西,付款的时候发现卡被冻结了,手机也没电了,给朋友发微信也不回,电话卡也不能用,现在在用手表蹭店里的网给你发消息,我们结不了账,走不掉啦~】
迟轲:“……”
这种情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觉,真荒谬啊。
还真是纪谦能干出来的事。
【k:位置发来,马上到。】
【k:迟远帆。】
【k:你以后一定不能变成这种不靠谱的成年人。】
迟远帆年纪尚小,还没近视,恍惚间瞥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地凑过去看手表。
纪谦一把盖住不让他看:“哥哥给我发的消息,小孩子别看。”
就算是阴阳怪气也是给他发的消息。
独家私密。
禁止外传。
迟远帆将信将疑地坐了回去。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各自顶着俩猫耳朵,坐在位置上小口喝饮料。
纪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餐饮店门口风铃声响起的瞬间,他猛地坐直身体。
迟轲嫌口罩闷,离开迟远帆家后就摘了。
纪谦感觉他肯定冷,把之前那条lv的羊绒围巾硬套他脖子上。
这会儿走进室内,暖气的热意扑面而来,迟轲略感不耐地将围巾往下拽,围巾的作用立马从保暖变成了装饰,半掉不掉地挂在宽肩薄背上,两端随着他动作晃来晃去,勾得人心痒。
进屋不到两秒,迟轲一眼锁定纪谦所在地,面无表情走来。
太显眼了,他嘲讽地想。
那坐姿,那气质,那头上88r一个的耳朵,哪像身无分文的?
“您好,”突然有人拦住迟轲,“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朋友在等我,赶时间。”迟轲熟稔拒绝,友好点了下头表示歉意,步伐半拍都没慢,直击纪谦。
纪谦恭恭敬敬递上小票:“失策,失策。”
“……”毛绒耳朵在眼前晃啊晃,迟轲欲言又止,一把拿走小票,无语道,“懒得骂你。”
看着他走路带风的背影,纪谦捂着脸,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迟远帆的疑惑达到了巅峰,戳戳他胳膊,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的意思。
“嗯?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被凶了还笑?”纪谦居然不负众望地读懂了,一边通过手指缝隙偷看迟轲,一边乐呵道,“知道刚刚有多爽吗?”
迟远帆摇头。
“一个餐厅几乎都在偷看的大帅哥眼里只有我的爽感。”纪谦嘚瑟,“啧,你怎么这个眼神?有什么想说的?”
迟远帆默默低头喝饮料,并不回答,疑似叹了口气。
这也确实让人没法回答。
正当纪谦抓着小朋友追问的时候,迟轲转过头,轻轻抬起下巴。
“啊,应该是付好钱了喊我们走。”纪谦单手捞起迟远帆,大步跟上。
走到迟轲身边的时候,弯下脖颈,低声道:“哥哥付钱的样子好帅!”
迟轲:“。”
迟轲忍无可忍,礼仪文雅尽数丢却:“别逼我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
纪谦:你们懂吗?算了你们不懂[奶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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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去不去玩过山车?”
纪谦和迟远帆俩人好像上了发条的永动机,不会累似的,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纪谦还好说,长得就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
迟远帆那小子真让人意外,安静是挺安静,从开始到现在半个字没多说,但居然没有想象中文弱,跑了一上午,汗都没出几滴。
迟轲昨晚睡觉攒的能量都快用没了。
他坐在长椅上,懒洋洋摆手:“你俩去吧。”
他上次来游乐园,是五年前陪客户家小孩去的环球影城,那里的过山车比这儿要刺激。
可惜的是,上次他也没玩。
心脏有严重疾病的患者不能玩刺激项目,他去游乐园,主打陪伴。
当年最想玩的那股劲儿过去了,现在再有机会,也提不起啥兴致了。
与其排队上去受那罪,不如在下面等着吃点水果。
纪谦看看他,又看看小朋友,一脸的意味深长:“那下次咱俩单独来。”
迟轲咬香蕉的动作放慢成0.5倍速,没听懂:“我为什么要跟你单独来?”
“哎,跟我你还装什么?”纪谦善解人意道,“我懂的,你有包袱。”
迟轲真想给他翻白眼。
有个屁的包袱。
“玩你们的去吧,我接个电话。”把两个吵闹的东西赶走,迟轲找了块安静的地方,“孟小姐。”
“迟助。”孟早开门见山,“热搜你看了吧?”
“嗯。”孟早目前没给迟轲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他也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评价,所以至少现在,他并不讨厌这个大小姐。
孟早问:“你是冷云廷特助,这事儿有给你带来困扰吗?”
迟轲很意外大小姐会关心自己:“说实话,有一点,但不多,您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考虑我这边。”
“那就好。”孟早松了口气,“如果冷云廷为难你了,你一定要给我说。你之前帮过我,我可不是不懂感恩的坏女人。不过……哎呀,真不好意思啦,我当时气上头了,发完微博才想到你。”
迟轲摇头:“没关系的,帮您是举手之劳,孟小姐不欠我什么,不需要道歉。”
“不用跟我客套,反正你帮我的我记住了。”孟早用最软的嗓音说最狠的话,“我这次打电话还有件事给你说,今天晚上我还要再发一条微博,你做好心准备。”
迟轲:“。”
孟早:“看老娘不搞死那个白莲花!”
迟轲避重就轻道:“孟小姐想清楚就好。”
“我想得很清楚,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们一起身败名裂。”孟早话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到底要看看,冷云廷对那个白莲有几分真心,会不会为了他对付我!我真就不明白了,迟助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许乐眠啊?”
迟轲曾经为了弥补脸盲这一缺陷,针对其他感官进行了专门性训练,尤其是听力。
所以他耳尖地听出,孟早最后那句话,有点儿微不可查的哽咽。
唉。
“孟小姐很好,不需要跟别人比较。”本想随便应付两句便挂断的迟轲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运能看到您的优秀。”
电话那边安静了很久。
再次出声,孟早笑得很欢快:“迟助,你有没有想过,跳槽来给我当经纪人?不管你现在工资多少,我给你开五倍,你要觉得少,还可以再加。”
迟轲很想录音留着以后给叫价双倍司马逸尘听。
看看人家,开口就是五倍起。
“玩笑了,”他委婉地玩笑道,“这么高的薪资收着于心不安,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切,拉倒吧,就知道你不肯来,怪不得我爸妈都说你有情有义呢。”孟早没坚持,“迟助,跟你打这通电话前,我其实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发那个微博。但现在,我有点犹豫了。”
冷云廷如果不搞她,那自然万事大吉,但许乐眠只要不彻底退圈,对她来说就是一颗随时可能触发的地雷;冷云廷如果真的为爱手撕她……
她能得到什么呢?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赌上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地位和名声,真的值得吗?
“孟小姐,”迟轲温声道,“其实开始犹豫的时候,您就已经做好选择了。”
原著中,孟早后期一直在给主角攻受惹事添堵,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好好的一个大小姐,最后被主角整得疯疯癫癫,人不人鬼不鬼。
“我知道了。”孟早笑道,“迟助,看在你又帮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再好心给你提供一个消息。”
“如果你是为冷云廷工作的,那你可要提防着点那个姓纪的医生了。”
原著中暗恋主角受但成全好兄弟的绝世大冤种纪医生,在书里完全没有存在感,最后结局也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交代后续,只写了他去参加主角攻受的婚礼,冷云廷让他当伴郎。
冷云廷对兄弟怎么样另说,反正那个懦弱的男人是掏心掏肺对冷云廷这个哥们好。
迟轲已经很久没去回想纪医生相关的剧情了。
因为纪医生本人跟原著完完全全不搭边啊,毫无参考价值。
喜欢主角受这条线现在也没了,人家天生的直男,后期喜欢上主角受的概率是0。
接下来难道还要站在冷云廷的对立面?
纪谦的剧情线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是哪里出现了蝴蝶效应?
还是说,纪谦本身……就是煽动翅膀的蝴蝶?
迟轲跟孟早道了谢,指节一下下敲击熄屏的手机,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大一小,若有所思。
……
日落时分,迟远帆一个人坐上了旋转木马。
这游乐园有个手册,每体验一个项目收集一个印章,当天体验完所有项目,可以兑换一个小礼物。
迟远帆玩旋转木马的时候,迟轲和纪谦就在旁边射击摊帮忙集章。
“你这个弟弟,”纪谦连开两枪,枪枪十环,“太内向了。”
“看得出来。”迟轲拿起另一把枪连开三下,也都是十环,“如果不内向,也不会跟老师申请到最后一排角落坐着。”
“跟家庭有关吧。”纪谦有点走神,手指不小心走火,子弹打中了迟轲那边的靶。
迟轲想都没想,抬手朝他那边的靶射击,“砰”的一声,又是十环。
“你这个胜负欲啊,”纪谦失笑,专注自己这边剩下的子弹,“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带走吗?”
“他不愿意跟我走。”迟轲昨天就问过迟远帆了,“他说妈妈在这里,要陪着妈妈。”
“孝顺啊。”纪谦问,“你没想过把他妈妈也带走?”
“想过,但就算要带走,也不是现在。”迟轲不会在没计划的时候凭情感行动,“我得先见过他爹再说。”
“你心里有数就好。”纪谦表示无条件支持,“不过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那天在医院,我去找医生套近乎,要到了迟远帆的病例……”
“套近乎?”迟轲关注点忽然歪,“撩妹?”
“没有!主治医生是男的!咱俩关系摆这儿,我在大家看来是病人家属,他本以为我不负责不想我,我送了两条华子,说在外工作才回来,他才肯搭……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没有素质风流成性游戏人间的男人吗?”纪谦伸冤,“你这是污蔑我的品行。”
“对不起。”迟轲干脆利落的道歉随着枪声一并响起。
“好吧,原谅你了。”纪谦非常好哄,“继续说,就是我看了他的病例,我发现最近几个月他的哮喘发作特别频繁,几乎都是粉尘引起的呼吸道感染,我问了他妈妈才知道,他妈妈平时都在厂里打工,家务活都是他一个人做。”
“我猜到了,前两天已经请了工人和保洁团队去维修房子。”迟轲说,“明天要回去,我没那么多时间留在这,先这么办吧,等年后我再回来一趟。”
“药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纪谦清空子弹,笑眯眯接过老板手里的一等奖玩偶,“这是,额……猫耳朵发箍?”
迟轲短促笑了声,也把最后一个子弹清空掉。
自己的一发子弹送给纪谦那边当十环了,他少一发子弹的分数,只拿到了二等奖——两根棒棒糖。
纪谦:“留给弟弟?”
“出门前他妈妈给我说不能让他吃太多甜的,蛀牙。”迟轲拆了一个给自己。
糖果太甜,他蹙了下眉。
果然还是不喜欢甜食啊。
想到纪谦也不喜欢甜食,他把另一个也拆了,递过去:“要不要?”
犹豫0.1秒都是纪谦对本能的不尊重,嗷呜一口咬下,含糊道:“好甜。”
“不甜也不会给你。”迟轲说,“别浪费,吃完。”
“遵命。”今晚风尘不大,额前碎发被吹上去,纪谦舒服地眯起眼,“哥——”
迟轲:“再乱叫把你舌头拔了。”
“小气哦。”纪谦耸肩,“迟总,怎么办啊,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我真的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你。”
“憋着。”
“残忍。”
“这叫公平,”迟轲把冷酷诠释到底,“我对你那么好奇,我也没问你。”
纪谦听到意外之喜:“你对我好奇?”
迟轲:“你的关注点到底怎么长的?”
“纯天然。”纪谦含蓄地开屏,“是不是感觉天下独此一份?”
“……”
“喜欢吗?嗯?说话。”
“……”迟轲痛苦地捏鼻梁,“你再学冷云廷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辣眼睛。
纪谦笑得腰都弯了:“迟助,那么讨厌冷云廷,怎么不辞职?”
因为振庭可能对原主有恩。
迟轲反问:“那你呢?你的卡是你哥停的吧?医院那边应该也是你哥在针对你,你为什么不离家出走?”
纪谦“唔”道:“因为我舍不得家产?”
迟轲对这个由嗤之以鼻。
纪谦要是那种爱财求富的人,之前也不会把私人医院弄成那个鬼样了,大笔支出哪个不是为了买进口医疗器材和投入科研项目?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不可能说真话,渐渐的也没了声响,趴在栏杆上,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等待终于玩尽兴的迟远帆从旋转木马下来。
“去下个一个项目?”纪谦问。
“我看集邮的册子几乎满了,”迟轲问,“还没玩完?”
纪谦也不知道,问迟远帆:“玩完了?”
“还差一个。”迟远帆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较为激烈的情绪表达,眼睛bulingbuling闪着光,“鬼屋。”
迟轲“嗯”道:“走吧。”
速战速决。
两人手牵手走了一百米,发现少了个人。
迟轲扭头:“你在干什么?”
纪谦喉结上下一滚,放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拳,吊儿郎当地跟上去。
“哈哈,没事,走了一下神而已,小帆,等会儿怕的话,要紧紧抓住哥哥的手哦,哥一定不会嫌弃你拖后腿的!”
……
“松手。”
进入鬼屋短短五分钟,迟轲已经第三次说这俩字了,嫌弃得不加掩饰。
纪谦死死抓着他袖子,整个人头都埋地底了:“我中午吃得少,感觉快饿晕了,你别走,扶我一把。”
“对不起哥哥,”迟远帆牵住他另一只手,愧疚道,“我太着急了,应该吃完饭再来的。”
游乐园别的项目一般般,鬼屋倒是够排面。
每组必须三个人,如果是家庭,小孩子必须由两个大人陪同进入。
他们一共就三人,缺一不可,只能打包一起进。
“哎,多大事儿,道什么歉的?”纪谦抽出手,擦干手心冷汗,笑着摸他头,“有你哥在,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间鬼屋偏密室玩法,全程大约一个半小时,环境幽闭,一个小屋子接一个小屋子,解开谜题才能获得开锁密码。
一共七间屋子,迟轲十分钟就开了三扇门。
这还是照顾到迟远帆游戏体验后的速度。
迟轲看着自己被抓皱的袖子,叹气。
纪谦嘴叭叭不停:“你别叹气,叹气会把运气叹没的。”
“你怎么那么迷信?”
话说一半,迟轲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手腕戴佛珠,脖子挂玉石,手机挂坠是平安扣……
“捂住耳朵。”迟轲点点迟远帆脑袋。
这间房空间窄小,喘气声都能听到。
在小孩面前,当然要给当哥哥的留点面子。
确定迟远帆听不见了,迟轲饶有兴致地问纪谦:“医生,怕鬼啊。”
“没有,你别胡说,我没有啊,我一点都不怕的,这东西啊真真假假的其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人摸我!有人在摸我!我操!啊!迟轲!!!有人摸我!我操!我操!救我!!”
迟轲:“……”
世界静音,聆听他握拳用力到骨骼嘎吱响的声音。
迟轲:“松手。”
“我不!啊!我操!我不松!”小腿上诡异的触感搭配令人毛骨悚然的配角,纪谦嚎得撕心裂肺,“啊啊啊!啊!他还在摸我!!!”
这间密室的npc敬业极了,不抓小孩也不抓迟轲,就趴地上去碰纪谦的小腿。
这个看碟下菜的世界啊。
npc都专挑胆小的吓。
迟轲不得已,捂住纪谦的眼睛,低头跟npc打招呼:“哥们,差不多就这样吧,治病救人的医生呢,命不该绝。”
面色铁青七窍流血的npc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比了个“ok”手势,缓缓爬回桌底。
然而即将消失之际,他忽然猛地转身扑向迟轲,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哇哇哇哇哇哇——”
迟轲:“。”
鬼:“。”
迟远帆:“哇!好酷!”
被捂住眼睛的纪谦:“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到别人的呼吸了!啊!耳朵!有东西在我耳朵边吗?迟轲!迟轲你在吗!迟轲!迟轲我现在抱着的是你吗?是不是你?你快回答我!!”
“在,是,别叫。”迟轲耳朵快聋了,摆手驱赶npc离开,缓缓松开纪谦眼上的手,“行了,人都走了。”
纪谦终于停止了烧水壶爆鸣行为。
极吵之后是极静。
纪谦牌烧水壶不吭声了,脸埋在他肩膀上,手跟上了锁一样用力且结实地环着他。
居然在颤抖。
迟轲眉心闪过一抹不自知的懊恼。
大意了,进来前该多想想的,没料到人会吓成这样。
他把调侃的话咽了回去,轻拍纪谦后背:“迟远帆,我腰有些疼,这次可以先出去吗?抱歉,下次再陪你来。”
“没关系哥哥我们来过就可以盖章了。”迟远帆好像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一口气说完,乖巧点头,“我去拿对讲机找门口的姐姐给我们开门。”
“好,谢谢。”迟轲看着小孩走到角落,揉捏怀里人的后颈。
“不怕了纪谦,”他哄道,“我们这就出去。”
……
“哥哥,水。”
迟轲在前台点餐,迟远帆在旁边接免费的柠檬水。
迟轲摸了下玻璃杯:“有热的吗?给你纪谦哥哥倒杯热的。”
“好。”一天下来,迟远帆终于跟他亲近很多,愿意黏他了,摆动小腿来回跑了一趟,端来两杯热茶,“哥,纪哥哥是不是特别特别胆小啊?”
“不是。”迟轲想都没想便给予否定答案。
余光中,窗边坐着的纪谦正百无聊赖玩魔方。
他手背能看到明显的青筋,指关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非常灵活,单手转着魔方,没一会儿就复原了。
迟轲把汉堡披萨装盘,弯下腰,借递餐盘给迟远帆的动作说悄悄话:“你有怕的东西吗?”
迟远帆认真思考起来:“我怕蛇。”
“你愿意让蛇缠在你的胳膊上吗?”迟轲问。
只是听着,迟远帆脸色就开始泛白了,话都说不出,疯狂摇头。
“那纪哥怕鬼,还愿意陪你去鬼屋拿最后一个印章,”迟轲蹲下来,跟他保持平视,“你觉得他胆小吗?”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可能这个东西在其他人来看没什么,但不能以此主观判断一个人的胆识。
何况纪谦怕成那样还敢走进门,挺厉害了。
迟远帆抿起唇:“我知道了哥哥,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迟轲把纪谦最爱吃的柠檬味盘挞放在餐盘最中央,“去谢谢纪医生。”
迟远帆用力点头,小跑到纪谦身边,抱着他脖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纪谦的表情逐渐从漫不经心变成惊讶,似有所觉地往迟轲这边看来,很轻地笑了一声。
啧。
恢复能力真强,这就痊愈了?
迟轲无视那个灿烂笑容,左手搭在后腰上,不动声色地揉了揉。
好疼。
纪谦手劲儿太大了,差点给他腰按断。
那一会儿抱得他到现在都浑身难受。
心不自在是虚无缥缈的一方面,身体上的不舒服是实打实的。
平时穿着衣服,倒是没看出这小白脸医生肌肉那么硬。
尤其害怕的时候,胸肌鼓得跟雕塑一样,隔着几层厚衣服都能摸出线条。
迟轲不爽地摸了摸自己的六块腹肌。
医务人员工作学习那么辛苦,居然还有健身时间?
这厮吃蛋白粉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