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玉千洲就是解千洲(三合……
“母亲身体一向康健, 怎会突然得了急病离世,我要开棺验尸!”
啪!
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将少年打的跌倒在地。
“逆子!你母亲已经去了, 你竟还想扰你母亲安宁!”
少年倔强的站起身,目眦欲裂的盯着男人:“你不让仵作验尸, 可是心虚!”
“我心虚什么,我还能害你母亲不成,大夫诊断时, 你母亲房里的人都听到了, 你母亲是得急症死的!”
“那雪芝姑姑呢!”
少年怒吼道:“雪芝姑姑死在城外又是为何!”
“我还要与你说几遍, 雪芝是急着让你回来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出城去找你,在城外遇到歹人死的!”
“我不信!”少年疯了般的要开棺椁:“雪芝姑姑绝不可能在母亲性命不保时离开, 偌大知府,又怎轮到雪芝姑姑来送消息,她一定是来向我求救的, 来人,开馆验尸!”
“我看谁敢打扰夫人!”
男人双眼猩红,指着少年:“我是你父亲,你难不成还怀疑我!”
少年瞥了眼一旁的侧室,抬手擦掉唇角的血, 冷声道:“没错,我就是怀疑你!”
“你求娶母亲时承诺绝不纳妾, 可才两年便违背诺言娶了侧室, 如今母亲骤然离世,谁知其中有没有猫腻!”
少年后悔极了。
他不该去玉京,不该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府里,否则母亲便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混账东西!”
男人又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 少年一个踉跄头撞在棺椁上,鲜血从额角流下,没过脸颊脖颈,染红了前襟,狰狞可怖,少年却什么也顾不得,拿起灵前的碗打破,用碎片抵在脖颈,形容前所未有的狼狈,但眼神却依旧执着坚定,一字一字道:“我,要,验,尸!”
这一幕恰被赶过来的老太太看见,急的一把推开男人,朝少年伸出手:“千洲,听话,快放下,来祖母这里。”
少年紧紧盯着男人,着:“我要验尸!否则今日我便陪母亲一道去了,好让天下人知道你是如何害死妻子,逼死儿子!”
男人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少年:“好,好好,你要死是吧,那你就死啊,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畜生!”
“你闭嘴!”老太太大声吼道,而后捂着心口子强撑着身体哄着少年:“别听你父亲的,听话……”
话还未完,老太太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祖母!”
“母亲!”
“老夫人!”
府里一阵兵荒马乱,老太太本就有心疾,当夜便病发身亡,少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逆子,你逼死了你祖母可满意了!”
“来人,将这个逆子除名,赶出解家,我解家没有这样的混账!”
“老夫人那样疼他,他却怀疑二爷,逼死老夫人,简直丧心病狂。”
“真没想到,大公子发起疯来竟这般可怖,听说差点将夫人灵堂拆了。”
“是啊,他难道不知老夫人有心疾,受不得刺激吗。”
青年额头渗着薄汗,面容痛苦,泪没入枕中。
“祖母!”
青年猛地惊醒,睁开眼,眼底弥漫着还未消散的惊恐和痛苦,随后尽数化为愧疚。
青年望着帐顶,眸子灰暗无光。
若不是他大闹灵堂,祖母不会死。
他们说的没错,就是他害死了祖母。
后半夜,青年再没有睡着,睁着眼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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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准备启程;金酒昨夜已经将燕鹤的马车赶了过来,但人多一辆马车坐不下,好在昨夜玉千洲便同管家交代要去趟玱州,平江城的主宅的老管家一早就让人将玉千洲的马车赶了过来。
马车上还备了不少点头衣裳等,日常所需,一应俱全。
姜蝉衣与宣则灵一辆,其余人乘坐燕鹤的马车。
但收拾好行囊后,却始终不见云广白,问徐青天,徐青天道:“他昨夜就没回来!”
也不知道扛着那袋荔枝去哪里鬼混了!
玉千洲正要派人去寻时,便见少年打马而来,停在马车跟前:“吁!”
“你们都准备好啦?”
徐青天皱眉:“你去哪了?”
往他身后看了看,空空如也:“荔枝呢?”
云广白翻身下马:“吃了。”
众人:“……”
他饕餮呢,一晚上能吃半树的荔枝!
但玉千洲已经将荔枝给了他,他怎么处置便是他的事,众人没再多问。
云广白将马牵到玉千洲跟前,道:“玉公子,这马是在往粟江去的官道上最后一家店里租的,此行不会路过那处,还劳烦玉公子差人帮我们还了。”
姜蝉衣这才想起这事,忙道:“我那匹马在庄子里。”
玉千洲:“好。”
随后,二人一共凑出了几十个铜板,心虚的看着玉千洲。
玉千洲别开眼:“不必。”
一旁的管家上前接过马,笑着道:“公子姑娘放心,晚些时候便让人去还了,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是赶紧出发吧。”
免得公子后悔不去了。
公子开始结交友人,还同友人一同游玩,简直是件天大的喜事!
姜蝉衣云广白遂不再多说,谢过玉千洲后,各自上了马车。
启程后,宣则灵还是很有些不安:“姜姐姐,真的没问题吗?”
姜蝉衣柔声道:“放心吧,没问题。”
“可是太危险了。”宣则灵犹豫片刻,咬咬牙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姜蝉衣看她片刻,轻声道:“宣妹妹,若就这么算了,你真的甘心后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宣则灵攥紧手指,当然不甘心。
可是她不想连累他们。
“你不必担心牵连我们。”姜蝉衣知道她的顾虑,道:“我们既然决定要走这一趟,就代表愿意承受所有后果,且你放心,至少在冒充公主这件事上,不会落下罪责。”
宣则灵见她说的笃定,心中勉强安稳些,但还是忍不住确认:“可这是掉脑袋的罪,真的没问题吗?”
姜蝉衣笑着道:“没问题,有玉公子在,不会出事。”
“你也不必因此愧疚不安,此行,我们是为心中的不平而出发,人生道路千万条,我们是自愿选择走这一条,而宣妹妹你,是为了去拼一条更好的路走,归根结底,我们的目的一致,于是,我们便同行。”
宣则灵在姜蝉衣的安抚中,渐渐静了下来,良久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轻笑道:“好,我们同行。”
若真出事,她一力承担。
姜蝉衣见她释然,笑了笑看向窗外。
她下山时问过师父,要如何在江湖行走,师父说,从心出发。
她不知道走这一段路是不是对的,但她确定,这就是她目前心中想做的事。
她没有云广白那样救苍生之苦的大志向,但锄强扶弱是落霞峰的门规,只要她遇到不平之事,她会尽力而为。
所以她那番话并不是全然安慰宣则灵,而是从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师父说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承担后果,她愿意冒险,愿意帮宣则灵,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这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她都有勇气一力承担,不会怪任何人。
当然,她也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她敢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玉家和明亲王府关系匪浅,还因为,她的大舅舅是当今太子太傅乔相年。
亦是那位公主殿下的老师。
她其实不叫姜蝉衣,她姓褚,叫褚婉卿,父亲是当朝相国褚公羡,因褚姓太过显眼,师父将她带回落霞峰后,给她取名姜蝉衣。
这些年虽然她从未与家人见过面,但每年书信来往不少,因此对家里人她并不觉得陌生。
若最后玉家扛不住,此事事出有因,大舅舅也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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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刘家收到玉家送来的信,言宣则灵与公主同行,已回玱州。
刘家自是惊的不知所以,一时间慌乱无措,最后还是宣夫人从病中起来,咬牙道:“玉家不会无的放矢,去把送消息的人追回来,都给我记住,灵儿没有失踪,是与公主同行,先行回了玱州!”
刘大公子想起那日那位确实姑娘气质出尘,不似寻常人,暗自心惊,难道,她就是公主殿下?
可不对啊,若她是公主,带走了表妹,怎还会接他的差事。
但此事不容深究。
眼下不管怎样,带走表妹的都只能是公主。
“姑姑放心,此事侄儿知道如何做。”
宣夫人对他自是放心,安排好后续事宜,便立刻收拾行囊回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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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江出发,路过三座城辖之后,便是玱州。
一行人紧赶慢赶,四日后抵达平江过去的第一座城,锦城。
连着行了几日,别说其他人,就是侠盗云少侠也扛不住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骨头要碎了,干粮也要吃吐了,歇歇脚吧。”
云广白趴在窗户上,两眼空空,满城的繁华琳琅未有分毫入眼。
徐青天瞥着窗外景象,眼神也有几分呆愣,他从来没有这样夜以继日的赶过路。
路上除了踏雪乌骓休息的时间,他们一直在马车上坐着,虽然燕鹤的马车是上等中的上等,一点儿也不颠簸,但也受不了。
脚都坐肿了。
玉千洲看向燕鹤,道:“公子,不如在此地暂作休整,添些干粮。”
云广白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侧着脸有气无力道:“对,添些……呕,干粮。”
前几日还意气风发,叽叽喳喳的少年,现在只剩少年了。
燕鹤点头:“也好。”
云广白迫不及待:“在哪里下车?”
燕鹤没有到过这里,便看向玉千洲,只玉千洲还没开口,就听另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道:“往前直行,第二个拐角左拐,再右拐,穿过一条巷子,便是丰华街,那里有一家酒楼,叫做醉星楼……”
徐青天一顿,看向玉千洲,后知后觉道:“玉家产业。”
玉千洲想说的也是那里,遂点头:“嗯,公子,就去醉星楼?”
云广白:“你对这里怎么这么熟悉?”
徐青天木然道:“来过。”
“哦。”
云广白此时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他的目光在玉千洲和燕鹤身上流转:“你们不是世交么,怎么一路上就听玉公子唤燕公子为公子,不是应该兄弟相称?”
徐青天也早就发现了。
他们相处不像兄弟,更像是,主从?
可玉家家大业大,还与皇室交情颇深,按理,两人之间玉公子该处于主导才是。
燕鹤淡然的看了眼玉千洲,而后道:“没怎么见过,千洲弟弟对我有些生疏。”
玉千洲绷着唇,这话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还是燕鹤又道:“千洲性子慢热。”
他何止是慢热,一点都不热好吗?
但这一路还要靠着玉家撑腰,云广白自然不可能将心里话说出来,顺势转移话题:“多买点能放的点心成吗,啃不动饼了。”
徐青天忙道:“醉星楼的荷花酥,绿豆糕,桃花酥在这个天气可以存放至少五天。”
二人眼巴巴望着玉千洲。
玉千洲惜字如金:“好。”
“多谢玉兄。”
“玉兄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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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停下,姜蝉衣和宣则灵先后睁开眼。
开始两日两位小娘子还颇有兴致的赏景聊天,到现在,那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浑身骨头都软了。
“姜姑娘,宣姑娘。”云广白的声音自窗边传来,姜蝉衣打开车窗,就见少年边松着筋骨边道:“我们到锦城了,在此地休整休整再走。”
一听要休整,姜蝉衣毫不犹豫的起身跳下马车,而后伸手将宣则灵扶下来。
“醉星楼?”
望着面前繁华无比的酒楼,姜蝉衣讶异道:“这是什么地方?”
走过来的徐青天解释道:“玉家产业,这里的饭菜乃锦城一绝,是锦城最好的酒楼,没有之一。”
“好在哪里?”姜蝉衣好奇道。
徐青天压低声音:“好在,贵!”
众人:“……”
“但贵有贵的道理,这里的厨子曾是御厨。”
燕鹤眸光微动,只一瞬便恢复如初。
“御厨?”
云广白惊讶道:“御厨怎会到这里来?”
“据我所知,御厨到了年纪出宫,宫中会发放很大一笔银子以供养老,未获恩准,是不能再到民间做大厨的。”
徐青天神神秘秘的一笑,见玉千洲没阻止,便道:“醉星楼这位御厨是曾经跟着云亲王府那位喜爱云游的小王爷和小王妃到的锦城,后来啊,被玉家的家主玉明澈硬留在了此处。”
“据闻,当时醉星楼正在筹备阶段,玉家主怎么也寻不到满意的主厨,恰逢小王爷云游带着御厨到此,玉家主黏着小王爷蹭饭,无意中尝了那位御厨的手艺,然后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耍无赖,硬生生将御厨留了下来。”
说完,徐青天瞥见玉千洲,方知失言,急急咳嗽了几声。
玉千洲倒没有什么反应,此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像是义父的性子。
燕鹤对此事倒是略有耳闻。
那回他跟着老师去了别的地方,回京后才听说的。
“竟还有这等事!”云广白眼泛星光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尝尝这位御厨的手艺……可以吗玉公子?”
人都站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可以?
恰伙计迎上来:“几位客官,可是有预订?”
云广白姜蝉衣脚步一顿:“预订?”
徐青天在伙计迎过来时,就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云广白身后。
云广白比他高一点,正好挡住他的脸。
“这位公子应是初到锦城,还有所不知,我们醉星楼需要至少提前三天预订。”伙计态度和善道:“公子既然初到锦城,不如先预订着,再到城中好生逛几日?”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玉千洲身上,他们少东家在这里,应该不用预定吧?
伙计的视线也随着众人看向玉千洲,在触及到对方腰间的玉佩后,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飞快抬头惊讶的看着玉千洲,失声道:“可是少东家?”
玉家的人都知晓,能够佩戴玉家黄玉玉制金鱼金穗的只有两个人,家主和公子。
玉千洲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点头:“嗯。”
伙计的余光扫到燕鹤,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后神色又是一惊,赶紧侧身让开位置,恭敬道:“少东家,贵人,快请进。”
金制金鱼金穗,是玉京城的贵人!
伙计压下心头的惊愕,朝另一个往这边看的伙计打了个手势,后者忙进去请了掌柜。
玉千洲朝燕鹤道:“公子请。”
燕鹤不动,让他先行。
云广白等不及,从二人中间探进来颗脑袋:“要不你们一起走?”
玉千洲看了眼燕鹤,没再坚持,同燕鹤一道进去。
锦城第一酒楼名副其实。
一进门是偌大庭院,只宽宽设了九张檀木桌,邻桌间隔处都还能绰绰有余的摆上两张,中间是宽阔圆台,此时正有乐人舞者演奏。
往上三楼都设雅间包房,想要观歌舞可定临栏雅间,喜欢清净便去里侧包房。
门一关上,一楼的声儿就小了,越往上,越清静。
几人刚进去,掌柜的就迎了过来,一看领头两人腰间玉佩,便不敢再多看,神色立刻恭敬起来:“少东家驾临,有失远迎。”
“几位贵人,快楼上请。”
一行人跟着小二走上三楼,进了临栏雅间,云广白倚栏望着底下歌舞感叹道:“雕栏玉彻,轻歌曼舞,人间天堂啊。”
姜蝉衣跟着到边儿上,兴致盎然的探头往下看,赞叹道:“真美。”
徐青天挥开挡住半边脸的折扇,感慨道:“必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掌柜的这才看见徐青天,眼神一亮,刚要开口就见徐青天抬头看向他,道:“如此歌舞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
掌柜一怔,您不是这里的常客么。
但贵人的事他向来不多插嘴,对方有意隐瞒身份自也不会不识趣,且过去这样的事这位也没少做,他们早就得心应手,默契的对方一个眼神过来,他们就能立刻装作不认识。
掌柜的迅速收回视线恭声朝玉千洲道:“这是专门为少东家留的位置,不对外营业,就期盼着少东家有朝一日驾临呢。”
“我今儿一早就见一只白鸽停在屋前,便知今儿定有喜事降临,果不其然,竟是少东家来了,简直就是大喜。”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
家主说过若哪家酒楼能留下少东家用饭,这月可多拿一成分红。
可目前为止没有一家酒楼拿过这分红,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大好事竟会落到他头上。
但同时,他也没忘记另一人的身份,又恭敬道:“贵人驾临小店简直蓬荜生辉,喜上加喜,贵人有何需要尽管吩咐,这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小店应有尽有。”
云广白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姜蝉衣,低声道:“这马屁比我们拍的好,学着点。”
姜蝉衣:“……他们听得见。”
云广白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楼下歌舞:“真好看。”
掌柜的却并不觉得尴尬,红光满面的脸上笑的堆满了褶子,分不分红不打紧,少东家驾临至少够他在那些个死对头掌柜面前抬头挺胸,炫耀一年了!
嘿嘿嘿嘿!
旁边知情的伙计担忧的看了眼掌柜的,生怕掌柜的激动的厥过去。
虽然他也有些飘飘然。
一成分红啊,分到他们手里得有大几十两银子吧!
能置办聘礼,娶媳妇了!
屋里安静了会儿,玉千洲见燕鹤没有开口的打算,便道:“先上店里的招牌菜,之后再装一些桃花酥,绿豆糕,荷花酥,我们带着。”
“还有天星醉。”
徐青天补充了句。
掌柜的恭敬应下,道:“少东家与贵人们请稍后,酒菜很快就上来。”
“那我就不打扰少东家了,我在门外侯着,少东家有何吩咐随时叫我。”
玉千洲道:“不必,你去忙便是。”
掌柜的听了这话,却是一脸惶恐:“可是哪里伺候不周?少东家只管说,我立刻改!”
少东家和玉京贵客在这里,他敢走?!
玉千洲:“……”
他默了默,道:“没有,掌柜的请便。”
管家走后,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云广白姜蝉衣徐青天也都先后落座,姜蝉衣挨着燕鹤,宣则灵挨着她,其次是徐青天,云广白。
玉千洲在主位上如坐针毡。
可他们已经起疑了,若他再坚持让殿下坐主位,他们必定会怀疑殿下的身份。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
云广白姜蝉衣看的眼睛都直了:“原来这就是御厨做的菜啊,这颜色,这香味,这辈子值了!”
姜蝉衣第一次见这样精致的菜肴,半晌都没回神。
几人殷切的看向玉千洲,今日这顿饭是他做东,他不动筷子,他们自然也不好动。
而玉千洲在等燕鹤。
燕鹤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
他每年出京游学,自家人在一处没有诸多讲究,私底下玄烛重云叔叔他们都是同桌用饭,而小叔叔和玉叔叔是拜了天地祖先的结拜兄弟,玉千洲既然姓了玉,那就是自家人,他得让玉千洲习惯。
心结非一日可解,那就来日方长,潜移默化,他有的是耐心。
诡异的寂静中,玉千洲沉默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燕鹤碗中,才又给自己夹了菜。
燕鹤:“……”
他倒是想得出办法。
云广白几人见玉千洲燕鹤都动了筷子,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
但动作虽快,吃相并不难看,只将食不言发挥到极致。
徐青天中途给几人添上酒,云广白一口闷了,啧了啧味。
够香,但没有边关的烈。
姜蝉衣倒是喜欢得紧,一双眼睛亮的出奇:“这酒比我喝过的所有酒都香。”
宣则灵小口抿了抿,也赞叹道:“确是好酒。”
不过她酒量不好,不敢贪杯。
燕鹤便道:“两位姑娘喜欢,便带几坛。”
姜蝉衣宣则灵连忙道谢。
酒足饭饱,云广白又赖着看了会儿歌舞,才不依不舍的动身。
看见玉千洲在签账单,他踮着脚瞥了眼,不看不打紧,一看人都惊呆了:“……三千九百两?!”
这菜是金子做的吗!
他这一嗓子也将姜蝉衣和宣则灵惊了过来,二人盯着账单上的数字,瞪大了双眸。
徐青天大惊失色:“这么贵啊。”
掌柜的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徐青天,这里的菜什么价您还能不知道?
“是这样的,只是需要少东家签字方便账房先生记账和月底盘账,不用给钱。”掌柜的笑着解释完,又躬身道:“少东家,点心已让人给您送到马车上了,还给您备了些随行用品,水囊都装满了,先前一直给少东家备着的茶叶密云龙和一些时下水果,也都一并送上了马车。”
“少东家和贵人可还有别的需要,我这就去给你办?”
“不必,这些便够了。”玉千洲。
徐青天拉了拉还在游神的云广白:“走了。”
掌柜的恭敬的将一行人送上马上,目送马上彻底消失在街头,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消散。
掐指一算,距离年底盘账还有二百四十九天,啧,咋这么久呢。
“快快快,快把消息给家主送去。”
伙计激动应下,转而想到什么,道:“但家主被一个女子追出平江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傻啊你,送去平江老宅,自有人上报给家主。”掌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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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宣则灵也还没回过神,拉着姜蝉衣惊道:“这也太贵了,一桌子菜三千九百两。”
姜蝉衣木着脸点头。
她十六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位道士说她有大命格,但因身体有疾压不住这命,病愈之前不能富养,所以进山后,她见过的最多的钱也就一点碎银子。
全然不知在山下吃一顿饭就要几千两!
把落霞峰翻来覆去卖一百遍都卖不到这么多。
“还有密云龙,那可是贡品。”宣则灵不由唏嘘:“多半是明亲王府给的。”
她现在心里又多了一点底气了,有玉公子在,或许此行真能顺利。
姜蝉衣摇摇头,试图将那些富贵荣华晃出脑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玉家也太有钱了。”
“玉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宣则灵道:“玉家早前就是江南首富,后来又做了皇商,如今已是富可敌国,玉家主每年都往何处边关捐军费。”
姜蝉衣这些日子对玉家也大概有所了解,只是有件事让她觉得奇怪。
“我听说玉家主一直没成婚?”
宣则灵点头:“嗯。”
而后她放低声音道:“有传闻说,玉家主不成婚是因为一直在找他的胞兄,玉家大爷。”
姜蝉衣讶异:“玉家大爷失踪了?”
“失踪十几年了。”宣则灵道:“我也是曾听父亲和兄长谈话知道一些,那位玉家大爷名唤玉明淮,是位端正名雅的郎君,但是十几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
“竟还有这种事。”
姜蝉衣道:“连玉家都找不到?”
“是啊,连玉家都找不到。”宣则灵叹了口气道:“也因此很多人都猜测其实人早就不在了,只是玉家主始终不肯放弃,也因此耽搁了婚姻大事。”
姜蝉衣怔忡不已。
原来这背后竟是这样一段揪心的故事。
马车突然停下,姜蝉衣打开车窗探头望去,便见燕鹤拿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走来。
树木光点斑驳,郎君风华万千,实叫人挪不开眼。
“姜姑娘。”
燕鹤递出手中之物:“这是给二位姑娘分的茶叶和一些点心,以供路上消遣”
姜蝉衣勉力回神,伸手接过来,声音不自知的温柔下来:“多谢燕公子。”
“不必客气。”
燕鹤微微颔首后,走回马车。
宣则灵抿着笑看着姜蝉衣,只是还不等她打趣,就见姜蝉衣盯着那道背影,赞叹道:“世间怎有如此卓然的郎君。”
“世间真的没有仙山吗?他真的不是哪座仙山上下来云游尘世的仙君么?”
宣则灵:“……”
马车突然行驶,姜蝉衣一个不备被撞到头顶,宣则灵忙将她拉回来坐好:“快让我看看。”
“没事。”
姜蝉衣揉了揉脑袋,道:“不痛,但是撞清醒了些,世上没有仙山。”
宣则灵再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姜姑娘好生有趣。
_
如此又过七八日,一行人夜里寻了一家客栈歇脚。
此一行中徐青天和宣则灵身子相对弱些,马不停蹄的赶路,其他人虽然难受却也熬得住,但他们不行。
再急,也不能先把身子累垮了。
安全起见,姜蝉衣和宣则灵住在一个房间,她端来云广白刚熬好的药,将宣则灵扶起来,道:“云公子说这药能抵御风寒,你和徐公子底子弱些,舟车劳顿下,容易受风邪侵袭,先喝点以备万一。”
宣则灵虚弱无力的道了谢,接过碗一饮而尽。
“今夜你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几日就到玱州了。”姜蝉衣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温柔道。
“好。”
宣则灵:“谢谢姜姐姐。”
姜蝉衣温声道:“快睡吧。”
另一边,徐青天也要死不活的躺着了,云广白把他强行拉起来灌了药,而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燕鹤与玉千洲房间相邻,玉千洲送燕鹤回房,短暂坐了会儿便要告辞,此时,却听房门突然被敲响。
玉千洲神色一紧,摸向腰间。
燕鹤按住他的手,道:“两短一长,是自己人的信号,应该是我的贴身暗卫金酒回来了。”
玉千洲闻言这才放下戒备,过去打开门,便与一玄衣男子打了个照面,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眸:“见过玉公子。”
玉千洲微微颔首,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玄衣男子侧开身,眼神有些复杂的目送玉千洲离开,但很快就回神,进屋反手关了门。
“殿下,属下查到了解家一些旧事。”
燕鹤给他倒了碗热茶,示意他坐下后,才问:“慢慢说。”
“多谢殿下。”
金酒喝了茶,徐徐将那段往事道来:“九年前,解大公子随老夫人去了玉京,被云国公府老夫人也就是殿下您的外祖母看中,欲选做孙婿,但解老夫人称已和宣家定了亲,老夫人便没再提。”
此事燕鹤已经知晓了些。
“可谁曾想,解大公子回到夙安后解家却已挂白,竟是解夫人突然暴毙而亡。”金酒拧眉道:“而解夫人的陪嫁丫鬟雪芝惨死在城外,恰被解大公子看见,因此,解大公子不信母亲暴毙身亡,加上解二爷这些年偏袒侧室,与解夫人貌合神离,解大公子认为母亲出事与侧室有关,而雪芝是出城向他求救而死,所以要求开棺验尸,但解二爷也就是夙安知府大人坚决不同意,解大公子以性命相逼,僵持中,解老夫人心疾发作,当夜离世。”
燕鹤心头一凛:“然后呢?”
“后来,解二爷将解大公子移除族谱,赶出了解家,此后,再无他的消息,他失踪是在那年的一月,玉家主是同年三月将玉公子带回去的。”
金酒捏着酒杯,眉间满是凝重。
燕鹤见他如此神情,心中隐隐察觉到什么,道:“可是还查出了什么?”
金酒神情复杂的看向燕鹤,道:“殿下,那日解大公子被解二爷打了一巴掌,头磕在棺材上,据说流了很多血,足矣留下伤痕。”
他刚才看见玉公子额上的伤痕了。
燕鹤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千洲左边额上发缝的位置,有一个伤痕,只有米粒大小并不明显,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发现,但这些日子他们共处一辆马车,自然早就看见了。
而金酒能一个照面就发现,是因为知道燕鹤怀疑玉千洲就是解千洲,所以方才他看到玉千洲后,第一反应就是迅速看了眼他的额头。
习武之人眼力都不会差,黑夜也能视物,更何况门上刚好挂着灯笼,他自然就看见了。
“另外,属下拿到了解大公子早年间的字迹。”金酒从怀里拿出一篇文章在桌上展开,又拿出另一份:“这是属下刚拿到的玉公子的如今所写的账本,还没来得及看。”
燕鹤取来蜡烛,仔细比对。
前者笔锋略显稚嫩,后者苍劲有力,字体也完全不一样,一眼望去似乎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但很快,燕鹤就发现了端倪。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一个字上,瞳孔微震。
金酒连忙看去,那是一个‘灵’字,文章和和账本上其他的字字体都不相同,而只有它,文章上的和账本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就连落笔的痕迹笔锋都完全一致,那一点都没过那一撇。
金酒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真是他。”
燕鹤又翻了几页账本,很快就寻找到另一个‘灵’字,仍是一模一样。
屋里陷入一阵死寂。
同名,年纪对得上,解千洲失踪和玉千洲被带回玉家的时间也对得上,一个磕破过头,一个在同样的位置有伤痕,如今就连笔迹都一模一样。
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玉千洲就是解千洲。
可金酒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殿下……”
他抬头看着燕鹤,艰难道:“属下方才还没说完。”
燕鹤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嗓子微哑:“说。”
“老夫人离世后,事情闹得太大,解大公子又仍坚持开棺验尸,加上解夫人娘家人相逼,解二爷被逼无奈,开馆验尸。”
金酒的声音在夜里中低沉令人窒息:“经仵作查验,解夫人死于急症。”
燕鹤按在账本上的手指猛地一紧,好半晌,才勉强松开。
“仵作有没有问题?”
金酒道:“是解夫人娘家人。”
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燕鹤无声吸了口气。
怪不得他放不下过往,也过不好将来,害死祖母,扰母亲亡灵,能让他一辈子走不出这个阴影。
第24章 第 24 章 师父说情同手足
烛火火焰轻微有序地摇曳着, 暖黄的光晕弥漫在房间,‘嗞’,烛芯发出一声低响, 惊醒了满室的沉寂与紧绷。
“查。”
燕鹤缓缓坐回去,眼神明暗不定:“找到当年那个仵作, 查解夫人房里的老人和雪芝之死,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就彻查到底。”
金酒明白太子的用意。
想要解开玉公子的心结, 解夫人是关键, 只有证明他当年的怀疑是正确的, 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若解夫人当真死于急症……”
就无解了。
良久后,才听燕鹤的声音传来:“先查。”
“拿着我的玉佩, 去玱州借人。”燕鹤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金酒:“玱州宣伯棠认得它,你届时提点他几句。”
“是。”
金酒恭敬接过玉佩, 领命离开。
金酒走后,燕鹤坐着久久未动。
这件事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他是曾想过他或许有什么未了的仇怨,冤屈,这些都简单, 他替他了了便是,可怎么也没想到, 竟是这样一个真相。
对于解千洲而言, 这道坎他或许一生都跨不过去。
燕鹤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窗外灯火璀璨,热闹繁华。
而这万千景象, 和乐安泰的背后,有数不清的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征战沙场的将士,出使各方的使臣……还有隐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暗探。
从做了暗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丢掉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不能被亲朋好友知晓,就连死都是悄无声息。
最终送回家的只有一坛骨灰,和一句因公殉职。
还有很多人,甚至连骨灰都拿不到。
比如,玉家大爷,玉明淮。
其实,玉叔叔与小叔叔的渊源,是因玉家大爷而起。
小叔叔与他是挚友知己,他远赴敌国时将自己的胞弟托付给了玉叔叔,便再也没能回来。
玉明淮本是商人,借着行商云游天下,行至边城,见战乱之苦,起报国之心,以商人身份入敌国为探,十多年前,为送出一份关键密报,身死异国,葬身火海。
只送回来了一缕发丝。
小叔叔答应过他,若他身死,会替他担兄长之责照顾玉叔叔,也不能将此噩耗告知。
这一瞒,就是十几年。
也是因此,小叔叔对玉叔叔极尽纵容爱护,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庇护疼爱,如今玉叔叔不愿意成婚,膝下就养了玉千洲这一个孩子,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心。
燕鹤关上窗,看向桌上展开的文章。
十岁的少年便有此等文才,他原本也该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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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夜,宣则灵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徐青天也有精神和云广白抢烧鸡了。
一行人在客栈用完午饭继续赶路,又过五日,总算到了玱州地界。
宣则灵推开车窗,探头望了眼,语调轻快不少:“姜姐姐,前面就是万卷书了,穿过这座山,再过三个县城就到玱州城了。”
姜蝉衣好奇道:“万卷书?”
“万卷书是这座山的名字。”宣则灵解释道:“这座山从远处看像是层叠有序,像是重叠在一起的书本,故得此名。”
“原是如此。”
姜蝉衣感受到小娘子即将归家的喜悦,问道:“还有多少路程?”
“快则两日。”宣则灵回答。
姜蝉衣眸光黯淡下去。
还有两日啊。
“到了玱州,我带姜姐姐去看彩月湖,春晖园,再去拜拜慈悲塔……”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马车就骤然停下,宣则灵猝不及防身子往前扑去,被姜蝉衣一把捞了回来。
随后宣则灵便觉身子一轻,耳畔疾风掠过,似有银光破空而来,有一些几乎是擦过她的发丝。
姜蝉衣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她将宣则灵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四周。
宣则灵在遇刺这方面如今已经有了些经验,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惊魂未定的看了眼十步之遥的马车。
若她们晚一步出来,必要被那堆暗箭扎成刺猬。
“公子小心!”
“书呆子别动。”
几乎同时,另一辆马车里的人也已经先后跃出,玉千洲护在燕鹤身前,云广白提溜着徐青天,甩到自己身后。
六个人被逼落于三个方位。
两个车夫都有些功夫,各自躲开。
徐青天猝不及防被甩的眼冒金星,本能的扶住云广白的手臂才堪堪站稳,四下扫了眼,见姜蝉衣和玉千洲的剑都已出鞘,咽下骂人的话,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遇到劫匪了吗?”
云广白刀锋一转,骇人的森寒之气扑面而来,徐青天往后仰了仰,小心翼翼挪到云广白左手边,余光瞥见什么,伸手戳了戳云广白的手臂:“我的书。”
事发突然,徐青天被提出马车时手里的书在惊吓之中落在了马车边上。
“别动!”
云广白声音冷冽,与他平日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可我……”
“是黑酆门的人。”
这时,姜蝉衣的声音自左前方传来,徐青天疑惑询问:“这个疯门是什么东西?名字取得也太疯了。”
姜蝉衣抽空看了他一眼:“黑酆门,不是疯门。”
“不是疯子的疯吗?”徐青天。
云广白忍无可忍:“管他哪个疯,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管这个!”
“小心!”
姜蝉衣厉喝了声,身形迅速移动,将宣则灵带到马车后:“躲起来!”
宣则灵忙不迭点头,蹲下身:“姜姐姐小心。”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落下二十几号黑衣人,将几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剑尖直指玉千洲:“将东西交出来!”
玉千洲眼底寒光四射。
“劫持贡品,死罪!”
领头的人冷笑一声:“那就看谁先死。”
战斗一触即发。
“啊啊啊,轻点啊!”
随着一阵嚎叫,徐青天也被甩到了宣则灵藏身的地方,宣则灵小心地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
徐青天回了魂儿,探头看了眼外头的刀光剑影,拍了拍胸脯:“看起来好凶,到底什么人啊。”
宣则灵轻声解释道:“杀手!”
徐青天动作一滞,僵硬的转头看着她:“杀杀杀手?”
“嗯。”
宣则灵想了想,补充道:“江湖第一杀手门派,不死不休。”
徐青天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伸手将自己的衣角往里拢了拢:“谁招来的?”
宣则灵伸手指了指。
听到贡品二字,徐青天自然而然联想到某个侠盗:“该不是那个缺心眼的又偷谁……”
顺着宣则灵的手指望去,他话音顿止。
原来是玉家那位财神爷。
燕鹤没有动手,一则场上用不上他。
大师姐剑术超然,云少侠是近战高手,玉千洲更是凶狠。
二则,保护躲藏的二人。
他观察着场上的打斗,心中渐渐生疑,什么样的贡品值得雇主如此大费周章?
竟不惜追到玱州来。
姜蝉衣也对此感到好奇,打斗中靠近玉千洲时,问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千洲沉默片刻,答:“不知道。”
不是他不说,是真不知道。
“是一个机关盒。”
机关盒?
姜蝉衣倒是听过一些机关术,有些机关只有一个方法可解,错一步都有可能送命。
越小的机关盒,越精细。
马车后,徐青天缩着身子蹲着,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什么贡品要让这么凶的杀手来抢?”
“一个小盒子。”宣则灵伸手比了比:“就这么大点,荷包都能装下。”
徐青天喔了声,疑惑的偏头:“你怎么知道?”
宣则灵要挟玉千洲带她离开刘家的事,云广白徐青天都知道的不多,因为牵扯贡品,那夜便简短解释了几句,所以二人并不知道贡品曾经到过小娘子手中。
宣则灵遂小声的解释了一遍。
燕鹤离他们近,自然听到了这番对话,轻轻拧了拧眉。
巴掌大小的小盒子,能装下什么?
战斗越来越激烈,云广白手臂上已经受了伤,他冷声道:“怎么这么难缠?”
姜蝉衣和玉千洲闻言都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玉千洲道:“云公子,这是杀手,不容留情。”
云广白到目前为止都留了手,没有直接取对方性命。
因为对方是东邺人,父亲说过,将士的刀剑不能对准国人。
“杀手?”
云广白微微一怔。
“小心!”
只这片刻的怔愣,身后的剑便直朝他心脏刺来,好在姜蝉衣一直有所防备,加上卓越的轻功,及时挥剑替他挡去这致命一击。
“云少侠,黑酆门是江湖第一杀手门派,作恶多端,害人无数,不值当云少侠心慈手软。”
云广白回头看了眼姜蝉衣,眸色沉了沉,良久才道:“嗯,知道了。”
救苍生之苦,包括斩杀恶人!
云广白的眼底终于蓄起了杀意。
这一战比粟山那一战要凶残太多,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这次来的这二十几人无一不是高手。
幸好玉千洲伤势大好,又有了云广白,否则姜蝉衣应付不了。
这一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入尾声,对方领头的人在姜蝉衣和云广白的配合下被重创,不得不下令撤退。
黑酆门活着离开的不到十人。
待确认他们当真撤离,宣则灵和徐青天才赶紧从马车后跑出去。
“姜姐姐,你没事吧。”
“云广白,你受伤了?”
燕鹤已从马车里拿出伤药朝几人走去,他先是检查了玉千洲胳膊上的伤,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头上,给他上药包扎。
那边宣则灵和徐青天也在帮着处理伤口,宣则灵曾同玉千洲逃亡过,替他包扎过伤口,处理起来也算是熟练。
只有云广白时不时传来一声嚎叫:“你轻点,痛啊。”
“你是想把我的血再挤点出来吗?”
徐青天看在他刚才救了他的份上,忍了。
姜蝉衣看了眼手臂上的蝴蝶结,又默默挪开视线,看向玉千洲:“他们肯定还会来,东西还在你身上吗?”
玉千洲沉着脸点头:“在。”
此物由他负责送往玉京,自然不可能再离身。
徐青天两眼一黑,那完犊子了。
他们还得被追杀!
燕鹤问道:“是何物?”
玉千洲摇头:“我也不知道。”
玉家镖局是江南第一镖局,因玉家是皇商,时常会由镖局配合朝廷送贡品进京,此次朝廷简装而行,点名要镖局武功最好的人护送,但这一次不是玉家送往朝廷的东西,玉家没人知道那是何物。
玉千洲收到镖局传来的消息后,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遇到黑酆门的人后,所有人被冲散,他为引开那些人,带着贡品离开了队伍。
昨日他才收到玉家送的消息,此物由他继续送往玉京。
他正想找机会问一问殿下可知此事。
燕鹤并不知晓。
即便是太子,也不可能朝中每件事都要经他的手,自也不能对京中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
“先找地方休整吧。”
宣则灵闻言便道:“翻过这座山,便是裕县,一个时辰左右。”
燕鹤道:“那便先去裕县。”
两个车夫都受了不小的伤,不能再赶马车,玉千洲本要驾车,被燕鹤强行赶进马车,姜蝉衣那辆马车,则是徐青天顶上。
宣则灵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
因为书生不善此道。
宣则灵会骑马,要比他靠谱一些,但他坚持不让小娘子受累,宣则灵不放心便在一旁盯着。
好在他虽然技艺不精,到底还是安全的抵达了裕县。
裕县顾名思义,很富裕,是玱州比较繁华的县城,但玉家的生意只在州府,没有涉及到县城,在宣则灵的建议下,几人选了一家临街客栈。
因为有了黑酆门的出现,接下来必定更加危险,玉千洲便将两个车夫送去了医馆,顾及他们的安危不再让他们跟着,传信让玉家的人将二人送回平江。
回到客栈,各自处理好了伤口,便都到玉千洲的房里用饭。
但此时,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
他们只想知道,那个‘要命’的机关盒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在燕鹤的默许下,玉千洲将其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六双眼睛从各个方向死死盯着小小的机关盒,试图透过木盒,看清里头的东西。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不能打开吗?”徐青天蹲下身,趴在桌子上,平视着小盒子道。
云广白:“……你猜它为什么叫机关盒?”
能打得开玉千洲不早就开了?
姜蝉衣这时也缓缓蹲下,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巴掌大的盒子。
燕鹤看向她:“姜姑娘可是看出什么了?”
姜蝉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看:“这里有个徽记。”
燕鹤原本立在她的左侧,闻言遂弯下腰去看,却什么也没瞧见,然后他的袖子就被姜蝉衣扯了扯:“在靠近底部的地方,你过来蹲下才能看到。”
燕鹤沉默片刻,在玉千洲怪异的眼神中,慢慢蹲到姜蝉衣身侧。
玉千洲默默别开眼。
“看见了吗?这里。”
燕鹤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因角度问题并没有看的很清楚,头便下意识往姜蝉衣的方向偏了偏,这才将那个徽记看清楚。
也因此,两个脑袋挨在了一起。
“这应该出自机关大师关鲈之手。”
姜蝉衣盯着那个徽记,道:“我师父屋里也有个这样的盒子,不过比这个大,师父说是关鲈所赠。”
燕鹤:“你师父认识他?”
“师父说情同手足。”
但师父这种话大多时候都要大打折扣,她也摸不清师父与关鲈是何交情。
“你看这里。”
姜蝉衣伸手指了指,继续道:“这个记号便代表着这个盒子的机关危险级别。”
燕鹤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叉和一个骷髅头,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它很危险?”
姜蝉衣神色凝重的点头,呼吸似乎都变轻了,用气音道:“非常危险。”
对面同样趴在桌子上的徐青天眨眨眼,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用姜蝉衣的语气问道:“有多危险?”
“师父说带着骷髅头的盒子一共有三十九道机关,中间但凡错一次,不止里面的东西会毁掉,开它的人也会死。”姜蝉衣。
徐青天倒吸一口凉气,往后挪了挪,小小声道:“那确实好危险。”
屋里的气氛不知何时开始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眼也不眨地看着中间的盒子,好似生怕它突然间就要爆炸。
尤其是宣则灵,脸都吓白了。
幸好玉公子将盒子交给她后,她没有生出好奇心去打开盒子,不然也不必逃婚,直接就去投胎了。
不知过了过久,姜蝉衣的声音又响起:“不过,也有可能是师父不想让我们开它,所以故意骗我们的,师父房里那个盒子上面也是个这样叉和骷髅头,我有一次看见师父往里面放铜钱。”
众人:“……”
用三十九道机关的盒子放,铜钱?!
良久,徐青天干笑了声:“……贵门派的师父真幽默。”
云广白:“……那也不敢开啊,万一你师父说的是真的,不就死翘翘了。”
谁敢拿性命去赌。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姜蝉衣蹲的腿有些麻,动了动腿想要起身,头皮却突然一紧:“唔!”
其他人闻声都不约而同看过来,只见不知何时姜蝉衣和燕鹤紧紧挨在一起,此时却是姜蝉衣头上的珠花勾到了燕鹤的头发,迫使两人几乎贴着脸。
燕公子绷着脸,耳尖隐隐发红。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不由愣住了。
云广白:“?”
他们什么时候挨这么近的。
宣则灵眼神清亮。
啊,好生般配。
玉千洲:“……”
徐青天眨眨眼:“……哇哦。”
第25章 第 25 章 他头上的不是更灵吗?……
徐青天的一声‘哇哦’让几人回神, 宣则灵憋着笑走过去取下姜蝉衣头上的珠花,解救了两人。
姜蝉衣站起身接过珠花,快速瞥了眼身边也已起身的人。
郎君面色如常, 眼神落在机关盒上,似乎并没有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大师姐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嗯, 没什么,就是勾住了头发而已,也不知道他熏的什么香, 好闻得很。
“眼下最紧要的是宣姑娘一事, 千洲, 将它收好,待此事了结再做打算。”等玉千洲收起机关盒, 燕鹤才又道:“今日在此休整,明日一早再赶路。”
徐青天扶着桌子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 道:“那先吃饭?”
云广白立刻往饭桌上走去:“吃饭吃饭,都快过来,菜都要凉了。”
用完饭,太阳才刚刚落山。
云广白趴到窗边看了会儿,好奇道:“咦,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好热闹啊。”
姜蝉衣徐青天闻言都凑了过去。
他们所处的这条街是城中最繁华的, 太阳落下, 街道上的人不减反增,还有很多小娘子手里都拿着花环。
宣则灵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今天应该是这里的花神节。”
姜蝉衣几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她:“花神节是什么节?”
宣则灵道:“裕县有一座花神庙,是护佑此地的神灵,花神节是拜花神, 也是祈福的日子。”
姜蝉衣第一次听这样新奇的事,不免好奇道:“花神庙在何处,要如何拜,我们也能拜吗?”
“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还没有真正碰到过,花神庙在何处我也不知,不过只要诚心者都可前去祭拜,只要戴上花环即可。”宣则灵。
姜蝉衣立刻就来了兴致,只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云少侠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那还等什么,走,我们也去拜拜。”
另一边的徐青天被云广白扯的一个踉跄,没好气的拍着他的手臂:“轻点!放开!”
姜蝉衣却是看向燕鹤:“燕公子,一起去吗?”
燕鹤还在犹豫,便听云广白道:“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都一起吧,难得碰上这么热闹的事。”
燕鹤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好呀,燕公子请。”云广白立刻窜过去拉着燕鹤往外走,热情道:“我刚刚看见一个摊位上的花环特别好看,很适合我们戴。”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燕鹤也不拆穿,取下腰间荷包递给他:“那就劳烦云公子帮我们选一选。”
云广白眼睛透亮,半点不心虚的接过荷包:“不劳烦不劳烦,那你们慢慢来,我先去占着位置,免得给人家选走了。”
说罢,人如一阵风的窜了出去。
随后,又是一阵风刮过,却是大师姐追了出去:“我也先去看看。”
徐青天快步如风:“仗着轻功欺负人!”
宣则灵不由莞尔,她突然不是那么想快点回到玱州了,他们都好有趣。
等回了沧州,事情得以解决,他们应该就要分开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燕鹤瞥了眼一旁的玉千洲,又看了眼另一边的宣则灵,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遂道:“千洲,你照顾好宣姑娘。”
说完也不等玉千洲回答就大步离开了,玉千洲看着太子的背影,心头纳闷不止,殿下也喜欢凑这种热闹?
宣则灵看了眼玉千洲冷着的脸,以为他不愿和她相处,便道:“玉公子不必顾及我,这里很安全。”
玉千洲回神:“无碍。”
宣则灵见他不欲多言,也就不再说话,二人并肩往前走着,中间还能站至少三人。
此时街上人越来越多,都像是在赶时辰走的飞快,一些小娘子脚程慢些,便提着裙小跑着。
“快些,要来不及了。”
“都是你,临出门非要回去换什么簪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宣则灵怕挡着他们的路,便往旁边挪了挪,可此时正好有人往前窜,她这一挪正好与那人撞上。
那位小郎君跑的急,硬生生将她撞出去几步,因冲击太大,宣则灵实在无法稳住脚步,失控的朝街边的石阶扑去,她下意识闭上眼,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脸。
然千钧一发时她只觉一道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松香侵入鼻尖,一个天旋地转,她撞进了温热的胸膛。
没有磕到石阶上。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耳边传来小郎君道歉的声音,愧疚中带着一些焦急,她还没从这变故中回神,头顶便落下一道熟悉的冷冽的声音:“没事。”
“那就好,真是对不住,你们也是去拜花神的吧,那可要快些了,要开始了。”
宣则灵缓缓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再然后就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没事吧?”
宣则灵恍然回神,忙后退一步,摇头:“没事,多谢玉公子相救。”
玉千洲收回手,神色平淡:“走吧。”
宣则灵知道他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集,轻轻点头,主动拉开距离,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同的一张脸,为何方才她竟会恍惚的以为是他。
不远处,燕鹤回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轻勾了勾唇。
缘分未尽,兜兜转转还是会相遇。
“这个好,这个芍药花环好看,给宣妹妹留着。”姜蝉衣。
她记得宣则灵手帕上绣的是芍药,她应该是喜欢芍药花的。
“这个也好,适合玉公子。”云广白。
“这玫瑰这么艳丽哪里适合,玉公子肯定不会要的,还是这个铃兰好,素净。”徐青天。
“你不懂,正是因为玉公子性子闷,才要戴艳丽些的。”云广白:“你还记得玉公子的花园吗,里头的花全都是艳丽妖娆的。”
“要不还是先选自己的吧,等玉公子来了他自己选?”姜蝉衣怕他们继续争执下去误了时间,便提议道。
“成!”
云广白干脆利落的放下玫瑰花环:“我要这个,紫罗兰,跟我今天的衣裳很搭。”
他戴好见徐青天还在挑选,眉头一扬,拿起牡丹花环递给他:“徐兄,你还需要挑吗,你的愿望不是要当状元吗,那自然是要牡丹花啊,状元郎游街都戴这个。”
次次落榜,当状元简直是天方夜谭,戴回牡丹花也算小小的实现了下愿望。
徐青天这回不反驳了,接过来:“云兄说的极是,我先熟悉熟悉这个感觉。”
“对对付。”
云广白唇角一抽,敷衍的点头,转而又开始给燕鹤挑选:“燕公子喜欢什么花呢,仙气飘飘的,水仙花?”
徐青天:“燕公子含霜履雪,自然是兰花!”
姜蝉衣与他们持不同意见:“燕公子美的惊心动魄,虞美人!”
摊主听着他们的形容词,瞥了眼他们身后,嗯,全都符合,遂试探道:“诸位说的可是那位公子,不如让那位公子自己选?”
三人同时转身,果真见燕鹤朝他们走来,云广白忙挥手道:“燕公子来的正好,你看喜欢哪一个花环?”
燕鹤穿过人群走过来,看着递到面前的三个花环和三双满是希望的眼神,好像选了哪一个都是辜负。
最终,燕鹤伸手去接姜蝉衣的花环:“多谢。”
云广白和徐青天对视一眼,明白了。
原来燕公子也觉得自己很美啊。
姜蝉衣展颜一笑,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给燕鹤戴上:“看吧,我就说很配嘛。”
燕鹤默默收回手。
虞美人颜色鲜艳,落在郎君头上,真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天地万物皆为之逊色,云广白徐青天一脸正色的点头。
行,输的心服口服。
此时,玉千洲和宣则灵也过来了,姜蝉衣正将芍药花环拿起来,便见燕鹤又拿起一个蔷薇,同时递给玉千洲道:“千洲,你和宣姑娘一人一个。”
姜蝉衣有些不解的看了眼燕鹤,玉千洲喜欢蔷薇?不像吧?
却见玉千洲接过两个花环,顺手便将芍药递给了宣则灵。
宣则灵微微一怔,飞快抬眸看向他。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芍药?
玉千洲递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对上宣则灵的眼神,手指微微一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作势给出蔷薇:“宣姑娘喜欢这个?”
宣则灵对上他冷漠的眸子,以为他是不耐烦,连忙接过芍药:“就这个吧。”
或许只是巧合。
都选好后,云广白付了钱,将荷包还给燕鹤:“多谢燕公子慷慨。”
燕鹤微微颔首后接过。
摊主这时提醒道:“各位要是去拜花神的,还要快些才是。”
这天街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少了,云广白赶紧道:“快些快些,要来不及了。”
随后几人便跟着人群快步追上。
他们到时,仪式刚好开始。
只见偌大的广场中,有一个圆台,圆台之上供着一个头戴花环的神像,所有人面向神像双手合十,祈花神赐福。
周遭静谧而庄严,几人也不敢发出动静,学着他们的姿态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钟响,人们陆续睁开了眼,这时有花瓣从天而降,所有人都伸手接花瓣,仿若那花瓣不是花瓣,而是花神赐下的福。
徐青天伸手接了一片,惊讶道:“真,真从天上落下来的?”
云广白瞥了眼某处,道:“从那边飘来的,有花树。”
他可不信这世上真有神明。
“喔,这样啊。”
徐青天还是小心翼翼将花瓣收好:“落在我手心,那也是缘分。”
姜蝉衣不经意间看见燕鹤头上落着一片花瓣,手一松,掌心的花瓣掉落,她踮起脚尖捻起燕鹤头上那片,学着徐青天的样子收起来:“对,缘分。”
目睹这一切的其他人:“……”
燕鹤:“?”
姜蝉衣后知后觉的发现众人的视线,眨眨眼,一脸坦荡:“看我作甚?他站在这里比花神还像花神,落在他头上的,岂不是更灵?”
众人听了这话,又朝燕鹤看去。
那气度,那张脸……的确,姜蝉衣这话没说错!
徐青天眼尖的看见又有一片花瓣落在燕鹤头上,飞快扑上来:“我也要!”
与他同时扑过去的还有云广白。
花瓣只有一片,二人围着燕鹤争抢。
燕鹤:“……”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始作俑者,姜蝉衣无辜的耸耸肩。
“我先拿到的,你放手!”
“明明是我先碰到的!”
燕鹤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他抬起手往自己头顶放了一片花瓣。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瞬。
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燕鹤会有如此举动。
安静了几息后,那片花瓣被徐青天飞快薅走,云广白也得偿所愿的拿走了另一片。
一场纷争就此平息。
太子的头发也保住了。
姜蝉衣拉着宣则灵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宣则灵也抿唇笑着,就连玉千洲眉眼都带了笑意。
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荒唐和幼稚的云广白徐青天,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只要他们不尴尬,就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鼓声响起,再看其他人,已经围成一个个小圈,开始载歌载舞。
“你们是外地人吧?”
几人正茫然时,突然,身旁传来一道询问声,正是方才不小心撞到宣则灵的小郎君,他先是带着歉意的朝宣则灵颔了颔首,才继续道:“接下来是歌舞的时间,会选举出跳的最好的郎君和娘子作为代表,上台为花神进香。”
“你们人不多,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姜蝉衣看了眼其他圈至少都是十几个人一起,便点头道:“好啊。”
于是他们六个人便和小郎君那边一起组成了一个十八人的圈。
选举的方式是所有人牵着手围成一圈,每个人都要去中间单独跳几段,然后选出最好的一个人,与其他圈里选出的再组成一个个圈,以此类推,直到最后选举出一位郎君和一位小娘子。
听了规则,其他人尚还好,玉千洲的脸上都快起一层霜了。
要他在中间跳舞,干脆杀了他好了。
可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云广白见他没动,非常热情的拉着他围好了圈。
燕鹤本也没想参与,但见其他人兴致很浓,他不愿扫兴,便默不作声的被姜蝉衣拉着走了。
鼓声不止,舞蹈不停。
小郎君见他们不太会,便热情的教他们动作,姜蝉衣云广白学的最认真。
徐青天宣则灵本来还想矜持些,但很快就被这里的氛围感染,跟着一道动了起来。
玉千洲跟一根棍子似的杵在那里半晌,见燕鹤被带的有了动作,他才不甘不愿的抬起手。
人家是跳舞,他像来打拳的。
逗得一旁的当地人乐不可支,笑着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他,大抵是这里的气氛好,人也热情,慢慢地他竟也融入了进来。
最先到中间的是那个小郎君,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跳的极其熟练,得到一片赞叹。
而后便依次是云广白,姜蝉衣,徐青天,宣则灵,燕鹤和玉千洲非常默契的试图逃避,但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燕鹤其实舞跳的不错,他几岁便被他王叔带着游历江湖,到过不少地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载歌载舞的场面,刚开始他自然万分不愿,但实在拗不过王叔,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一来二去的,也就学的不错。
姜蝉衣等人对此都非常惊讶。
“燕公子跳的真好!”
“哇哦!”
“厉害啊!”
燕鹤退下来,他们这里就只剩玉千洲了,在他们的起哄声中,他绷着脸走到了中间。
然后再在所有人期待的视线中,他跳了一套‘拳舞’。
云广白脸都快笑烂了。
而后在玉千洲冰冷的视线中,他憋的脸色通红。
最后,燕鹤和小郎君的票数一致。
票数一致,两人都可继续参赛。
燕鹤毫不犹豫的表示要退出,被云广白姜蝉衣硬生生往前推去。
“前十名能得到花神赐福过的永生花。”小郎君也在一旁起哄:“可漂亮了。”
最终,燕鹤凭借着出众的样貌和被小王爷磨炼出来的舞技,再加上云广白姜蝉衣等人的一路‘护送’,成功冲进了前十。
然后止步于此。
这回姜蝉衣他们没再坚持,而是一起给小郎君呐喊助威。
这样隆重且赋有极大意义的事,更适合当地人去做,最后选出来的便是那小郎君和一位妙龄小娘子。
等进香完,仪式便结束了。
燕鹤进入前十名,得到了一个永生花花环。
姜蝉衣和宣则灵看着燕鹤接过花环,眼睛都看着了,二人握着手原地蹦了几蹦。
“啊啊啊,好漂亮!”
“啊啊啊,太好看了!”
云广白也跟着凑热闹:“我好喜欢!”
玉千洲抿着唇看了眼满眼欢喜的小娘子,又别开视线。
燕鹤拿着花环回来,停在两个姑娘跟前,他没打算自己留着。
可姑娘有两位,花环只有一个。
燕鹤正为难时,余光瞥见玉千洲看过来,他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心安理得的遵循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将花环递给姜蝉衣:“姜姑娘。”
姜蝉衣一愣:“你要送给我?”
燕鹤轻笑着:“嗯,我留着也无用。”
“真的?”
姜蝉衣喜出望外的再次确认。
“真的。”大师姐眼底的光堪比日月,感染力极强。
云广白这时凑上来,眼神期待的看着姜蝉衣:“姜姑娘不想要吗,不想要的话给我呀,我喜欢。”
姜蝉衣毫不犹豫的接过花环:“我要!”
以防云广白来跟她抢,她动作迅速的将头上的花环取下来,替换上。
宣则灵满眼羡慕的看着:“姜姐姐,好漂亮。”
姜蝉衣闻言看了眼燕鹤,毕竟是他送的,如果她转送宣则灵,是不是不大好?
对,很不好!
姜蝉衣心安理得的说服了自己,伸手去取花环:“借宣妹妹戴戴。”
宣则灵连忙拦下她:“不用了。”
“我看着姜姐姐戴就很欢喜。”
这是燕公子送给姜姐姐的,姜姐姐也喜欢得紧,这是属于他们的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是定情信物呢,她再喜欢也不能戴。
玉千洲看着小娘子满眼的羡慕,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抬眸去寻另外得到了花环的九人,很快,目光就锁定在那小郎君身上。
但,他以什么理由送,送了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罢了。
“千洲,你去问问那位小郎君,可愿意割爱?”就在这时,燕鹤突然出声道。
玉千洲猛地看向燕鹤,却见对方面色如常,眼底一片温润。
是了,太子温润如玉,端方雅正,大抵是不好厚此薄彼,才会有这样的提议。
如此一来,倒是名正言顺。
玉千洲点头:“好。”
宣则灵意识到什么他要去做什么,忙要出声阻止,燕鹤便道:“今日大家高兴,也是很难得相聚在此,若能拿到,宣姑娘也可留个纪念。”
宣则灵愣了愣,快速看了眼燕鹤。
燕公子莫不是看出她的不舍了。
小郎君听完玉千洲的来意,看了眼宣则灵,才有些为难的看着玉千洲:“不好意思啊,我也是为了送给心上人的。”
玉千洲忽略了那个‘也’,正要开口便见小郎君伸手一指:“公子去问问他吧,他没有心上人。”
玉千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了声谢后就走了过去。
“谁说我没有心上人,我前儿才相看了,对了,那位小娘子没有,我带公子去问他。”
“啊?可是我也很喜欢啊。”
“要不公子去问问他吧?”
“我盼了很久才拿到的。”
……
一行人看着玉千洲问过一个又一个得到永生花花环的人,宣则灵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要前去阻止:“要不就算了吧。”
燕鹤却拦着她:“没关系,千洲难得愿意主动跟人交谈。”
宣则灵:“可是……”
“诶诶诶,那位郎君好像愿意。”
这时,云广白探着头道。
徐青天掰下手指,松了口气:“刚好,第十个。”
姜蝉衣心头猛地一顿,下意识抬头望去,第十个?
他们相处了这些日子,对玉千洲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些,他竟有耐心为了这个花环连续去与九个人周旋。
若是因燕鹤授意,他第一次失败后就应该会回来,而不是不断去尝试。
郎君低头看着那锭金子,倒吸一口凉气:“我是见公子为心上人奔走才愿意割爱,绝对不是为了金子……”
天老爷,花神显灵了!
眼前又多了一锭金子,却是玉千洲以为他不愿意,又加了筹码。
郎君立刻将花环递过去,生怕他反悔似的:“祝郎君和姑娘早结连理比翼双飞情比金坚深情似海百年好合同德同心缘定三生花开并蒂永不分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玉千洲欲解释,见他弯着腰不停的给自己顺气,便没再多话,颔首道:“多谢。”
宣则灵远远便看见青年拿着花环从人群中走来,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恍惚间,竟似是故人归。
可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亦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恍神间,玉千洲已经走到了宣则灵跟前,面色淡淡的将花环递给她。
宣则灵怔忡的接过来:“多谢玉公子。”
“不客气。”
玉千洲说罢便走开,未曾在宣则灵脸上多停留一眼。
这时,云广白凑过来,好奇道:“我看见玉公子给他钱了,多少买的。”
宣则灵也抬头望过来。
玉千洲:“十两。”
云广白瞪大眼:“这么贵!”
“永生花难得。”徐青天道。
燕鹤不动声色的勾唇。
那两锭金子,约两百两银子。
宣则灵刚想说待回玱州便将钱该给他,就听燕鹤玩笑般道:“今日多谢玉公子慷慨,不知可否再请玉公子慷慨一回,请我们吃顿宵夜?”
这话深得云广白的心:“可以吗可以吗?”
虽是用了晚饭出来的,但蹦蹦跳跳许久,已经消化完了。
玉千洲自不会拒绝:“好。”
“我方才听说那边有条河,河边有很多吃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姜蝉衣忙道。
“好啊,走吧。”徐青天。
玉千洲也点头。
一行人便往河边走去。
云广白拉着徐青天走在前头。
“你刚才跳的好难看。”
“有你跳的难看,跳舞跟舞刀似的。”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同意了,明明玉公子更像打架的。”
姜蝉衣挽着宣则灵说说笑笑的走在中间。
“永生花真的不败吗?”
“嗯,这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不会败。”
“啊,宣妹妹真漂亮。”
“啊啊,姜姐姐也好美。”
燕鹤玉千洲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非常安静。
而这一幕简直羡煞旁人。
公子或俊美无双俊朗稳重,或意气风发温文尔雅,各有各的优异。
姑娘或明艳或俏丽,让人挪不开眼。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去羡慕谁。
“天哪,那是哪家公子,好好看啊。”
“那位小娘子不知是哪家的,以前竟没见过。”
“娘亲,我突然就想成婚了。”
“兄长,你能帮我去问问吗,最前头那个。”
……
云广白脸皮最厚,见有小娘子朝他看来,他咧着个大白牙跟人家挥手打招呼,然后就得到了小娘子一朵鲜花。
从花环上摘下来的。
有了这个先例,没过多久,众人怀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
宣则灵姜蝉衣都快抱不住了。
而燕鹤怀里最多,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他目光冷冷的看向同样被鲜花堆满的云广白,后者触及到他的视线,心虚的低下头。
徐青天:“叫你笑,跟没笑过似的!”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我低着头走,绝对不笑了。”
“但是……”云广白碰了碰徐青天的胳膊:“玉公子怎么也这么招姑娘喜欢?”
脸上跟种了冰雪一样常年不化,这些姑娘这么想不开。
“别撞,花掉了!”
徐青天小声道:“这算什么,我方才还看到有男子给燕公子送花。”
云广白在心里哦豁一声。
怪不得一向好脾气的燕公子方才要瞪他。
姜蝉衣实在有些走不动道,路上看见几个小孩子盯着她……怀里的花。
她心中一动,忙走过去,语气柔和道:“小妹妹,姐姐的花放不下了,你们帮帮姐姐,拿几朵去可好?”
几个小姑娘听了这话,纷纷露出笑脸:“好呀好呀,谢谢姐姐。”
没一会儿,姜蝉衣怀里的花就空了,宣则灵也有样学样,将花送了出去。
两个姑娘看了眼被鲜花堆满的几个公子和他们求救的眼神,相视一笑,牵着手跑了。
“我们在河边等你们。”
第26章 第 26 章 多半是个有钱的浪荡子……
姜蝉衣和宣则灵在河边玩了一圈, 后头几人才过来,见她们正在兴头上没去打扰,选了处视野好的酒楼等着。
从二楼望下去, 能将底下这条河两边的景象都看清楚,也不怕小娘子们出什么事。
此时小娘子们正在买糖画, 宣则灵挑了只小兔子,姜蝉衣选了只狐狸。
姜蝉衣吃过这种糖人,师父回来时偶尔会给她带, 后来为了哄师妹也买过不少回去。
“师妹。”
“什么?”宣则灵没听清, 抬起头, 见姜蝉衣盯着河对岸,目光凝滞, 她忙顺着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她还来不及询问, 身边的人就已经飞快往桥上掠去,留下一句:“他们在东边三丈外二楼,宣妹妹在这里别动,他们会来找你。”
宣则灵跟着追出去几步就已经不见了姜蝉衣的身影,只得停在原地, 焦急的唤了声:“姜姐姐。”
趴在二楼与徐青天争河两岸哪边漂亮的云广白余光一直没离开过二人,刚遭遇刺杀, 他提高了戒备。
见此情景他忙站直了身子。
“怎么了?”徐青天问。
“姜姑娘离开了。”云广白神情凝重道。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 可在她下了拱桥后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燕鹤玉千洲闻言对视一眼站起身走过来,玉千洲一眼就看见立在人群中无措的宣则灵。
小娘子手里拿着糖人,惊慌不定,正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似乎是在寻找他们。
但以她的眼力,这个距离看不见他们。
玉千洲微微皱了皱眉,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下去接人,便听燕鹤道:
“千洲,去将宣姑娘带上来。”
玉千洲顺势应下后就快步离开,然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驻足,回头看向燕鹤。
殿下为何只叫他去,莫不是知道了些了什么。
“姜姑娘往何处去了?”燕鹤。
云广白指了个方向:“我只看到姜姑娘下了桥,之后便没了踪影,好像是看见熟悉的人追去的。”
玉千洲收回视线,心中微定。
徐青天不会武功,只有云广白看见了姜姑娘最后消失的方向,此时确实只有他合适下去接人。
燕鹤听得最后一句,神色微缓,但很快又拧起眉头。
他记得她说过她身边只有师门几人,眼下她师父带师弟师妹云游去了,她怎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宣姑娘应该知道些什么,等宣姑娘回来问问再说?”云广白道:“以姜姑娘的身手,应不会有什么危险。”
燕鹤轻轻嗯了声。
以她的轻功,就算有危险打不过也能跑得过。
宣则灵六神无主的立在糖画摊前,她试图顺着姜蝉衣所说的方位寻找,可太远了,人又这么多,她什么也看不见,思来想去,还是听话的立在原地不动。
姜姐姐说他们会来找她,就一定会来。
玉千洲很快便找到了宣则灵。
人群攒动,喧嚣繁华中,小娘子握着糖人立在那里糖画摊旁。
一瞬间,记忆中的片段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她回过头看见他,眼神骤然就明亮了起来,欢喜的迎过来:
“千洲哥哥,你来啦。”
“唔,好香啊,千洲哥哥买了什么。”
“板栗。”
少年将板栗递过去,从小娘子手里拿走糖画:“伯母说你牙疼,这段时间不能吃糖,我拿板栗跟你换。”
“玉公子。”
一道清柔的声音穿透记忆和时间,回到了当下,宣则灵不知何时看见了他,面上的惊慌散去,快步朝他走来。
“炒栗子,刚出炉的炒栗子,香甜可口的栗子嘞。”
眼前是小娘子迎过来的倩影,炒栗子的叫卖声也突然异常的清晰。
一切好像都没变。
可又早已物是人非了。
玉千洲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玉公子,你来了。”
宣则灵看见玉千洲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虽然她很清楚他不喜欢靠近她,但又不可否认,他的出现能让她安心。
玉千洲堪堪回神,眼神落在她手中的糖画上,眼中几不可见的有了几分柔软。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喜欢小兔子。
宣则灵见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糖画,犹豫片刻递到他跟前,试探问:“你要吃吗?”
玉千洲眼眸微动,看向她时又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不用。”
“姜姑娘去哪里了?”
宣则灵收回糖画,看向拱桥的方向,有些担忧道:“我也不知,我好像听到姜姐姐唤了声妹妹什么的,之后就告知我你们的方位,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玉千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而后道:“先回酒楼。”
宣则灵也收回视线:“姜姐姐不会有危险吧?”
“应当不会。”
他方才没有感觉到杀气:“或许姜姑娘只是看见了熟人。”
宣则灵闻言微微放下心,跟着玉千洲离开。
“卖炒栗子嘞,香甜可口的炒栗子。”
宣则灵下意识偏头望去。
思绪一瞬就被拉回了多年前,少年用一袋栗子换走了她的兔子糖画。
宣则灵轻轻勾了勾唇,可他不知,那个糖画本就是买给他的。
玉千洲看见了小娘子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
他没想过要与她重逢,还是在那样的情境下,若早知那辆马车里是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过去。
可在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后,他又庆幸这次重逢,骄傲大方的宣家娘子该有个大好前程,而不是受他牵连,踩进解家那池泥潭。
从得知始末,他心中便有了决定,他会去求父亲帮她退了婚约,想办法保全她的名声,亦或是请父亲给她说一门好的亲事。
不过,她遇到了很好的一群人,来自天南地北,身份各异,但都是侠骨柔肠,他们不惜冒着危险去帮她博一个前程。
且有殿下在,这次必然万无一失,走完这一程,她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会步入新的生活,从此,他们仍旧是两个天地的人。
她明媚灿烂,前途似锦,而他的脚下,心上束缚着看不见斩不断的铁链,余生漫长,他怎能拉着她沉沦不前。
这应是他们并肩的最后一程。
回到酒楼,宣则灵将姜蝉衣离开时的话重复了一遍,几人的心也就安定下来。
“姜姑娘有一位师妹,她方才或许叫的是师妹。”云广白。
徐青天:“可我记得姜姑娘说过,她师父带她师弟师妹云游去了。”
“所以他们恰好也到了这里?”云广白。
这个答案无疑是最合理的。
安静片刻后,燕鹤道:“既如此,便先等等。”
河对岸,静谧的巷子中,一位头戴白色珠花的白衣女子被几个地痞围着,她清冷的面容上却不见半点慌张。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呀?”
“哥几个请小娘子喝杯酒?”
“是啊,还请小娘子赏个脸呗。”
白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几丝不耐:“滚。”
几个地痞对视一眼,扬眉:“哟,有脾气,哥哥喜欢。”
几人边说着边朝女子靠近。
姜蝉衣追到巷子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面色一冷,正要出手,只见白衣女子素手微扬,几人一阵闷哼倒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抬眸遥遥望向她。
姜蝉衣神色微松,快步走过去:“师妹,果然是你。”
她方才远远望见一身白,又是熟悉的身形,再见到有人跟着她,就急忙追了过来。
果然,还真是她的师妹。
白安渝。
白安渝面上一片冷清,等她走近后才微微颔首见礼:“大师姐。”
姜蝉衣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确实无碍,才问道:“师妹怎么在这里,师父和师弟呢?”
白安渝边从几人身上拔回银针,边回道:“师父带着二师兄去了北境。”
姜蝉衣帮她拔出两根银针,闻言一愣:“你没和他们一起?”
“嗯。”白安渝语气平淡:“师父说,我今年在山下有几段缘分,便让我下山来了。”
姜蝉衣:“……”
师父同她也是这么说的。
“既然遇见了,要不和我一起?”姜蝉衣将银针递过去,看见手中狐狸糖画,也一并递出:“师妹,给你。”
白安渝接过银针后看了眼狐狸糖画,拒绝道:“大师姐吃吧,不了,师父让我独自游历,三月后便归。”
姜蝉衣唇角一抽。
师父也是这么同她说的。
但她就算了,师妹身手不佳,师父是怎么放心让师妹孤身下山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她不由分说的将糖画送到白安渝嘴边:“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么,我方才买的时候就想到你,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你。”
白安渝只好接过糖画,道:“走到哪里算哪里,我有医术傍身,大师姐不必担心。”
姜蝉衣怎么可能不担心,正色道:“师妹不知道,人世险恶,我前几日便遇到了黑店,贩卖人口的,专抓小郎君和小娘子,实在可恶。”
白安渝眼底蕴起几分笑意:“那大师姐一定将他们都抓起来了。”
“当然,我将他们绑起来送到衙门去了。”姜蝉衣担忧的看着她:“师妹还是和我一起吧,万一你遇到这种歹人可怎么得了。”
白安渝瞥了眼地上几人,道:“大师姐放心,我能应付。”
姜蝉衣懂她的意思:“可是这些人不会武功,万一遇着不好对付的怎么办。”
“我还有毒药。”
白安渝声音虽冷,但却又很有耐心:“寻常人近不了我的身。”
她看了眼姜蝉衣头上和手腕上的花环,岔开话题:“大师姐戴花环很好看。”
姜蝉衣眉眼一弯:“是吗,这都是燕公子送的。”
“燕公子?”
白安渝眼神疑惑。
“哦,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公子,是我刚交的朋友。”姜蝉衣解释道。
白安渝眉头微微拧了拧,半晌后,道:“大师姐,人世险恶,万不可轻信于人。”
她这位师姐十六年没出过山,唯一下山那次是带她回师门,武功虽高,性子却实在过于澄澈无害,要是遇上别有用心的哪里分辨得清。
人美心善,一听就是道行高的。
“师妹放心,他挺好的。”
姜蝉衣笑着道:“刚遇见那天他就请我吃了一顿饭,花了十两银子,可见是位心善的财神爷。”
白安渝越听越不对劲。
她看了眼大师姐那张明艳无双的脸,再看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裙和首饰,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道:“他现在也在这里?”
这哪里是财神爷,多半是个有钱的浪荡子!
“是啊,在那边酒楼。”姜蝉衣道。
白安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大师姐可否带我见见这位公子,他待大师姐这样好,作为同门,我也该去感谢一二。”
“好呀。”
姜蝉衣正愁不知如何才能留住她,闻言立刻挽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反悔一般,拉着她往外走:“我这就带你过去。”
白安渝笑意不达眼底,摸了摸袖间的毒药,他最好是位财神爷,否则,就别怪她让他一辈子不举。
她是从尸身血海中走出来的,无惧无畏,但有三个逆鳞,师父,师姐,师兄,谁若触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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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则灵等得心焦不已,急在栏边来回踱步,一刻钟了,还不见姜姐姐的踪影。
放在盘子里的糖画已经快要化了。
燕鹤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道:“我去找找。”
就在这时,云广白突然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宣则灵忙趴过去看,可底下人来人往的,她根本看不见姜蝉衣在哪里。
徐青天也一样,眯着眼睛探着脖子张望:“哪呢?”
燕鹤闻言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桥上那抹明艳的身影,她挽着身旁的女子,笑颜如花,买的糖画也到了那女子手中。
二人很亲昵,想来,这应该就是她的师妹。
“看不到算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咦,姜姑娘好像还带了位美丽的姑娘回来,不对。”云广白话音突止,眼睛骤亮:“是位仙女儿!”
徐青天:“……?”
云广白愣愣地瞧了好一会儿,飞快转身:“我去接她们!”
徐青天:“?!!”
他看着少侠窜出去的虚影,咬牙指控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说完,他看向燕鹤:“燕公子,真的是位仙女儿?”
燕鹤默了默:“都很美。”
徐青天:“……”
他又没让他跟姜姑娘比,算了,他又看向玉千洲:“玉公子,你觉得呢?”
玉千洲:“……”
他快速瞥了眼宣则灵,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半晌,才意味不明的:“嗯。”
徐青天:“……”
嗯是几个意思?
算了,他自己去看。
“我也去接。”
第27章 第 27 章 白姑娘,后会有期
姜蝉衣挽着白安渝, 靠近酒楼时抬头看了看,道:“他们就在楼上。”
白安渝一愣:“他们?”
姜蝉衣正要解释,便见门口窜出来一位紫衣少年, 高束着马尾,笑起来万分明朗, 少年气十足。
他看见二人先是一顿,而后加深笑容,小跑着过来:“姜姑娘, 你回来了。”
虽是给姜蝉衣打招呼, 眼神却直勾勾盯着白安渝, 但少年眼神清澈明亮,并不让人生厌。
白安渝盯着少年灿烂的眉眼, 微微皱眉,眼里带着审视,半晌后收起毒药。
若是这个愣头青, 倒是她多虑了。
“这是我的师妹,白安渝。”姜蝉衣见他盯着白安渝看,便介绍道:“师妹,这是云广白,云少侠。”
白安渝又是一愣, 云少侠?
不是那位燕公子。
她心头的警惕又升了上来。
云广白将落在前襟上的头发甩到身后,难得正经的弯腰一揖:“白姑娘好。”
白安渝颔首还礼:“云公子。”
云广白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 仙女的声音也好好听!
“那, 我们上去吧?”
姜蝉衣点头,然几人刚要动,门口又出来一个人。
徐青天的目光落在白安渝身上,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云广白没说错,确实是仙女儿!
他理了理衣襟上前,挂着温谦的恰到好处的笑容道:“姜姑娘回来了。”
他没多看,也没多问,只朝白安渝轻轻颔首,有礼有节,温润谦和。
白安渝淡淡还了礼:“公子是?”
她的手再次摸向毒药。
“在下姓徐,徐青天,是个书生,见过姑娘。”徐青天温声回道。
白安渝的手顿住。
不姓燕。
云广白凑过来,将徐青天挤走,笑嘻嘻道:“姜姑娘,白姑娘我们快上去吧。”
徐青天狠狠瞪他一眼。
姜蝉衣神色怪异的看了眼二人,欲言又止后,拉着白安渝上了楼。
刚上到二楼,宣则灵就迎了过来:“姜姐姐。”
姜蝉衣顺手拉着她往厢房走,边走边介绍道:“这是我师妹白安渝,这是我朋友,宣则灵。”
宣则灵听见那声朋友,心头一暖,忙同白安渝打招呼:“白姑娘好。”
白安渝回礼:“宣姑娘。”
师父说的不错,大师姐下山后果真吃得开,这才多久,就认识了这么多人。
后头云广白和徐青天挤来挤去,龇牙咧嘴的抢最近的位置。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厢房,坐在桌边的两人同时回头看过来。
白安渝迅速的打量了眼二人,一个冷若冰霜,眼神锋利,一个龙章凤姿,美……
白安渝立刻确定了目标,冷眸扫向燕鹤,想来这就是师妹口中那位人美心善的财神爷!
燕鹤感觉到了白安渝的打量,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方只针对他的一闪而逝的杀气。
他微微一愣,他们好像没有见过?
也没听说小叔叔与落霞峰的人有过仇怨,那是玄烛叔叔?
“师妹,这就是燕公子,这位是玉公子。”姜蝉衣拉着白安渝过来做了介绍,几人便各自落座。
燕鹤压下心底的疑惑,互道了礼后就没再吭声。
之后一段时间,房里只有云广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问白安渝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落霞峰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玩,之后要去哪里等等。
白安渝没见过这么吵的人,回答几句便没了耐心,放出毒蜘蛛落在手背。
“白姑娘孤身一人不安全,要不与我们同……嘶!”云广白脸色一变,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蜘蜘蜘蛛蛛蛛!啊啊啊!”
云少侠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这些爬行的且爪子多的东西!
白安渝淡淡看向他:“我养的。”
云广白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唇惊恐的看着她,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姜蝉衣努力抿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等菜的间隙,白安渝抬眸看向燕鹤,燕鹤不躲不闪的迎上她的视线。
论年纪,不应该与玄烛叔叔有过仇怨,莫非,是玄机弟弟?
但对方又怎会认识他?
气氛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其他人也都慢慢地有所察觉,姜蝉衣轻轻扯了扯白安渝的衣袖,问:“莫非师妹认识燕公子?”
白安渝:“不认识。”
她端起面前茶杯,声音冷冽:“方才听师姐说起多次承燕公子恩情,我以茶代酒,谢过燕公子。”
毒蜘蛛顺着手背爬到了指尖,正对着燕鹤,仿佛这一刻它就会扑向他。
燕鹤此时也终于明白这位师妹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看了眼她身旁一脸茫然的大师姐,端起茶杯,温声道:“白姑娘客气了,大家因缘际会相聚在一起,不过举手之劳,燕某也承姜姑娘多次相护,感激不尽。”
白安渝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后才动了动指尖,毒蜘蛛又爬回她的手背。
饮完茶,放下杯子。
白安渝淡声道:“听师姐说,燕公子出身世族,不知燕公子是何方人士,我游历江湖多年,倒没有听过燕姓。”
姜蝉衣正要开口,就被白安渝清冷的眼神堵了回去,她只能闭嘴。
其实她虽然是师门大师姐,但她年纪却是最小,二师兄年纪最长,小师妹也大她两岁,她这个大师姐,全靠入门早占来的。
大多时候,师弟师妹都很尊重她,但也有一些时候,是她听他们的话。
比如师弟师妹生气的时候。
白安渝话落,在座除了玉千洲,都齐刷刷看向燕鹤。
对喔,就算从玉京迁出来,也不可能默默无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燕鹤面不改色道:“祖上五十多年前迁出玉京,立下族人不得入仕的规矩,燕氏一族隐于西境,少有后人入世,想来是因此才不被世人知晓。”
众人面露了然。
原来如此。
白安渝定定的看着燕鹤,半晌才挪开视线。
她没有不能下山的天命,到师门的第三年便每年随师父下山游历,见过人生百态,也算识人无数,眼前的郎君或许身份有异,但并不像有钱的浪荡子。
“原是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
众人:“?”
误会什么?
燕鹤温淡笑着:“无妨。”
众人:“?!”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该说不说,这怎么有点像见姑爷见娘家人的场面?
玉千洲也收起防备,默默的看戏。
唯有姜蝉衣有些不知所以,完全不知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何而起。
最后还是小二进来上菜打破了屋内的诡异,云广白适时的活络着气氛,一顿饭倒也还算欢愉。
用完饭,白安渝道了谢便要告辞。
确认燕公子并非恶人,她便也不会干涉大师姐的人情来往。
姜蝉衣自是不愿意,拉着她试图游说,见实在说不通才不得不放弃,嘱咐道:“那师妹千万要小心,要多长点心眼子,谨防上当受骗,若谁敢欺负师妹,师妹尽管动手,出了事师姐给你担着。”
白安渝一一应下:“好,我知道。”
虽然在她看来,大师姐比她更容易上当受骗。
看着门口依依不舍道别的师姐妹,玉千洲低声同燕鹤道:“这位白姑娘像是来震慑公子的。”
那毒蜘蛛也根本不是用来吓云少侠的。
燕鹤无声看他一眼。
这一路上还挺有成效,他都会打趣他了。
“大约是白姑娘误会了。”
玉千洲眉头微扬:“公子,真是误会?”
燕鹤正色:“自然。”
玉千洲便不再说什么了。
云广白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见她们像是说完了话,便赶紧走过去,笑容灿烂道:“白姑娘,后会有期啊。”
白安渝偏头看向他,只一瞬便垂下视线:“再会。”
说罢,白安渝便头也不回地的离开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姜蝉衣才折身回酒楼,一转身就见云广白笑的牙不见眼:“………”
姜蝉衣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方才回神,一脸激动道:“姜姑娘你听到了吗,师妹跟我说再会呢,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对吧?”
姜蝉衣:“……”
有没有可能那只是一句客气话。
但看云少侠一脸期待的样子,她终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嗯。”
送走白安渝,一行人便回了客栈。
时辰较晚,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姜蝉衣挽着宣则灵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但身后的人却始终没有越过她,让她连不经意间看他一眼都不行。
宣则灵将她紧皱的眉头收入眼底,看了眼前方,松开姜蝉衣道:“姜姐姐,那边还有个摊位没收,我过去看看。”
不等姜蝉衣回答,她便已经快步走了。
姜蝉衣心头想着事,加上前面有云广白徐青天看着,她就没有追上去。
玉千洲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看了眼燕鹤,唇角难得抿了丝笑,什么也没说就越过姜蝉衣走了。
姜蝉衣看见玉千洲的背影,便意识到身后只有一人了,她停下脚步,然刚转过身便觉面前多了一道阴影,却是燕鹤同时往前迈了一步。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郎君眼底一片温润,并无愠色,她微微松了口气。
“燕公子,对不起,我……”
该怎么说呢?
她不知道师妹方才为何针对他,好像连道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燕鹤却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温声道:“无妨,白姑娘也只是担心姜姑娘。”
姜蝉衣一愣:“嗯?”
师妹方才对他的敌意是因为担心她?担心她为何要用毒蜘蛛去恐吓他?
燕鹤看着姑娘迷茫的眸子,眼底不由蕴起几分笑意,原来她竟不知。
“我的意思是,白姑娘见姜姑娘与我们同行有些不放心,遂才试探一二。”
第28章 第 28 章 他们怎么入戏都这么快?……
姜蝉衣闻言怔忡了一瞬, 原来竟是因为她。
师妹经过重大变故,以至于长大后性子冷清,沉默寡言, 但实则是面冷心热,这些年嘴上不说, 可每年师父为她施针的那段日子,师妹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所以今日,师妹放出毒蜘蛛, 其实是来给她撑腰的?
姜蝉衣眉眼顿时浮起几丝笑意, 连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但很快, 她又想起什么,收起笑意看向燕鹤, 道:“燕公子,对不住啊,师妹只是担心我, 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大师姐虽收起了笑容,但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很容易叫人沉溺进去,燕鹤别开眼,轻轻笑着:“无妨。”
“姜姑娘和白姑娘感情很好。”
姜蝉衣点头:“嗯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师妹很好很好的。”
她十一岁那年和师父将师妹带回了师门, 至今才五年, 但她总觉得她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了。
燕鹤看她一眼,道:“嗯,姜姑娘也很好。”
姜蝉衣闻言眼眸更明亮了,可随后想起什么, 凑近他,道:“你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心狠手辣?
眼前的大师姐澄澈无害,温柔通透,与心狠手辣有何关系?
不过很快燕鹤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正色道:“锄强扶弱,诛杀恶人,是为民除害,保护苍生。”
姜蝉衣笑容更深了。
“嗯,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伤害无辜的,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燕鹤动了动唇,想解释,可看着大师姐真挚热烈的眼神,他终只是点头:“好,那就有劳姜姑娘。”
卸下心事,姜蝉衣又是恢复了平日的神态,她看了眼前方的宣则灵,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燕公子,玉公子真的不是宣妹妹要找的人吗?”
她还是觉得以玉公子的性子不厌其烦的去问九个人买花环有些反常。
燕鹤一怔,她看出什么来了?
“姜姑娘可是怀疑什么?”
姜蝉衣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怀疑,只是觉得罢了,若真的是,他们早就相认了。”
燕鹤看了眼前方的背影。
那人虽一直离宣则灵很远,但其实她一直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未婚妻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其中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他猜的不错,此次事了,他甚至可能会暗中为宣姑娘择一门好亲事。
“总会找到的。”
半晌后,燕鹤道。
往事已逝,活着的人总要走出来才行。
姜蝉衣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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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亮,一行人便从裕县出发,往玱州而去。
没有车夫随行,便是云广白和玉千洲一人负责一辆马车,云广白抢到了替两位姑娘赶马车的权利,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十句有五句在问白安渝。
姜蝉衣被问的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恨不得点了自己的睡穴或者吃一包迷药一觉睡到玱州。
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启程时姜蝉衣抢先一步把玉千洲抢了过来。
云广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另一辆马车,看玉千洲的眼神也带着一股哀怨。
不知道的还以为玉千洲抢了他的心上人。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进了玱州城。
城门口例行检查,兵卫看见宣则灵惊的怔愣了好半晌,才失声道:“宣姑娘?”
在玱州,宣伯棠名气不比知府大人小多少,几个城门的人自然都认得宣家的娘子。
姜蝉衣没想到宣则灵会在城门被认出来,不由庆幸燕鹤有先见之明,在入城前让她戴了面纱,她的佩剑也交给了燕鹤。
玉千洲称公主喜欢用鞭子,玉京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她的佩剑暂时由燕鹤保管。
并得到了一根一看就贵的要命的鞭子。
兵卫长察觉到动静赶过来,见到宣则灵也是一惊,但下一刻帘子就被合上,兵卫长皱眉看向玉千洲,还没来得及发难就看见了他腰间的玉佩,脸色霎时一变。
“查清楚没有?能放行了?”
玉千洲冷声道。
兵卫见他这般态度,正要出声斥责便被兵卫长阻拦,并往后退了一步:“放行!”
兵卫不由焦急道:“头,宣姑娘在马车上,宣姑娘失踪多日,万一是他们劫持了宣姑娘……”
与此同时,周遭看见宣则灵的百姓也在议论纷纷:“不是说宣家娘子失踪了吗?”
“是啊,说是失踪好多天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闭嘴!”
兵卫长横眉瞪向议论的百姓,又看了眼离开的马车,才扬声道:“赶车的那位是玉家人,看年纪多半是玉家的公子,里头那位姑娘看着身份贵重,却不知是哪家娘子。”
众人闻言皆感震惊。
宣姑娘怎会和玉家扯上关系,还让玉家少东家亲自送回来?
且也没听说玉家有娘子啊?
这时另一个兵卫后知后觉道:“马车里那位戴面纱的姑娘的身份还没检查呢。”
兵卫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他:“还查什么查,赶紧去府衙禀报。”
兵卫连忙应下:“是。”
兵卫走后,另一人才低声道:“头,我听说今日解家来人了,多半是来退婚的,宣姑娘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提到解家,兵卫长脸色一沉:“退便退,本来跟宣姑娘定婚的也不是现在那位!”
当谁稀罕他解家!
如今那解大公子,比之前那位差远了!
随后,兵卫长似是想到什么,眼底浮现几丝异光,玉家少东家亲自送姑娘回来,难不成这桩婚事果真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此,可就太好了。
玉家背后是明亲王府,又是皇商,可半点不比姓解的差。
解家仗着在京中的大房狗眼看人低,若姑娘能与玉家结亲,也算出了口恶气!
“你们好生盯着,我去看看。”
“是。”
马车上,姜蝉衣眉头紧皱:“不是已经将你和我……和公主同行的消息告知你母亲了,他们方才怎还会说你失踪多日了?”
宣则灵也已经听见了,脸色一片煞白:“母亲一定会派人来玱州的,难不成是消息还没送来。”
他们这一路脚程并不慢,送信的人没到不是没可能。
“不会。”
马车外传来玉千洲的声音:“送急信平江到玱州再慢也就十天。”
而他们走了半月了。
“且玉家已经拦下了宣姑娘失踪的消息,就算宣姑娘与公主同行的消息还没传来,玱州也不应该收到宣姑娘失踪的消息,且百姓都已经知晓了,此时怕已经是满城皆知了。”玉千洲沉声道。
姜蝉衣闻言推开车门,问道:“那怎会如此?”
玉千洲眼底戾气横生,他很确定玉家将人截住了的,要么是宣夫人后头派人送宣姑娘与公主同行的消息被人拦了,要么,就是宣夫人派出来的人或是身边的人有问题。
“宣姑娘不妨想想,你若毁了名声对谁最有利?”
宣则灵一怔,喃喃道:“可我没与谁结过仇……”
她话音一滞,惊道:“难道是解家!”
姜蝉衣疑惑道:“可解家不是想要履行这桩婚事吗?”
宣则灵也想不明白。
那位解大公子几次三番对她示好,看着并不像是被逼迫的,但除了解家,她一时也想不到别家去。
“或许,解家不是不想解除婚约。”半晌后,又听玉千洲沉声道:“只是他们不敢违抗大房的意思,可若因为宣姑娘名声受损而前来退婚,就不一样了。”
姜蝉衣和宣则灵双双怔住。
一个小娘子长居深山,涉世未深,一个养在闺阁,后院安宁,哪里见过这样的龌龊手段,愣是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蝉衣突然道:“玱州最热闹的茶楼在哪里?”
宣则灵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道:“桦榕街,香茗楼。”
姜蝉衣立刻道:“玉公子,去香茗楼。”
话音才落,玉千洲就停下了马车,回头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云广白,云广白走到车窗旁,敲了敲车窗,问:“燕公子问宣姑娘,此地最热闹的茶楼在何处?”
宣则灵满眼诧异的看了眼姜姑娘,道:“燕公子怎也如此问?”
云广白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饶有兴致的挑眉:“哦?姜姑娘也这么问过?”
宣则灵点头,而后道:“桦榕街,香茗楼。”
“知道了。”
云广白笑着应了声,贴心的关上车窗大步朝后方的马车走去。
他跃上马车,拉起缰绳侧首朝马车里道:“燕公子,姜姑娘也要去香茗楼,你们约好的吗?”
燕鹤眼神微闪。
她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有宣则灵指路,马车很快就到了香茗楼,姜蝉衣推开车窗望了眼,露在面纱之外的眼底,蕴藏着丝丝怒气。
“玉公子,将公主驾临的消息透露出去,动静越大越好。”
宣则灵吓的立刻拉住她:“姜姐姐这是作甚。”
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用公主的身份向宣解两家证明她的清白,可若闹太大了,要如何收场。
“如今你失踪多日的消息已是满城皆知,若公主不出现在你身边,你的名声便无法挽回了。”
姜蝉衣咬咬牙:“若不让百姓亲眼看见,就算之后由府衙出面解释,他们也不会信的。”
宣则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样一来,风险太大了。”
就在这时,云广白已经走到马车前,恭敬地放好马凳,躬身道:“殿下,宣姑娘,到了。”
玉千洲瞥了眼他。
既要扮作公主侍卫,云少侠自然也装扮了一番的,换了身劲装,腰间还悬了块金色牌子。
那是宫中侍卫的腰牌。
平日意气风发的侠盗此时躬身立在马车前,神情恭敬而稳重,倒是演戏的好手。
而听得那声殿下,宣则灵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姜蝉衣的心也颤了颤,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宣妹妹,记住,我们性情相投,亲密无间。”
“且,万不可叫错了!”
宣则灵已经从玉千洲口中得知当今嫡公主的名讳。
姜蝉衣也从燕鹤口中了解了些当今嫡公主的性情,脾性火烈,一点就炸,喜欢用鞭子,总之是位很不好惹的主。
她没见过这样的小娘子,也不知道该要怎么演,不过,凶一点就对了!
“姜姐姐……”
宣则灵紧紧拉着她的胳膊。
姜蝉衣摸了摸腰间的鞭子,闭上眼,再睁眼时,美目一横,神态间尽显傲气:“阿灵,陪本公主去尝尝你们玱州城的茶。”
宣则灵目瞪口呆的被她拉出马车,再看到恭敬搀扶姜蝉衣下马车的云广白,她一阵错愕茫然。
他们怎么入戏这么快!
“殿下,请。”
姜蝉衣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燕鹤,咬咬牙,拉着宣则灵目不斜视的往茶楼走。
而此时,徐青天已经先他们一步进茶楼打点,作为公主的贴身内侍……至于为何从侍卫变成了内侍,自然是因为徐青天不会武功,扮作侍卫很容易穿帮。
对此徐青天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入城前才终于被说服,被玉千洲的十两金说服的。
“今日我们殿……主子包场。”
徐青天拍下一锭金子,掐着嗓子拿鼻孔看人:“要你们这里最好的位置,最好的茶叶,记住,一切都要最好的,我们主子脾性不好,上茶的人也挑机灵些的,惹了主子生气,没你们好果子吃!”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茶楼所有的人听见,很快就有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人谁啊,好生嚣张。”
“声音听起来好怪。”
“他主子谁啊,这么不好伺候。”
突然,人群中有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快噤声,乱说不得,小心祸从口出。”
“嘁,我说几句怎么了?”
“莫非,这位兄台知道他的来头?”
那人飞快看了眼徐青天,不知是想到什么,眼底皆是惊恐:“你们难道没听到他方才说漏嘴了么,他初时喊了一个‘殿’字,当今谁能被如此称呼?”
“而且,你们没见过宫中内侍?”
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但不知为何就是能被在场所有人听见。
茶楼立刻安静下来,响起一阵抽气声,掌柜的自然也都听见议论,惊疑不定的看着徐青天。
像是印证他们的猜测一般,徐青天不耐烦的又拍下一个金牌:“耳朵聋了吗,清场,听不见吗?”
能在玱州最旺的茶楼做掌柜,眼力自然不会差,一看那金牌后背便渗起了一层冷汗,忙从柜台走出来:“有失远迎,贵人勿怪。”
据他所知,这样的金牌是宫中才能用的!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道不耐且傲慢的声音:“小青子,还没定好位子吗?”
徐青天唇角抽了抽,而后一改嚣张神态,躬着身子笑容满面的迎上去:“主子,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狗腿子样十足。
姜蝉衣差点没绷住,狠狠掐了掐自己手臂,才压下唇角的弧度,眼神凌厉的扫了眼周围,语气一沉:“不是让你清场吗,这么多人,你让本公主……本姑娘坐哪里!”
掌柜的一眼就看见姜蝉衣腰间的鞭子,心头顿时大惊,他可是知道京中有位主子惯用鞭子!
他又飞快看了眼立在姜蝉衣身旁的冷脸少年,那把刀虽然普通,但他腰间却悬着一块金牌,再结合姜蝉衣那句遮遮掩掩的‘本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
掌柜的不再再乱看,恭敬的弯下腰:“贵人,小的这就清场,贵人楼上请。”
而同时,也有人看见了宣则灵,忍不住与同伴议论:“那是不是宣姑娘?”
“好像是啊,她不是失踪多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道啊,我听说解家今天都来退亲……”
“啪!”
话音未落,一根鞭子便抽到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一抬头,却见戴着面纱的小娘子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跟前,一脚踩在凳子上,提着鞭子厉声道:“是谁在这里造谣!给本公主报上名姓来!”
一句清清楚楚的‘本公主’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开在茶楼。
还不待众人回神,又见那小白脸脸色煞白的上来试图阻拦自称公主的小娘子:“殿下消消气啊,手下留情,不能杀,万万杀不得啊,陛下……老爷要是知道了,奴才定要脱层皮。”
虽然他试图遮掩身份,但仿若叫惯了的那句殿下和陛下,已将小娘子的身份暴露无疑。
桌子前的两个人此刻已吓得面无血色。
姜蝉衣喝道:“闭嘴!”
呵斥完,重重一鞭子甩在地上,怒气腾腾道:“你们两个给本公主说清楚,谁失踪了,又要退什么婚,说不清,今儿所有人都别想出这个门!”
不怪那位公主喜欢鞭子,甩起来啪啪啪的,确实威风。
徐青天抬着下巴睥睨着二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众人:“都听到没有,公主殿下问话都好好交代,否则今儿都别想出这个门!”
云广白面带煞气的握着刀柄,眼神凌厉的扫过众人,好像谁敢不配合,下一刻他的刀就要出鞘。
姜姑娘演的真好,有当年那小辣椒追杀他八天八夜的刁蛮劲了!
燕鹤看着那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三人,唇角抽了抽:“……”
是他表达有误还是他们演过了。
妹妹是脾性大,不是蛮横霸道。
除了曾经满城追杀过边境那位小公子八天八夜外,其他时候很好说话。
不过,他那次刚好随小叔叔出京,不在玉京城,倒是没有见过那个场面。
那是边境那位小公子唯一一次进京,他虽然一直没见过人,但见过他和妹妹每年一次的书信来往。
别的他不知道,吵架确实很厉害。
“啪!”
又是一鞭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伴随着小娘子娇蛮的声音:“都哑巴了,本公主问你们话呢!再不说话把你们都砍了!”
燕鹤默默垂下视线。
妹妹要是知道他在外头败坏她的名声,大概会把东宫给他掀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得罪了解家又如何?
被姜蝉衣逼问的二人早已是惊慌难安, 但其中一人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声音颤抖:“你……你如何证明你真是公主殿下?”
姜蝉衣正要开口,就听身后玉千洲道:“方才听你们说宣姑娘失踪了, 玱州城可还有第二个宣家?”
掌柜的方才一心都在姜蝉衣身上,此时才注意到玉千洲, 正要回话,却在看到对方腰间的玉佩后大惊失色,然后猛地抬头, 失声道:“少东家?”
玉千洲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玉家产业遍布各地, 涉及各行各业, 他也是到了香茗楼后看见牌匾上的徽记才知道这也是玉家产业。
他知道殿下来过玱州,想来殿下早就知道这是玉家产业, 所以就算方才宣姑娘没有说出香茗楼,殿下也会到这里来。
因为此情此景,没有人比玉家的少东家更能证明姜蝉衣‘公主’的身份。
“不知少东家驾临, 小人有失远迎。”掌柜的恭敬的行完礼,小心翼翼问道:“少东家,当真是公主殿下……”
玉千洲面色改色道:“今年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微服出京,因太子殿下另有要务,父亲便命我随行保护公主殿下。”
香茗楼坐落于玱州城最繁华的地带, 进出客人多是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本地叫的出名字的, 因此他们多多少少知道玉家与明亲王府的关系。
听说玉家主与那位小王爷可是在明亲王跟前拜了天地的结义兄弟, 真论起来,当今公主殿下也是能唤玉公子一声阿兄的,他既亲口认了公主的身份,那自然是假不了的。
死一般的寂静后,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慌忙跪下:“拜见公主殿下。”
随后茶楼中的人便跪了一地。
那二人更是再也绷不住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草民也是听说的。”
姜蝉衣紧了紧手中的鞭子,老天爷,事出有因,可别因此折她的寿。
随后硬着头皮道:“本公主问你,玱州可还有第二个宣家?”
那人慌忙摇头:“没有。”
“那你们说的宣姑娘失踪,指的又是谁?”姜蝉衣不耐道。
那人飞快看了眼她身后的宣则灵,艰难回答:“正是宣通判家的娘子。”
“胡说八道!”
姜蝉衣再次重重将鞭子甩到地上,怒不可遏:“宣姑娘一直跟本公主在一起,何来失踪一说?”
那人吓得身子一抖,趴在地上连声道:“公主明鉴,这几日城里都传开了,都说宣姑娘在刘家满月宴上被歹人劫走了,并非小的胡乱编造。”
姜蝉衣紧皱着眉,半晌后回头看向宣则灵:“本公主不是让人给宣夫人传了话,将你带走陪本公主游玩么,本公主怎就成了歹人?”
众人闻言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测,难不成所谓的失踪只是公主殿将宣姑娘带走了?
宣则灵攥紧手指,与她对视片刻,心一横跪了下去:“公主明鉴,臣女能陪公主殿下游玩,是臣女三生有幸,臣女母亲也以此为荣,特意给父亲送了信,万没有认为公主殿下是歹人的意思。”
姜蝉衣沉思片刻,又看向面前二人,皱眉道:“既然送了信,那为何如今满城都说宣姑娘失踪了?”
“还有,你们方才说的退婚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自是知无不言:“回殿下的话,这个传……谣言是五天前起的,夙安府解家今日来退婚恐怕多半也是因此。”
姜蝉衣喔了声,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久久没再吭声,在场的人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如此谣言,简直害人不浅!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姜蝉衣道:“小青子,本公主怎么觉得这事不大对?”
“本公主虽没有当面告知宣夫人便将阿灵带走,可也让人传了话,宣夫人也传了信给阿灵父亲,可如今,玱州怎会谣言横行?”
徐青天嘶了声,躬身道:“会不会是谁与宣姑娘有仇,特意损毁宣姑娘名声?”
宣则灵抹着泪,身影摇摇欲坠:“殿下,臣女未曾与人结仇,也不知为何有人如此害臣女,求殿下为臣女做主。”
徐青天煞有其事的点头:“姑娘名节何其重要,此人简直太过歹毒,殿下,抓到他定要剁了他!”
燕鹤淡淡瞥了眼徐青天。
“殿下,小青子说的对。”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云广白面色严肃道:“据臣所知,夙安到玱州最快也要三四天,谣言才传五日他们就来了,来的这么快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不如殿下去宣家看看?”
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心头皆震惊万分,难不成这事竟是解家在背后捣鬼!
宣解两家的婚事玱州城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与宣姑娘定婚的那位早就被赶出了解家,解家想要悔婚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手段未免太龌龊了!
退婚什么理由不行,非得葬送人家小娘子的一生?
一阵寂静中,姜蝉衣缓缓收回脚,将宣则灵拉起来,咬牙道:“走,随本公主回宣家,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狗胆敢污蔑本公主是歹人,查出来,本公主剁了他喂狗!”
徐青天:“嘁,狗都嫌脏!”
燕鹤眉心直跳。
希望妹妹回京时不走玱州。
见‘公主’被气的茶也不喝了,拉着宣姑娘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茶楼众人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尤其那二人,他们一度感觉自己看见了鬼门关。
“恭送公主殿下。”
等人走远,不知谁先呸了声:“这解家也太不要脸了!”
“嘁,你们知道吗,解家如今的主母是侧室扶正的,哪比得上正经主母,简直黑了心肝。”
“要我说啊,当年那位解大公子被赶出解家,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呢,我可是见过那位解大公子的,年纪虽小,却已能看出其秉性纯良,正直端方。”
“对啊,我当年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奇怪,解家先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贤淑良善,那位解大公子秉性皆随了母亲,怎么会做出那等忤逆之事。”
“听你们这么说也有道理,要不,我们去宣家看看?”
“有道理,走走走。”
一行人结伴往宣家而去,声势浩大,引得不少人侧目,一问之下才得知竟是公主驾临玱州,且盛传多日的宣姑娘失踪也另有隐情,如今公主正要去问责解家,这样的热闹可不少见,于是,队伍越来越庞大。
不过一个时辰,已是满城皆知。
_
宣家正厅。
解家来的是位管家,天生一副笑脸,但说出的话却叫在场的宣家人脸色一片暗沉。
“夫人知晓此事特意派小人过来问问,若是谣言便罢了,所以还请宣大人请宣姑娘出来一见,小人也好回去复命。”
宣公子握紧拳眼神凌厉。
如今谁不知妹妹随母亲去了平江省亲,哪里见得了!
他是故意的。
虽然他们本就不喜这桩婚事,退婚求之不得,但绝不能以妹妹的名声为代价。
宣伯棠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尽量压着脾气,道:“小女随她母亲回了平江,过两日便回来,至于谣言,既是谣言,便不可信。”
解管家闻言面露难色:“这……我自然是信的,可大人也知道流言可畏。”
宣伯棠面色淡淡的看向他:“此话言之有理,既然贵府有所顾虑,那这桩婚事便作罢。”
解家此时急着上门,他怎会不懂他们的意思,眼下灵儿生死未卜,他无心应付,这婚他本也不稀罕,退便退了。
解管家忙笑着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桩婚事是两家老祖宗定下的,又过了贵人的耳,怎能说退就退。”
宣公子闻言心中微定。
算解家有点良心。
然接下来解管家的话却让他顿时火冒三丈:“不过大人也知道姑娘家名节何其重要,虽然夫人不介意,但到底难抵悠悠众口,解家一府之主,未来主母断不能名声有污,所以夫人的意思是,婚事照旧,一切按照正妻的礼仪。”
原本夫人是一心想退婚的,若非公子不愿,夫人断不会愿意答应以正妻之礼迎娶。
按照正妻礼仪,言下之意就不是正妻了!
宣伯棠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啪’的一声,却是宣公子拍桌而起,怒声道:“你什么意思,让我妹妹做妾?”
解管家遂陪笑道:“是侧室,宣公子,如今宣姑娘失踪的事已经传到了夙安府,如何能再做得了正室,能嫁与夙安府为侧室,已是顶好的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姑娘失踪多日,别说嫁人,能不能活命都是两回事,如今解家愿意履行婚约,那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饶是宣公子脾性再好此刻也已忍无可忍,眼睛气的泛红,咬牙道:“滚!”
解管家笑容一滞,却并不生气,而是看向宣伯棠:“宣大人,公子年纪小不知此事严重性,但想必大人您却是清楚的,您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总好过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啊。”
宣公子见宣伯棠不言语,急道:“父亲!”
以妹妹那般傲气的性子,若要与人为妾,那就是逼她去死。
更何况她本就不喜这桩婚事。
解管家见此轻轻一笑,四平八稳的坐着,他断定宣家会答应。
不答应能怎么办呢?
失了名节的闺阁娘子,哪家愿意娶做正妻,若为妾,以宣家门庭,还能找到高过解家的不成?
良久后,宣伯棠缓缓站起了身,因女儿失踪大受打击加上几日不曾好眠,脸色已是极差,起身时身形颤了颤,扶住桌面才堪堪稳住。
宣公子心中一紧,忙道:“父亲,大不了妹妹留在家中便是,不是非要嫁人。”
解管家见此也起身,面色温淡道:“宣公子说笑了,哪有娘子留在家中一辈子不嫁的,待将来膝下无后,谁人尽孝?”
宣公子正要正要开口便被宣伯棠抬手制止,他看向面带笑意的解管家,缓缓开口:“劳贵府挂心,不过我宣伯棠养得起女儿,即便将来我与夫人百年归世,小女也还有兄长照应,小女可以在宣家一生无忧,就不讨贵府这碗饭吃了。”
宣公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解管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半晌才道:“宣大人,您可要考虑清楚了,留在家中的娘子,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闭嘴!”
宣公子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宣家的娘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解管家是解家家生子,赐了主家姓,在夙安解家除了主子们是最具有话语权的人,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解家荣辱,他的身后不止是夙安解家,还有京中家主,因此,他并不将一个小小的通判放在眼里。
对于宣公子的怒火他只是冷冷一笑:“宣公子误会了,不是我指指点点,而是平江夙安已是满城风雨,我理解二位的心情,谁也不想这种事发生,可既然已经出了事,那就该选择最好的解决方法,我知宣大人爱女如命,此时此刻理该为宣姑娘着想才是。”
“公子心悦宣姑娘,虽没有正妻名分,但必定不会委屈宣姑娘,待将来时间一长,谁又还记得呢,可若宣姑娘留在宣家,那就是一直提醒着世人宣姑娘名节有损。”
解管家顿了顿,才继续道:“若这种事落在别家,为了姊妹清誉,保家族名声,连命都得舍,况且宣大人也得为宣公子想想,宣公子如今已经定了婚事,若知晓宣公子要供养妹妹一生,大人确定隋家不会退婚?”
宣伯棠手撑在桌子上,脸色一片苍白,自从得到消息他就没睡过一晚好觉。
解管家的话是难听,可再难听他也只能受着,因为他清楚他说的是事实。
但他也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更不怕女儿嫁不出去,他只求女儿能平安回来,可他也知道儿子与隋家的娘子情投意合,若因此事断了儿子的姻缘,他亦心中难安。
“父亲,儿子不怕。”
宣公子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儿子会与隋家说清楚,若隋家介意,儿子便退婚,并赔偿隋家。”
不论如何,他都要先护住妹妹。
他算是看清楚了,解家就是个大火坑,他绝不会将妹妹送进那腌臜之地!
宣伯棠闭了闭眼,喉头微微动了动,似在忍耐什么,没有开口。
解管家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宣公子可莫要意气用事,失了隋家这门亲事,宣家如同断了一臂,何苦如此呢,再者宣公子与隋姑娘青梅竹马,宣公子舍得就这么退婚?”
“若与解家结亲,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于大人和公子将来的仕途也大有裨益,不知多少门庭为与解家攀亲,想将女儿送到解家为妾,公子都没答应,如今也是公子求情,夫人才愿意按原定的聘礼下聘,全宣姑娘脸面。”
“噗!”
宣伯棠再也忍不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宣公子面色一变,飞快奔过去扶住宣伯棠,急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来人,快请大夫!”
解管家冷眼看着这一变故,微微颔首道:“宣大人保重身子。”
“你闭嘴!”
宣公子怒声道:“来人,将此人打出去!”
宣伯棠被儿子扶着坐下,抬手抹去唇角鲜血,眼底一片冰冷,朝进来的管家和护卫下令:“宣家所有人听令,从此以后,解家的人不得踏入宣家半步!”
“滚!”
解管家眼底也有了几分怒气。
“我以为宣大人该知轻重,可要考虑好了再答复,若得罪了解家……”
“得罪了解家又如何?”
一道厉喝声打断了解管家,众人抬眸望去,便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戴着面纱手持鞭子的小娘子穿过院堂,快步往正厅而来。
不过此时没人去思索她的身份,因为她的身后,赫然就是‘失踪多日’的宣则灵。
宣伯棠微颤着站起身,半晌才不敢置信般唤了声:“灵儿!”
宣公子惊愕过后,也大喜过望:“妹妹!”
“父亲,妹妹回来了。”
宣则灵踏进正厅便看见宣伯棠唇边的血迹,当即飞奔过去,着急道:“父亲,父亲这是怎么了?”
宣伯棠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听来噩耗,夜夜被噩梦困扰,如今女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宣伯棠握着宣则灵的手,有万千问题想问,但最终只哽咽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宣公子也是眼眶湿润。
宣则灵泪流满面的看着父亲,不过一个多月,父亲竟似苍老许多,无需询问也知是为何,她咬唇跪在宣伯棠跟前,重重磕下头,哭着道:“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第30章 第 30 章 解家算哪根葱?
“快起来。”
宣伯棠微微倾身, 抹了泪,朝儿子宣泽容道:“快将妹妹扶起来。”
宣泽容上前将宣则灵搀扶起来,捏着妹妹的手臂上下打量了眼,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灵儿,可还好。”
得知妹妹被歹人劫走的消息, 他初时并不信,可始终不见平江有信回来,他便开始着急了, 原本他准备明日亲自去一趟平江, 好在妹妹回来了。
宣则灵忙摇头, 安抚父亲和兄长:“父亲,哥哥, 我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宣伯棠宣泽容闻言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下,虽然他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此刻知道女儿没有受欺负,当然是万分欣喜。
解管家自宣则灵一行人进来后就一直打量着姜蝉衣几人,眼底带着并不明显的审视。
他见过的贵人不少,眼前这些人个个气度非凡,绝非等闲。
可宣家娘子怎会同他们一起回来。
是以也不由令他想到刘家那边放出的消息, 说什么宣家娘子被公主带走了,这话解家自然不信, 人分明是在院子里被劫走, 宣夫人为此几度晕厥,刘家一夜灯火通明鸡飞狗跳,人怎么可能是被公主带走的。
且公主又怎会去那样偏僻的小镇上。
可眼前这几人,确实不像是凡夫俗子, 解管家正要出言试探,蓦地,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姑娘虽戴着面纱,但那双眸子却极其凌厉,让他下意识将话咽了回去。
然下一刻,一道厉风迎面而来,解管家只觉腿上一痛,被逼半跪在地上,他反应过来抬起头怒不可遏的盯着动手的人:“你干什么!”
姜蝉衣握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解管家,喝道:“你什么东西,也敢直视本公主!”
解管家所有的怒气僵住,将要出口的质问也瞬间咽了回去,惊愕的盯着姜蝉衣。
她,自称什么?!
宣伯棠父子亦是面色大变。
厅堂霎时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只听宣则灵同父兄解释:叭义死疤以流久留3“父亲,这位是公主殿下,女儿是同公主殿下一同回来的。”
满室沉寂中,小娘子的声音便格外的清晰,所有人恍然被拉回了神智。
当今唯有中宫嫡出才可称呼为殿下!
宣家父子自然是相信宣则灵的的,回神后宣伯棠忙起身往前两步要跪拜,然这时余光不经意间却看到了一个人。
宣伯棠面色大变,脚步顿止。
太子殿下!
他没有见过公主殿下,却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一面。
燕鹤对上宣伯棠的视线,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观宣伯棠神情竟是不知他来,金酒果然没来宣家。
宣伯棠同小王爷太子都曾打过照面,知道他们每年都会微服出京,见此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肃了神情后上前两步跪下:“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宣泽容与宣则灵也随父亲跪下,家主一跪,宣家其他人亦压下心中震惊跟着跪下参拜:“拜见公主殿下。”
解管家仍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姜蝉衣,她竟真是公主!
难不成刘家的消息是真的!
不,不可能,他们的人明明亲眼看见宣姑娘被劫走时的满院狼藉和宣夫人几度晕厥,甚至要寻死,那样的反应人怎么可能是跟着公主走的。
而且,公主殿下出京,解家怎会不知!
可还不等他质问,劈头又是一鞭子甩下来,这一次落在他另一条腿上,痛的他闷哼了声,整个人跪了下去,抬头就是公主凌厉的目光:“再敢直视本公主,挖了你眼睛!”
解管家没有见过公主,但却有所耳闻。
当朝只有那一位公主,自小便受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一等一的金尊玉贵。
他听说几年前边境将军家的小公子进京,曾被那位殿下追的满城跑了八天八夜。
由此可见那位的性子并不好相与,这一点,与眼前的娘子倒是相符。
解管家心头一凉,到底不敢再乱看,赶紧低下头去,可心中还是存疑,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道:“如何证明您是公主殿下?”
不待姜蝉衣出声,她身旁的徐青天便掐着嗓子盛气凌人道:“闭嘴!”
“你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殿下的身份!”
徐青天今日脸上特意抹了粉,又吊着嗓子,他一开口解管家的心又凉了半截。
他是见过宫中内侍的,眼前这小白脸可不就是内侍的作态,而能用内侍的只有皇家人。
云广白此时取下腰牌,冷着脸对着解管家:“看清楚了!”
解管家一抬眸就看见了那枚金牌,浑身一软跌在地上,后背已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
竟然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姜蝉衣已不再看他,转身朝宣家人道:“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宣公子宣宣则灵将宣伯棠搀扶起来,姜蝉衣便问:“本公主听说解家来退婚?”
提起这事,宣伯棠与宣公子面色微沉下来,宣伯棠恭敬回道:“回公主殿下,解家并非来退婚,而是来……解家说要纳妾。”
此时想起便觉屈辱,但公主问话他不敢不如实答。
纳妾?!
燕鹤等人脸色皆是一变,燕鹤看了眼玉千洲,果真见对方面色黑沉,眼底一片寒霜。
宣则灵脸色一白,身子跟着一颤,宣泽容忙扶住她,安抚道:“灵儿放心,我们没有同……”
一声鞭响打断了宣公子,随后便响起一声痛呼,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解管家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姜蝉衣拧着鞭子,怒气冲天:“解家多大的脸竟敢纳本公主看中的人为妾?”
解管家已是痛的头晕眼花,心中更是悔不当初,早知宣家娘子能入公主的眼,解家明媒正娶都来不及,又怎可能会提出纳妾!
“殿下误会了,是夫人听说宣姑娘出事,心中担忧,命小人过来探望。”解管家额头冒汗,忍着痛道:“解家与宣家的婚事照旧。”
宣公子正要发作,就听徐青天嗤笑出声。
“婚事照旧,什么婚事?”
解管家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什么忙道:“回公主殿下,解宣两家的婚事是两家老祖宗定下……”
“是吗?”徐青天鼻孔朝天,抄着手道:“可我怎么听说,宣家老夫人定的宣家孙婿早就被赶出解家了?”
“人都不在解家了,又哪里来的婚事?”
解管家一惊:“可是去岁已经……”
“已经什么?”徐青天瞪着他:“殿下说婚事没了就是没了,你待如何?”
解管家忙看向姜蝉衣道:“殿下,这……”
姜蝉衣懒得再理会他,抬手:“绑起来关进柴房,本公主会亲自去趟解家,看看解家是多高贵的门庭,敢要本公主的阿灵做妾。”
徐青天白了解管家一眼,嗤道:“不过一个府城,架子倒是端的大,公主看中的闺秀,便是皇子也嫁得,解家算哪根葱。”
宣则灵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徐公子可真是敢说。
姜蝉衣也默默地看了徐青天一眼。
牛皮不要吹太大了。
她毕竟是个假的。
解管家也顾不得痛了,忙不迭磕着头:“殿下误会了,解家断没有这个意思……”
徐青天不耐的斥道:“还不绑走,搁这儿碍殿下的眼。”
云广白瞥了他一眼,上前堵了解管家的嘴,等宣家护卫拿来麻绳,手脚麻利的就将人捆了个结实,拍了拍手:
“关紧点,别让他跑了。”
“是。”
宣家护卫恭敬的押着人走了。
解管家心道完了,可嘴却堵了,连求情都不能,如今只盼着家主早些收到消息好做应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解大公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带着媒人和聘礼往玱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