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渐入佳境 >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HAPPY WEDDI……

    31

    池镜头一次结婚, 没有经验,订完自己的婚服,才想起来还得帮他妈和姥姥各定一套婚礼上穿的衣服, 还有余闻嘉的妈妈和爷爷,每个长辈都得顾到。

    这天上午选完婚服, 余闻嘉就回学校了, 他的课题项目在赶进度, 只能在周末挤时间。池镜给他妈打电话,说下午带她跟老太太去挑婚礼要穿的衣服,谁知他妈朗声一笑:“哪儿需要你操心, 早买好了。”

    余闻嘉和池镜日常繁忙,虽然目前在备婚中,但家长们也很少打扰他们,能自己办的事就自己办了。衣服还是余闻嘉的妈妈约着池母一起去挑的,爷爷和姥姥的也置办了。

    池镜他妈以前是公交车司机, 前两年刚退休,现在领着退休工资,照顾着姥姥,日子过得很清闲。她说自己现在闲得很, 难得有点能忙的事, 高兴得不得了。

    她还跟池镜说, 昨个儿他加班,余闻嘉来他爷爷家吃饭,也说要带他们买婚礼上穿的衣服。

    池镜对于自己快要结婚这件事,其实没有太大的实感。

    因为从决定跟余闻嘉形婚到现在,基本上每一个环节都是余闻嘉在主导,而他只是被推着往前走, 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可这种被动并不是被迫,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顺从,而余闻嘉在结婚这件事定下来之后,也没再做过什么让池镜措手不及的事。

    飓风渐渐平息。

    池镜现在就像一只被泡在温水里的青蛙。

    似乎能预见自己的结局,可又跳不出去。

    下午没事,池镜又和仇亦一起去爬山了。

    本来仇亦约的他上午,前几天就约了,池镜没空,就改到了下午。仇亦还让池镜带上丁铭,丁铭要帮他亲戚家的孩子补课,就没过来。

    “他是老师?”上车后,仇亦问池镜。

    “嗯,高中老师。”

    “看不出来啊。”仇亦笑了笑,“他教什么的?”

    “物理。”

    “丁老师还是太好说话了。”仇亦说,“这种亲戚,压根没必要搭理。周末让人给他家孩子补课,心里得多没数才能做出这种事。”

    池镜笑了下:“不是他好说话。”

    仇亦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亲戚不是一般关系的亲戚,当医生的,救过他妈的命。他给补课的那孩子,小霸王一个,只有他能治得住。”

    “这么说,这事儿还是他自己乐意的了?”

    “不是自己乐意,刀架他脖子上也逼不了他。”

    仇亦笑了起来。

    这次爬的山比上次高,差不多三小时才登顶。山顶有一座小寺庙,人烟稀少。

    上次有丁铭在,一路上聊着天热热闹闹的,不像今天,池镜和仇亦登山途中基本没说什么话,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享受着空山绿野带给他们的宁静和自由。

    两人坐在寺庙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登顶后很久都没有说话。仇亦两手朝后撑着石头,身子微微后仰,闭着眼睛。池镜躬起一条腿,望着山下的风景。

    半晌过后,仇亦睁开眼,从包里拿出运动饮料喝了一口。然后他翻出一袋士力架,递给池镜。

    池镜肩膀被碰了一下,他回了下头,看到仇亦手里拿着一袋士力架。

    池镜接过道了声谢,他一边撕开包装袋,一边说:“有件事,还是觉得得跟你说一下。”

    仇亦喝了口饮料,舔了舔嘴角,问:“什么事?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是大事啊?”

    池镜咬了一口士力架,说:“下个月中旬我结婚。”

    仇亦握着饮料瓶的手一顿,表情僵住了。

    池镜看向他:“邀请你参加婚礼,有空的话就过来。”

    仇亦咽了下口水,沉默地把饮料瓶盖盖上。大概过了半分钟,他才开口:“感觉你话还没说完。”

    池镜笑了声:“说完了。”

    “肯定没说完。”

    仇亦这么个心思细腻的高敏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从他现在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我不是很想回答。”池镜打开水袋喝了一口,“所以直接揭过这一茬,什么也别问,行吗?”

    “我问了你也得说啊。”仇亦哼笑一声,似乎已经消化了这件事,“所以结婚,是真的?下个月?”

    池镜“嗯”了声。

    “我就问一个问题。”仇亦说。

    池镜点了点头:“你问。”

    “结婚对象是哪位?”

    池镜低着头,把士力架的包装袋塞进随身携带的密封垃圾袋里,说:“你不认识。”

    “是送你领带的那人吗?”

    池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仇亦眯了下眼睛:“猜对了?”

    “这么久了,还记得那领带呢。”

    仇亦笑了笑:“我是记得送领带的人。”

    池镜挑眉:“我不记得那天你俩有接触过。”

    “是没接触,但我知道是谁。”

    “是你生日那天最后来的那个人,是吗?”

    池镜喝了口水,说:“记性真好。”

    仇亦说笑道:“长那么帅,很难不记得啊。”

    仇亦是个情感感知能力非常强的人,联系到上次爬山池镜问他的那些,有些事一想就通了。但他同时也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他不可能去打探池镜的私事。

    所以后来他也没再问什么,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池处,你这是摊了一笔糊涂账啊。”

    丁铭下午没能去爬山,就约了他们晚上一起吃饭。仇亦已经跟人有约,去不了,隔着电话跟丁铭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了丁老师,下次再约吧。”

    丁铭爽快道:“成。”

    “我先回家洗个澡,出了一身汗。”池镜对电话那头的丁铭说。

    “那我等会儿直接去你家接你。”

    “行,我差不多半小时到家。”

    “那我一小时后过来。”

    池镜一天没在家,家里就变了个样——变成了婚房模样。

    池母之前托人送来的那些婚房装饰物,池镜一直搁在箱子里没动,她今天闲着没事就来这把那些能贴的装饰物都贴上了。

    池镜一进家门,就见客厅电视背景墙上十分醒目地贴着一张大大的“囍”字。

    沙发后面的墙上也贴了,“囍”字旁边各贴了一个爱心,下面还挂了一串红色的英文:HAPPY WEDDING。

    入眼都是红色,池镜却是两眼一黑。

    他走去卧室打开房门看了一眼——万幸,他妈只是稍微装饰了一下客厅,放过了他睡觉的地方。

    余闻嘉今天不用去医院,在实验室泡了一下午,到点就去超市买了菜,来池镜家做饭。他知道门锁密码,但每次进门前都会先敲下门。今天跟往常一样,屋里没人应,他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余闻嘉还在玄关就看到了客厅墙上的“囍”字,他看着那个“囍”字愣了愣,而后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浴室的灯亮着,磨砂玻璃门上蒙了一层水汽,几乎变成完全不透明的白色。

    余闻嘉往浴室扫了一眼,停顿两秒,旋即收回目光,拎着买的东西走进了厨房,顺便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好像再多关一扇门,就能屏蔽掉自己脑子里那些杂念似的。

    池镜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走了出来,厨房里传来声音,他脚步一顿,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厨房门关着,但饭菜香还是隔着门缝飘了出来。池镜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他舔了舔嘴唇,转身往卧室走去。

    池镜回房换了身衣服才出来,他走到厨房门口叫了声:“闻嘉?”

    余闻嘉在里面应了一声,没有立刻开门。

    “怎么关着门?”

    “你洗好澡了?”

    “嗯,洗好了。”

    余闻嘉把移门推开,池镜就站在厨房门口,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

    余闻嘉身上套着围裙,围裙底下是一件灰蓝色的毛衣,这衣服衬得他气质有点温柔。他今天上午穿的不是这件,可能是晚上有点冷,换了件厚实的。

    他视线微微向下,看着池镜。

    “我以为你不在家才进来的。”余闻嘉说。

    余闻嘉每次来给池镜做饭,都是做完就默默走人了,这一个月里,余闻嘉来过这里七八趟,池镜是第一次在家里碰见他。

    今天要是没碰到,他八成又要做了饭就直接走人了。

    “我今天要是不在家,你又打算做了饭就走人?”池镜看着他,“你是田螺小伙?”

    “今天你在,田螺小伙可以等你吃完再走。”

    池镜被他逗笑了,问他:“你自己做的饭,怎么每次自己都不吃?”

    “我在食堂吃过了,饭是给你做的。”

    池镜微微抿了下嘴唇。

    “汤快好了。”余闻嘉脱下了围裙,转身挂在厨房的墙上。他把挽到手肘处的袖子放下来的时候,池镜才注意到他右边半条袖子是湿的。

    “袖子怎么湿了?”

    “刚溅到汤了,用水搓了一下。”余闻嘉说。

    “直接放洗衣机洗了吧,你去换件我的衣服穿。”

    “你的衣服我穿不下,不合身。”

    池镜挑眉:“合着上次睡这儿穿的不是我衣服?”

    上次余闻嘉穿的算池镜衣柜里最宽松的一套居家服,但也只是堪堪能穿上,布料都绷在身上,变成了紧身款。

    “勉强能穿,就是穿上像紧身衣。”

    池镜笑了:“那你这湿着不难受吗,大冷天的。去卫生间拿吹风机吹一下吧。”

    “嗯。”

    余闻嘉进卫生间后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丁铭是卡着时间过来的。

    池镜走去开门,丁铭都没打算进来,他偏了偏头:“走吧。”

    池镜说:“我不出去吃了。”

    “嗯?怎么个意思?”说话间,丁铭闻到了屋里的饭菜香,“——你做饭了?”

    池镜还在想要怎么跟丁铭说,丁铭闻到饭香味已经自觉走进了屋里,“这么香,真做饭了啊?”

    闻着是真香,不过他还是对池镜的厨艺保持怀疑:“你是不是订餐了?”

    池镜还是不知道说什么,要说的太多了,不知道先说哪个。

    不管怎样,丁铭已经在这了,他也不可能把人往外赶。池镜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拖鞋给丁铭,丁铭顺手接过,弯腰换鞋才发现鞋柜旁边有一双浅灰色的球鞋,跟鞋柜里的鞋一对比,能看出来码数偏大。

    看着不像是池镜的鞋。

    “这谁的鞋?”丁铭换上拖鞋,看着那双运动鞋问池镜,“家里来人了?”

    池镜“嗯”了声。

    “谁啊?”丁铭往屋里走,结果刚走到客厅,就倏地站住了脚。

    他顿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客厅墙上那个大大的“囍”字。

    丁铭人都懵了:“什么情况……”

    吹干衣服的余闻嘉从浴室走了出来,跟站在客厅的丁铭对视了一眼。

    丁铭微微睁大了眼睛,更懵了。

    第32章 第 32 章 余闻嘉是抓鼠高手。

    32

    丁铭静止在原地, 短暂的沉默之间,池镜先开了口,他对余闻嘉说:“我跟丁铭本来打算出去吃饭的。”

    余闻嘉点了下头, 问:“现在呢?”

    池镜笑了声:“你说呢。都说了是‘本来’。”

    他俩说着话,丁铭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墙上的“囍”字上——余闻嘉出现在这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个“囍”字出现在这就非常奇怪, 而且已经不是奇怪了, 简直就是诡异。

    他现在稀里糊涂的,能抓住的重点不多。

    丁铭指了指墙上的那个“囍”字,问池镜:“这是干什么?新流行的婚庆风装修?”

    “啊。”池镜点头,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今天刚竣工,我妈总设计师。”

    “别他妈跟我开玩笑了你,”丁铭说话声调高了一个度,“这啥啊?你房子租出去给人当新房了?”

    结婚的事迟早要告诉丁铭, 丁铭今天过来,池镜就已经预备好通知他了。

    “我自己的房子当然是我自己的新房。”池镜说。

    余闻嘉看了池镜一眼。

    丁铭脸上的肌肉一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先坐,等我一会儿, 有样东西要给你。”池镜对丁铭说。

    池镜说着走去了书房, 丁铭看向余闻嘉, 人还是懵的:“闻嘉,他刚说什么?你听清没?”

    余闻嘉应了声:“嗯。”

    “他说这是他自己的新房,他说的是这话吗?”丁铭现在不仅怀疑人生,还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说话间,池镜已经拿着要给丁铭的“东西”从书房里出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张请柬、一盒喜糖,走过来往茶几上一放, 跟丁铭说:“等会儿别忘了带走。”

    丁铭在原地顿了三秒,随即走过来打开请柬看了一眼——

    [诚邀丁铭先生参加

    新郎:余闻嘉&新郎:池镜

    结婚典礼·敬备喜宴

    婚礼时间/Time:20xx年12月18日

    婚礼地址/Address:蕴蓝公馆]

    丁铭猛地抬头看向池镜,随即视线又转向余闻嘉,表情错愕。他没说话,又立马低下头去看请柬。

    [新郎:余闻嘉&新郎:池镜]

    ——丁铭的眼睛钉在这一行字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半分钟他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池镜,手指在请柬上:“……你?你跟闻嘉,结婚?”

    池镜点了点头。

    “你们……”丁铭此刻组织语言有点困难,“不是……你俩,你们……啊……?”

    池镜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请柬,合上后放回了茶几上,“一会儿再说这事儿,我要吃饭了,菜都凉了。”

    池镜爬了一下午的山,肚子早就饿了。想到余闻嘉做的那一桌子菜,他现在被馋虫折磨得有点难受。

    “镜哥。”余闻嘉叫了声。

    池镜看向他。

    “我先走了。”

    “怎么了,医院那边有事?”

    “不是,实验室那边。有老鼠跑了,我回去抓老鼠。”

    池镜愣了一下:“……啊?”

    余闻嘉刚才在浴室接到了实验室学弟打来的求助电话,说是准备开胸取心脏的小鼠越狱了,现在满实验室找也找不到,别的没什么,就怕小鼠逃窜在外,咬坏实验室仪器的电线。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余闻嘉是抓鼠高手,找老鼠一找一个准,也一抓一个准。这实验室的人都知道,所以人家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向他求助。

    “学弟用来做实验的小鼠,”余闻嘉跟池镜解释,“越狱了,我回去帮忙抓一下。”

    池镜“噗嗤”一笑:“怎么还要你去抓?”

    “我抓老鼠厉害。”

    池镜低头笑了一会儿,抬头道:“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你去吃饭,我走了。”

    余闻嘉没让池镜送他,跟丁铭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余闻嘉跟丁铭道别那会儿丁铭还在看请柬,闻声抬头应了一声,等他回神,余闻嘉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丁铭刚才压根没听余闻嘉和池镜说了什么,他一直在反复确认那张请柬上的名字。池镜和余闻嘉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有点缓过来了。

    池镜走去餐厅。

    丁铭拿着请柬跟过去。

    池镜盛了两碗饭,丁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卖相这么好,肯定不是池镜做的。

    “这菜是闻嘉弟弟烧的?”丁铭问了句。

    “嗯。”池镜把饭碗放他面前。

    池镜猜丁铭应该跟池明一样,大概率不会相信他和余闻嘉会谈恋爱,一会儿估计有的是话要问。

    可丁铭接下来的反应却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丁铭捏着请柬在池镜面前晃了晃。

    池镜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丁铭挑眉道:“怎么了,这还不让问啊。”

    这会儿池镜才意识到,让丁铭觉得意外的好像只是他和余闻嘉突然结婚这件事,而不是他们在一起这件事。

    池镜沉默着,丁铭忽然又问:“你俩不会是上学那会儿就在一起了吧?”

    池镜愣了一下,眉心蹙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出国的时候他才刚成年,想什么呢。”

    丁铭笑了声:“那倒是我想远了。我看你那时候宠他宠得挺厉害,快赶上你亲弟了。”

    池镜心里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本来还没决定要不要跟丁铭坦白假结婚的事,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坦白也没事,少一个人知道实情,这件事就瞒得越严实。

    如果丁铭没说刚才那些话,池镜可能真的不一定会告诉他实情。

    池镜垂眸沉思片刻,开口道:“我跟他是假结婚。”

    丁铭抓着筷子的手一顿,刚刚平息的大脑,又开始燃烧。他嘴巴一张一合,卡壳了一样,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屋里静得只剩下池镜吃饭的声音,丁铭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铭放下了筷子,表情变得严肃:“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

    “你别长话短说,说清楚了,详细说。”

    池镜跟丁铭坦白了一切,但他似乎不是为了坦白,只是为了撇清,撇清被丁铭误会的他和余闻嘉之间的关系。

    他好像只是为了告诉丁铭,他跟余闻嘉清清白白。

    因为池镜告诉了丁铭整件事的原委,也因为丁铭不像池明那样熟悉余闻嘉和池镜之间的亲疏关系,所以池镜和余闻嘉形婚的决定在丁铭那儿倒显得挺合乎情理。

    丁铭不那么敏感,同时也是个局外人,很多事他看不清。

    “所以你俩将来都不打算结婚,他又想给你帮忙,然后为了在老太太那儿有个交代,你俩就这么凑一块儿了?”

    池镜点了点头:“不愧是当老师的,概括能力确实强。”

    “还有心思跟我说笑呢,这么大的事,你就不怕以后兜不住?”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家长那边都已经知道了。”

    丁铭啧了一声:“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呗,今天我要不来,你是打算结婚那天再通知我?”

    “对了,婚礼你还请谁了?”丁铭问,“不会我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没请谁,就你,还有仇亦。”

    “就我俩?没别人了?”

    “人多了兜不住。”

    “你也怕兜不住……这么说我对外还得帮忙瞒着是吧?”

    “嗯,是。”

    那天池镜跟丁铭聊了挺久,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丁铭走后,池镜给余闻嘉发了条微信,问他:小老鼠抓着没?

    余闻嘉:抓着了。

    池镜:厉害。

    过了大概两分钟,余闻嘉发了个微信自带表情:[得意/]

    之后几天,余闻嘉都没再有时间去池镜家。这天余闻嘉值班,晚上夜查房,今天他跟另一位住院医师值一线班,本来应该跟着住院医一起下病区,但住院医下午跟了一台手术到现在还没结束,他就卡着平时的时间自己去了。

    余闻嘉这一晚上没怎么消停,齐教授前两天刚接手的一个病患,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晚上频发心绞痛,紧急带去急诊检查,然后送ICU上了主动脉内球囊反搏泵,折腾到凌晨两点多。下半夜也基本没什么时间休息,值班室一会儿一个电话,一直在处理患者。值一线班就是这样,随时都是待命状态。

    早上下夜班后余闻嘉跟着去查房,查完房回办公室写医嘱,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趁着午休时间补了会儿觉,下午又跟了一台主动脉瓣膜置换手术,一点开始手术,晚上五点半结束。

    这个点下班算早,余闻嘉收拾完刚出医院,就给池镜发微信,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通常情况下,池镜有空才会回复,没回的话,余闻嘉就会自己去超市买菜。

    池镜明天要去外地参加一场领事工作年度交流会,参完会第二天还要去国外。交流会在明天上午,助手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余闻嘉给池镜发消息的时候,池镜刚从单位回来,正在家收拾行李。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回国快半年了,池镜方方面面都有改变,之前他不常用微信,听到消息提示也不敏感,会下意识忽略,除非是电话提示声,他才会即时看手机。

    如今他对消息提示音变得敏感,尤其是傍晚这个时间点。

    余闻嘉不常在微信上找池镜,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在余闻嘉下班的时间段。余闻嘉平时很忙,池镜老早之前跟他说过不用来帮他做饭,自己可以在单位食堂吃,一定按时三餐,好好吃饭。

    然而说了没用,余博士喜欢先斩后奏,他每次问池镜想吃什么就是象征性问一下,到饭点了给池镜发个消息,通知他家里有饭,不给池镜留余地。

    池镜不是不清楚,余闻嘉的乖都是假象,他其实骨子里非常强势。

    池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余闻嘉:今天要吃什么?

    池镜直接给余闻嘉打了个电话,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一边跟他通话一边收拾行李。

    “我明天出差,一会儿就去机场了。”

    “不在家吃饭?”

    “嗯,上飞机吃。”

    “出差几天?”

    算上出国的日子,池镜说:“估计要五六天。”

    距离他们结婚的日子也就不到十天的时间,池镜出差一周,回来没几天就要婚礼了。

    “什么时候去机场?”余闻嘉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收拾行李呢,”池镜看了眼墙上的钟,“差不多六点四十走。”

    时间还够。

    余闻嘉立刻乘地铁回了趟学校。从宿舍出来后,他本来想直接打车去池镜家,一想下班晚高峰路上肯定堵,就还是坐了地铁。

    这个点哪哪儿都堵,路上堵车,地铁站堵人。十二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余闻嘉愣是在拥堵不堪的地铁里挤出了一身汗。

    为了省时间,池镜的助手直接打了辆车来接他,还提前到了。

    六点二十分,池镜接到了助手的电话。

    “池处,我已经到了,在小区门口。”

    “好,我马上来。”

    “需要我帮忙拿行李吗?”

    “不用。”

    池镜下楼的时候,余闻嘉刚从地铁口出来。

    地铁站离池镜住的小区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余闻嘉直接跑了过去。

    池镜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助手上前来帮他拿公文包,手伸过来的一瞬间池镜瞥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池镜晃神了两秒——

    从决定跟余闻嘉结婚到现在,他完全没想到婚戒这一茬。

    “小飞。”池镜叫了声。

    “哎。”陈逸飞转过头。“怎么了池处?”

    “结婚了?”池镜垂眸看着他手上的戒指,“之前没见你戴戒指。”

    陈逸飞摸着脖子腼腆一笑:“还没呢,刚订婚。”

    池镜点了点头,问他:“你的戒指是定制的还是直接买的?”

    “定制的。”陈逸飞打开后座车门,“怎么了池处?”

    “定制的话,工期大概多久?”

    “我这个好像是半个多月吧。”

    “这么久……”池镜垂眸沉吟片刻。距离婚礼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定制的话肯定来不及,等他回国再买,时间也有点紧。

    这么想着,池镜决定这次出国就把婚戒给买了。

    池镜刚坐进车里就接到了余闻嘉的电话。

    “闻嘉?”

    “你还在家里吧。”余闻嘉的声音有点喘。

    “刚上车,怎么了?”

    “你上车了?”余闻嘉在小区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看到小区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他看到了坐在后座的池镜。

    人行道的绿灯亮起,余闻嘉来不及说什么,穿过人行道,穿过熙攘的人流,奔向马路对面。

    “闻嘉?”

    电话那头只有“呼呼”的杂音。

    池镜举着手机无意识间转了下头,然后隔着窗户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人流,步履急促,朝这边跑来。

    池镜看着窗外一愣,司机启动了车子,池镜立马开口:“师傅等一下。”

    池镜按了下车窗,片刻的工夫,余闻嘉已经来到他面前。他站在车外,很重地喘着气。

    “……怎么了?”池镜有点愣。

    余闻嘉缓了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雾蓝色的丝绒戒指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银白色的对戒。

    池镜看着戒指一愣,他身后的助手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两枚对戒余闻嘉很早就定了,前天店里刚通知他去拿。前两天他一直没空给池镜,本来打算今天给,但池镜马上又要出差。池镜要外出一周,他不想再等那么久。

    余闻嘉把尺寸偏小的那枚拿了出来,池镜还在愣神,余闻嘉开口道:“试一下婚戒合不合适。”

    池镜回过神,抬眸看了他一眼。

    “手。”余闻嘉说。

    池镜愣了片刻,把手伸出了窗外,余闻嘉轻轻握住,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严丝合缝,尺寸合适。

    “既然合适,就戴着吧。”余闻嘉说。

    池镜还要去机场,余闻嘉不想耽误他赶飞机。

    “我走了,下周再见。”

    池镜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余闻嘉就转身离开了,折返回那条他刚刚走过的人行道。

    第33章 第 33 章 可以吗?

    33

    池镜低头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 还在愣神。

    心脏和时间仿佛一同静止了。

    司机师傅是中年女士,她看着后视镜笑得一脸喜气:“小伙子,我这车能开了不?”

    池镜回过神:“……嗯。”

    陈逸飞瞄了一眼池镜手上的戒指, 随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涉及领导私生活的事,他选择装瞎。

    池镜拿出手机给余闻嘉发了条消息: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余闻嘉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有一阵了, 前两天刚做好。

    想到上次买婚服, 池镜怕这戒指又是余闻嘉斥巨资买的。他刚在对话框里打下“花了多少钱”几个字, 想了想,又删掉了。

    戒指都已经戴在他手上了,问这个没有意义。

    池镜:你怎么知道我戴多大尺寸的戒指?

    余闻嘉:上次去你家写请柬, 那天量的。

    池镜回忆了一下——那天后来他睡着了,余闻嘉应该就是在他睡着期间量的。

    那天……大概也是余闻嘉把他抱去床上的。

    客厅离卧室有段距离,他想象不出余闻嘉力气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睡得有多死。

    池镜:那天怎么没叫醒我。

    余闻嘉:抱你都不醒,还叫你呢。

    池镜看着屏幕眨了下眼睛, 随即摁熄屏幕,转眼去看窗外。手机震了一下,他迟疑片刻,低头看了一眼。

    余闻嘉:哪天回来提前告诉我, 我来接你。

    机场离余闻嘉学校挺远的, 池镜回:不用, 到时候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余闻嘉:我来接。

    余闻嘉在小事上犟的时候,池镜一般都拿他没辙,会顺着他。

    他回:好的。

    正式婚礼前四天,也就是池镜出差回来次日,池镜和余闻嘉抽空去了趟婚礼场地,婚礼仪式负责人需要他们熟悉一下仪式流程, 到现场提前排练一下。

    其实也没几个流程,就是入场、证婚、交换婚戒。本来西式婚礼流程就少,这场婚礼又是一切从简,池镜和余闻嘉把能省的环节基本都省了,连誓词环节都省了。

    负责人问:“证婚人的话,两位是需要我们这边安排专门的牧师,还是请自己的亲友?”

    今天两家人都跟着一块过来了,老爷子一听,不是很乐意:“牧师?讲洋文那种?”

    负责人笑着点点头。

    “他俩又不信教,找牧师证婚干嘛。”老爷子说,“换个,换亲友。”

    余母笑了声:“您这是刻板印象了,让牧师证婚的也不一定都是信教的。”

    老爷子摇摇头:“那也不要。”

    “要不咱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老爷子闻言看向余闻嘉和池镜:“孩子们呢,你俩什么意见?”

    池镜看了余闻嘉一眼,余闻嘉说:“听你的。”

    池镜随即朝老爷子笑了笑:“孩子们跟您达成一致意见。”

    老爷子高兴了:“我就说嘛,找自己人就成了。找个外国人证婚,都听不懂他讲什么。”

    “那你们得赶紧把人定下来。”池母说。

    “让池明证婚吧。”池镜说。

    池明正拿着手机回消息,闻言抬了下头:“我??”

    至少池明知道假结婚的事,让他证婚,池镜心理负担会没那么重。当然他也可以找丁铭,但现成的壮丁就在面前,不抓白不抓。

    “弟弟能给哥哥证婚?没听说过。”

    “你是我弟,又跟闻嘉是同学,跟我们俩都沾点关系,当证婚人不是最合适不过?”池镜给的理由很充分,这话也是说给家长听的,让他们挑不出毛病。

    池明幽幽道:“我看你是懒得找,拉我当壮丁呢吧。”

    知兄莫若弟,池镜挑了下眉:“你不乐意?”

    池明倒不是不乐意,他是客观上觉得自己不合适。

    “那么浪漫的场合,你确定要我这张淬了毒的嘴给你俩证婚?”

    几位长辈被他逗笑了,不过池镜这个提议他们倒是都没异议。

    “给你证婚可以。”池明双手抱胸,跟池镜提要求,“得有现成的证婚词给我,简单点,别太肉麻,也别太长,最好两三句话就完事儿。”

    池母笑着拍了他胳膊一下:“让你干点事儿要你命了。”

    “我那天不是还要送戒指吗。”池明说。

    “两个都你干吧,反正就顺手的事。”池母豪迈道,“省事儿。”

    池明迷惑:“……妈妈,省事儿是这么省的?”

    池母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背说:“得了,到时候我问下你小叔,让楠楠送戒指也行。”

    “还好是没伴郎,不然这伴郎的活也得给我。”

    池明应下了这事,之后负责人就跟他们讲了一遍仪式流程,还给池明提供了现成的证婚词模板。西式证婚词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池镜看了眼说:“还能再改改。”

    “那你改。”池明说,“回头给我个最终版本。”

    池镜点头应下。

    池镜这个婚结得,相当的松弛。

    婚礼的日子恰好在周六,他和余闻嘉连婚假都没请。仪式又在下午,准备时间非常宽裕。

    甚至婚礼前一天,余闻嘉还在医院加班,晚上十点半才下班。他下班后直接回了学校宿舍,早上八点去了池镜家。

    敲了几下门,屋里没人应,余闻嘉就直接摁密码进了屋。

    他从没在早上来过池镜家,所以也不知道池镜休息日一般都起得很晚。公馆那边的化妆师约好十点过来帮他们弄造型,池镜定了八点半的闹钟。余闻嘉在厨房做早餐,八点半整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闹铃声,三秒后,响声停止。又过了五分钟,闹铃声再次响起,然后三秒之后,再次停止。

    池镜平时挺自律一人,一到休息日就起床困难。

    他挣扎到八点四十五才从床上坐起来,洗漱完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余闻嘉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两个人都挺松弛的,好像今天压根没有结婚这项行程。

    余闻嘉抬了下头。池镜刚洗完脸,额前的头发沾了水,有点湿。他也刚醒神,表情还有点懵懵的。

    “镜哥。”余闻嘉叫了声。

    池镜回过神:“嗯?”

    “是忘了今天要跟我结婚?”

    池镜愣了一下,笑道:“真要忘了,我得睡到中午才起来。”

    “这么能赖床。”

    “啊。”池镜点了点头,“我是睡魔。”

    余闻嘉垂眸笑了声,说:“早饭在蒸箱。”

    “你吃没?”

    “吃了。”

    “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在卧室。”

    “嗯。”

    池镜吃早饭的当儿,余闻嘉去卧室把之前订的西装换上了,系领带的时候依然不很熟练。他进卫生间照了下镜子,这次领结系得还算看得过去。

    ——但肯定没有池镜系得好。

    余闻嘉随手扯了一下领结,又将领结扯松了。然后他走出卫生间,走去餐厅。池镜在厨房洗碗,听到身后传来余闻嘉的声音:“镜哥。”

    池镜回了下头,不由得一愣——余闻嘉没穿外套,只穿着衬衫和修身的马甲。这一身是量身定制的,穿上身呈现出来的效果比之前的样板套装要更好。

    池镜随手关掉水龙头,问:“怎么了?”

    “领带,”余闻嘉说,“我系不好。”

    “又要我帮忙啊?”池镜笑了声。

    “嗯。”余闻嘉点头。

    池镜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旁边沥水架上,然后挤了点洗手液重新洗了下手,擦干后走过去给余闻嘉系领带。

    池镜手上有股淡淡的洗手液香味,余闻嘉一低头就能闻到。他刚才用热水洗手,这会儿手指还泛着点红。

    十点,化妆师和摄影师准时到达,帮他们化妆、弄发型、拍照。化妆师难得接到这么轻松的活,两位帅哥底子摆在那儿,只需要上个轻薄的底妆。

    本来池镜和余闻嘉都不打算化妆,不习惯在脸上抹东西,化妆师说化妆主要是为了提气色,拍照好上镜,两个人就悉听尊便了。

    上完妆,摄影师把余闻嘉和池镜叫到阳台拍照。摄影师指导他们摆了几个姿势,最开始的姿势还在可控范围内,亲近,但保持一定距离。然而拍了几组之后,摄影师要求的姿势就逐渐脱离可控范围了。

    余闻嘉的手刚从池镜腰上撤下来,摄影师就给出了下一个指示,要他们闭着眼,面对面,脸对脸,嘴唇碰鼻尖,他要拍一张背光脸部特写。

    模特条件优越,摄影师拍瘾大发,简单的婚礼跟拍愣是变成了拍婚照。

    余闻嘉和池镜的身高差其实正好能做这个动作,两个人站那脸挨近了就行。

    “换个动作吧。”池镜开口道。

    “呃……是不太喜欢这种风格吗?”摄影师问。

    “就简简单单那种就行。”

    “那行,那我们换个地方拍下一组。”

    拍个照的工夫,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人,两家长辈都过来了,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婚礼仪式在下午,婚宴在晚上,自助餐形式。中午池镜订了个餐厅,两家人坐一块随便吃了点打发午餐,随后去了婚礼现场。

    婚礼场地在一座洋房的花园里,是森林主题。

    池镜上次来这边,场地还没完全布置好,今天才看到最终效果。之前这边只有郁郁葱葱的松柏,仪式台和台下的座位笼罩在斑驳的树影之下。今天座位两旁摆满了蓝色系的鲜花,树枝上也挂了同色系的花串,垂落下来,呈渐变色,像染了色的白藤花。

    余闻嘉和池镜补完妆,又被摄影师带去洋房里面拍了几组照片。之后两人去洋房的休息室坐了会儿,池母进来问他们要对戒。今天递戒指的任务交给了池镜小叔家的小女儿楠楠,小丫头今天穿了白色的公主裙,刚才还跟余闻嘉和池镜合了照,非常活泼可爱。

    下午四点,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池镜和余闻嘉在现场演奏的钢琴曲声中牵着手入场,缓步走向仪式台。

    这一套流程他们之前已经演练过一遍,唯一的区别是今天底下坐着观众。

    可能是婚礼场地太过梦幻,池镜一时间竟也辨不清真实和虚幻。周围的一切都虚无缥缈,他的大脑是空的,感知不到外界传递进来的信息——除了掌心传来的温度。

    余闻嘉牵着他的手,两人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池镜先生,你是否愿意做余闻嘉先生的终身伴侣,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尊重他,接纳他,爱护他,直至时间的尽头?”

    池镜抿了下嘴,嗓子有点干涩,他顿了两秒才开口:“……愿意。”

    “余闻嘉先生,你是否愿意做池镜先生的终身伴侣,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尊重他,接纳他,爱护他,直至时间的尽头?”

    余闻嘉看着池镜的眼睛,开口道:“我愿意。”

    “请两位为对方戴上戒指。”

    “现在——”池明垂眸瞥了一眼卡片上的内容,上面是池镜修改过的版本,把接吻环节改成了拥抱。池明顿了两秒,收起卡片,看着面前的两人,说: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

    池镜转头看了他一眼,池明对上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池镜转头看向余闻嘉,两人对视几秒,余闻嘉低声问:“可以吗?”

    池镜一愣,随即垂下眼,心想这要怎么回答。

    掌声还在响着,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池镜知道没时间给他考虑。

    “不会碰到你。”

    余闻嘉的声音落进耳中,池镜抬了下眼。

    话音刚落,池镜下一刻就被余闻嘉按住了脖子。

    视线中的人毫无征兆地靠近,池镜一怔,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躲开。

    嘴角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但那不是余闻嘉的嘴唇——余闻嘉托着他的脸,拇指按在他的唇边。他的嘴唇没有碰到池镜的嘴唇,而是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碰了一下。

    第34章 第 34 章 不像假的。

    34

    余闻嘉略微侧过头, 挡住了池镜的脸,借位“亲”了他。底下一片欢呼,伴随着钢琴曲的变奏, 仪式台上方,浅蓝色的羽毛纷纷扬扬飘落。

    池镜回过神时, 余闻嘉已经松开了他, 台下的欢呼声久久不息, 羽毛洒落两人一身。

    “亲个嘴还带借位的啊。”池明就在他们旁边,近距离目睹一切,哼笑着问了一句。

    池镜转头看向他, 池明这个“罪魁祸首”没事儿人似的,朝他俩微微一笑:“新婚快乐。”

    池镜眯了眯眼睛,问他:“好玩儿?”

    池明点点头:“啊,好玩儿。”他心想余闻嘉要是真亲一下就更好玩了,不过这话不能说, 说了估计他哥能立刻将他“就地正法”。

    说实话,池镜刚才真以为余闻嘉会亲过来,松弛了一整天,神经突然就在那一刻紧绷了起来, 甚至到现在心跳还有点快。

    “两位新郎, 来, 我们换个位置,跟台下的亲友一起拍下合照。”一旁摄影师招呼了一声。

    池镜闻声转过脸来,正好撞上余闻嘉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合照完,池镜被丁铭一把拉住,他不知道刚才余闻嘉和池镜是假亲, 小声问他:“不是,你俩到底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旁边有人听到。

    池镜看他一眼:“你说呢。”

    丁铭一脸深沉:“不像假的。”

    池镜嗤笑一声,玩笑道:“那你就当真的吧。”

    仪式结束,夕阳西落,晚宴也开始了。晚宴就设在花园,洋房旁边摆着两张长桌,宾客自由入座。余闻嘉和池镜端着酒杯象征性地敬了一圈酒,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

    “新婚快乐。”余闻嘉的表哥站起身跟他们碰了一下酒杯。

    池镜认识对方,不过跟他不算很熟。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余闻嘉的这个表哥了。对方变化不大,这么多年过去,算起来也已年过四十,但看着还是当年那个样子,不见老态,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池镜笑着朝对方点了下头:“邱医生。”

    “挺多年没见了。”邱梦长笑着说。

    池镜笑了下:“是挺多年了。”

    邱梦长身旁站着一位男士,跟他一样仪表不凡、气质出众。邱梦长跟池镜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梁佟。”

    池镜心想,果然是那位“哥夫”。

    池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叫“梁先生”太客套,叫“梁总”也不太合适。

    池镜迟疑间,梁佟先开了口:“你好。”

    “你好。”池镜礼貌一笑。

    今天余闻嘉的表姐林琅也来参加了婚礼。她之前跟池镜相过亲,还是余闻嘉爷爷牵的线,结果池镜跟她没成,反倒跟余闻嘉结了婚,这件事在前,余家处境比较尴尬,按理说邀请林琅他们一家参加婚礼并不太合适,但两家毕竟是亲戚,婚礼不请终究是失礼。

    后来余母和老爷子商量一番,还是觉得得请。林琅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听余老爷子解释完俩孩子的情况,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晚上九点,婚宴散场,婚礼结束。

    池镜今天喝了点酒,回家是余闻嘉开的车。除了池镜生日那次,余闻嘉其实从来没在池镜家过过夜,不过他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一部分——池镜家里要是没有一点他生活的痕迹,肯定会引起长辈怀疑。

    到家后,池镜换鞋时听见余闻嘉问了一句:“今天我住这么?”

    池镜反应有些迟钝:“……你不住这?”

    余闻嘉点了点头:“那我住这。”

    池镜今天酒也没喝多,但他总觉得自己思维有些迟缓。而且很奇怪的是,上午他跟余闻嘉相处还挺自在,该怎么怎么,但是下午,仪式结束后,两个人几乎没讲什么话,有种半生不熟的尴尬感,并且那种尴尬延续到了现在,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余闻嘉自然地交流。

    池镜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转头看了眼余闻嘉:“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你先去。”

    池镜点了点头,转身往浴室走去。

    “镜哥。”

    池镜回了下头。

    “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余闻嘉觉得池镜不在状态,不像平时的他。

    “……可能吧。”池镜不确定地说。

    事实证明,池镜可能真的有点喝多。他平时一个人在家洗完澡习惯穿浴袍,今天也没想起来去卧室拿件换洗衣服,澡都洗完了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别的没什么,主要是他没拿内裤。浴室里有干净的浴袍,池镜换上后就出去了,腰带系得很紧。

    客厅没人,茶几上放着一杯蜂蜜水。

    池镜四下看了眼,家里很安静,余闻嘉不知道去哪了。他走去阳台,把擦头发的毛巾扔进了洗衣机,刚关上洗衣机的盖子,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一会儿的工夫,池镜人还在阳台,还没来得及回房间,余闻嘉已经走到客厅。

    池镜穿着浴袍,湿着头发,在自己家里跟余闻嘉打了个照面。

    池镜尴尬是必然的,因为他底下没穿内裤,虽然浴袍裹得严严实实,但改变不了挂空挡的事实。

    余闻嘉似乎也有点尴尬,表情呆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他手里拎了一袋东西,池镜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里面有毛巾和牙刷,是一些生活用品。

    “洗漱用品我已经给你买了。”池镜说,“浴室里都有。”

    余闻嘉抬眼看向他。池镜穿着宽松的白色浴袍,露着小腿,发梢还在滴水。家里暖气很足,不知道是被暖气热的,还是刚洗完澡被水汽熏的,池镜脸颊有点浮红。

    尽管池镜的浴袍裹得很紧,领口那一片的皮肤还是暴露着的,半截锁骨露了出来。

    余闻嘉忽然注意到他锁骨上方有一道细长的疤。

    余闻嘉目光定在那处,微微蹙了下眉。他视线往上时,又再次看到了池镜那张泛着点红的俊脸。

    余闻嘉目光转向别处,“嗯”了声,不知道该看哪儿,反正没再往池镜身上看,“给你泡了蜂蜜水,一会儿喝了。”

    池镜短暂地忘了自己挂空挡的事,余闻嘉间接提醒了他:“去换衣服,你这样会感冒。”

    池镜一晚上尴尬两回,回卧室穿内裤的时候耳朵竟然有点发烫。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池镜走去开门。余闻嘉站在门外,手里端着蜂蜜水。

    “蜂蜜水,”余闻嘉把杯子递过来,“喝了。”

    池镜接过杯子。余闻嘉没有立刻走,视线朝下,看着池镜的领口,忽然问:“你脖子那的那条疤是怎么回事?”

    池镜愣了一下。

    余闻嘉指了指池镜锁骨的位置:“你这里的疤,怎么弄的?”

    池镜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他换了睡衣,那道疤被领口挡住了。

    “挺久之前的事了,讲起来有点复杂。”

    “是被人划的?”余闻嘉皱着眉。

    池镜“嗯”了声。

    “谁划的?”余闻嘉问。

    池镜让余闻嘉进屋,说坐着聊。

    池镜坐在床上,喝了口蜂蜜水。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跟余闻嘉聊起自己的驻外经历。

    那时他接管了一起领事保护案子,案件当事人是五位登山运动爱好者,都是中国人。那一行人夜宿登山营地时,遭遇极端天气,被困雪山,在他们失联48小时之后,大使馆领护中心接到了求助电话。

    使馆虽然有24小时求助热线,但一般情况下并不是一打就通。其实在领护中心接到这通求助电话之前几小时,就有一名失联人员的亲属直接来到大使馆求助。

    当时晚上七点,池镜刚下班,在使馆门口撞见了对方,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人。他一把拉住刚从使馆出来的池镜,磕磕绊绊地跟他说自己的妹妹登雪山已经失联一天一夜了。

    池镜向他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当晚使馆领护中心就联合当地政府、警方展开了营救工作。

    搜救再快,也需要时间。

    池镜抿了口蜂蜜水,声音低了下来:“当时一共五个人被困在雪山上,那个女生……是唯一一个没被救下来的。山上温度太低了,她没撑到搜救人员来的时候。”

    池镜是这件案情的主要负责人,因为跟那位求助人员打过照面,也成了对方唯一能发泄情绪的人。

    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情绪到了崩溃边缘,他找不到宣泄口,把一切归咎到了池镜身上。

    其他人都活下来了,偏偏只有我的至亲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如果你们的救援再及时一点,是否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池镜猜对方一次又一次来使馆门口堵他的时候,心里想的大概就是这些。

    余闻嘉坐在飘窗上,他沉着脸,脸色很难看,池镜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攻击性这么强的话:“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池镜低头笑了笑,再谈起这些的时候心情其实很复杂,无奈,也很无力。

    人在自然面前永远是渺小的。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当然,那个人行事如此极端还有一个直接原因是他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他有躁郁症,情绪很容易失控。这也是池镜后来才知道的。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但很多细节池镜都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对方在他妹妹下葬那天,在使馆门口堵住了他,手里拿着他妹妹的遗物,眼神阴沉沉的。

    那人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手串,上面有个十字架挂坠,金属材质的,很锋利,像一把小小的尖刀。

    池镜就是被那个十字架挂坠划伤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躲避,被划的可能就是他的脖子。

    “后来呢?他有没有再来找你?”

    池镜摇头:“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余闻嘉对池镜的工作仅仅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他从来没听池镜说过他驻外的那些事。他想池镜驻外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肯定远不止这些。

    池镜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眼神空荡荡的。

    “镜哥。”

    池镜抬起眼眸。

    余闻嘉走到他身前,蹲下来,轻声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

    池镜眨了下眼睛。

    这样温柔的眼神,这样近的距离——池镜像被一团软软的云包裹住了。

    余闻嘉拿走他手里的空杯,起身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像小时候每一次池镜摸他头那样。

    “辛苦了。”

    第35章 第 35 章 “……我缓会儿。”……

    35

    余闻嘉这一晚是在客房睡的, 客房的床铺池镜早就给他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余闻嘉习惯早起,有生物钟, 休息日跟工作日起得一样早。他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就醒了,醒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冬日, 天刚蒙蒙亮, 窗外听不见鸟鸣, 房内寂静无声。

    十分钟后,余闻嘉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刚才躺床上盖着被子没有注意, 余闻嘉走到卫生间才发现自己出了点“小状况”——作为男性的正常的早起生理反应。他确认自己昨晚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但也不能否认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有点亢奋。

    余闻嘉很快洗漱完,擦干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输密码的“嘀嘀”声。

    这个点会过来, 还知道门锁密码的,只可能是池镜家里那两位长辈。

    余闻嘉现在要是回了客卧……不知道一会儿会出现什么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当场露馅。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余闻嘉在原地顿了两秒, 转身往池镜的卧室走去。他按下门把, 迅速进屋把门关上。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开, 房间里一片昏暗,但不是完全看不见,窗帘是有点透光的,余闻嘉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余闻嘉关门很轻,但池镜还是被吵醒了,他侧身躺着, 眼皮微微动了动。

    余闻嘉站在门口没动,也没出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池镜眯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门口立着个人影,吓了一跳:“闻嘉?”

    余闻嘉压低了声音说:“秦姨好像来了。”

    “我妈?”池镜坐起身,完全清醒了,余闻嘉贴着门板站在那,屋里有点暗,池镜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轮廓。

    池镜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四十五,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他妈会过来倒是不奇怪,但这来得也太早了。

    池镜下了床,想去拉窗帘,手刚碰到窗帘布,就听到余闻嘉说:“别拉窗帘。”

    池镜转过头,有点纳闷:“怎么了?”

    余闻嘉没解释原因,只说:“别拉。”

    “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你人。”

    “你继续睡你的,不用管我。”

    “我人都被吓清醒了,还睡呢。”池镜朝他走过去,“怎么了?你。”

    池镜一走近,余闻嘉立马转身朝向门板。

    “你干什么呢,”池镜不明情况,觉得他那么一大只杵在角落里的画面有点好笑,“罚站呢。”

    余闻嘉垂着头,还真点像在罚站。他背对着池镜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池镜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大概知道余闻嘉为什么会避开他妈,直接跑他房间里来了。

    池镜停在原地,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别站那了,当心着凉,去床上坐。”

    余闻嘉摇头。

    “屋里这么暗,我又看不见。”

    池镜的话含蓄地表明他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余闻嘉的腿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我缓会儿。”

    “你是打算在这一边罚站一边缓?”池镜问他。

    余闻嘉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池镜有点哭笑不得。

    余闻嘉只穿了件薄款睡衣,池镜担心他着凉,去衣柜里拿了一件薄绒外套,从后面往他身上一披。

    “你挪个地方缓,”池镜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挡这儿我怎么出去。”

    余闻嘉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池镜很有眼力见地走去衣柜那儿找衣服穿,说:“我出去洗个漱。”

    “你不睡了?”

    “你不是要缓会儿吗,我给你腾地方。”池镜转身时发现余闻嘉坐在了飘窗上,侧着身子弓起一条腿,把该挡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你等下回来可以再睡会儿。”余闻嘉说。

    “那我等下看看睡意是否尚在。”池镜披上了件外套,开门出去了。

    厨房里“叮当”作响,夹杂着池镜妈妈和姥姥的声音。

    “哎哟轻点呀,别把俩孩子吵醒了。”姥姥埋怨了一声。

    “没事儿,吵不醒。您当是咱老房子呢,隔音效果这么差。”

    池镜走去了厨房,“两位勤劳的女士,起得比太阳公公还早啊。”

    池母回过头来:“你这孩子,走路没个声儿,吓人一跳。怎么起这么早?”

    “是不是被我俩吵醒了啊?”姥姥皱着眉,“我让你妈动静小点儿,乒铃乓啷的跟打仗似的。”

    “没吵着我,我自己醒的。”池镜往料理台上看了一眼,“您俩大清早的来送早饭啊?”

    “嗯呐。”姥姥说,“我煮了百合红枣汤,结婚第一天,你俩得喝点这个。”

    池镜笑了笑:“这么讲究。”

    “嘉嘉呢?”姥姥问,“还睡着呢?”

    “嗯。”

    “你还睡不?不睡了就去洗个脸,过来吃早饭,趁热吃。”池母说。

    “好的。”

    余闻嘉没有一直待在卧室,缓完就换好衣服出来了,进餐厅跟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他一时忘了改口,还是叫的“秦姨”。

    “还叫我‘秦姨’啊?”池母笑着说。

    余闻嘉改了口:“……妈。”

    “哎,这才对嘛。”

    池母不知道余闻嘉已经洗漱过了,让他先去刷牙洗脸,收拾完过来吃早餐。

    池镜在卫生间门口跟余闻嘉碰上了。

    “睡意是否尚在?”余闻嘉问。言外之意,他缓完了,地方给你腾出来了,你可以去补觉了。

    池镜愣了一下,笑道:“彻底没有了。”

    “你怎么出来了?”池镜问。

    “出来跟长辈打声招呼。”

    “还挺懂事。”

    “我一直都很懂事。”

    池镜嗤笑了一声。

    “有异议?”余闻嘉看着他。

    池镜点了点头:“有。”

    “犯轴的时候就不懂事。”池镜手上有水,朝余闻嘉脸上轻轻一洒,“一会儿过来吃早饭。”

    余闻嘉闭了下眼睛,脸上被池镜洒了几滴水珠,睁眼时池镜已经走远了。

    两位长辈已经在家吃过早饭,池镜和余闻嘉用餐的时候,她俩就在旁边看着,笑得一脸慈爱。

    “你们吃吧,我跟你姥还要去趟你弟那儿。”池母站起来说,“这个点应该已经起了。”

    池镜喝了口百合红枣汤,“百合红枣汤也有他的一份?”

    姥姥朗声大笑:“你这孩子……”

    池母也跟着笑:“他一个打光棍的,没条件喝这个。”

    “您还说呢,您俩就光催我,不催他。他打光棍你们倒是不管。”

    池母说:“他那臭脾气,跟谁能过日子。我跟你姥才不霍霍好人家的姑娘。”

    鉴于今早余闻嘉遭遇的“险情”,池镜在两位家长临走前委婉叮嘱了一下,让她们以后过来的时候,提前通知他一声。他说毕竟家里现在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位成年男性。

    姥姥一听就明白,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来我们都敲门,不直接进来了。”

    送走两位长辈,池镜继续回去吃早饭。

    “今天没事?”余闻嘉问池镜。

    “没。”

    “那你一会儿可以回房间补个觉。”

    池镜吃了早饭,喝了甜汤,血糖飙升,这会儿还真有点犯困。余闻嘉已经换了外出穿的衣服,他问余闻嘉:“你今天要去医院?”

    余闻嘉摇头:“学校。我去实验室。”

    “我开车送你。”池镜说。

    “不用,你在家睡你的觉。”

    池镜转头看了眼阳台外面,天已经亮透了,晨光有些刺眼,玻璃窗上蒙了一层白色的水汽。今天是个大晴天,但室外温度很低。

    “我送你,外面冷。”

    余闻嘉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送你去学校,我再回来补觉,又不远。”

    余闻嘉点了点头:“好。”

    吃完早饭,池镜回卧室换衣服。他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想看一下今天的气温。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丁铭发来的:下周六一中校庆,去?

    池镜回:看情况。

    他难得秒回消息,还是在这个点,丁铭立刻打了通电话过来。

    “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作息时间立马就变了。”丁铭在电话那头欠嗖嗖地问,“是本人不?不会是闻嘉弟弟吧?”

    池镜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床上,走去衣柜那儿找衣服。

    “喂?怎么不说话?”丁铭语气一变,“——不会真是闻嘉吧……”

    “能不讲废话吗?”池镜开口道。

    “行啊,那我直奔主题。新婚夜过得怎么样?”

    池镜冷哼一声:“我怀疑池明小时候是被你给带歪的。”

    丁铭乐了:“什么跟什么,怎么还扯到我们池小明身上去了,你一骂骂俩啊?”

    “你俩都挺欠骂。”

    “打电话什么事?”

    “咱高中校庆啊,下周六,你去的话我把你拉群里,他们说要聚个餐,让我拉个群。”

    “我不一定,看情况。”

    “那我先把你拉进来。”

    送余闻嘉回学校的路上,池镜问他:“下周六一中校庆,你去吗?”

    余闻嘉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去?”

    “有空就去。”

    余闻嘉上周就被他高中同学拉进了校庆群聊群,他在群里一直是潜水状态,本来没打算回学校参加校庆。

    “你呢?”池镜问。

    “看情况。”余闻嘉说。

    汽车停在校门口,余闻嘉下了车,他站在车外对池镜说:“跟你报备一下,今天晚上我还回来。”

    “这还用跟我报备?”池镜不禁想起两人上次说的话,“不让你回来你不得去家长那告我的状?”

    “我说的是回来住。”余闻嘉补充说明。

    “既然是报备,那还用征求我的意见么。”

    “那换个词——申请。你审批一下。”

    这个“申请”跟“报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审批流程。

    池镜失笑,点头道:“审批通过。”

    第36章 第 36 章 说老公老公到。

    36

    校庆这天, 池镜工作上没有安排,池明和丁铭也回一中参加校庆,约好九点半来接他, 三个人打算开一辆车去学校。

    余闻嘉前一天晚上值班,本来今天休息, 早上八点就能下班, 结果凌晨一台急诊手术, 从半夜做到第二天早上。

    池镜早上八点半醒来,家里静得出奇,他去玄关看了眼, 余闻嘉的拖鞋还在鞋柜里,他还没有回来。

    池镜知道余闻嘉早上八点下夜班,八点半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余闻嘉还在手术台上,手机也关机了,没打通。

    九点多, 门铃响了,来的是池明和丁铭。

    进门没看见余闻嘉,池明问他哥:“余博士呢?还没下班?”

    池明知道余闻嘉昨天值班,去不去校庆他也早就问过余闻嘉了, 余闻嘉当时说看情况。眼下这情况, 余闻嘉肯定是不会去了, 上了一晚上夜班,白天肯定得补觉。

    池镜前前后后给余闻嘉打了四个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没下班。”池镜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电话打不通,关机了。”

    “担心了?”池明看着他哥,微微勾了下嘴角, “甭担心,估计接了什么急诊,还没下手术台呢。”

    “那现在怎么说?”池明挑着眉问他哥,“是直接出发去一中,还是先去二院拐一下,确认一下你老公没出什么事?”

    池镜又打了余闻嘉的电话,刚把手机举到耳边,闻言看了他一眼。

    电话那头还是关机的提示音,“嘟嘟”两声后,玄关忽然传来开门声。

    “说老公老公到。”池明这张嘴,欠得没话说,池镜还没说什么,他先走去玄关迎接余博士。

    “才下班啊?”

    余闻嘉一脸疲态,嗓子都有点哑:“半夜跟了台手术。”

    “手机还关机,把你家属给担心的。”

    余闻嘉换着鞋,抬眸看了他一眼,熬了一夜,他这会儿脑子还是浑的,反应看起来有点慢。

    池明笑了声:“这家里还有谁是你家属啊。”

    余闻嘉走进客厅,丁铭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看了池镜一眼,说:“我手机昨天晚上没充电,关机了。”

    “早饭吃没?”池镜问他。

    “吃了。”

    “怎么现在才下班,有手术?”

    “嗯,半夜急诊。”

    “那你赶紧去休息吧。”

    “你现在是不是要去一中?”余闻嘉问。

    “是啊,马上出发。”池明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没人性地提议道,“要不你就别休息了,跟我们一块去得了,晚上他们还要聚餐呢,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余闻嘉点了点头:“嗯。”

    “你要成仙啊?”池镜说。

    “我本来就打算去的。”余闻嘉说,“你不带我么?”

    池镜嘴唇一抿,没话说了。

    “带我么?”余闻嘉问,看着池镜。

    人都要被凝视穿了,池镜能不带吗。他笑了声,点头道:“带。”

    出发前,余闻嘉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今天是池明开的车,副驾被丁铭坐了,池镜和余闻嘉坐在后座。前面坐俩话多的,后面坐俩话少的,车中间仿佛隔了一层结界,前座有多热闹,后座就有多安静。

    余闻嘉缺觉,上车后没多久就歪着头睡着了。池明和丁铭在前面聊得起劲,池镜低声提醒了一句:“他睡着了,你俩说话小点声。”

    池明看着后视镜,用气音回了一句:“好的。”

    一中离得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学校门口都是车,池明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个停车位。余闻嘉睡得浅,池明停车的时候他就醒了。

    眼下正好是吃饭的点,四个人进学校后先去食堂吃了顿学生餐。一中是公立高中,食堂菜品朴实无华,这么多年,还是当初那个味儿,营养均衡,味道寡淡。

    校庆庆典下午一点开始,他们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跟着人流来到了学校礼堂。庆典将在礼堂举行,开始前半小时,礼堂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四个人找了位置坐下。

    校庆群聊群里消息不断,池镜没屏蔽通知,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到校的老同学在群里发了很多照片。老学委还在群里艾特了他跟丁铭,问他俩:你俩人呢?

    丁铭在底下回复:在礼堂了。

    他们刚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跟这帮老同学碰头。

    余闻嘉从下车到现在一直处在半休眠状态,人是醒着的,但大脑关机了。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缺觉,不想浪费仅存的一点体力和精力。

    丁铭说他上学那会儿像小狗儿,老跟在池镜后面,其实现在也像——一只电量不足但还硬要跟着池镜的狗狗。

    池镜转头看了余闻嘉一眼,余闻嘉余光扫到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

    “困吧?”池镜问。

    “不困。”余闻嘉说。

    “没句实话。我看你眼睛里都没光了。”

    余闻嘉略微往前凑了点,盯着池镜的眼睛,“谁说没有。再看看。”

    池镜偏过头笑了一声。

    下午一点,庆典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台前,舞台大屏幕上先放了一段八十周年庆贺视频,前半部分是校园发展史,后半部分是优秀毕业生的祝福短片。

    当大屏幕上出现池镜的时候,池明和丁铭齐齐愣住。

    “大家好,我是21级校友池镜——”

    余闻嘉本来低着头在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头抬了起来。

    “值此丘堰一中建校八十周年之际,我满怀感恩之情向母校致敬,在此恭贺母校八十周年华诞,祝愿母校在新征程上再创辉煌,续写华章。”

    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张英俊的帅脸,观众席里一阵明显的骚动,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眨眼就过了。前排一个女生手机刚举起来,屏幕上就换了个人。

    丁铭转头看了池镜一眼:“我们的优秀毕业生,什么时候录的视频啊?”

    池镜想了想,说:“半个月前吧。”

    “咱老班找上你的?”丁铭问。

    “嗯。”

    “那老头还没退休呢?”

    “今年刚返聘回来。”

    余闻嘉短暂地清醒片刻之后,又进入了半休眠状态。庆典文艺演出期间,歌舞声响彻整个礼堂,他垂着头,自动屏蔽了这些声音,没多久就彻底“休眠”了。

    确实是累过头了,严重缺觉。余闻嘉睡沉了,低着头坐在那儿,脑袋不知不觉朝池镜那边靠了过去,最后猛地一歪,靠在了他肩上。

    池镜侧过头看了眼。

    余闻嘉嘴唇紧抿,呼吸平缓,头发上有股淡淡的洗发水香。

    池镜往旁边靠了一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他靠得舒服点。

    咔嚓——

    身后响起一道快门声,夹杂着一声“我靠”。

    后排拍照的女生就是想拍张帅哥贴贴的照片,结果忘了把手机开静音,快门声巨响无比。她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正襟危坐,瞄了一眼前排的人。

    余闻嘉中途醒了一下,周围是他熟悉的气息。他微微睁开眼睛,入眼是池镜的侧脸。余闻嘉闭上眼,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池镜一点。

    发丝触到皮肤,池镜颈侧痒痒的。

    余闻嘉呼吸频率变了,池镜知道他醒了。

    “电充满没?”余闻嘉耳边传来池镜的声音。

    余闻嘉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藏得很好,偶尔会显露出本心。他闭着眼,低声说:“没有,还要再充会儿。”

    他还非得靠着池镜充。

    “拿我当充电宝了?”池镜笑着问。

    有时候弟弟的身份可以遮掩许多东西,让余闻嘉对池镜的亲近都显得单纯透明。

    余闻嘉“嗯”了声:“靠着你充得更快。”

    第37章 第 37 章 把帅弟弟给委屈的…………

    37

    庆典时长两个半小时, 结束后还有其他校友活动。下午四点有两场友谊篮球赛,池镜他们班有几个老同学报名参加了,在群里发了通知, 邀请大家来西操篮球场看比赛。

    池镜和丁铭打算去捧个场,俩弟弟跟着一起去了。

    篮球场两旁的观众席上坐了不少人, 挺正式的友谊赛, 围观校友众多, 现场氛围很热烈。

    看着眼前熟悉的篮球场,不免勾起了学生时代的许多回忆。

    池镜想起来件印象挺深的事,不由得轻笑一声。

    余闻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 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什么事?”

    “说了怕你不高兴。”

    余闻嘉沉默了下,看着他:“让我不高兴的事能让你这么高兴?”

    池镜无声地笑了一会儿,看着篮球场的方向,说:“高中有次体育课,你来找我, 结果被篮球砸了,还砸出鼻血了。记得这事么?——我就是觉得那时候你真的是挺逗,挺可爱的。”

    那时候池镜高三,余闻嘉高一, 他们俩在一个高中, 余闻嘉跟池明在一个班。池明上学从来不穿校服, 那天下午他们班有堂公开课,必须要穿校服,班主任前一天就提醒了。然而池明是个不记事儿的,早上出门完全没想起来这事。

    不过问题不大,他哥每天都规规矩矩地穿校服,他可以跟他哥借。

    高三和高一不在同一栋教学楼, 离得比较远,课间就那么点时间,池明懒得跑一趟,打算下午体育课再去找他哥借衣服。

    那天他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正好都在下午第一节。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池明把这件事托付给了余闻嘉。

    “嘉哥,下午体育课帮我个忙。”

    平时一口一个“小嘉嘉”,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是“嘉哥”。

    “不帮。”余闻嘉断然拒绝。

    体育课能让帮什么忙,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啧,做人怎么能冷漠到这种地步。”

    “有报酬的。”池明举起食指,“一个鸡蛋灌饼。”

    诱惑力不是很大。

    “先说什么事。”余闻嘉说。

    “帮我去我哥那儿借下校服。过两天运动会了,我体育课要去练方阵,八成没时间去找他,你替我跑一趟,O的K?”

    余闻嘉点了点头:“可以。”

    下午体育课上,果然一到自由活动时间池明就被叫去练方阵了。池镜他们班这会儿也刚好自由活动。池镜常在体育课打篮球,余闻嘉走去西操篮球场,在一群人中看到了池镜的身影。

    池镜长得标志,学霸帅哥一个,来看他打球的女生很多。

    余闻嘉等到他们中场休息才进球场,池镜站在球框旁边喝水,余闻嘉朝他的方向径直走去。

    西操不止一个球场,旁边球场上还有另一个班的学生在打篮球。余闻嘉在离池镜不到五米的地方猛然间听到一声惊呼。

    “啊!小心啊!”球场铁网外面有个女生喊了一声。

    余闻嘉转头看了眼,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迎面飞来的篮球砸中了脸。

    “我靠——”

    丁铭大吃一惊,池镜仰着头在喝水,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到丁铭瞪着眼睛看着前面,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余闻嘉被球砸得头往后仰了一下,鼻子猛地一酸,还没感觉到痛,眼泪就流出来了。他低头捂住了鼻子,刚才是酸,这会儿是疼,疼得他眼前一黑,一瞬间有点头晕目眩。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池镜一愣:“闻嘉?”

    余闻嘉低头捂着脸,池镜看到他地上不远处的篮球,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把水杯往旁边书包上一扔,赶忙跑了过去。

    “被球砸了?”池镜略微低着头,凑过去看他的脸,“砸哪儿了?有没有砸到鼻梁骨?”

    余闻嘉低着头说“没事”,声音有点闷。

    “对不起对不起!”隔壁球场有人跑过来,连连道歉,“真的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余闻嘉捂着鼻子和嘴,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池镜皱着眉,一脸担心:“脸抬起来我看看。”

    余闻嘉抬起头来,手没从脸上放下来,他看着池镜说:“镜哥,池明找你借校服。”

    池镜愣了愣。

    “下午公开课,他没带校服,要借你的穿一下。”余闻嘉说话带着点鼻音,刚被砸出了眼泪,眼睛稍微有点红。

    余闻嘉不想池镜担心,也不想以这么狼狈的样子继续待在他面前。他感觉鼻子里有股热流涌出,使劲捂住鼻子,问池镜:“你校服呢?”

    “现在还管什么校服啊。我让你给我看看你的脸,手拿下来。”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酸。”

    “没事你捂着脸干什么。”池镜实在紧张,怕球砸的是他的鼻梁骨,骨头砸坏了那可不是小事,他手一抬,拽了一下余闻嘉捂在脸上的手。

    余闻嘉往后一退,没让他碰到自己,旋即转过身去,打算走人。

    “站那儿。”池镜叫住他,表情有点严肃。

    余闻嘉脚步一顿。

    “转过来。”

    余闻嘉慢慢转过身。

    血已经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池镜大惊失色,迅速走到他面前,拽开他的手。

    刚才跑过来道歉的那个男生也吓了一跳:“我操!你你你没事吧?!”

    余闻嘉的鼻血已经流到了下巴上,池镜转头问那个男生:“你有纸巾吗?”

    男生赶忙摸了一下口袋,有点慌张地说“没有”。

    操场上一帮男生,都没随身带纸巾。余闻嘉鼻血越流越凶,根本止不住。池镜手腕上戴着运动护腕,他情急之下脱下护腕捂住了余闻嘉的鼻子:“别仰头,头往前倾一点,低着头。”

    余闻嘉怕血沾到池镜手上,按着护腕说:“我自己摁着。”

    有女生跑过来递纸巾,池镜接过说了声“谢谢”,抽了几张纸递给余闻嘉,让他捏紧鼻子,保持刚才的姿势。

    “我现在带你去医务室。”

    “校服……”余闻嘉还没忘了池明托他办的事。

    池镜都有点无奈了,转头叫了声丁铭:“一会儿把我校服拿去给池明,我带他去趟医务室。”

    去医务室的路上,池镜瞥了余闻嘉一眼:“还没事呢,我要不让你站那儿你打算怎样,血流满面地逃离现场?”

    余闻嘉捏着鼻子,脸上和手上都沾着点血。本来不想在池镜面前那么狼狈,没想到这一通操作下来,更狼狈了。

    他垂着眼,耳朵有点红红的:“我站那儿也是血流满面。”

    池镜有点想笑:“所以你跑什么?”

    “不想给你看到我血流满面的样子。”

    “还挺在乎形象。那没办法了,我都看到了。”

    池镜也是后来听说池明让余闻嘉帮忙拿校服的报酬是一个鸡蛋灌饼。

    篮球场上的球员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池镜时隔多年才想起来问余闻嘉:“池明当初答应你的鸡蛋灌饼后来吃着没?”

    余闻嘉说:“吃着了,还多加了两串里脊。”

    篮球比赛结束时,天已经变暗了。池镜他们几个直接开车去了饭店,晚上的同学聚餐在一个地儿,不奇怪,那家饭店就在一中附近,是一中老师组织毕业散伙饭的首选地,环境好,菜品丰富,价格优惠。一中每年毕业季,都是这家饭店客流量最高的时候。

    今天一中八十周年校庆,客流量又到达了顶峰,包厢早就被一中的校友订满了。

    余闻嘉和池明在饭店门口碰到了几个老同学,池明记性不好,好几个都叫不出名字了。别看余闻嘉高中那会儿有点高冷,这些个同学的名字他倒是全都记得。

    余闻嘉比高中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脸褪去青涩,气质跟高中时期大不相同。好多年没见过他的老同学看见他还挺吃惊,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一个很活泼外向的女生,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当年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说话还像个小女生。她看着余闻嘉直白地夸道:“我天呢余闻嘉,你现在怎么帅成这样啦。”

    池明笑了声:“他什么时候丑过。”

    “这你就不懂了吧,帅不止是看脸,更重要的是一种感觉。”

    池镜和丁铭站在旁边,英语课代表看着池镜忽然睁大了眼睛:“哎你不是视频里的那个……”

    “居然这就给我见到本人了,绝了。”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学长你好。”

    池镜跟她握了下手:“你好。”

    池明在门口跟那位女同学聊半天,到头来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问余闻嘉:“你记得那女生叫什么吗?”

    “葛沁。”

    “她旁边那个呢?”

    “于梦佳。”

    池明感到不可思议:“你这记性也忒好了吧。”

    余闻嘉高中是数学课代表,经常收作业发作业,他看了池明一眼:“你发三年作业,你也记得。”

    池明嗤笑一声:“太高估我了。”

    池镜在二楼走廊碰到了赵雨霏,她走在他们几个后面,叫了他一声。

    “池镜?”

    池镜转过头。

    “我就说看着像你。”赵雨霏朝他们走过来,“什么时候回的国啊?”

    “有一阵子了。”

    “是调回国工作了?长期还是短期啊?”

    池镜笑了笑:“没有定数,得看具体情况。”

    赵雨霏是池镜和丁铭的高中同学,池镜以前是班长,她是副班长,上学那会儿跟池镜关系很好,两个人上的还是同一所大学。这些年池镜跟她还有联系,不过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赵雨霏跟丁铭也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丁老板。哦不对,应该是丁老师,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赵雨霏染了一头漂亮的浅色紫发,丁铭笑着夸道:“你这发色可以啊,仙女啊简直是。”

    赵雨霏撩了一下头发:“那是,本来就是仙女。”

    赵雨霏前年辞职,辞职后开始环球世界,最近刚回国,过两天又要走。

    非常自由洒脱的一位女士,是长着翅膀的仙女。

    赵雨霏的视线落在余闻嘉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赵雨霏眼睛一眨,冲他微微笑了下。

    余闻嘉也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在走廊寒暄了两句,一行人便去了各自班级的包厢,一进包厢,赵雨霏就“哎呀”了一声,看着桌上其他同学的文创纪念品,她一脸懊恼:“我把纪念品落学校了。”

    “等会儿再回去拿呗。”丁铭说。

    “肯定没了,我落学校门口的,拍完照忘拿了。”

    “我的那份你带回去好了,在我车里,吃完饭去拿。”池镜说。

    “可别。”赵雨霏笑着说,“跟你那位帅弟弟一起来的吧?帅弟弟在呢,我哪敢碰你的东西啊。”

    池镜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嗯?”

    赵雨霏朝门外偏了偏头:“跟你们一块的,除了你弟,还有哪个弟弟啊。”

    “几年前有次我去你家,拿了你床头那个小熊玩偶,把帅弟弟给委屈的……这事我可还记得呢。”

    池镜想起来了,笑了声说:“他那时候年纪还小呢,那天心情也不好,我不后来都跟你解释了吗。你说的他多小气似的,不是那样的人。”

    “我可没说人家小气。”赵雨霏眨眨眼睛,“我就是觉得帅弟弟有点护食。”

    第38章 第 38 章 你呢,有人领了没啊?……

    38

    护食吗?

    平心而论这个词用在余闻嘉身上, 在过去特定的一段时期,是挺贴切。

    至少在余闻嘉高中毕业之前,他身上一直是带着点孩子气的, 尤其是初中那会儿,黏人, 有点小性儿, 那时候他一直跟他妈妈住在爷爷家, 几乎与池镜朝夕相见。

    他爱去池镜家,去找池镜池明玩,去向池镜请教功课, 他像是习惯了池镜时时刻刻在身边,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池镜周末跟同学有约,不陪他而不高兴。

    就像占有欲敏感期的小孩儿一样,有着很强的占有意识。

    高中是一个节点,大概是从余闻嘉上高二开始, 他的性格、他对池镜的态度慢慢发生了转变。

    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久到池镜都忘了余闻嘉并不是从来都疏离,他曾经那么率直,从来不在池镜面前掩饰情绪。

    池镜家欠的债差不多是在他大一的时候还清的, 那时家里最大的负担终于卸下了, 在此之前, 池镜还没完全确定自己将来的职业方向。外交是他的第一专业,当初填报志愿选这个专业是遂了自己的本心,希望将来的职业生涯能最大程度地实现自我价值。

    他其实一直都有点理想主义,所以连选专业都带着这方面的倾向。

    因为家里日子过得清苦,他不是没想过选个就业前景更好、赚钱更多的专业,但大二选修第二专业的时候, 他在自我和现实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舍弃自我无异于舍弃自由。

    他还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想将来回过头来时后悔。

    幸而债还清之后,家里的经济负担没那么重了。池镜上大学没要家里的钱,申请了助学贷。他大学那会儿比高中更缺钱,课余勤工俭学,做过很多兼职。

    那时候赵雨霏跟他在同一所大学,两人不是一个专业,但平时常有来往。赵雨霏知道他缺钱,有天给他介绍了个网店模特的工作。网店老板是赵雨霏相熟的一个艺术系的学姐,在校初创业,网店刚开起来,正巧在找模特,赵雨霏就把池镜介绍给他了。

    那位学姐是个网红,在社交平台上有很多粉丝,网店能开起来也是因为有粉丝基础、有流量。池镜身材颜值摆在那儿,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对方见了他本人,当下就敲定合作了。

    池镜的报酬是按衣服销量比率给的,卖得多他就赚得多。有粉丝加持的网店流量肯定高,衣服销量自然也高,池镜那阵子兼职模特赚了不少钱。

    那段时间池镜跟赵雨霏走得很近,一般他都是周末去拍模特照,赵雨霏有空就会跟着一起去,约好在池镜打工的咖啡店碰头。赵雨霏爱凑热闹,也特别喜欢那位学姐。学姐卖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的,每回约拍模特照就意味着出新款了,她要第一时间去看看。

    而且那位学姐是自己负责摄影,她拍的不是公式化的网店模特照,艺术审美很高,拍摄要求也很高。

    池镜跟那位学姐是长期合作,后来放暑假也没闲着,偶尔会被联系约拍。有次学姐约拍夜景,让赵雨霏有空跟着一起过来,说拍完了请他俩吃夜宵。赵雨霏乐呵呵地答应,直接来池镜家里找他。

    也就是那天,余闻嘉在池镜家里撞见了赵雨霏。

    他那天罕见地冲池镜发了脾气,就因为赵雨霏碰了他送给池镜的宇航员小熊。

    池镜当时已经记不清余闻嘉有多久没像这样跟自己闹情绪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他又变回了那个情绪外放的余闻嘉。

    这件事赵雨霏印象很深刻,女生的心思到底还是比男生细点,如果不是今天看到池镜身边跟着余闻嘉,赵雨霏不会跟池镜说“帅弟弟护食”这种带着调侃意味的话。

    她当初没想那么多,眼下倒是回味过来了。

    池镜今天跟那弟弟一起过来,足见这么多年他们关系还是很好,就是不知道已经发展成什么关系了。

    “你俩现在有人领了没啊?”席间,赵雨霏询问两位男士的感情状况。

    丁铭嗤笑一声:“你不仙女吗,怎么跟婆婆姨姨似的,还打听这个。”

    “这是作为朋友基本的关心。”

    赵雨霏先是看着丁铭。

    丁铭笑着说:“甭看我,我没有。”

    丁铭第一个女朋友是在大一谈的,谈了没多久,后来和平分手了,当初是女生先追的他,追了没多久两人就谈上了。最后的分手理由是人家觉得跟他在一起没有激情,感觉不到他的喜欢。

    事实是丁铭的确没有那么喜欢对方,那是他第一次谈恋爱,谈完就一个感受:谈恋爱挺麻烦。

    后来他还谈过几个,谈的时间都不长,分手原因也都差不多。

    他还记得他最后一任女友说他不会爱人,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丁铭后来仔细琢磨这话,觉得对方说得挺对,他生性自由散漫,不喜欢被约束。

    他也觉得自己不会爱人,是个内芯空空的木头人,不懂爱。

    “用不用我给你介绍?”

    丁铭微微一笑:“不用。你可别坏了自己的口碑。”

    赵雨霏笑了:“什么鬼。”

    “我好几任对象都说我性冷淡呢。”

    “那你边儿去吧。”

    赵雨霏的视线又落在池镜身上:“你呢,有人领了没啊?”

    池镜已婚,他可以不明说这事,但是他对外也没必要刻意强调自己是单身。

    丁铭以为池镜的回答会跟他一样,然而池镜却点了下头,说:“有了。”

    赵雨霏眉毛一挑:“谁那么行呀居然把你给拿下了。”

    池镜没接话,赵雨霏也没问是不是那位帅弟弟,池镜没明说就说明他不想别人打听这事,赵雨霏不是那么没眼力见儿的人。更何况一切都还是她单方面的猜想,万一不是,那问出来多冒昧。

    包厢里两张大圆桌,今天来了二十几位老同学,堪堪坐满。

    今天庄楚没过来,丁铭问他旁边的老学委:“庄楚呢?今天没过来啊?”

    “有事儿,出国了。”

    “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丁铭说,“好几次吃饭都没来。”

    “他现在忙呢,听说要接管他爸的公司了。”

    池镜他们班和余闻嘉他们班的包厢都在二楼,隔了两个包厢的距离。余闻嘉去洗手间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了他们班英语课代表,就是刚才在饭店门口跟他们说话的那位女同学。

    她旁边还跟着另一位女同学,两人正说着话,课代表转头看到余闻嘉,叫了两声:“余闻嘉余闻嘉。”

    余闻嘉停下来。

    “问你个事儿呗。”课代表笑呵呵地走过来。

    “什么事?”

    “你跟那个学长是不是挺熟呀?就刚才在门口的那个学长,站你旁边的那个,我还跟他握手来着。”

    余闻嘉没说自己跟他熟不熟,只是问:“怎么了?”

    “我想问问他有女朋友没有呀?”

    她旁边的女同学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真绝了你。”

    她“嘿嘿”笑了两声:“我就问问呗,怎么啦。”

    余闻嘉和池镜婚礼没请什么同学和朋友,今天校庆同学聚餐,出门前特意摘了婚戒,本意是想隐瞒两人结婚的事。

    “他已经跟我结婚了。”余闻嘉回答对方。

    对方脸部肌肉一僵,嘴巴微张:“……啊?”

    两秒后,她“啊”了一声,音量高了八度,扯着嗓门,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们结婚了?!”

    她这一喊,附近几个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声音,纷纷往门口看了一眼。

    池镜也听到了动静,不过话没听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要不拿个喇叭去喊吧。”课代表旁边那位女同学说,“耳朵差点给你震聋了。”

    课代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余闻嘉,眼睛眨巴眨巴,小声道:“你俩是一对儿啊……哎……那我真是……”

    “是小丑。”旁边女同学接话道。

    “啊啊啊你给我走开!”课代表气得都笑了。

    “你别在走廊里喊了,真的,马上包厢里的人全跑出来看你了,到时候真成小丑了。”

    课代表推着她往洗手间方向走,转头对余闻嘉说:“你俩超搭的。”

    余闻嘉愣了下,点头道:“谢谢。”

    池镜他们班的聚餐先结束,他跟丁铭先下了楼,在饭店门口跟一帮老同学道别。

    赵雨霏朝他俩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吧,下次见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

    丁铭笑着问:“又要出远门了啊。”

    “啊,两天后出发去埃及。”

    “真潇洒。”

    丁铭先跟她抱了抱,拍拍她的后背说:“注意人身安全。”

    “好的。”赵雨霏点点头。

    然后赵雨霏又跟池镜拥抱了一下。

    “纪念品还要不要了?要的话我去车里拿。”

    赵雨霏笑了声:“我不要你的。”

    “走了。”赵雨霏上了车,坐车里挥了挥手。

    池镜和丁铭本想回饭店大厅等余闻嘉和池明,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俩。

    池明探着头往赵雨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仨关系挺好啊,道个别还拥抱呢。”

    赵雨霏是池镜高中同学,池明认识她,不过跟她不是很熟。

    “还以为你们俩还要一会儿呢。”丁铭说,“怎么现在就下来了,提前离场了?”

    “啊,他们一会儿还要去唱歌。”池明说。

    “还是年轻人会玩。你俩干嘛不跟着一块儿去?”

    池明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行程够满的了,累了,要回家就寝了。”

    丁铭和池明都喝酒了,余闻嘉又睡眠不足,回去是池镜开的车。他送完丁铭和池明,直接开着池明的车回家了。

    余闻嘉坐在后座,副驾上放着两份校庆纪念品。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池镜转头看了眼座位上的纪念品,不由得想起了赵雨霏刚才在包厢说的话,也想起了余闻嘉在他家撞见赵雨霏那一天的场景。

    “镜哥。”

    余闻嘉的声音拉回了池镜飘远的思绪。

    池镜抬了下眼,看向后视镜:“嗯?”

    “有件事跟你报告一下。”

    “什么?”

    “我们结婚的事,我告诉我高中同学了。”

    池镜愣了下:“……嗯。出于什么样的契机?”

    “出于别人打听你的契机。”

    “以后出门在外还是戴着婚戒,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余闻嘉抬眼看向后视镜,“可以吗?”

    池镜“嗯”了声,说:“可以。”

    第39章 第 39 章 心也跟着轻轻跳了一下。……

    39

    年底事多, 池镜出差愈加频繁,校庆过后没两天又出了趟国,参加该国领事馆落成典礼。

    医院也忙, 余闻嘉每天都晚下班,有时实在太晚他就直接住学校宿舍了。池镜出差那两天他就没回家, 不用去医院就在实验室泡着, 晚上直接睡宿舍。

    余闻嘉每次去实验室, 一待就待一整天。爱泡在实验室的,除了他,还有那位科研狂魔预备役, 他的同门师弟,苏文。余闻嘉每次来实验室都能看见他,有时候晚上来他也在。

    那天晚上十点多,实验室就剩余闻嘉和苏文,两人一起下的楼, 苏文问余闻嘉去不去吃火锅,说他请客。

    余闻嘉说不吃,他又问:“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上次帮我抓老鼠。”

    余闻嘉看了他一眼:“吃你顿饭还挺容易。”

    苏文笑了一声:“那看对象是谁了……也不是谁都有这技能, 你多厉害啊。所有你有空不?”

    “小事而已, 不用破费了。”

    “不破费, 我生活费够够的。”

    “留着自己花吧。”

    这一周里,余闻嘉和池镜只见过两面,还没跟苏文见面的次数多。

    今天余闻嘉跟一台心脏移植手术,病患是一个十五岁的女生,患有重度心衰,光靠血管活性药和呼吸机无法长久维持生命, 脱离病床随时可能心衰急性发作,出现生命危险,只能进行心脏移植。余闻嘉今天一助,供体还在运送的路上,手术室这边已经在锯骨开胸。

    供体到后,开始体外循环插管,齐教授上台主刀,准备切离病变心脏。

    主动脉离断的一瞬间,病变心脏被摘除,离开了它原主人的身体。躺在床上的女孩此刻处于无心状态,体外循环维持着她的生命。

    供体储存在保温桶中,齐教授将心脏取出,检查一番后,让再打一次心肌保护液。

    将心脏放入女孩胸腔中后,余闻嘉配合齐教授开始进行供体修剪缝合。

    左心房、肺动脉和主动脉一一吻合,缝合过程很平顺。

    齐教授让体外循环医生准备升温鼓肺,鼓肺的过程中,血液被缓慢推入心脏,同时心脏内的气体被排出。

    这一步结束,齐教授指示体外循环医生:“开放吧。”

    随着主动脉的开放,一旁心电监护仪上停止的心率数值恢复,与此同时,女生胸腔中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另一个生命也在此共生、延续。

    上腔静脉和下腔静脉缝上后,供体全部吻合完毕,晚上九点多,手术结束。

    池镜也是差不多这个点才到家,他最近忙,一忙就顾不得吃饭,最近饮食又开始变得不规律。人忙起来有时候感觉不到饿,一门心思想着先把手头的事做完,等忙完了饭点也过了。

    池镜还没吃晚饭,胃里很空,但感觉不到饿。他到家后没多久,胃里便开始不舒服,先是一阵一阵地疼,他吃了点面包垫饥但没得到缓解,就又吃了一片胃药。

    吃药也没用,胃依然疼,而且是越来越疼。

    刚吃进去的面包全被吐了出来,池镜在卫生间里,疼得站不住,扶着墙坐了下来。胃里像抽筋一样的疼,他捂着肚子弯下腰,身体慢慢蜷缩了起来。

    太疼了。

    是那种疼到快死过去的感觉。

    池镜扶墙站起来,忍着剧痛,去客厅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吃药不管用,他只能去医院,不去医院今天可能会疼死在家里。

    开到半程,池镜突然后悔刚才在家没有直接打120。他现在四肢无力,浑身发冷,疼得直不起腰,视线也有点模糊。他虚虚地握着方向盘,不敢把车开得太快。

    好在医院不远,这个点路上车也不多。

    池镜捱到了医院,把车停好后,泄了一口气,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胃疼没有一丁点缓解,他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手脚发麻,眼前一片黑,天旋地转。

    池镜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推开了车门。

    余闻嘉十点才离开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门口的车不多,池镜的车停在地上停车场入口附近,被余闻嘉看到了。

    余闻嘉走近确认了一眼,随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池镜疼得快撑不住了,他扶住了急诊中心门口的柱子,支撑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池镜手抖着探进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池镜抿着唇,屏住气息。

    “镜哥,你在医院?”

    “……嗯。”池镜咬住嘴唇,一只手扶着柱子,腰慢慢弯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

    说话一多,就露馅,余闻嘉立马发现他不对劲。

    “声音都不对,哪里没事?”余闻嘉皱着眉,转身返回医院,这个点医院只有急诊收病人,他快步朝急诊部门跑去。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冷汗顺着池镜的额角流下来,他死死咬住嘴唇,肩背弓着,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撑着柱子的一只手缓缓滑落……

    池镜垂下来的手臂被人一把托住了,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带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腰也被人托住,有了支撑,他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重心压在了余闻嘉的身上。

    余闻嘉二话不说将他拦腰抱起,快步走进急诊中心。

    余闻嘉把池镜抱到了应急用的病床上,值班护士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池镜嘴唇发白,脸上都是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余闻嘉找准位置,在他腹部轻轻按了两下,池镜不由得闷哼一声,表情异常痛苦。

    余闻嘉皱眉道:“应该是胃痉挛。你先给他抽血。”

    池镜腹部瘪得都凹进去了,余闻嘉不用问也知道他没吃晚饭。

    “刚才有吐吗?”余闻嘉弯下来腰问池镜。

    池镜点了点头。

    “吃了东西吐的?”

    池镜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池镜一直咬着嘴唇,表情很痛苦,余闻嘉知道他很疼,心揪成一团。余闻嘉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先去挂个号。”

    池镜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唯一清晰的是余闻嘉的脸庞。

    余闻嘉的手很温暖,他松开池镜的时候,池镜指尖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离开慢慢消失,重又变得冰冷。

    池镜疼得没法动,只能在床上躺着。护士直接在这边帮他抽血,没过多久,值班医生也过来了。

    “怎么了?哪儿疼?”

    “胃。”余闻嘉说。

    医生在池镜腹部几处按了按,经过询问,推断应该是胃痉挛。

    “等会儿看下验血结果,胰腺没问题的话,就是胃痉挛。”值班医生说,“先挂个水止疼吧,一会儿再去做个CT。”

    挂上水后,池镜胃里那一阵阵的抽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刚才疼懵了,疼痛消解之后,池镜变得昏昏沉沉的,后来输着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池镜输液的时候余闻嘉一直在旁边陪着,余闻嘉叫醒他的时候,他人还是恍惚的,眼神有点涣散。

    “还难不难受?”余闻嘉问他。

    池镜摇头。

    余闻嘉带他去做了CT,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值班医生给他开了针对性的药,叮嘱他要忌口,饮食要清淡,三餐要按时吃。

    池镜刚缓过来,手还是麻的,脚也有点发软,刚才做CT是余闻嘉扶着他去的。两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池镜没站稳,扶了一下墙。

    余闻嘉搀住他,问他:“能走吗?”

    池镜哑着嗓子说“能”。

    回去是余闻嘉开的车,池镜坐在副驾,四肢还是有点无力。

    “明天上午再去医院做个胃镜。”余闻嘉说。

    池镜是胃上的问题,他们医院急诊做不了胃镜,得等明天门诊预约。

    “明天还要上班……”

    “请假。”

    “……嗯,知道了。”

    “没吃晚饭?”余闻嘉看着前面,问。

    “还没来得及吃。”池镜底气不足地解释。

    “你到医院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左右,在这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里,来不及吃个晚饭?”

    直觉告诉池镜,他现在不宜多说话。

    余闻嘉到今天才知道池镜有胃病,虽然还没做胃镜检查,但他已经可以预见检查结果了。

    池镜胃不好,他自己肯定清楚,却还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让余闻嘉有点生气,所以他后来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一边心疼,一边生闷气。

    车子驶进小区地下车库,池镜浑身酸软,下车时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他扶了一下车门,膝盖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磕着骨头了,疼得他眼睛一闭,“嘶”了一声。

    余闻嘉走过来,沉默地将他抱了起来。

    池镜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他毫无征兆地打横抱起来,吓了一跳。

    “我能走……”

    余闻嘉还在生闷气,没接他话,用脚踢了一下车门,把门关上。

    余闻嘉把池镜抱上楼,抱回家,抱进客厅,抱到沙发上。

    “膝盖我看看。”余闻嘉说。

    “没事儿。”

    余闻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池镜只好把自己的裤子捋了上去,露出膝盖给他看。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有点红,都没撞出淤青。刚才感觉那么疼是因为撞的地方有点寸,正好磕在最突出的那块骨头上。

    “真没事。”池镜说。

    “嗯。”

    余闻嘉把池镜留在客厅,去了厨房。

    “闻嘉?”池镜看着厨房的方向叫了声。

    “嗯。”余闻嘉应道。

    池镜不知道该说什么,余闻嘉也没问什么,只是应了他一声。

    池镜从旁边拿了个抱枕过来,搂着抱枕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可能是刚才疼过劲了,他总觉得全身有些乏力,躺这儿不太想动。

    没一会儿,池镜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闻嘉?”

    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池镜走去了厨房。

    余闻嘉没有离开,他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是啊,他怎么会离开呢,他们名义上已经结婚了。

    余闻嘉垂着脑袋,额头抵在一侧胳膊上,另一条胳膊放松地搭在桌上,手指微微弯着。

    厨房灶头上小火煮着粥,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像治愈的白噪音。

    池镜无声地望着那道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余闻嘉搭在桌上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池镜眨了下眼睛,心也跟着轻轻跳了一下。

    余闻嘉把头抬了起来,微眯着眼,脸上还带着点困意。他低头按了按眼睛,撑着桌沿站起来。

    “我煮了粥,你吃点垫垫肚子。”余闻嘉进厨房把火关掉,盛了碗粥放餐桌上。他没睡多久,就眯了一会儿,这会儿粥也刚煮好。

    池镜胃里是空的,必须得吃点东西。

    余闻嘉把勺子递过来时,池镜才注意到他手上没戴婚戒。

    “胃还难受?”余闻嘉问他。

    池镜老实说:“一点点。”

    “以前也这样过吗?”

    池镜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去:“有,但没这么疼过。”

    “你也知道疼?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按时吃饭?”

    池镜默默喝粥,不敢接话。

    时隔多年,他跟余闻嘉的身份好像对调了,他一个当哥哥的,反倒需要被他这个当弟弟的管着。

    父亲早逝,一直以来,在家人身边,池镜一向是被依靠的那个。他习惯了有事自己扛,习惯了被人依靠,也淡忘了依靠别人是怎样一种感觉。

    “闻嘉。”池镜抬起头。

    余闻嘉看着他。

    “谢谢。”池镜说。

    第40章 第 40 章 白面馒头,两个。……

    40

    第二天一早, 池镜跟余闻嘉一起去了医院,预约挂了个号,做胃镜检查。

    池镜约的是普通胃镜, 余闻嘉昨晚就跟他说普通胃镜做起来很难受,问他要不要做个无痛胃镜, 池镜说不用。

    池镜以前做过一次普通胃镜, 确实有点难受, 但还能忍受。做无痛胃镜是不遭罪,但太麻烦了,还耗时间, 要打麻药,身边得跟着人,他不想麻烦余闻嘉。

    池镜排队等叫号,余闻嘉先去了趟科里,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了白大褂, 池镜坐在叫号区,抬眼看到余闻嘉朝他走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余闻嘉穿白大褂的样子。

    是很不一样的气质。

    余闻嘉看了眼叫号显示屏上的名字,池镜前面还有四个人,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

    “我一会儿要去查房, 陪不了你, 你一个人能行?”余闻嘉问。

    池镜笑了声:“我都多大人了, 也不是小孩儿。你赶紧去忙你的吧,别耽误工作。”

    “嗯。查完了我那边还没结束的话,你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

    普通胃镜检查很快,池镜做完检查,拿到报告,给余闻嘉发了条消息。这会儿余闻嘉查房还没结束, 他半小时后才回的消息,池镜已经在去单位的路上了。

    余闻嘉要看他的检查报告,池镜到单位后,拍了张照发给他。

    检查结果是慢性胃炎,之后几天池镜都很乖,按时三餐,饮食清淡,好好养了一阵。

    也不敢不乖,家里有个大夫在,时时刻刻盯着管着。

    现在冰箱里别说速食了,连奶制品都消失了。冷的、油的、甜的,统统不让吃,池镜这日子过得,活像个庙里的和尚。

    年底,寒假前夕,余闻嘉他们组跟着齐教授参加了一场学术年会,年会结束后他们科里有个团建聚餐,齐教授发起的,他本人没来,只提供经费,交给李彻组织,让科里年轻大夫和组里那帮孩子好好放松好好玩。

    李彻提前订了个轰趴馆,年会一结束,一行人就驱车前往。

    “齐教授咋这么好啊!”车里有个女硕士说。

    李彻开着车,笑道:“好吧?”

    “嗯嗯,超级好。就是平时有点严肃,每次见他我都有点发怵。”

    余闻嘉坐车里跟池镜发了条消息,跟他说今天晚上有聚餐,要晚回家,叮嘱他好好吃饭。

    池镜半小时后才回:收到。

    李彻订的轰趴馆是一栋带院子的别墅,聚完餐,一伙人在别墅里娱乐活动。余闻嘉不爱凑热闹,又不好提前离场,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撸野猫。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橘猫,胖乎乎的,不太亲人,余闻嘉蹲下来“咪咪咪”引了半天,它才扭着屁股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挺傲娇的一只猫,余闻嘉摸它它就躲,等余闻嘉不摸了,它又自己低着头蹭过来。余闻嘉揉揉它的脑袋,指腹蹭着它的脸,蹭到下巴,轻轻挠着。胖橘舒服得眼睛眯了起来,前脚往前一伸,随后一个翻滚,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露着肚皮。

    余闻嘉揉了揉它的肚子,撸猫撸上头了,架着胖橘的两条前腿把它抱了起来。

    这猫相当沉,抱起来的时候肚子上的肉都垂下来了。

    余闻嘉不由得笑了下:“你好胖。”

    也不知道是这猫听得懂人话还是怎么,下一秒它就抬起爪子,照余闻嘉脸上拍了一掌,然后“喵”的一声挣开余闻嘉跑了。

    它没跑远,跟辆重卡似的趴在不远处,低头舔着爪子。

    余闻嘉打开手机前置看了眼侧脸,脸上被挠出道印子,有点红,不过没出血。别墅卫生间有酒精湿巾,余闻嘉去卫生间拿湿巾给脸上的伤消了下毒,再回院子的时候橘猫已经不在了。

    他在院子的靠椅上坐了会儿,给池镜发消息,问他回家没,池镜这会儿还在开车,没回他消息。

    “我说怎么看不见你人,原来在这儿。”身后响起苏文的声音,余闻嘉闻声回了下头。

    苏文刚才在里面玩游戏,老输,一直被罚酒,虽然每局罚的酒不多,但也架不住老喝,他喝得脸都热了,出来透透气。

    苏文在余闻嘉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怎么不进去玩?”苏文转头问他。

    “没什么想玩的。”

    苏文呼了口气,揉了揉发热的脸颊。

    两个人没说话,就在这安静地坐着。

    池镜回了消息,余闻嘉低头看手机,苏文转头看了他一眼。余闻嘉脸上有被猫挠出的一道红色浅痕,苏文可能是喝晕乎了,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你这里怎么了?”苏文的指尖碰到了余闻嘉的脸颊。

    余闻嘉一顿,脸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一下,躲开他的手。

    苏文手顿在半空中,愣了两秒,倏地收了回去。他沉默片刻,低头蹭了下鼻子,说:“不好意思师兄……我有点喝多了。”

    余闻嘉说“没事”。

    苏文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我先进去了。”

    池镜今天加班,手头事多,他没去单位食堂吃饭,把中午在食堂拿的两个白面馒头吃了。馒头养胃,吃起来还省事。他乖了几天,今天稍微偷了下懒,正餐就吃馒头打发了。

    到家洗完澡,池镜微信上收到了蔚蓝公馆发来的一个文件压缩包,里面是婚礼跟拍照。池镜进书房打开电脑,在电脑上解压了文件包。

    余闻嘉到家的时候池镜还在书房看照片,家里只有玄关的廊灯亮着,客厅一片昏暗,书房门没关,那里一片也是亮的。

    余闻嘉走到书房门口,池镜坐在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镜哥。”余闻嘉叫了声。

    池镜抬了下头:“回来了?”

    “嗯。”余闻嘉走进来,先问:“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池镜这会儿还算有底气。

    “吃的什么?”余闻嘉又问。

    池镜底气减弱,犹豫了片刻没回答。

    余闻嘉逐步走近。

    池镜点了下鼠标,关掉界面上的照片,一时间没说话。

    余闻嘉眉心蹙了起来,站在书桌前,垂眸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压迫感。

    “吃了馒头。”池镜回答。

    “还有?”

    “……没有了。”

    “吃饱了吗?”余闻嘉问。

    池镜没出声。

    馒头是池镜两个小时前吃的,到底不是正餐,只能垫垫饥,一会儿就消化光了。余闻嘉不问还好,一问池镜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余闻嘉从桌前走到池镜身旁:“怎么不说话。”

    池镜侧身抬眸看向他。

    余闻嘉自从知道池镜有胃病后,在吃饭这方面管他管得很严。上礼拜才进的医院,才几天,他又开始不当回事了。

    “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好好吃饭,你说收到,”余闻嘉带着气,语气却是平静的,他手伸过来在池镜肚子上摁了一下,“这就是你的收到?”

    没由来的一下,池镜毫无防备,腰微微一弯,轻哼了一声。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质睡衣,余闻嘉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他皮肤上。握着鼠标的手倏地收紧,池镜有点发怔,微弓着背僵在那儿。

    很明显余闻嘉是有点生气了,才会对他做这样的动作。余闻嘉也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了,池镜的腹部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余温没有散失,反而渐渐攀升,发热,发烫。

    两人对视了几秒,是池镜先避开了视线,他转过头,垂下眼,表情有点不自在。

    余闻嘉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略微变红的后颈。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池镜打破了沉默:“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因为你不听我的。”

    池镜抬眼看向他:“我还不听你的啊。好歹今天是吃了两个馒头,也是在饭点吃的。吃的还是养胃的健康食品。我还不听你的?”

    “你是嫌麻烦才吃的馒头吧,”余闻嘉无情地戳穿他,“还健康食品。”

    池镜无言以对。

    “肚子那么瘪。吃的什么馒头?旺仔小馒头?”

    池镜忍不住笑了:“大馒头,白面馒头,两个。”

    “还觉得吃得挺好的是吗?”

    “不觉得。”池镜摇头。

    “你老不把吃饭当回事,胃怎么养好?从潜意识里你就没想着要好好吃饭。”余闻嘉一点也不希望池镜的身体出问题,他一个学医的,在这件事上较真是必然的。

    池镜也知道自己这个习惯不好,虚心认错:“我错了,以后改,一定改。”

    余闻嘉告知他:“以后我还这么严厉,你受着吧。”

    池镜点头:“好的,我受着。”

    “饿吗?”余闻嘉问他。

    “有点。”

    “订个餐?”

    “好。”

    订的餐很快就送到了,余闻嘉把餐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搁餐桌上,池镜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

    余闻嘉将餐盒打开,跟池镜说:“拿你的碗筷就行,我不吃。”

    “那点多了。”

    “你慢慢吃。”

    余闻嘉今天聚餐,回来得倒是挺早。池镜问他:“今天不是团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困了,回来睡觉。”

    池镜吃饭的当儿,余闻嘉拿着衣服去洗澡了。池镜吃饭快,吃完饭余闻嘉还没从浴室出来。他起身收拾桌子,余闻嘉的手机落在餐桌上,“嗡”的震了一下。

    池镜余光一扫,瞥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苏文:师兄,我今天确实有点喝多了,有点晕乎,先跟你道个歉,刚才有点没分寸。

    屏幕一暗,紧接着又亮起,连着弹出几条消息。

    苏文: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吧。

    苏文:师兄,其实我是同性恋,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苏文:你会反感吗?不反感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池镜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直至屏幕变暗、变黑。

    他收回目光,把桌上的餐盒收拾进垃圾桶,垃圾袋扎紧后拎出来,重新套了个干净垃圾袋。

    池镜下楼把垃圾扔了,回来的时候余闻嘉已经洗好澡了,他看到余闻嘉去餐桌那儿拿了自己的手机,并没看手机屏幕,而是抬头往他这儿看了一眼。

    他左手握着手机,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空无一物,没戴戒指。

    池镜印象中,几乎没怎么见余闻嘉戴过婚戒。

    “早点休息。”池镜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余闻嘉的房间在他房间斜对面,他转身时余闻嘉也刚走过来。两人对上视线,池镜视线下落,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没什么铺垫地问了一句:“怎么没戴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