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春祺· 红肿的嘴……
下车后, 周颂宜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包丢给谢行绎,打着哈欠往门口走。
庭院东边的花池会按季节摆放应季鲜花,这几日天气渐暖, 栀子花争相开放, 甫一靠近就有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
王慧莲正在捯饬花草, 谢行绎体谅她年长,特意嘱咐过不必太辛苦,较重的活都交给了年轻佣人,她平日里不用干很多事,也就负责种花烧饭。
见周颂宜回来,她立马放下手上的花浇,边擦手边迎上去:“小姐, 您回来了。”
在看到跟在她身后跟着的谢行绎后,王慧莲有些惊讶地顿住, 下一秒,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两人一道回来, 肯定是昨晚出去约会了。她内心暗喜,已经开始盘算待会要怎么把这件事讲给赵芳容听,好哄她老人家开心。
周颂宜笑着打了声招呼, 王慧莲注意到她有些红肿的嘴唇,着急地哎呦一声,慌忙凑上来问:“小姐最近是上火了吗?怎么嘴唇又红又肿的, 是不是没有按时喝水啊。”
还又红又肿吗?明明已经拿冰敷过了。
周颂宜怔住,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吗?”
“也许是天热,所以有些心浮气躁。”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乍一听是在为她解围,可语气里又充满了不容忽视的调侃。
“对对对,一定是最近天干物燥的,那等我待会炖一点甜汤给小姐败败火。”王慧莲点点头应和,决定叫人买点百合回来。
又想起谢行绎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周颂宜耳朵腾一下烧红,她回头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谢行绎,可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两人换完鞋子往屋里走,周颂宜转转脖子卸下疲惫,她计划先上楼泡个澡,昨晚不太清醒,洗澡也就随便应付了一下,今天起床时就感觉有些不舒服。
余光里谢行绎正径直走向客厅,也许是在等待司机过来接他去公司,周颂宜也没说什么,直接上楼了。
挑选完喜欢的浴球和精油,周颂宜脱掉衣服踩进浴缸,她舒服地泡在温热的水中,感受着毛孔打开的轻松感,玫瑰香型的精油混着香水味在整间浴室弥漫,周颂宜发出一声感慨——人生就该这样。
她边泡着澡边和祝月好通电话,聊到昨晚的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早知道我就不喝那杯酒了。”
祝月好昨晚是被自己学生带回公寓的,今早起来想起这件事,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丢脸,看来自己作为老师的最后一点威严也被她亲手丢掉了。
这有什么的,对比起自己经历的,这都不算太大的事了。周颂宜叹了口气:“你这都不算事。”
祝月好笑笑,嫌她大惊小怪:“你那能有多劲爆?总不能是你和叶柏衍开房被谢行绎发现了吧。”
怎么能一猜就准,周颂宜沉默几秒,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这样露骨粗俗的描述。虽然她也完全断片了,压根不记得是叶柏衍带自己去的酒店,但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他。
见周颂宜沉默,祝月好倒吸一口凉气,试探性地问:“真的啊?”
周颂宜轻轻回了声“嗯”。
短暂的寂静后手机里传来了尖锐的叫声,周颂宜默默捂住耳朵。
祝月好语气欢腾,周颂宜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八卦:“谢行绎什么态度,他有把你怎么着吗?他有没有和叶柏衍扭打在一起?”
“打住,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好不好。”
其实周颂宜也很心虚,她也不知道昨晚醉酒的自己是怎么把谢行绎那家伙哄开心的,今天居然一点要阴阳怪气的意思也没有。
“可这实在是太劲爆了,早知道,我走前就应该在你身上放一个微型摄像头。”
“……”
刚才还说不劲爆。
两人又聊了一会,洗澡水都有些凉了,周颂宜一边和祝月好说再见,一边披上浴巾迈着长腿跨出浴缸。她今天下午和设计师预约了交流下午茶,打算进一步谈谈酒店的设计稿细节。
上午穿的那套连衣裙已经被她随手扔在了脏衣篓里,肯定是不能再穿回身上。周颂宜在衣帽间挑了件小套裙,网纹白色吊带配着深灰色小西装外套,丰翘的臀部被外套同色系的A字裙包裹,线条优美。
又在梳妆台定定心心画了个妆,它才拎着待会要穿的马丁靴下楼。
听到楼梯间传来的动静,谢行绎终于将手上的报纸翻了一面,装作认真阅读的模样。
周颂宜望着早就该去公司,但依旧还在沙发上坐着的谢行绎,震惊地眨眨眼,她走到沙发边踢掉拖鞋,盘腿坐上去:“你今天还不去上班?”
谢行绎抬头看向周颂宜,推了推眼镜,漫不经心地回答:“刚才开了线上会议,只剩下下午的工作。”
他视线落在周颂宜戴着首饰的左手上,最里面是条四叶草形状的银白玉髓手链,中间是块同色系白盘钻边的表,外头还套着个碎钻金属镯。周颂宜的手腕本就纤细,戴了这么多配件后看上去更加脆弱了,仿佛轻轻一拧就能折断。
周颂宜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连忙举起来问:“好看吗?”
谢行绎有些搞不清楚女孩的审美,他先是夸了句好看,而后又问:“手上戴这么多东西不重吗?”
什么重不重的。
再次举起爪子往谢行绎面前晃了晃手腕,周颂宜一脸恨铁不成钢,嫌弃他太过于low:“你也太土了,这可是最近几年流行的叠戴。”
不仅不夸好看,居然还问她重不重。
听到周颂宜语调里带着轻微的怒气,谢行绎生怕这位大小姐又要闹脾气,于是很快补充一句:“只是生怕你累,又没有说难看。”
她这才消停。
见周颂宜终于安分,谢行绎才想起要和她说正事。刚才莲姨告诉他,储藏室堆了不少东西,负责储藏室卫生的佣人不敢擅自乱动,想先请谢行绎帮忙作出定夺,因为小姐似乎不太在意这些东西。
“刚才莲姨问我,你放在储藏室的那些衣服要不要专门找房间安置。”
谢行绎本来还不以为意,只觉得任凭周颂宜处置就好,但方才去楼上看了一眼,他属实是有些惊讶——抛去之前品牌方寄来的那些样衣和周颂宜自己逛街打下的江山,她居然还有额外几大柜子,打开一看,每款样式居然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件。
起初他还以为是眼花,又拿出几件瞧了瞧,但经过仔细辨认,他确定了这些衣服都是同样的款式和材质。
他一时间也不好替周颂宜拿主意:“衣柜里有很多一模一样的衣服,似乎还按顺序摆放好了,整理衣柜的人不敢擅自做主,想问问你的想法。”
原来是这件事,周颂宜身子往前探了探,从果盘里抓了一粒青提送进嘴里,点点头道:“那些是我收集的vintage,让他们按照衣架颜色分类就好。”
生怕她跌下去,谢行绎在身后稳稳托住她的腰部。
“记得按照四季排序。”
周颂宜有一点小小的收集癖,每次逛古着店或是阅读品牌杂志时总会被好看的衣服吸引。有些品牌上世纪的设计经典又大气,远远超过现在的设计师款。周颂宜很喜欢,但大多数早就知已经停产了,她也只能去高价收一些成色较新的二手衣物。
问题来了,她在有收集癖好的同时也有洁癖,尽管知道这些衣服都经过了专业消毒,但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特意聘请了一组工作室,让团队照着原版的版型重新打版做一套全新的。
别人穿仿品也许会被人笑话,但周颂宜就算身上穿的是件A货也不会有人怀疑。多数情况下,她都会率先拍下那些看中的vintage,等收到货后直接交给负责人Holly,再由她的团队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所以,每一件古着她都有一模一样的两件,场面是有点壮观,也不怪谢行绎会对此表示震惊。
一模一样的衣服拥有两套,谢行绎确实觉得很难想象,他不敢替周颂宜作出决定:“这些衣服需不需要帮忙找地方挂起来,还是继续放在那?”
话音刚落,周颂宜叹着气低下头,看上去很委屈,声音也很低:“是要找地方挂起来,但衣帽间已经装满了,我的好多包包都叫人放在了我那套房子。”
明知道她在装可怜,谢行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三楼都给你当作衣帽间,你自己安排就好。”
周颂宜眼神一下闪起了光亮,她噌一下挪到谢行绎腿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但这次我的想法又进一步升级了,你真的会允许吗?”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抑扬顿挫地描绘着理想蓝图——把整个三层全做成衣帽间,打通成一大块场地,分成五个板块,按颜色和品牌分类,除去东边的楼梯间保持原样外,再在现有户型的基础上加一个楼梯,连接着自己卧室的衣帽间。
似乎觉得不太生动,她又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同款,凑到谢行绎面前热情推荐:“就是这样。”
谢行绎被迫垂头认真地欣赏了两分钟《芭比梦想豪宅》里那间超级炫酷的衣帽间,最后一脸沉默。
“我计划就是搞成这样。”
“……”
描绘完她又开始给自己镀金:“不过我这个人很节俭,里面那些航空服啊电子机器人和机关门我都不需要,我只要一块空地,衣柜的颜色最好弄成原木色。”
粉色容易看腻,到时候还得换套新的,有些麻烦。
节俭这个字跟着周颂宜也算是失去了本身含义,谢行绎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望着她。
周颂宜顿时昂起下巴回望,眯着眼威胁,仿佛在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丢出去。
两方对峙,谢行绎认输,他叹了口气,摇头轻笑:“随你,周大设计师。”
周颂宜顿时她心情大好,连带着看谢行绎都顺眼了不少。她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Teresa发给自己的邀请函,就在下个月:“对了,你知道吗,Teresa今年的手工大秀要在京州举办。”
谢行绎点点头:“嗯,绍安和我提到过。”
这件事他早就有所耳闻。这次Teresa的大秀场地选在了印象香河,主要是交给联康负责,陈绍安最近就在为这事焦头烂额。
而且Teresa的受众群体很固定,都是有钱有品位的富婆,走高端品质路线的珀斯酒店自然而然成为了她们的第一选择,从半个月前放出消息到现在,珀斯香河店基本已经没有空房间了,高层还特意加派人手应对这次大秀。
周颂宜对这场秀期待已久。Teresa的vic制度相当严苛,必须到达一定的等级才有资格被邀请。T家上次来中国办秀已经是十五年前了,而这次更甚,不仅仅是京州首次T家手工大秀,还是全球范围内的,到时候世界各地的媒体和时尚圈的名人应该都会在现场。
算算时间,那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和谢行绎订完婚了,也不知道全场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自己。
不知是出于他将整个三楼使用权交给自己的愉悦还是良心发现,周颂宜真挚地望向谢行绎,诚心发出邀请:“我可以携带一名同行者,你要跟我一起吗?”
谢行绎神色微动,他有些意外,眼底晕开不可思议:“同行者?”
虽然他不太热衷于购买这些奢侈品,也不关注品牌积分,但就算再不重视,应该也不需要周颂宜赠予的名额才能入场,而同行者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也确实不太合适。
同行者,倒不如说是男伴,听着有些掉价,好像是需要被她包养的小白脸。照理说他应该拒绝,但仔细想想,带上自己似乎也不错,总比周颂宜真带着小白脸去出席来的好,毕竟那时候两人都已经订完婚了,要真这么做影响不太好。
谢行绎本想着拒绝,但话说出又彻底变了一层意思,全是妥协:“好,我会让何成济安排出空余时间。”
会场要预留位置,需要提前确定人数,周颂宜说:“那我待会就把你的名字发过去。”
“嗯。”
参加Teresa的大秀,出于礼貌,至少得准备一些品牌相关的服饰或者配饰,周颂宜拍拍谢行绎的胳膊,又问:“你是不是没有他们家牌子的衣服,要不要我抽空陪你去逛逛。”
应该是有的,但谢行绎并不清楚这些,对他而言,不管是什么牌子,衣服也仅仅只是衣服。况且他的大多数西装都是专门定制的国外牌子,除了日常的一些衣服,他很少会买现成的。
但周颂宜既然都向自己发出了邀请,他也不太好直接拒绝,谢行绎蹙眉假意思考片刻后才给出答案:“其实并不太确定究竟有没有,还是得提前准备一下。”
第22章 Chapter22·夏安· 她的附属……
居然真答应了, 周颂宜内心闪过一丝惊讶。
平日里拉他出去参加一些娱乐活动都不情不愿的,今天竟然会答应自己安排一天时间单独用来逛街。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把谢行绎当成人偶娃娃,到时候直接买好往他身上一套的准备了。
孺子可教也, 周颂宜满意地点点头, 想起了下午的工作:“我待会要用一下你的电脑。”
前几日的工作用平板就能解决, 但今天的就有些麻烦,除去几份邮件要回外,还需要用到专门的软件。
谢行绎问:“要出门?”
“元贝那边想具体了解一下设计稿,需要我先确定一下详细方案。”
见谢行绎神色疏淡地点点头,却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周颂宜立马猜到他在想什么,她无语地打消他的顾虑:“不是和叶柏衍。”
难为她还知道解释, 谢行绎拧着的眉舒展开来,他慢条斯理地起身, 大言不惭地反驳:“我又没说是他。”
装,继续装。周颂宜默默在心里悄悄骂了几句,穿上拖鞋跟在他身后。
脑海中蹦出某些新闻, 她警觉地询问:“你电脑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有的话老实交代,坦白从宽。要是被我发现了,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嘴巴叽里咕噜念叨一堆,没一句是爱听的。谢行绎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我又不像某些人, 有那些乱七八糟撇都撇不掉的前任。”
剪不断理还乱, 拔丝地瓜都没有这么强的粘性,要是把叶柏衍厚脸皮的精神单独提炼出来,估计能发明出这个世界上最臭, 黏性最强的狗皮膏药。
明知道周颂宜已经要结婚了,还整日凑到她跟前,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谢行绎忽地冷笑一声,搞得周颂宜心里有些发毛。
周颂宜:“……”
才和祝月好夸完他今天没有阴阳自己。
谢行绎拉开书房门,让周颂宜先进去:“电脑开机就能直接用,我没有设置密码,书桌抽屉里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要不在我书房搞破坏就行。”
“你别侮辱人。”周颂宜撇嘴嘟囔,“待会就把你珍藏的小说全部都卖废品,挣的钱就用来给你买十斤芹菜,今晚让莲姨做芹菜宴。”
谢行绎书架上有很多价值不菲的套书,很多都是从国外重金收来的原版,而芹菜是谢行绎最讨厌的蔬菜,没有之一。
面对周颂宜的攻击,谢行绎却并不在意,反而在挑眉留下一句“随你”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了书房门。
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悲愤化为动力。
十二点十五。将整份设计稿和设计思路理清,周颂宜终于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
她站起身,脖子后仰,顺时针转了一圈缓解疲劳,视线不经意落在书架中间层的那套墨绿色书册上。
这种类型的书封通常会是纪念典藏款,但这套的样式颜色又很特别,是纯色丝绒质地,周颂宜好奇地走近,踮起脚将它都拿了下来,放在手上看了又看。
本着品鉴经典,陶冶情操的想法,周颂宜坐得笔直,全神贯注地翻开第一面,刚掠过一行文字,周颂宜就迅速把它合上,还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不是印刷本,而是手写的一行日期和生活的片段。书页都有些泛黄,但苍劲有力的字还是让周颂宜认出这是谢行绎的日记本。
窥视到了谢行绎的隐私,周颂宜莫名有些心痒,她手指抓住封皮,相当纠结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跳出来打架,小天使柔着声音劝阻:“翻看别人的隐私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你不可以这样做哦。”
恶魔则叉腰哈哈大笑:“叫他平时老欺负你,快翻看这本日记,攻击他最薄弱的地方!”
内心煎熬了三分钟,最后,道德感还是战胜了好奇心。
她叹了口气,抚着封皮又在心里狠狠夸赞了一番自己:周颂宜,比你长相更美的是你的心灵,你可真是一个有素质的正义市民!
只是算算时间,这本日记应该是从谢行绎大学时开始写的,周颂宜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份闲情雅致记日记。
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王慧莲站在书房门口喊周颂宜下楼吃午饭:“小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回过神来,周颂宜抬头看向门外:“知道啦莲姨,我现在就下去。”
她边回应边把那几本笔记本塞回书架,随后抬脚往外走。现在时间还早,她吃完饭应该还能有时间睡个午觉-
工作日下午三点多,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车,电台放着经典粤语老歌,周颂宜一边观察路况一边跟着音乐哼唱。
午后阳光洒进车窗,照在她身上,毛茸茸的发顶晕出一层光圈,她的脑袋也跟着音乐频率一点一点的。
下午是助理复工第一天,周颂宜安排她和自己一块去接洽任务。地点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从公馆开车出发正好能经过助理居住的小区,周颂宜算了一下时间,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待会把她捎过去。
老板亲自开车接送上班,这事放在哪位员工身上都有些惊悚。可跟过周颂宜的人都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上司,她任性,但并不是蛮不讲理,大多数情况下,甚至相当宽容。
照着导航开到目的地,周颂宜将车停在马路边,掏出手机给华莹然发语音:“鸡米花女士,我已经到啦,快出来吧。”
鸡米花女士本名华莹然,英文名叫Jimmy。范德新入职的员工都会在胸前佩戴工牌。第一次见到华莹然时,周颂宜看着她工牌上严肃正经的Jimmy Hua三个字直接笑出了声。
Jimmy Hua,连读起来好像鸡米花,本来刚开完一上午的会就很饿,看着华莹然的名字,周颂宜肚子更饿了。
但嘲笑别人的名字似乎很不礼貌,她很快收回笑容,认真地向对方道了歉。
那时候的华莹然对周颂宜并不了解,只是传闻中这位大小姐被宠得有些娇纵,她进门前还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可没想到首次见面居然是以周颂宜那噗嗤一笑开场的,但这一举措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
两分钟后,副驾车门被打开。
“老板下午好呀。”华莹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刚休息完一整个婚假,整个人都呈现出满血复活,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好久不见。”周颂宜把电台关掉,探探身子,从后座掏出一个橙色礼盒递给她,“新婚快乐鸡米花,喏,迟到的礼物。”
华莹然惊喜地结果这份昂贵的礼物,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下午一定拿出百分百的努力。
也许是在惊喜礼物的加持下,下午的工作效率真的出奇高,很快计划的任务就被解决。
结束完工作,送华莹然回家的路上,两人从蜜月之旅聊到了婚姻。
“老板,不瞒你说,其实碰到我老公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
24岁研究生毕业,27岁大厂辞职,28岁入职范德,她以为自己会独自一人按部就班但又充满冒险精神地过完人生。直到一年前,突然有人说要加入她的生活,她才终于明白,无论哪种选择,只要是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周颂宜并不太明白这些感情:“因为爱情结婚这件事听起来很浪漫。”
华莹然只是笑笑,这段时间,两家都陆陆续续放出一些将要联姻的消息,她早就有所耳闻,想到这,她侧头笑着问:“老板你呢,有何感想?”
周颂宜转着方向盘,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说真的,我好像没太大感想。”
华莹然知道周颂宜的苦衷,她沉默一会,又开玩笑似地安慰:“普通男人是附属品,好看的男人是装饰品,谢总年轻有为,多带面啊。”
想到谢行绎那张脸,周颂宜忽地笑出了声,要这么想,确实如此,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确实不错。”
将人送到小区门口,两人互道再见。
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车里只剩下周颂宜一人,她不知怎的有些低落。
华莹然的问题让她陷入了沉思。究竟什么是爱,这是周颂宜时隔多年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她喜欢首饰和包包,那些东西在身上可以让自己更加受瞩目,她也喜欢老宅里那只黏人的大金毛,因为它每次看到自己都会拼命摇尾巴。
这些爱是纯粹的,是因为一方需要另一方。可是男女之间的爱好像要受更多因素影响,家庭、外界干扰、以及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和谢行绎就是典型案例。
周颂宜被这个问题困扰住,她将车停到车库并未直接回家,而是顺着大路走出去,到大门口后再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
壹号公馆的绿植覆盖率很高,住宅区的划分以及周边的环境都很舒适,到处郁郁葱葱,无论哪个花坛随便往哪个方向走都很适合散心。
小满过后,暑意渐浓,傍晚的热意消散不少,偶有微风拂过,草丛中也能隐约听见几声悠悠荡荡的蝉鸣。
背后传来一声车鸣,将周颂宜的思绪打散,她回头,认出那是谢行绎的车。
停下脚步,等待黑色轿车停在自己身旁,后排的车窗已经摇下,谢行绎望着她,没说话,只是手指朝身边点点示意她上车。
周颂宜没有拒绝,拉开车门坐上车。
上车时,她无意间瞥见自己身后的一片橙红,天将晚未晚,霞光满城,如绸缎般铺满天空。
谢行绎下午开了三个小时的会,集团的老油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最新的工程上耍了不少花招,如果没有这件事,他至少可以提前半小时结束工作。好不容易解决完问题赶回家,却看见周颂宜独自一人走在回有车经过的小区道路。
他沉着声对一旁的周颂宜道:“和你讲过,一个人走大路的时候尽量靠边,并不是所有人的开车技术都值得信赖。”
为了衬托对面湖景灯光的设计,公馆进来这条路很暗,只有几排观赏灯照明,亮度也完全不够让司机弄清路况。现在天亮还好,若是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中央,开车的人没看清状况出危险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明显的安全隐患都没有考虑到。谢行绎皱眉,决定让何成济马上联系公馆该部门的负责人,问问他还要不要这份工作了。
周颂宜低着头揪着衣服边,闷闷回了句“哦”。
这样的反应让谢行绎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有些无措,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语气太冲,让周颂宜觉得有些委屈。
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哄:“没有凶你的意思,只是在提醒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她明白谢行绎是出于好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她总爱学着肥皂剧里的苦情女主,小脸皱成一团,站在沙发靠背顶挥挥手,命令谢行绎扮演里面的男主角——冷漠自私伤害女主感情的大渣男。
那时候谢行绎不情不愿,冷着脸说不喜欢这样讨厌的角色,周颂宜也还小,分不清孰是孰非,只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剧情催人泪下,对他口中那些大道理不闻不问。
后来再长大点,意识到童年看的那些泡沫剧有多毁三观,周颂宜才隐约明白一点,原来谢行绎一直在为她好,从前是,现在也是,未来也会是。
周颂宜透过车窗看了眼身后的黄昏光景,想起了中学时代看过的一部爱情电影,那也是她和叶柏衍第一次去电影院。
电影里面一段台词的中文翻译她很喜欢:【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为此,她还特意挑了一支喜欢的钢笔,在那部电影原著的扉页认认真真摘抄下这段话,而叶柏衍,就是她高中时代认定的真命天子。
所以分手的那段时间,周颂宜很迷茫,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被人抛弃。
虽然很多年过去,周颂宜早已经忘了恋爱究竟是什么滋味,她能得到的爱有很多很多种,从不需要依赖某个人的施舍才能过好生活。结婚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延续家族荣光,她甚至麻木,只是任凭周围人安排,没有很多欢欣或是郁闷。
可现在,她又觉得,和谢行绎结婚,似乎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第23章 Chapter23·秋绥· 抛媚眼给……
谢行绎先下车替周颂宜拉开了车门。
低头看着话格外少的周颂宜, 意识到某人今日心情不佳,他叹了口气,温声问:“不开心?”
其实周颂宜并不是难过, 只是被下午的问题打得有些迷茫, 但方才回来的那两分钟, 这点迷茫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头看了眼谢行绎,周颂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大脑接收到信号后,她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回:“没有不开心。”
总不能说之前都把他当成工具人,今天才真正意识到他未来会成为自己的终生伴侣吧。
这样的神情落在谢行绎眼里却格外可怜,他稍顿,心软得一塌糊涂。周颂宜很少受委屈, 但他每每看到都会有些莫名揪心。
“和你说过,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找我, 我能为你解决。”
工作完蛋有他兜底,买不到心仪的藏品他会为她解决,被讨厌的人欺负他也能出头。除非是爱上别人为情所困, 那他爱莫能助。否则,谢行绎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以为周颂宜会一脸感动地望着自己,但某位大小姐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 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声音娇俏,丝毫没有十分钟前的脆弱:“你是阿拉丁神灯吗?一摸一说就能实现愿望?”
谢行绎:“……”
还是喝醉的时候更可爱一点-
吃完饭天已黑透, 暮色暗沉, 周颂宜洗完澡做好护理就上了床。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正靠在床头看书,以为是莲姨像往常一样过来给自己送晚间牛奶, 她稍稍坐直,喊了声:“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并未出现,反而是一股清冽的皂香充斥在鼻腔。周颂宜疑惑地抬头,在看到推门进来的高大身影时愣住。
谢行绎已经走到她床边,他将玻璃杯递到周颂宜手上:“四十五度,加了半勺糖。”
完全按照周颂宜喜好来的。
接过玻璃杯时,周颂宜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依旧是一副懵懵的表情,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应该是刚洗完澡,谢行绎的头发并未完全吹干,还带着一丝潮气地耷在眉梢,他身上套了件黑色长袖睡衣,没有图案,只有在光下能隐约看见灰色竖条纹,看上去要比白天随和得多。
他这样看起来,居然有一些人夫的韵味。想法刚蹦出来,周颂宜就慌忙地晃晃脑袋,试图把它抛出去。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询问:“今天怎么是你来给我送牛奶?”
这事应该落不到他头上。
“下楼接水的时候看见莲姨在帮你热牛奶,顺手帮她捎上来。”
周颂宜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谢行绎居然还挺有服务意识的。
不过,他看起来像是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谢行绎将手中的平板举到两人中间,上面是之前还只是线稿的礼服设计图。
意识到他是要同自己讲订婚有关的事,周颂宜一下来了兴趣。她本是抱着这婚和谁结都一样的态度面对这些的,但经过下午的思考,她又忽然生出一些期待。
谢行绎望了望四周,试图寻找一把椅子,目光锁定书桌台前的那张凳子,他指了指,礼貌询问:“能坐吗?”
梳妆台离床十万八千里,他们这样还怎么一起看东西,周颂宜拍了拍床边,又往里挪了挪:“坐这就好。”
谢行绎也没客气,坐下后打开了一份礼服的设计稿:“成品已经完成了,就等你抽空去试一下再看看哪里的细节需要修改。”
这是很早之前就设计好的,当时周颂宜和谢行绎一起被拉着去量了尺寸。
尺寸。
脑海中一下蹦出那日和谢行绎一块去定制衣服时的场景。
谢行绎赤裸着上身站在自己面前,休息室的灯光和博物馆珍藏品上方的照灯没什么两样,他就站在那里,任凭裁缝拿着量尺在他身上比划,如同艺术家在为自己的缪斯创造更伟大的饰品。
这是一种和他穿上衣服时完全不同的风格,穿上西装,他清隽贵气,身姿修长好似温润矜贵的公子哥。但脱掉衣服后,又有些意外的野性,他的肩膀很宽,腰很窄,肌肉线条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将每一寸肌肤都勾勒得很性感。
周颂宜发誓,除了欣赏外,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感情。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当时看还没有什么感觉,回想起来心脏又疯狂地跳个不停。
余光落在身边穿着睡衣的谢行绎身上,周颂宜好像忽然有了透视眼,能一下子将他衣服里面的身体看得精光。
好热,脸好热,头也好热,心跳也好快,唇角为什么抑制不住想上扬。
已经同居了,是不是本质上和结过婚的小夫妻没有什么区别了。但要说区别,他们好像还没有过性生活,可谁规定没有领证就不能做那种事情了。
在想什么啊,周颂宜忽然咳嗽一声。
这一声吸引了谢行绎的注意力,他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周颂宜,眉梢微挑,似乎是在问她“发生了什么”。
眼神无意瞥见周颂宜耳尖诱人的粉红,谢行绎勾了勾唇,又看着她欲盖弥彰地挥挥爪子假意煽风:“这个天是不是该开空调了。”
“嗯。是可以了,小心别着凉。”
注意力又被转移。
两人之间隔得有些远,在床头灯的照射下,平板有些反光,周颂宜并不能很好地看清楚,她掀开被子,想要凑近一点。
撑着身子跪坐起来,膝盖慢腾腾地在床单上摩擦,最后靠在了谢行绎的腿边,为了不让自己倒下去,周颂宜一只手还撑在枕头后面。
她忘了,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相当轻便的丝质睡裙。
周颂宜对睡衣质感的要求很高,必须要轻盈光滑的触感,穿在身上轻飘飘感受不到一点重量。只有这样,她钻进被窝时才能让被子完完全全将自己包裹。
她喜欢被紧紧拥住的感觉,最好是温暖的拥抱,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Silky的设计理念就是“似有若无”。简单地裁剪,没有一丝花纹,没有复杂的款式,但又能完美地贴合身躯,这也让这副身躯和裸奔无异。
这是套低领的丝质睡裙,还配有一件同质地和颜色的小外套。周颂宜洗完澡根本没有预料到谢行绎今晚会突然造访,所以自然就没披上那件外套。
当她换了个姿势跪坐在谢行绎腿边时,胸前的风光就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她正单手撑在床上,腰身曲线也同时被展现出来。
几缕发丝垂在胸前,又调皮地钻进衣服里面,好似一根勾人的线,牵着谢行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等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已经是好几分钟了。周颂宜有些尴尬地坐直,换了盘腿坐的姿势。
明明很害羞,她却依旧不肯示软,手指掠过一旁的睡衣外套,指挥着谢行绎替自己拿衣服。谢行绎失笑,从一旁的架子上捞起那件薄如蝉翼的小外套,果真轻飘飘的,触感也很细腻。
手上那件外套很快就被夺过,周颂宜飞速地套上,还很机警地将扣子完全扣上。
衣服的边缘绣着一圈白色蕾丝,贴在她的肌肤上就像装饰品,如瓷玉般的脖颈处,又像一块烧制精巧的瓷器,美得像件艺术品。
远比刚才还诱人,让他有种想将这件衣服撕开的冲动,衣帛撕裂的声脆响将会伴着她的呻吟同时出现。谢行绎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恰到好处地加量,或许要比赤裸的身体更加让人丧失理智。
周颂宜却不知道这些,她自以为安全地掏出手机,认真看了看那日的黄历。
诸事皆宜,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这样的感觉很神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居然一点参与感也没有:“订婚宴流程要不发我一份?”
从选址到各种环节,她居然没有贡献一点想法。除了自己的各种尺寸——手指尺寸、衣服尺寸还有鞋码,对于其他的安排,她一概不知。
只是订婚宴,又不是正式的婚礼,其实很多繁琐的活动都可以省略,但周士邦和谢韦茹商量后还是一致觉得要办得体面些,至少要风风光光的。
周士邦不想让人看低周颂宜,谢韦茹因为不想委屈周颂宜。
所以光是婚戒都准备了两对,周家出一套,谢家也会同时准备一套。范德珍宝本家就是做珠宝生意的,要设计出一套婚戒并不是难事。范德也不缺有才华的设计师,但它的负责人毕竟是周颂宜,叫新娘自己准备婚戒可一点也不惊喜。
为了给周颂宜最好的新婚体验感,周祁闻主动请缨,很早前就派人联系了周颂宜欣赏很久的设计师。
戒指是用两枚颜色几乎相近的钻石切割而成的,一颗奥本海默之蓝,一颗浩宇蓝月,深色的做成男款,颜色稍浅的做成女款。
顶级成色的蓝钻很少见,奥本海默之蓝是陈静婉16年在佳士得拍卖会拍下的,当时就是抱着留给周颂宜做礼物的念头。
这枚艳彩蓝钻已经达到了世界top级,因为极臻净度,它通体都呈现着深海般宁静纯粹的色彩,如黑夜中的大海,神秘又高贵。
本想着将这颗钻石切割成两份做成一对,但考虑到将它分成两份后做出来的成果将没那么大气,陈静婉又开始物色想用质地色彩的相似钻石。
于是为了搭配那颗奥本海默之蓝,她又在苏富比拍下了一枚款式类似、成色相当的浩宇蓝月,这下有了这对婚戒的雏形。
望着平板上那两颗钻石,周颂宜陷入了短暂沉默。
那颗奥本海默之蓝拍卖前展出之时,她就一眼看中,还撒娇地向陈静婉讨要,但陈静婉却以此为由拒绝了,她为此气恼了很久。
现在得知真相,周颂宜才明白是自己错怪了她,原来她特意留了一份大礼送给自己。
谢行绎又打开了一份表格。订婚宴要准备的东西很繁琐,晚宴负责人用了一整份表格做计划,当那份Excel加载出来的时候,周颂宜都有些惊讶。
“具体安排就在这份表格,需要你做的事并不多。”
周颂宜好奇地往谢行绎身边凑了凑,两人挨得更近了。纤细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床头的精油加湿器吐出袅袅的烟,柔软的身子贴近,谢行绎已经可以想象她这双手戴上那枚戒指会有多好看了。
有意无意间触碰到的肌肤细腻光滑,谢行绎僵住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抽开。他分不清这香气究竟是源于加湿器里的精油,还是出自周颂宜的身上。
会客时间就在晚宴开场后十分钟,这意味着她压根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顿饭。
“这一块的时间会不会有些太紧,面子做到位了,但未免太委屈自己了。”
周颂宜正低头说着自己的看法,忽然一双温柔的手抚过自己的嘴唇,又轻轻掠过。
“嗯,不喜欢就改。”耳畔传来谢行绎的声音,“有奶渍。”
回过神来,周颂宜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谢行绎看它像一条毒蛇般从贝齿间钻出,从唇角挪到中央,在留下一串水润后又飞速消失。
喉结滚动,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亲吻时的触感。有些冰凉的嘴唇与他紧紧相贴,喘息时突出的热气将他托到充满馨香的天堂,他几乎忘记了所有。
这样的影响很大,就连现在,他都还在回味。
谢行绎收回右手,垂在身侧,触碰过周颂宜唇角的食指微微翘起,生怕被别的东西蹭到。
待周颂宜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谢行绎又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上接过空杯,他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晚安。”
周颂宜仰头看他,一脸不解:“可我还没看完。”
“完整的表格我会发到你微信。”
将房门关上,谢行绎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先回到房间。
玻璃瓶被他随手放在桌上,他走到浴室,打开了水龙头。在水流将要没过手指的前一秒,他又将手指伸回,大拇指细细摩挲了一下指腹。微微干透的牛奶被搓开,方才触碰到的那一抹柔腻似乎还留存在指尖。
轻轻嗅了嗅,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谢行绎浑身绷紧,感觉有东西要冲出来了,方才在房间里,他还能将这些异常的反应强压住,但此刻却有些无能为力。
深吸一口气,将水流开到最大,任凭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肌肤。
几分钟后,他又神情自若地走出浴室。
第24章 Chapter24·冬禧· 同时约她……
六月初清晨, 天空蔚蓝澄澈,京州市CPD高楼林立,朝阳透过云层照耀在大楼玻璃窗上, 反射出金色光芒。
君悦顶层总裁办, 何成济按了按门铃, 等到屋里传来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进入。
整间办公室都铺了一层静音地毯,皮鞋落地没有一丝声响。何成济掏出手提电脑打开方才的会议报告,又从公文包中翻出提前打印的文件。
“谢总。”他将文件放到谢行绎桌上,微微颔首,“这是我昨晚根据资料整合出来的报表,财务部门已经在审核,估计很快就能走完流程。”
谢行绎正低头看着平板, 低声应了句:“嗯”。
“不过深州湾地皮需要您亲自去签约,全茂那边的意思是您抽空去就好, 他们会随时做好准备。”
何成济观察着谢行绎的神色问:“所以您看,需要我准备一天的票?”
“安排在周三之后,最好将时间缩短。”
谢行绎本意是想当天来回, 但京州到深州坐飞机需要四个小时,一来一回就抵得上大半天。
何成济在心里记下,他点点头回:“好的。”
之所以要在周三之后出差, 是因为已经和周颂宜说好了,周三就先去把证领了。
按照谢韦茹的意思,她还是更希望两人在办完订婚宴后再领证, 因为老太太特意找风水大师算过了, 那个日子顶顶好,能保婚姻顺畅,财源广进。
但谢行绎并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 也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日子就能左右人的一生,他只想尽早把事情解决。
他晃晃钢笔,又轻划了一下手中的平板。暗掉的屏幕重新亮起,何成济这才看清楚,平板上的不是财务报表也不是集团日报——而是几天前大小姐发给老板的一份热梗大全。
何成济挪开视线,一时无言。一看到这几个大字,他就能回想起当时尴尬的情景。
那日在车上,正值早高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生怕出一点差错,本以为会和往日一样一路无言,但坐在后座的老板却一反常态地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和一个人聊天时,讲着讲着她突然说你是【伪人入侵】,遇到这样的情况,你通常会抱有什么样的看法?”
伪人入侵?
何成济嘴角抽搐,他将那句话反复默念,整个人更是头脑风暴了三分钟,甚至比当时君悦的入职面试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他汗流浃背,浑身僵硬地尝试着给出解答:“伪人,应该是指非人类,也许是和科学技术或者外星人有关,听起来似乎是很高深的话题。”
后座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是在否认他的答案。
何成济自诩名牌大学毕业,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好歹算个小小的百科全书,但面对谢行绎的问题,他却支支吾吾的,完全说不出答案。
这样的行为又很好地平衡了谢行绎的挫败感,让他有些受挫的心灵在何成济这里找到了安慰。
因此,谢行绎难得好意安慰:“很冷门的知识,你不知道也正常。”
其实这是周颂宜在面对他无论看到什么消息都冷漠回一个“嗯”后表达的不满。
何成济尬笑两声,很有职业素养的拍马屁回应:“还是谢总学识渊博,什么都能懂一点。”
这知识何止是冷门,更是邪门啊。
每天花十分钟看这种东西,任谁看见了都要夸赞老板好学。
要说这变化的开始,应当是那日大小姐义正严辞地告诉老板“我们有代沟,不适合聊天”后。
从那天起,每天早上的例行晨读完毕,老板都会用上十分钟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能力,确保自己的水平能跟上时代潮流。
说好听点叫与时俱进,通俗来说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跟上大小姐的脑回路。
何成济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之前就听谢董说过,自认字开始到现在,老板一直保持着晨读的习惯,从小学的四大名著到初高中的中外经典,再到上大学以后逐渐开始接触财经哲学社会类的书目。
多么好的个人习惯啊,但现在——
何成济看着每日定时出现的“新梗大全”,忽然有些笑不出来。内心的顾虑与日俱增,他很担心,在每天如浪潮般的热梗袭击下,老板会不会张口闭口都是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毕竟老板学习能力这样强,还是真的在逐帧学习。
他从未见过这样听话的老板,以往董事长或者理事同老板讲道理,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下,却从不理会,更不用说照做了,大小姐不会随口一提,老板居然真的照做。
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照做的必要。
“对了。”谢行绎微微后仰,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神情淡漠道,“今晚的应酬推掉,我需要在五点半以前离开公司。”
何成济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下午待干事项,确认晚上不是要紧商务局后才回复:“好的谢总,我这就去安排。”
“嗯。”
周三之后就要去深州出差,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但他那天已经答应过周颂宜要一起去商场挑选为大秀准备的饰品。
思来想去,只能把时间提前到今晚。
这是他们名义上的“第一次约会”,很值得期待,谢行绎撑着头垂眸思考,想找一处两人都满意的地方顺带解决晚餐。
想起国贸顶层那家日料店,是周颂宜从高中时就很爱吃一家,到现在都会时不时去打卡。为此,周士邦还特意留了账在那,每次周颂宜吃饭费用都会从他卡里扣。
周颂宜吃饭很挑剔,还是选择她喜爱的餐厅才不容易出错。
“应该需要提前预约,你先订一间包厢,如果有景观位最好。”谢行绎随口报了一家店名。
何成济将谢行绎随口说下的任务一一记录在备忘录,看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何成济才开口:“谢总,那我先出去了。”
待办公室大门关上,谢行绎才点开周颂宜的头像。
【Yyii:晚上预订了东望路那家西爱日料,吃完饭陪你逛街。】-
谢行绎开完上午的第一个例会,周颂宜才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中悠悠转醒。
同往常一样先摁开卧室窗帘,待完全清醒后她才翻了个身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刚打开微信,堆积了一晚上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周颂宜伸了个懒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最上面一条是谢行绎的。
【Yyii:具体流程表格,不满意的地方提前告知,负责人会更改。】
他将昨晚的表格和一些具体图片打包成了文件发了过来,周颂宜没有点开,只是在回了个“OK”的手势后随手按了收藏,打算吃饭的时候再仔细看看。
退出和谢行绎的聊天界面,周颂宜看着通讯录上方出现红色小点指尖微顿。她有些疑惑地点开,一则好友申请通知蹦了出来——蓝色大海头像,纯英文名,让周颂宜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待反应半晌,看到一旁的验证消息,周颂宜才意识到这是叶柏衍的微信。
Aaron是叶柏衍大学时期的英文名,大一时为了提高综测排名,他特意报名了国际生一对一助教,这个昵称就是为了让他的外国搭档能够一眼找到才设置的。
分手当天,她就已经删掉了叶柏衍的微信,所以前段时间和元贝联系工作上的事情,也都是通过助理或者项目负责人,两人根本没有能够直接联系的方式。
周颂宜将那则通知点开,里面没有说别的,只有大名加上一句【有关工作事宜,望通过。】
很官方的一句话,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对面很快发来一条消息,似乎是一直在等待她通过好友申请。消息内容简明扼要,全是与工作相关,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Aaron:助理和我说,你们昨天已经敲定下了最终的设计稿,我想有空的话,我们也可以聊聊。】
公事公办是职业素养,周颂宜不是拎不清的人。
【粥很甜:好。】
对面也很快回了个“嗯。”
掀开被子下床,将窗户推开,伴随着栀子花香的空气在房间里蔓延开来,窗外阳光灿烂,往远处望,园丁正在浇水,花坛里嫩叶泛着脆生生的光,翡翠一般明亮可爱,让人心情愉悦。
联名酒店的流程基本已经走完,只剩下最后的几个步骤,应该不久后便能开工。
其实最初的设计方案和昨天那份截然不同。原先的设计想走传统风格,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以及改良,她还是觉得总体设计要更加贴合Dreamlace的百花系列,虽然按照之前惯用的奢华酒店风格来说,应当还是走原木简约风格要更加保守一些。
但既然是和百花系列联名,那就不能低调到哪里去。
最终,周颂宜还是敲定了下昨日那套方案——新中式风格,从舒适居家的私人宅邸入手,融合园林设计和各个花神的性格外貌。
总归范德还没有出过酒店,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酒店基调,色调元素大胆些也不成问题。
又靠在窗边欣赏了一会晨间风景,周颂宜才慢悠悠地去卫生间洗漱。点开播客随意放了一个专辑,周颂宜将牙刷塞进嘴里。
屏幕顶端飘来一条消息,她单手点开:【Aaron:今天下午见,我已经提前约好了餐厅,方便一起吃个饭吗?届时可以聊一下具体事项。】
周颂宜蹙眉,手机不就能聊天,非得见面做什么。
也许是猜到了周颂宜的想法,叶柏衍又补充了一句。
【Aaron:我想,面对面的效率应该要比隔着屏幕更高些。】
“没空”两个字刚从键盘里敲出,周颂宜就有些犹豫地重新删掉。虽然并不想和叶柏衍吃饭,但她昨天下午刚商量出来一套方案,要是趁现在问问叶柏衍有没有哪里需要改,也许还能提前解决,会省不少时间。
翻了翻工作计划,今天确实没有什么大安排,周颂宜松手,嘴里含着牙刷,她飞快地回复叶柏衍:【地址提前发我。】
洗漱台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是叶柏衍发来的餐厅地址——东望路18号,西爱。
周颂宜刷牙的动作微微僵住,这是她最爱吃的那家日料,她没有想到,叶柏衍居然还记得。
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也从上方弹出,周颂宜低头去看,隐约瞥见了谢行绎的名字,但湿漉漉的手指随意划过,又不小心点了“不显示”。
眼看嘴里的牙膏沫沫下一秒就要顺着嘴角滑落下去,她赶紧将手机放在一边先漱口,全然忘了重新将那条消息打开。
第25章 Chapter25·春祺· 他就是男……
傍晚, 太阳沉没,暖橘色夕阳抚照着城市,晚风拂过鎏金的街道。
晚餐定在了六点半。
谢行绎下午忙着处理集团事务, 没有时间看手机, 直到临近傍晚, 他打开微信时才发现周颂宜根本没有回他消息。
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少见,谢行绎没有当回事,他算好时间,五点半就离开了公司,自己开车去了东望路。
何成济下午自作主张替他订了一束花,时间还早,他便拿着花束提前出发, 打算在店里等候,顺便通知公馆的司机接上周颂宜, 让他将人送到东望路。
司机接到电话时语气有些迟疑:“少爷,小姐今天下午就出门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人都不在, 怎么把她送到目的地。
恰逢红灯,车子停下,谢行绎侧身望向副驾驶那捧被粉色蕾丝丝带缠绕起来的玫瑰, 微微蹙眉:“下午就走了?有说去哪吗?”
司机回答不上来,谢行绎明白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也就没有再为难对方, 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东望路是国贸中心旁的一条街, 离君悦大楼很近,开车十五分钟就能抵达。
路过餐厅门口的榕树,刚要拐弯过去停车, 谢行绎就看见了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车。他神色微顿,又仔细确认一眼,很快认出那是周颂宜的。
谢行绎轻笑一声,看来他很会拿准某人的喜好。这个时间点停在餐厅门口,想必应该是正在里面用餐。
谢行绎打转方向盘,找了一处空位,将车子停在路边,打算停完车再给周颂宜打一通电话,问问她今晚还有没有空余时间。
日料根本不是他爱的菜系,如果不是为了陪周颂宜,他也许都不会选择这家店。谢行绎单手撑着方向盘,掏出手机摁下周颂宜的号码。
话筒滴滴几声,下一秒就被接通,谢行绎刚叫一声周颂宜的名字,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麻烦把含有胡萝卜的菜品都去掉,这位女士并不喜欢。”
是叶柏衍。
谢行绎面色沉了几分,对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鞭子,蹦出的那一瞬间同时抽在了他心口。
得知周颂宜下午已经出门,他有过很多种猜想,也许是回家了,也许是正在和朋友一起逛街,又或许是找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拍拍照片。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可以接受,唯独是单独见叶柏衍,只要一想起来,心就像被人反复凌迟。
谢行绎扪心自问不是大度的人,他能接受周颂宜曾经爱过叶柏衍,但却无法忍受自己的未婚妻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前任见面。
从前他就嫉妒得发狂,现在也同样如此。
周颂宜心思单纯,也很少懂那些弯弯绕绕,若非叶柏衍一直死命纠缠,他们现在或许早就没有一丝联系了。
想到这,谢行绎对叶柏衍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他沉声问:“你现在在哪里?”
周颂宜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气愤,下意识回:“在吃饭啊。”
同时,那边又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颂宜,需要擦手纸吗?”
谢行绎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强压下去,再开口时几乎是有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周颂宜,你现在和谁待在一块?”-
南爱是京州有名的omakase,也是周颂宜从高中时期就常常光顾的餐厅。
要说他们家日料有什么特别之处,周颂宜实在形容不出来,但她唯爱这里的一项环节,每次吃到和牛卷时,主厨都会用极其炫酷的方式喷出金粉。
无非是用来哄小女孩的,但她总是很吃这套,也对这类漂亮又有仪式感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推门进屋,叶柏衍已经提前在包厢里等候,看见周颂宜进来,他就同时叫主厨做好准备。
叶柏衍今日穿了一身浅色系的西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清冷感,他气质很干净,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坚韧感。
周颂宜拉开凳子坐下,两人面对面,叶柏衍倒了一杯茶,往前推了推,他眼神落在周颂宜身上:“开车来的?”
“嗯。”
叶柏衍叫人将刚才上的一壶酒拿了下去,服务员顺势端上来一小碟切成薄片的姜块。
周颂宜擦了擦手,还是有些恍惚:“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爱上这种东西。”
约在这家店,却还是她意料之外的。
叶柏衍笑笑:“叫我名字就好。”
上了几道前菜,两人顺着工作聊了聊。
接下来是周颂宜最喜欢的环节,主厨从一旁掏出金粉喷雾。
周颂宜满眼亮晶晶地望着空气里流动的金粉,发自内心地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她双手接过被施了魔法的和牛卷,满足地塞进嘴巴。
事实上,叶柏衍比周颂宜还要期待这个环节,他喜欢看着她昂起头眼巴巴地盯着主厨手中的瓶子,也喜欢她满眼欢欣地等待。
叶柏衍望着她低头慢慢咀嚼的模样,眼里不自觉染上几分温柔:“这么多年,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
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周颂宜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主厨将刚刚包好的寿司放在小碟子里,剔透的鱼子酱在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晕。
叶柏衍轻声同他道了句谢谢,随后又同周颂宜讲:“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就是在这家店。”
周颂宜愣住,随后点点头:“记得。”
“当时你很爱这家店,叔叔他特意为你在这留了一张卡。你也带我来过,但后来为了不让我有负担,你说你已经不喜欢这家店,爱上了美食街的土豆粉。”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很喜欢。”
突如其来的回忆让周颂宜有些恍惚,照理说听到这些应该会觉得有些唏嘘,但周颂宜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谢行绎的脸来。
她晃晃脑袋将那个名字甩出去,真情实感地说:“都是过去式了,你也不用太纠结。”
叶柏衍笑笑,心里的那团疙瘩始终解不开。
两人的恋爱,是由周颂宜开始,也是由他说的结束。
惠中有两个学部,国际部和升学部。前者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早早做好出国打算,很少会考虑升学压力,课程也都与国际挂钩;后者则都是实打实靠着高考出人头地的平凡学子,每月的学考都让人焦头烂额。
在他这届以前,两个学部都是单独分开运行的,根本没有可以接触的机会。直到后来新校长上任,为拉动国际部松垮垮的学习氛围,以往国际部不用参加的很多活动都被要求共同参加,例如早会,例如读书报告。
周颂宜就是这样认识的叶柏衍,每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他总会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发言,清瘦但挺拔,穿着升学部的蓝白校服,如同一株松柏,坚毅挺拔。
那时候的他话很少,每日只想着怎样搞好成绩,怎样赚更多的钱让生病的母亲得到医治,他穿着发白的球鞋,却能在球场上打出完美的三分球。
而周颂宜生活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她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天冷之后穿小裙子会不会灌风,亦或者昨晚熬夜黑眼圈有些重该怎么办。
他们于彼此而言,都是奇妙新颖的存在,两人相互吸引,逐渐产生情愫。
这么多年来,从认识周颂宜的那一刻起,叶柏衍就一直在庆幸,也许这样惊喜的一项制度就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遇见周颂宜。
叶柏衍爱周颂宜,这个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爱的同时,自卑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感情。
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和周颂宜约会就是在这家餐厅。当时的omakase远没有现在这样大众,他第一次面对面和周颂宜坐在这间包厢,望着在他面前当场制作的食物有些手足无措。
面前的一碟姜片被他当成食物,皱眉全部咽了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都能听见周围有人传来笑声,而他恨不得在这个世界消失。
后来回家,叶柏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第一次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那一顿饭吃了四千五,叶柏仔细算了算,他需要同时打两份工,再拿下最新一年的奖学金才有能力请周颂宜吃上这样一顿,他根本负担不起。
也许是知道会伤害自己的自尊心,周颂宜后来再也没有和他去过这家餐厅,甚至还会陪他在校门口的小摊贩买上一根廉价烤肠。
明明在家里千娇万宠的人,在面对自己时,却要带着小心翼翼,叶柏衍心疼的同时还有有些烦闷。
叶柏衍也记得周颂宜的生日宴前夕,她轻轻晃着他的胳膊拜托他参加。他想过会有落差,但到了现场后才明白,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差异,更是社交圈,家庭,以及眼界。
被邀请的宾客都是与她家世相当的公子小姐,他们喜欢这价格不菲的礼服,交出来的礼物也让人眼前一亮,而他什么都没有。
叶柏衍无意听见,周颂宜的新年礼物是一颗格拉芙粉钻,而他甚至连格拉芙粉钻是什么都不清楚。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谢行绎。谢行绎大他们两岁,叶柏衍和周颂宜在一起时他就已经毕业出国,虽然他曾无数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周颂宜名副其实的未婚夫。
谢行绎就在楼上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撑在栏杆上,满脸不屑地望着自己。少年穿着合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戴着精致的腕表,叶柏衍不认识牌子,但光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双手紧紧攥着裤腿,叶柏衍努力想让自己的腰背挺得更直一些,但在望见那群人打量的目光时,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一年,他也不过十九岁,当时他就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说是谈论工作,但叶柏衍似乎也就聊了几句,无论周颂宜提起什么,他总说先好好吃饭。
一顿晚饭结束,除了肚子被填饱,好像其余一点收获也没有。两人在餐厅门口说了再见,此时天已黑透,正值下班晚高峰,东望路上车水马龙。
周颂宜刚要启动车子,就听见驾驶座的玻璃窗被人轻轻敲了敲。
摇下车窗,叶柏衍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头顶路灯昏黄的光照在他清俊的脸庞,气质温润。
“抱歉,我的车轮胎似乎被尖锐的东西扎坏了,可能需要你载我一程,如果你嫌麻烦的话,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好。”
他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但好好的一条路,车就停在这,轮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扎。
周颂宜根本不吃这套,她瞥了一眼叶柏衍,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叶先生,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您完全可以选择掏出手机叫个滴滴打车,我没有义务做您的司机。”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周颂宜误会,叶柏衍皱眉说了声抱歉:“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颂宜依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她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学着祝月好之前打车的步骤点开了微信小程序。
不打开手机还好,一打开就看到了消息栏上谢行绎一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Yyii:在忙?今晚几点回来?有空的话可以一起逛街。】
今晚什么时候说要和他逛街了。
周颂宜这才想起来早晨无意间划掉的那条消息,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看到了上面那条消息。
【Yyii:上预定了你喜欢的那家日料店,吃完饭陪你逛街。】
今天?她喜欢吃的日料不就是这家?
联想起刚才谢行绎打来的那通电话,周颂宜意识到自己不仅放了谢行绎的鸽子,还背着他和别的人一起吃了他预约好的餐厅。
虽然她已经告诉谢行绎自己正和叶柏衍待在一块,但只要想到谢行绎今晚也同样预订了这家餐厅,周颂宜的心跳就开始加速,似乎要从心口跳出,就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会有些慌张。
叶柏衍注意到周颂宜的不对劲,他伸手在周颂宜面前晃了晃,担忧地询问:“颂宜,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嗯?”
周颂宜抬头望向叶柏衍,余光却落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上。熟悉的车牌让她心头一颤,整个人像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对面轿车的车门打开。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从车里迈出,皮鞋落在地上,即便隔着一条街,周颂宜都还能听见声音,像是从心口传来。
谢行绎关上车门,遥遥朝这里投来目光。距离隔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周身的凛冽气质却叫人无法忽视。
见周颂宜忽然噤声,叶柏衍有些奇怪,他顺着周颂宜的视线望过去,再看清对面的男人后抿着唇,面上登时泛起不愉。
周颂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对面的男人吸引,叶柏衍将手搭在车窗上,躬身同她讲话:“手机没有电,需要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通知我的助理。”
其实手机电量还有至少百分之五十,只是他暂时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再次让周颂宜抬头看看自己。
他特意将声音说得很小,周颂宜听不太清,只能微微探出半个脑袋,稍稍凑近一点。
叶柏衍也低头和周颂宜说话,眼神却下意识地望向对面,还带着一点挑衅。
空气中暗流涌动,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一条马路和他们三个。而中间一条马路似乎变成了分割线,将三人完完全全错开——叶柏衍和周颂宜,还有,独自一人的他。
谢行绎无法容忍叶柏衍和周颂宜一道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气恼和不满,心底深处住着一头野兽,恨不得将那碍眼的男人撕咬开来,远远扔出周颂宜的世界。
待车流减少,他才收回视线朝马路对岸走来。
身姿挺拔的男人穿过车流,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走来。深灰色西装,暗银条纹领带,领带同色系的口袋巾叠得整整齐齐,规矩地露出一层边角,让有些沉闷的色调一下明亮起来,整个人矜贵又高傲。
他步调迈得很大,却依旧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优越感,慢条斯理地好似要奔赴一场晚宴。
周颂宜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垂在腿侧的手紧张地握紧。
该死,明明没有和叶柏衍干什么过分的事情,怎么又忽然有些被抓包的紧张。
分神的片刻,谢行绎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周颂宜还坐在车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下来。
叶柏衍侧身投去目光,他朝谢行绎伸手,勾起唇角淡淡打招呼:“谢总,好巧,又在这里遇到您。”
谢行绎冷笑一声,理了理西装,手腕抬起时蓝宝石色的袖口在黑暗中反射出夺目的光。他也懒得伸出手,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柏衍,眼神里全是凌厉的审视:“不巧,叶先生似乎很喜欢单独约我的未婚妻出来。”
未婚妻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的感觉很不一样,是一种轻飘飘的,很笃定的意味。毕竟对他来说,“周颂宜未婚夫”这个身份是既定的事实,也是他永远能拿得出手的称号。
果不其然,叶柏衍脸色一僵,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几分,似乎也并不想再装模作样。
他忽视谢行绎的质问,只是重新望向周颂宜,再次求助:“颂宜,还是想和你讲声,需要借用你的电话,虽然知道很麻烦,但是……”
“嘶。”
叶柏衍话还未说完,谢行绎忽地捂住胃,面色苍白地撑在了车上,眉头紧锁,一脸难耐,嘴唇也紧紧抿着。
周颂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谢行绎突然躬下身子,他平日里很少示软,哪怕不舒服都会强撑着,现在这样,似乎还是头一遭。
叶柏衍的眼神霎时冰冷,他勾起唇角,讽刺地扫了一眼谢行绎,方才望向周颂宜时眼里的温柔全然消失不见。
车窗外又传来一声带着轻颤的闷哼。谢行绎挺直的腰身肉眼可见的伏了下去,挺阔的肩膀也同时朝里缩了缩,他一只手撑着车,一只手捂在腹部,手指紧紧扣着,熨烫齐整的西装外套被攥得皱皱巴巴,显得脆弱不堪。
他身子微微颤抖着,还伴随着难以忽视的喘息声。
周颂宜终于意识到谢行绎此刻很不舒服,她慌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上前一步将他扶稳:“怎么了?是胃不舒服吗?”
“嗯。”谢行绎倒吸一口气,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没吃晚饭,胃有点烧疼。”
第26章 Chapter26·夏安· 我和他,……
为什么没吃晚饭, 怎么就没吃晚饭,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谢行绎开口时,周颂宜都觉得他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心虚加愧疚漫上心头, 她完全忽视了身旁还在等待她帮助的叶柏衍。
她扶着谢行绎的胳膊, 满脸担忧:“从中午到现在,你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吗?”
这么长时间,难怪会胃疼。
谢行绎垂着脑袋,整个人靠在周颂宜身上,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委屈:“五点我就开车来东望路,打电话让公馆的司机提前接你,他说你下午就出门了。早上有和你提前说, 但你平常就不爱回我消息,我以为你知道, 只是懒得回。”
一口气说一长串,连周颂宜都懵了一下。
字字句句全是控诉,一是说自己等在门口看着她和叶柏衍吃完了饭, 可分明他也同时约了她;二是在说她常常忽略自己的消息,所以他也不敢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应下这个约,总归可怜的地方全让他占了。
他眼神还不经意地朝叶柏衍那望了望。
这话让周颂宜格外心虚。她确实有前科, 谢行绎发来的很多消息也都是选择性地回复,她望着像只小狗一样被抛弃了半个晚上的谢行绎,真诚道歉:“对不起, 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
她才堪堪到谢行绎的肩膀, 说是她扶着谢行绎,倒不如说是谢行绎贴着她,毕竟他连一半的重量都舍不得压在她身上。
谢行绎回:“没怪你。”
周颂宜叹了口气, 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进了谢行绎外套里面,隔着衬衫在他腹部打圈轻揉着:“是这儿疼吗?”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谢行绎浑身一僵,他怔住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
大掌覆上周颂宜的手背,微凉的手指稍稍用力将她的手整个握住,然后牵着往上走了走,谢行绎沉声道:“这儿。”
周颂宜的力道很小,按摩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一点效果,反而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在撒娇似的踩奶,倒让谢行绎产生了别样的情绪,他很贪恋这样的偏袒。
要是旁边没有碍眼的某人就更好了。谢行绎不耐烦地望向叶柏衍,恨不得他能立马在周颂宜眼前消失。
周颂宜边揉边问:“有没有好点?”
隔着一层衬衫,她都能摸出谢行绎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肉线条,腹部传来的炙热体温将她的掌心烫得发痒,手背也同样传来谢行绎的体温。
手掌和心脏一样,有些热乎乎的。
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摸来摸去,叶柏衍只想立马将两人扯开。但此时此刻,周颂宜的一颗心已全然放在了谢行绎那,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还站在原地。
周颂宜终于想起叶柏衍还在一旁,她抽出手:“叶先生,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要是有工作上的事可以微信联系,或者提前联系我的助理询问我有没有时间。”
听到这样生疏的称呼,叶柏衍忍不住皱眉,他再一次纠正:“颂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
眼睁睁看着周颂宜的手抽离,谢行绎不满地望向叶柏衍。
因此叶柏衍话音刚落,他就冷笑一声替周颂宜拒绝:“我想工作上,关系还是要分的清楚些,省的到时候叫别人误会。”
说罢,他又顺势牵住了周颂宜的手,还示威般的朝叶柏衍昂了昂下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特意将最后五个字说得很大声,确保叶柏衍能听见,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对方眼神像是淬冰一般。
周颂宜有些晕乎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谢行绎紧紧握着,她单手从包包里翻出车钥匙,抬头看身边的谢行绎:“你难受就别开车了,我们一起回家就好。”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让谢行绎,他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但视线落在周颂宜脚上8cm的细高跟后面色就有些难看。
想到她今日来时也是独自开车,谢行绎就有些头疼:“这么高的跟怎么开车,钥匙给我。”
“你都疼成这样了还开什么车。”周颂宜瞪他一眼,又匆忙和叶柏衍说再见:“我们先走了。”
叶柏衍朝她点点头,那句“能不能捎我一程”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自然地为谢行绎揉肚子,两人亲密地聊着天,而刚才还说不给别人做司机的人,转眼又要开车载别的男人。
车是真爆胎了,所幸手机还有电,叶柏衍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派人来接自己。
靠在树下望着一边,白车已经驶离了这条街道,叶柏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金属打火机咔嚓一声,在晚风中闪出火苗。
他抬手挡风,待烟头冒出一点猩红色火光后才收手,黑暗中冒出袅袅的白烟,六月的晚间居然让人心里莫名生寒。
再一次被她丢弃,却依旧无能为力,叶柏衍低头苦笑,笑自己咎由自取-
红灯处,周颂宜余光看了眼谢行绎,只见他双目紧闭,不知是因为疼还是累,长睫似乎是在轻颤。
他的五官很分明,眉骨立体,望向别人时总是很凛冽,闭眼安静坐在那时也很清俊,冷淡又疏离。
周颂宜有些于心不忍:“谢行绎。”
“嗯?”
“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看,博雅离这很近。”
谢行绎睁开眼,简短地回:“不用。”
博雅是君悦旗下的私人医院,要是谢行绎出现在那里,行程必然会被同步通知到老宅,肯定会被老爷子念叨。
以为他是怕老人家担心,周颂宜又贴心地给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二院。”
一个出门看病都要人陪同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医院挂号的那些流程,到时候必然像只无头苍蝇,一脸懊恼地到处询问。谢行绎一想到那样子的画面,就觉得莫名可爱。
况且,他哪有这么脆弱,每天健身的人怎么会因为饿一顿就易碎成这样。
生怕给周颂宜留下自己“不行”的印象,谢行绎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
方才疼得都站不稳了,现在还要装成没事人。周颂宜误会他是在逞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最终还是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她忍无可忍,不想再给好脸色,小声嘟囔了一句随便,也没再和谢行绎说一句话。
谢行绎左手搭在中控台上,只能哄:“没有不听你话,我只是饿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饿?吃点东西不就好了。
胃不舒服应该吃点清淡的,周颂宜脑子里闪过一家店名,她给了谢行绎最后一次机会:“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砂锅粥,要不要带你去垫垫肚子。”
开回公馆至少还要三十分钟,很难保证在这半小时里他会不会更加难受。
谢行绎本想要拒绝,又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抬腕看了眼时间,如果在半个小时内吃完饭,那今晚的逛街计划就还能继续执行。
他点点头:“好。”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老新村门口的一家小店门口。
拐进来时,谢行绎还以为周颂宜是在这迷了路,但周颂宜一脸笃定地往对面那家小店走,谢行绎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样一家犄角旮旯的破店,环境堪忧,位置偏僻,满是油污的桌子连上一桌的食物残渣都没有擦干净,绝对不是周颂宜平时会来的地方。
谢行绎脑海中有蹦出那个名字。若非是叶柏衍带她来过,周颂宜哪里会找到这样一家店。
想到这张凳子可能被叶柏衍坐过,这间屋子里也许会有周颂宜和他的回忆,谢行绎就有些厌恶,还有些胸闷气短。
谢行绎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些抛到脑后,但只要一想起自己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胸口的那股郁气就不减反增。
他状似无意,却相当突兀地问:“他和你来过?”
周颂宜反应了一回才意识到谢行绎口中的他是谁:“没有,谁和你说这是我和叶柏衍吃饭的地方,我和祝月好以前吃过一次,你别什么都赖在人家身上。”
什么叫都赖在他身上,这话听了叫人心里揪着疼。谢行绎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他低头“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说了一句:“你在偏袒他。”
但凡知道那家日料店是周颂宜和叶柏衍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何成济把店选在那个地方。
谢行绎在心里默默将南爱拉入黑名单。
周颂宜迟疑地扭头看了一眼某人,满脸都是“你今晚怎么这么脆弱”的质问,但看着他可怜巴巴的侧颜,一想到害他这样难受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后,也只能叹了口气。
她难得纵容他一回:“我哪有偏袒叶柏衍,我都说了,这家店我只带你和祝月好两个人来过,没有别的人。”
没有别的人,只带他和祝月好来过,谢行绎深知祝月好在周颂宜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必然是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的,那他也自然而然地将祝月好排出了被选择列表。
所以,他是周颂宜第一个带来这家店的人,这样听起来确实不错。
拉开凳子,拿纸巾给两张凳子都擦了擦油污,谢行绎才曲着腿坐下。
大少爷长腿一伸,在狭小的桌子底下完全没有施展空间,锃亮的皮鞋踩在被油污沾染的地面,格格不入。
周围时不时有人朝这里投来目光。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套裙的精致女孩,似乎更应该出现在高档餐厅的包厢,而不是这家居民楼下的无名小店。
谢行绎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拿着纸巾就着一旁的水壶润了润,修长的手指夹着纸巾认认真真擦拭着周颂宜面前的桌子。
明明很不舒服,却还想着要照顾自己,周颂宜忽然觉得很对不住他,她开口解释今天傍晚的误会:“还有今天早上那条消息,我并不是故意忽视的,只是当时在刷牙,不小心划掉了。”
原来不是在他和叶柏衍之间选择了叶柏衍,而是单纯地没有看见消息,想到这,谢行绎心情顿时舒畅很多。
“那如果我和叶柏衍的消息同时发过来,你会选择和谁出来?”
问题很轻飘飘,谢行绎说出来时表情冷淡,仿佛只是在随口一问。
周颂宜有些纠结,事实上,如果叶柏衍还是用早晨的那个借口约自己出来的话,她确实还是会选择他。
但这个想法自然是不能让谢行绎知道的,在谢行绎有些威胁的目光中,她面不改色地回答:“肯定是你啊,你都说要和我逛街。”
逛街,看来她很期待逛街。
最近六月初,前段时间新出的一些品应该都陆续上来了,这是周颂宜最爱进行的一项活动,谢行绎很乐意陪她:“待会吃完饭就去。”
周颂宜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拒绝。
谢行绎抽了张纸擦了擦勺子。这家店环境相当简陋,就餐区只有五张桌子,橙色的塑料椅看上去廉价又破旧,厨房是简陋的环境。
老板用托盘端来一份砂锅,谢行绎抬头,看着周颂宜坐在对面,双手托住下巴,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一脸期待地让他尝尝。
周颂宜没有点东西,她胃口比较小,又刚刚吃完饭,现在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带谢行绎吃上一顿。
掀开锅盖,嫩绿色的葱花在顶端翻滚,扑鼻的香气慢悠悠地飘上来,白嫩嫩的大米被煮得软糯,看上去鲜美无比,热气腾腾的砂锅粥冒着白烟,将烦躁一同卷走。
谢行绎在周颂宜的注视下尝了一小口,不知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这家确实美味,他很中肯地说了句不错。
周颂宜一脸骄傲,她眯着眼笑,隔着热气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我就说我的眼光很好的。”
眼光好还会看上叶柏衍那种货色。
谢行绎没有回她,又低头往嘴里送了口粥。这家店应该很有发展前景,如果周颂宜实在喜欢,他完全可以考虑将这家店盘下来。
回忆了一下这家店的地理位置,靠近地铁,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公馆太远,不方便来回,毕竟周颂宜并不是会坐公共交通的人。
这家店在小区门口,应该会有固定的顾客,但无论装修还是受众群体都太单一,面临倒闭的风险会很大。
虽然这样做很不礼貌,但他完全可以用三倍的价格买下这家店铺让现在的老板照常经营,老板只需要再在公馆处开一家分店,就能拿到相当于原来工资的六倍多。
而他,也能经常和周颂宜来这家店约会。
“你很喜欢这家店吗?”
周颂宜觉得谢行绎在说废话:“当然,要不然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行绎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巴,抬头说:“我们可以考虑将这家店盘下来。”
周颂宜明显有些愣住:“啊?”
第27章 Chapter27·秋绥· “可他为……
老板还在呢, 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想着怎么吞并人家的店铺。
黑心的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
两人对视着,短暂沉默后, 周颂宜抓起勺子, 一脸无语地将砂锅里的最后一勺粥送进了谢行绎嘴巴:“吃你的吧。”
谢行绎也没生气, 反而愉悦地轻笑一声,他将勺子放到一边,又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Teresa就在附近,吃完就可以去逛街,你陪我挑选饰品,顺带把你想买的一起买了。”
周颂宜歪歪脑袋, 白炽灯光下小脸白皙无瑕,明净清澈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真的吗?”
百千万的礼物都送过, 现在居然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替她埋单,真是小白眼狼。
谢行绎朝她投去目光,眼里写满了“我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
也不是没钱买这些, 但一想到要让谢行绎为自己埋单就莫名有些爽。周颂宜站起身,笑容都抑制不住了,亮晶晶的眼眸笑得弯弯, 她朝谢行绎比了个大拇指,真诚夸赞道:“谢总大气。”
每天有至少二十个人叫他“谢总”,无非是毕恭毕敬, 又或者带着一点害怕情绪, 但这个称呼从周颂宜口中念出来却有些莫名的可爱。
抬头望过去,周颂宜已经转身要走,还很不客气地将自己的手提包丢给了自己。
谢行绎唇角微微上扬, 小幅度勾唇笑了笑-
Teresa大楼门口,店长正在门口等待着周颂宜的到来。
半小时前,她就接到了这位大小姐电话,对方礼貌地询问今晚店里人多不多,很明显是要来的意思。这家店是京州首家精品旗舰店,平日白天人就不少,晚上更不用提。
但周颂宜是Teresa的重要客户,不能因小失大这个道理她也是清楚的,为了不影响周颂宜的购物体验,她在半小时前就开始通知在店客户,告知他们今晚要提前清场。
为此,店里还特意为今晚没能有足够时间挑选的顾客准备了致歉礼物。
好不容易等来两尊大佛,明明黑暗中只有购物区的灯光在闪烁,但店长又像是看到了两座金光闪闪的财神爷正朝着自己走来。
她立马笑着上前迎接,引着两人往里走,还不忘活跃气氛:“谢先生真是模范好丈夫,下班还陪太太来这里逛街,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份上。”
视线落在并肩前行的璧人身上,强忍着嘴角扬起的笑意,听谢女士讲过很多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两人一起到这购物。
前些日子谢韦茹来店里订货,有意无意间就提到了面前两位,她工作上是女强人,平日里却不太会摆架子,挑东西的一小时里,接待她的店员就知道君悦家的少爷和范德的大小姐马上就要订婚了。
周颂宜却只抓住了那三个字。
好丈夫?他怎么就成自己丈夫了,这八字明明才刚刚一撇呢。
“最近到了很多新款,都特意为您留下了,我现在带您去贵宾室挑选。”
店长双手交叠着站在一边,周颂宜的注意力又被“新款”两字吸引,她踩着高跟走在柜姐身后,心里已经在期待能有心水的让她大肆挥霍谢行绎的钱。
事实上很多秀款她上个月就已经拿到手,但有些东西的实物就是要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显得格外美丽,也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让她有购买欲望。
Teresa的Vic Room堪比一家小型博物馆,店里很多没有展示的东西都会出现在这间屋子,从箱包到成衣,很多都是还未问世的最新款。
推门进入,大理石茶几上已经摆放好了提前准备的茶水和甜点,繁琐的木雕花纹衣柜面朝门口敞开着,依次摆放着最新系列的鞋履和包包,一旁的的长衣柜上则挂着几件衣服。
全屋都铺了白底繁花地毯,棕皮沙发摆在休息区,对面还有一台自助咖啡机,谢行绎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着,胳膊撑着沙发把手,托住下巴看着周颂宜在柜子前挑选。
明明主线任务是帮他选购一些大秀要用到的配饰,但面前的某人显然忘记了他们来这的目的。
柜姐敲了敲门,又推进来两架衣服。
眼见面前接二连三地端来几个大盒子,打开都是熟悉的款式,周颂宜才想起来上个月在这订了一套成衣,还有前几日秀场的春夏新品包包也没拿。
这是一款乳白色的皮包,本来是打算配一条裸粉色丝巾,但周颂宜无意间瞥见一条口袋巾,银色暗纹图案,低调又贵气,又觉得很适合谢行绎今日这套衣服。
听到周颂宜在喊自己名字,谢行绎看了她一眼。她举着那条小巧的方巾,凑到他胸前,又稍稍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效果:“似乎还可以。”
谢行绎低头看着周颂宜一脸认真地为自己搭配着口袋巾,神情专注,像是在研究某样难解的谜团。
周颂宜并不会叠这些东西,店长见状立马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方巾,将它工整地叠成规定样式,毕恭毕敬地放进了谢行绎的西装口袋里。
奢华的银色为深色西装增添了一丝明亮,整套穿搭的层次更加分明,口袋巾的样式与他今日戴的并无太大区别,但仔细看,这块的花纹又更加华贵一些。
又看了眼效果,只是佩戴得有些歪,周颂宜朝谢行绎招招手,谢行绎乖乖走到周颂宜跟前。
他个子很高,必须得再踮脚才能看清全貌,周颂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弯下点身子。
整理完毕,两人转向落地镜。
谢行绎身量本身就高,宽肩窄腰,加上身上的西装大多数是在高定屋量身定制的,定制西装的面料以及尺寸往往要比成衣的更加贴合身材,也能将这副身躯的优势完全展现出来。
果然,好看的人无论怎么打扮都是夺目的。周颂宜满意地透过镜子看谢行绎,却发现对方也在同时望着自己。
周颂宜抿着唇挪开视线,西装必然是不会在这里买,但一些领带、领针以及腕表类的小配饰倒也能入谢行绎的眼。
她这才想起来今晚来这的主要目的,侧身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款的男士配饰。
店长立马端上来一个木盘,丝绒布上托着几件饰品,周颂宜理了理裙子,在谢行绎身边坐下。
有时候男人的配饰也不比女人少,除去常见的领带和袖口,还有领针和驳头链,精致又华丽,周颂宜对这些好看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她替谢行绎仔细挑选了几样,刚好可以算在她的配货单里。正打算结账走人,店长忽然想起谢韦茹上次留了几套东西给周颂宜。
“谢女士为您订了一些首饰和成衣,本想着改天等到货配齐了再通知您来拿的,正好您今天来,需要的话我叫人把那些衣物取出来,您先试试合不合身。”
说罢,她又叫人将谢韦茹留的几件新款推上来,隔着距离,周颂宜都知道自己必然不会喜欢这些衣服。她和谢行绎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谢韦茹的风格很适合她本人,却一点也不适合周颂宜。但她又热衷于给周颂宜买一堆相同类型的衣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周颂宜虽然对衣服的类型不太挑剔,只要是好看的款式都会试着接受,可谢韦茹的风格总是很固定的严肃正经,每次穿上她送的那些衣服,仿佛下一秒都要变成职场女强人,在商界大杀四方。
架子上挂着一件白色长裙,无袖款式,看起来有些简约,但版型裁剪和质地都相当不错。
总算有件看得过去的。
站起身接过那条纯白长裙,周颂宜往身上比划了一下,试探性地望向谢行绎:“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实话实说,她穿什么衣服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这件衣服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太过单调,若是她再年长也许适合,但现在看着这单调的设计,周颂宜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无意看见模特脖子上的项链,周颂宜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珍珠琉璃项链,三条细珠合成一根粗链,中央有三块不同大小的金属镶边的彩琉璃挂饰,水滴状珍珠垂在挂饰下方,摇摇欲坠。
她指了指那条项链,提着裙摆走过去:“麻烦在这条后面加一条链子,帮我做成腰链。”
店长稍顿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她从模特身上摘下那条项链,走到周颂宜身后,将它挂在腰间,小心翼翼地替周颂宜扣上。
白色长裙盖住脚踝,垂感十足,领口处绣着Teresa的标志性图案,很单调的款式,但中间那条腰链又恰到好处的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项链是粗款样式,刚好掐出腰部线条,无袖的设计衬托得她肩头洁白如玉。
谢行绎远远望着,滚了滚喉结,很快挪开视线。
一切都很完美,就是脖子有些空落落的,周颂宜摘下了自己的,又叫人拿了一条新项链。
扣子很细,又被头发挡住,系起来需要一些技巧,店长和周颂宜身高相仿,光线被挡得差不多,根本看不清边上的孔位。
见两人弄了半天都没有将扣子系上,谢行绎收起腿站起身,走到周颂宜身边,接过那条那条项链。
周颂宜正面朝着镜子欣赏这套衣服,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冽气息。
西装面料摩擦着她的背部,领结凸起的部分蹭在她背中央,又痒又热,还有些磨。谢行绎站在她身后,挺阔的身子几乎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对视一眼,周颂宜莫名有些别扭,她低下脑袋将头发完全撩起,方便谢行绎为自己戴项链。
几秒后,项链稳稳挂在脖子上,同时,一道湿润润又带着温热的触感贴上了肌肤。本要撩拨头发的手瞬间僵住,周颂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行绎借着系项链的动作,在她锁骨处轻轻落下一吻。
周颂宜今晚很美,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的目光永远落在自己身上。
很多时候,若是换一种想法,联姻并不全是坏处,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小孩又刚好年龄相仿,双方家庭不仅知根知底还门当户对。
而他,也恰好喜欢周颂宜。
见对方一脸懵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谢行绎笑了笑,他点了点周颂宜的额头,声音暗哑但语气诚挚的夸赞:“很漂亮。”
说罢,又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几位店员在同一时间将脑袋别开,店长还戴着手套,更是直接低下脑袋,把手上那条项链擦了又擦-
既然吃过饭后,谢行绎已经不难受了,那回去的一路必然不能叫周颂宜再开车。
后车座满满当当都是在店里血拼的战果,周颂宜坐在副驾驶上,本想将座椅放下休息一会,但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要一闭眼,脑海中都是刚刚那一幕。
他为什么要亲自己的发顶,为什么亲完锁骨,又亲发顶。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大脑似乎都有些,心里有个小人焦灼地走来走去,似乎想搞清楚状况。
周颂宜背对着谢行绎窝在座椅里,忽然很想让世界静止,好让她有一分钟的时间尽情尖叫。回想起那种酥麻湿润的感觉,她就条件发射地抖动了一下。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一路上,她都在闭眼假寐,根本不给谢行绎和自己说话的机会。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洗完澡上床都没有缓和。周颂宜趴在床上,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一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似乎有些羞耻的同时还很愉悦,可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说他究竟为什么要亲我啊?”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亲过,但当时她都喝醉了,哪管得了这些,今天实在是有些突然。
“笨啊。”听周颂宜讲完了全部困惑,祝月好笑得不行,她是真没想到,谢行绎看起来这么闷的人,做起事来也这样骚。
但想起一些往事,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多明显啊,他一看就是喜欢你。”
周颂宜不信,还在枕头里当着缩头乌龟,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可他老欺负我,哪有这样喜欢女孩的。”
他哪个样子了?祝月好被呛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前高中时她就发现了谢行绎的不对劲。
真想把这个榆木脑袋敲开,高中时天天围着叶柏衍,现在好不容易把他甩了,又直接变成了一根木头。
“每次看见叶柏衍,他脸色沉得都和包青天一样了,你真看不出来啊,尤其高一运动会那次,你跑到升学部给叶柏衍加油,谢行绎去……”
“等下。”周颂宜弱弱反驳,“可他脸一直这么黑啊,我小时候还以为自己欠他钱呢。”
第28章 Chapter28·冬禧· 你这样八……
原来很早很早以前, 谢行绎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周颂宜望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些年。
如果从祝月好发现端倪开始算,迄今为止, 应该也有十年了。
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就没有停过, 周颂宜光荣失眠, 凌晨一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眼下不过早晨七点,她又已经彻底清醒。
醒来时又感觉很不真实,昨日被他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被着重标记,奇妙的触感总是时不时的循环播放。
周颂宜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锁骨,感觉那处发烫似的灼烧着指尖, 又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她飞快地翻身下床, 趴在窗户边看了眼楼下车库,确定车和人都还在后才放心地套上外套往浴室走,打算洗漱完赶紧下楼。
想到谢行绎有极大的可能喜欢自己, 周颂宜就有些别样的情绪,洗漱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恍惚。
昨晚没睡好,她皮肤生的又白, 眼下一点乌青都有些明显。周颂宜本身就爱美,这下有了包袱更甚,她叹了口气, 又从小冰箱里拿出了冰袋消肿。
待收拾完毕才慢悠悠地下楼。
看见周颂宜, 谢行绎显然有些意外。今日要去子公司出席数据项目汇报活动,他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根本没有想过能在大清早就看见周颂宜。
平日就算不提前, 他和周颂宜也是碰不上面的,除非刻意等她起床,所以今日,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谢行绎抬眸望她,挑了挑眉,主动说了两人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早。”
周颂宜端着架子,努力保持着高贵冷艳的被暗恋者形象,她拉开凳子坐下,挺着腰杆,优雅从容地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蜂蜜水,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照以往来看,面对谢行绎时,她总是要吃瘪。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面前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坏蛋居然暗恋自己,周颂宜顿时就有了底气,同时也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在整个公馆横行霸道,占山为王,肆意挥霍。
这个发现就像一个新奇的秘密,让面前永远都沉着冷静,永远找不出毛病的男人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周颂宜只觉得自己抓住了谢行绎的把柄。
被称之为“食物链顶端”的谢行绎并不清楚周颂宜脑中所想,只知道她今日一踏进餐厅就有些奇怪,眼睛就好像长在了头顶,骄傲地抬着下巴,和一只求关心的小猫咪没什么区别。
难不成是昨晚没说话,又想起昨晚回来的路上,周颂宜就一直歪着身子缩在角落,不会开车一路回来她肩颈出问题了吧。
出于好心,谢行绎看着她善意发问:“你昨晚落枕了?”
周颂宜拨弄头发的动作瞬间顿住,愣了三秒后,桌子下的脚毫不留情地朝谢行绎的小腿踹去。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后半生的性|福,她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再往上踢个几十厘米。
她别过头,傲娇地留给谢行绎一个难以捉摸但又毛茸茸的后脑勺:“死直男,你再这样,八百年都追不上我。”
谢行绎沉吟片刻,认真地回应了这个问题:“我没有在追求你。”
一点也不温情的否定让周颂宜心都凉了大半截,她登时回头和谢行绎对视,却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眼眸。
原来都是乌龙啊。
鼻头酸酸的,周颂宜忽然很失落,她尴尬地低下脑袋,但想到他昨晚一脸温柔的亲自己,隔天又甩脸不认人,周颂宜就有些忿忿不平,她用力搅了搅小碗里的燕窝粥。
眼看着某人眼里的小星星一点一点灭掉,谢行绎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爆炸的前一秒,笃定但又轻飘飘地对她说出一句:“我是在直接爱你。”
没有想要追求你,只是想直接爱你。
追求是一种手段,无非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能表达爱意的机会,但在谢行绎的世界里,只要他想,就能直接做,不需要等得到了做某事的机会才开始执行。
他敢保证,他的爱不会让周颂宜感到痛苦和烦恼,也不会成为她美好精神世界里的累赘,他愿意无条件封周颂宜为王,他的一切出发点,都将以她为中心,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愿意与她共享。
他可以去爱她,去做一切于她有利的事,直到她同样爱上自己,不计得失,只是因为爱她。
话糙理不糙,相当直接,一时间让人找不出毛病,还有些脸红心跳的。
还没完全沉下去的一颗心再次被高高抛起,还欢呼着在空中狂跳,四周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将那颗跳动的小心脏越托越高。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会说情话。
还是说突然开了窍?周颂宜反应半天,开始怀疑昨晚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打通了谢行绎的任督二脉。
鼓囊囊的气被放空,她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煎饺,结结巴巴地反驳:“谁…谁稀罕哦,我又不喜欢你。”
虽是这么说,但也就嘴巴不饶人,透红的耳垂早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
盘子里的煎饺被攻击得千疮百孔,谢行绎的视线落在她耳垂的那抹粉红上,唇角上扬,温声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想着能看谢行绎笑话,没想到最后却被他撩得体无完肤。周颂宜脑袋都要埋进碗里了,她也就嘴上功夫行,其实聊起这些,比谁都要缩头乌龟。
谢行绎将吃完的碗筷稍稍往里推了推,侧头看着装透明的周颂宜:“今晚要回江河天成和叔叔阿姨讲一声明天领证的事情,我晚上回来接你一起过去。”
缩头乌龟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那句相当露骨的表白上,她小声回:“知道了。”-
五点出头,太阳正要落山,暑热散了几分。
明天要去领证这件事已经提前和双方家长讲明。谢韦茹虽然有些气恼,但又实在拿小两口没办法,自家儿子什么样的脾性她最是清楚不过。
最终她也只是叹了口气,交代谢行绎今晚去周家亲自见见二老,等改日抽出时间,她再亲自上门走一套正式的流程。
为了不耽误晚上时间,谢行绎特意推掉了下午三点的会议,提前回公馆接上周颂宜回江河天成。
车子停在门口,赵叔早早就在大门处等待,除去留学那几年,周颂宜很少这样长时间不在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也想念得紧。
他快步上前迎接:“小姐,快进来吧,老爷和夫人都在里面等着了。”
说罢,他又望向了谢行绎,恭敬地喊了声:“谢少爷。”
虽说知道两人今晚过来的缘由,照理说也该改口叫姑爷了,但毕竟还未订婚,赵叔觉得还是该严谨些。
周颂宜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后迫不及待地换鞋进屋。
刚一进门,就看见周士邦正在茶室泡茶。他已过知天命的年龄,身材却全然没有走样,一身灰色西装温文儒雅,鬓角已经有些泛白,但依然不失精气神,反倒增添了几分韵味。
周颂宜上前挽住他胳膊,撒娇似地蹭了蹭:“爸爸。”
周士邦对周祁闻还有些严格,但对周颂宜甚至可以用上纵容二字。周颂宜的小性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他们惯起来的,受不了一点委屈。
他笑着拍拍周颂宜的手背,将人仔细打量一番,听到谢行绎喊了一声“叔叔”后,他才想起来两人今晚回来的目的。
将茶盏放下,他站起身和谢行绎寒暄:“最近君悦势头不错,”
何成济没有进屋,只在门口站着,佣人接过他手中的几提礼品袋放到了一楼西门的储藏厅,他隔着玄关同周士邦打了招呼,之后就立马离开。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两人来齐再炒完最后两道热菜,都是一些家常的,陈静婉还特意下厨,做了几道两人爱吃的菜。
她擦了擦手坐下,笑着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当时还说是玩笑话呢,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真成了一家人。”
不同于谢韦茹的强势,陈静婉的性格十分温和,无论周颂宜干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大事,她总会温温柔柔地安慰。
从前周家还未搬到江河天成,几家小孩住在一块免不了惹是生非,闯祸后回家一定会得挨一顿批,但周祁闻就不会,陈静婉总是拍拍他的肩膀,耐心教导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做。
所以以前在旧宅,小孩们都很喜欢陈静婉,谢行绎也是。
他那时还很小,约莫也就五六岁出头,谢韦茹早早和他父亲离婚,性格也很直率,很难照顾到谢行绎,基本都是陈静婉在顺带着照料他。
谢行绎很喜欢陈静婉,就一脸正经地说要认她做二个妈妈。周颂宜听见了也跟着凑热闹,甜甜地趴在谢韦茹腿上,也装模作样地喊妈妈。
其实这也是这桩婚事的雏形,现在再想起来,还是有些好笑。
周颂宜那时也才记事没多久,早忘得精光,现在听到他们讲谢行绎小时候的趣事更是笑得不行,谢行绎也只是侧头看着她闹。
几人聊着天,免不了要喝点酒,谢行绎平时酒喝得不多,但既然周士邦邀请了,他定然不能拒绝。周祁闻更是有意要灌他,待他喝完一杯,又很快倒满。
谢行绎已经有些头疼,时不时伸手捏捏眉心缓解酸胀感。
周颂宜挡住周祁闻又要给谢行绎倒酒的手,不满地瞪他一眼:“周祁闻,差不多行了,别拿你们应酬那套放在家里。”
手上动作依旧没停,周祁闻冷笑一声,也不看周颂宜:“还没结婚呢胳膊肘就向外拐。”
虽然这事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要来临时,他还是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的,根本无法接受。
两家提出同居时他就反对过,认为这样的方法根本行不通,但没想到这样迂腐的想法,几人居然一拍即合,真让周颂宜和谢行绎同居了。
最开始他就反对过这门婚姻,颂宜总是像小孩,需要时常哄,他知道谢行绎自小深沉,压根不会哄人,哪里适合这样的娇娇女。
意识到周祁闻在不爽,谢行绎没说什么,只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给足了他的面子。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周祁闻的性子相当熟悉,无非就是护短的妹控,倒也不是真的要为难自己。
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见阻拦不成,周颂宜气鼓鼓地在桌底下掐了掐谢行绎的大腿。穿着西裤的大腿摸上去滑溜溜的,肌肉坚实,她伸手去碰,好像在戳一块硬石。
感受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在乱摸,谢行绎浑身一颤,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作怪,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伸到桌下,精准地捉住了那只乱动的小手,惩罚似地轻捏了两下,又挑逗般地挠了挠她的掌心。
周颂宜怕痒,溢出一声轻叫,这一叫登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她慌忙将谢行绎的手撇开,还轻咳两声。
周祁闻就坐在谢行绎边上,看这两人的小动作脸色沉得不行。
注意到周颂宜泛红的脸颊,陈静婉疑惑地望了望她手中的杯子,问:“晚上也没有喝酒,怎么脸这样红了。”
“是吗?”周颂宜灌了一大口水,摸了摸脸颊,又掩盖似地扇扇风,“太热啦妈妈,吃的我额角都开始冒汗。”
话音刚落,身边的佣人就贴心地递来一张手帕,周颂宜尴尬地接过,擦了擦莫须有的汗。
见大伙儿的注意力被转移,周颂宜松了一口气,又泄愤般地瞪了谢行绎一眼。
饭后,谢行绎被周士邦拉到楼上下棋,虽说是下棋,但应当也是要聊些别的。
九点十五,周颂宜靠在沙发上陪陈静婉看着肥皂剧,困得哈欠连天时两人总算下楼。
朝两人望去,果不其然,谢行绎手上还多了本户口本。别样的情绪漫上心头,周颂宜看到想假装不认识,但谢行绎却直接将户口本塞进了她怀里。
时候已经不早了,陈静婉本想留着两人在江河天成住下,但谢行绎明日还要回公司,为了不让他早上时间太赶,这个想法最终还是作罢。
夜色沉寂,月亮挂在半空,何成济已经开车等在了门口。
周颂宜朝他们挥手再见,怀里抱着小皮包,户口本被她揣进了包里,她到上车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抬头望着身旁的谢行绎,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不真实哦。”
第29章 Chapter29·春祺· 谁和你说……
翌日清晨, 没有定闹钟,周颂宜依旧起了个大早。
不是失眠,只是九点半要去领证, 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段盖完章走完流程。
老太太听说谢行绎擅作主张将领证的日子提前, 让花钱找大师算的日子彻底作废后,差点气到要上手。
但事已至此,自家孙子都已经要昭告天下了,也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重新找大师,再按照两人的生辰八字算好了今日最顺的吉时。
赶时辰领证就是谢韦茹口中的头等大事,为了这件头等大事,谢行绎特意推掉了上午十点前的所有工作, 还给何成济和司机都放了假,由他亲自开车过去。
民政局那边已经提前让人做好准备, 只需要人到那,再走完固定的流程就好,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 该准备的材料和问题也都已经解决。
周颂宜不太明白这些,身边同龄的好友也都还未领证,大多数都是订完婚就了事, 等结婚前夕再找日子将证领了。
谁晓得为什么谢行绎会这样着急。
谢行绎,谢行绎,一想到这个名字, 周颂宜就感觉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昨晚在回公馆的路上, 她仅仅是说了一句“好不真实”,那人就莫名其妙地将她托着皮包的右手捧起,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还问她这样会不会更加真实点。
太莫名其妙了。湿润的唇碰上她手背的那刻就如同一道霹雳从脑门闪过,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叫她手足无措。
没有比这还要真实的。
何成济都还在前面,他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亲自己,根本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而自己就这样晕乎乎地被亲,晕乎乎地下车,又晕乎乎地洗完澡上床。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周颂宜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定是那天晚上在Teresa试衣服的时候,谢行绎不知道被什么邪祟撞上了,才会变得这样不害臊。
外头传来几声鸟鸣,将周颂宜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面的唇角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翘起。
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周颂宜又回忆起昨晚睡前林家的小姐突然来找自己聊天。
那位小姐去年和周颂宜的堂哥结了婚,对这一类的事情比较有经验,前几日听说周颂宜马上就要领证,就立马就跑过来找她传授经验。
她特意分享一些有关领证到订婚再到结婚的流程,不仅聊了耳熟能详的那几样,更是提到了某些不可描述内容,听得周颂宜脸红心跳,慌忙制止。
拍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周颂宜拿起身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该提前准备一下。周颂宜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往衣帽间走。
二楼衣帽间到楼上的楼梯还未完全打通,这样装修不是小工程,需要将一部分的墙面拆除,必须得找一个她不在公馆里的日子才能动工,否则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住,除非搬到客卧。
但地方又小,采光也不好,她根本无法忍受。
还好最合时令以及最新款的衣服都在二楼,周颂宜千挑万选,换了一套既不单调又不过于浮夸的衣服。
Teresa今年春夏款的手工坊系列,最经典的款式,领口处是宫廷风的金属狮子扣,裙边绣着精致的闪丝滚边,面料是华夫格纹。再配上金属镶边的红宝石耳环以及耳环同款的项链,为整套穿搭添了一点喜气。
换完衣服拉开卧室门,本想下楼先吃早饭,谁料却正好撞见了从房间里出来谢行绎。
周颂宜怔住,反应过来后从门框处探出一个脑袋和他打招呼:“早安。”
“早。”
谢行绎刚运动完,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头发还未干透,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又轻盈地滚到了衣领处,将丝质睡衣晕开一抹深色痕迹。
周颂宜的视线就跟着这颗水珠,从额角落到胸口,又在它消失的一瞬间腾一下挪回谢行绎的脸。
“你想好今天穿什么了吗?我们要拍照片,你要穿得正式一点,好看一点。”
周颂宜巴巴望着谢行绎,她的眼睛藏不住事,虽然没有直说,但也把她的想法完全暴露了。
谢行绎要下楼的脚步顿住,回头对上周颂宜满怀期待的眼睛,他根本无法拒绝:“没有,你来替我做主就好。”
等到了理想答案,周颂宜嘴角都要扬到耳朵根了,她走出房间,指了指谢行绎那:“那我直接进去了?”
谢行绎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嗯。”
这还是周颂宜第一次看清楚谢行绎房间的全貌,但时间太赶,她也来不及仔细欣赏,就直接拐进来衣帽间。
都说周颂宜的衣柜夸张,但谢行绎的也不遑多让,虽说没有她那样多,可一眼望过去依旧很壮观。
满满一排各式各样的皮鞋,透明橱柜里数不胜数的腕表领针胸针,以及整整齐齐按照颜色风格摆放的西装和大衣。
西装款式无非就那几样,主要出彩的地方还是一些小细节。周颂宜选了一套和自己身上相配的,随手递给了谢行绎:“就这套吧。”
谢行绎接过,将衣架放到一旁,还未等周颂宜走来就要开始脱衣服。睡衣衣摆被撩起,隐隐约约的腹肌露出一角,还有那引人注目的腰窝。
周颂宜慌忙捂住眼睛,要将人赶走:“你去里屋换。”
明明那天定制衣服的时候都已经将他看光了,现在居然又会害羞。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又等脚步声渐远,周颂宜这才放下手,红着脸坐在床边等待。
周颂宜很在意结婚证上的那张照片,在意的程度似乎超过了是谁要和她拍那张照片,为什么要拍那张照片。谢行绎怀疑,但凡站在她身旁的是位帅哥,她都会乐呵呵接受。
周颂宜还不清楚谢行绎正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照片是永恒的,要一直粘在那本红本子上,哪怕两人变成老头老太了,只要拿出拿本证件来,都还是会有记忆的。
她不允许让一张不满意的照片出现在自己的结婚证上,虽然天塌下来都有她这张脸顶着,谢行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这都是两码事。
“出片”二字始终包含在周颂宜的人生信仰里,无论出席什么活动,参加什么样的沙龙晚宴,她都要做到光彩夺目,虽然很少发朋友圈和微博,但每次一发,底下必然是数不胜数的点赞和评论。
周颂宜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她喜欢也满足着被别人肯定,被人欣赏,被人赞扬。
思考间,谢行绎刚好换完衣服出来。宽肩窄腰,长腿被熨烫争气的西裤,更加笔直修长。
不是西服配他,而是他让这套衣服更加贵气。
周颂宜满意地看着谢行绎,不谈别的方面,他这张脸确实是最难得出手的。总归都是要结婚,还不如谈个又帅又有钱的,至少出席一些活动时也不会觉得丢人。
就算加上别的方面,谢行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起圈里某位姐妹那肥头大耳,走路浑身肉都在颤抖的老公,再看看面前人模狗样的谢行绎,周颂宜真是越看越觉得他顺眼。
况且君悦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到时候一手抓颜,一手抓钱的,谁能比她更潇洒。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美滋滋地出现,又在谢行绎深沉的眸色中心虚地消散。
感受到周颂宜奇怪的目光,谢行绎疑惑地回望,他只感觉周颂宜盯着自己时好像在盯一件货物。
周颂宜还沉浸在谢行绎眼花缭乱的配饰当中,她挑选了一枚宝石驳头链和黑灰花纹口袋巾,凑近想替谢行绎戴上:“抬头我看看。”
谢行绎坐在床上,微微扬起下巴,任凭周颂宜拿着领针替他挑选佩戴。
她一条腿踩着地面,一条腿屈着跪在床上,生怕周颂宜掉下去,谢行绎伸手托住她的腰,换上了西裤的两条腿微微张开,将她完全禁锢在那一方狭小的范围内。
穿着丝袜的膝盖顶着谢行绎的胯部,又因为要不断上下调整不得不来回移动,不停蹭来蹭去。
周颂宜弯着腰脑袋埋得很低,两人离得近,即便穿了衬衣,谢行绎依旧觉得她的呼吸正灼烧着自己的胸膛。她今日化了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每颤动一下,谢行绎的喉结就跟着滚动一番。
伸手将人推开,却不小心碰到了那软绵绵的团状物,谢行绎迅速收回手,垂眸说了声抱歉。
莫名其妙被谢行绎推开,周颂宜愣住,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差点就要将手上的方巾甩到他脸上。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做什么,我屈尊主动帮你,你还要反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排队找我帮忙。”
“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起身将床头柜抽屉里的首饰盒拉开。
是两枚戒指。经典圆润的形状,戒身是柯林斯柱式,主石不是钻,而是两颗的翡翠,戒臂衔接处采用茛苕叶,形状如同繁枝,澎湃又顽强。
周颂宜望着黑丝绒盒里的戒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抬头看向谢行绎,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就有婚戒吗?”
她知道这次婚礼有两组对戒,但现在呢,未免也太早了些。
“嗯。”也没等周颂宜再问些什么,他就已经拉住周颂宜的手,捉住她左手食指,将属于她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套了进去:“这是我单独准备的,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大小尺寸完美贴合,翡翠形状如同翠绿的山脉,华贵庄重,衬得本就白皙的手指更加莹白。
谢行绎捧着她的手,真诚地夸赞:“很漂亮。”
夸赞不露骨,但配着他的嗓音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周颂宜低头看着这枚戒指,小声地回应:“谢谢,我也很喜欢。”
吃完饭出发去取证件,流程走得很快,签字宣誓拍照一气呵成,以至于握着那两本红本时,周颂宜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翻开证件,望着自己和谢行绎并肩站着的照片,周颂宜满意地不行,她掏出手机找好角度,
但自己一个人握着两本怎么都有些奇怪,望着一边正要开车的谢行绎,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就她和谢行绎要结婚这件事,明明都真得不行了,但还是有塑料小姐妹明里暗里打听这事是真是假,还说按照周颂宜的性子,这样大的事情必定是要让别人知道的,若是今天不发,也说不准她们背地里会怎样谈论。
“谢行绎。”周颂宜有些别扭地伸手,傲娇地喊了声谢行绎的名字,“你手借我一下,拍照发个朋友圈。”
这话说得相当冷酷无情,好像只是在要一件拍摄道具。
下一秒,一双大掌覆过白嫩的掌心,十指交扣,将她的手背包裹得严严实实,低醇悦耳的嗓音从一旁传过来,谢行绎唇角轻扬:“求之不得。”
找好角度拍完照片,刻意但又漫不经心地将最完美的角度展现出来,周颂宜盯着那张照片,又听见这样的话,一颗心都要飞到九霄云外了。
但她还在故作淡定,矜持地动了动指尖,清清嗓子道:“既然结婚了,你就不准出去乱搞,我会生气的。”
谢行绎皱眉,不可思议道:“乱搞?”
“对,你只要不去乱搞,我们就可以装装样子,让别人觉得我们感情很好,总之,不许让我觉得丢脸。”
圈子里很多夫妻都是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只需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实际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周颂宜父母还是很恩爱,以至于当初听到这类事情的谣言时还不太相信。
后来有一年,她去参加某品牌举办的沙龙活动,谣言里的主角正好和她一桌,经过一晚上的攀谈,她不得不信。
即便这已经成为了常态,但她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她亦或者抛弃她。
听到这话,谢行绎眸色一沉,眯着眼望着周颂宜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怀疑她正在侮辱自己:“谁和你说过,我们只做表面夫妻了,别把我想的和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蠢货一样。”
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大女人能屈能伸,道歉就是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颂宜心虚地抿着唇,但很快又昂着下巴瞪回去,虽然多少都有点底气不足:“而且我又没说你一定会,别对号入座。”
小声的解释,换来谢行绎的一声冷哼:“周颂宜,你别把我想的那样难堪。”
他都不曾说过,也没有当面指责过她和叶柏衍的过往,今日反倒被她倒打一耙,还强行给他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周颂宜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轮到自己去哄谢行绎,但左思右想,确实都是她的错。
“阿绎,你别生气了。”她拽了拽谢行绎的袖子,主动认错,柔着嗓音,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样的语调像是在撒娇,“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哪能不了解你。”
她这样一喊,又这样一夸,谢行绎哪里还有火气-
元贝中层会议厅,每周固定的周中项目汇报正在照理举行。
部门主管拿着文件讲解着一周工作成果,眼神时不时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颗心狂跳不止,生怕出什么差错。
叶总是出了名的严格,眼里也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对方今日似乎耐心告急,没等他说完就忽然起身,淡漠地同在场人讲:“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情,明早早会的时候我们再补充。”
方才侃侃而谈的部门主管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快步走出会议厅,叶柏衍重重呼出一口气。摁下电梯,伴随着咔嗒声响,他只觉得一颗心也瞬间破碎。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周颂宜的朋友圈。
一条展示着她和谢行绎结婚证的朋友圈。照片上一对男女好似璧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般配二字。
那张照片,他甚至不敢点开第二次,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但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意识到此刻场地不能吸烟,他又泄气般地收手,无力地靠在轿壁上。
时间好像过得又漫长又迅速。此时每一秒都觉得煎熬,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就已经打开。
琳达看到叶柏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按照日程表上的流程,现在叶总应该在中层会议厅开会才对。
叶柏衍朝琳达微微颔首,琳达彻底反应过来,快步跟在叶柏衍身后,捧着文件夹询问:“叶总,是王经理核实的数据出错了吗?”
今日的会议记录不是由她负责,她刚刚整理完昨日的报表打算去楼下交给财务处。
叶柏衍只是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颓废:“上午的所有会议我都会找袭总代替我出席,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情等到下午再说。”
琳达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叶柏衍的口中说出来的。
要说叶总是拼命十三郎都不为过,曾经有次并购案签约前夕,叶总高烧不退,不仅拖着将近三十九度的病体出席了签约会,甚至连轴转地赶了两座城市出差。
那样的情况都没有说过要休息,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还以为叶总永远无坚不摧,总会像永动机一样不停地为工作转动。
第30章 Chapter30·夏安· 那枚婚戒……
望着坐在办公桌前神色苍白的老板, 琳达犹豫了片刻也不敢开口。眼见他越皱越深的眉头,她还是有些担忧地询问:“叶总,需要替您请值班医生上来诊断一下吗?”
元贝有医疗部, 全天都有人值班, 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叶柏衍没有看她, 只是闭上眼,摆了摆手让人离开:“不用,只是头有点疼,我一个人待会就好。”
说罢,他又随手按开办公桌上的开关,调成了“请勿打扰”模式。
琳达也不好多做停留,她赶忙将需要叶柏衍过目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 就悄声关门出去。
听到关门声,叶柏衍又缓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捞过桌上的手机,点开周颂宜的微信,两人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吃完晚饭,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想过很多种理由去找周颂宜,但都觉得有些冒昧,毕竟那天面对自己连发好几条的信息, 周颂宜也只回了一个“嗯”。
她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和自己聊天。只有一个字,没有其他的, 没问他最后怎样处理的那辆车, 没管他手机没电该怎么同助理联系,也没问他究竟有没有到家。
她倒好,开着车将那装病的某人拉走, 只留给他满嘴尾气和冷漠地拒绝。
头是真的有些疼,前额那仿佛有根神经在突突直跳,叶柏衍揉了揉太阳穴,酸胀感让他眉头紧锁,但对比起心脏处不适,也不过算作小儿科。
一颗心被人捏得皱巴巴,偏他自己也不愿意放过自己,还总忍不住想看。拇指微微颤抖着,再次点开了那条朋友圈,鲜红的背景像血一样扎眼,周颂宜今日穿得很美,眉目勾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在与他对望,残忍地将他拉入深渊。
叶柏衍隔着屏幕,伸手轻轻触了触周颂宜的脸颊,但在望见一旁的谢行绎后,满眼柔情顷刻间化为乌有,被不耐代替。
真是碍眼。
他随手将图片保存下来,相当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旁。重新靠回椅背,叶柏衍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格外疏离的态度以及她和谢行绎一道离去的背影。
心疼得有些发麻,等再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
叶柏衍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面。打开文件,密密麻麻的内容让他本就不舒坦的脑袋更加疼。
但任何的数字和文字落在眼中都化成了周颂宜二字,叶柏衍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休息室,从制冰机里捞出一勺冰倒进水杯里,认命般地灌了一大口冰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堆成山的项目需要他过目,晚上还有一个交流研讨会需要他出席,届时业界很多知名人士都会前去参加,他必须要在今天内将工作完成,否则根本挤不出时间-
领完证将周颂宜送回公馆,谢行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司。
这两日事务比较多,明天还要去出差,晚上又有个推不掉的局子要去,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为了能尽快回京州,他让何成济把票定在了今晚,利用夜晚时间赶路,凌晨落地深州,到时稍作整顿后直接去签下合同。
所以今晚,他参加完研讨会就要去出差,就不回公馆了。
处理完工作,何成济已经提前准备好,正在门口等待,谢行绎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将钢笔笔帽盖好,披上外套,理了理袖口才往外走。
研讨会所在的报告厅是京州市会展中心。
其实酒店不过是君悦旗下的主要分支,而这样大的集团,没必要让谢行绎出席,但今晚的主办方同老爷子关系不浅,要仔细算算,谢行绎还得叫他一声世伯。
既然长辈邀请了,他也不好拒绝。所幸距离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等时间一到再借故离开,走个流程就好。
在门口签完道,立马就有志愿者领着人进入场地,主会场在三楼,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谢行绎刚一进门,还未找到自己的座位就有其他公司的经理将他认出来,谄媚地凑近。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谢行绎都没什么印象,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想起对方是哪个公司,又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毕竟这样小的人物,从来不需要他费心去记住。
视线扫过那人脖子上挂着的姓名牌,捕捉到了他的姓氏,谢行绎只是淡漠疏离地回:“黄经理,抱歉,今晚时间不多,等有空我们再就这个问题好好探讨一番。”
语气里的不耐烦很明显,黄经理自然能看出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立马躬身同谢行绎道别:“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总您先去忙,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见状插缝上前,轻声同谢行绎说:“谢总,林董邀您过去喝杯酒。”
谢行绎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落在了不远处穿着宝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位,谢行绎也不陌生。
另一边,叶柏衍注意到谢行绎投来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回望。
垂在腿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低头冷哼一声,谢行绎阔步朝着那人走去,在对方身边站定,轻声唤道:“林叔。”
林业是双木的执行董事,也就是那位同老爷子关系还不错的世伯,他欣赏地望着谢行绎,将人上下打量一番:“阿绎,很久没看见你了。”
谢行绎回:“最近确实没有空余时间,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会场里人杂,各种声音交杂着,让人心烦意乱的,根本无法好好聊天。林业指了指不远处的独立露台:“外面安静,去那聊。”
正式的活动还未开始,本来待在露台聊天的人看见几人进来都不约而同的离开,助理则留在露台外等候。
林业笑着拍了拍谢行绎的肩膀:“阿绎倒是成长了不少,近两年公司旗下的项目都叫人眼前一亮,越来越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了。”
他是看着谢行绎长大的,从前几年的奥森再到现在走出国门的“珀”系列,他是打心眼地欣赏这位后辈。
谢行绎侧身,谦逊又礼貌地颔首回应:“林叔谬赞了,祖父和您一直都是我要比肩的榜样。”
几人又聊了一会天,林业想起来元贝最近的项目似乎也是和今晚的主题挂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叶最近也是在搞什么联名酒店是吧。”
当初一掷千金拿下那块地皮的事他可有所耳闻。
叶柏衍点头回应:“嗯,林董您没记错。”
林业若有所思,觉得身边两人过分有缘了:“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青年才俊,阿绎最拿得出手的也都是酒店,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交流交流,认个朋友也好。”
这世道,交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想起什么,林业又笑了笑,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叶最近的项目应该是和颂宜合作的吧。这样更巧了,颂宜是阿绎的未婚妻。”
若是两人能打好关系,到时候岂不是亲上加亲,单纯的利益关系总归是不长久的,还是需要加一点调味剂来增进关系。
谁料话音刚落,站在他身侧的两个男人面色同时沉了沉,没人再开口。
恰好这时工作人员上前,趴在林业耳边说了些什么,林业没有发现此时有些诡谲的气氛,他点点头,歉疚地同二人讲:“抱歉,有事需要我处理一下,你们两个先聊会天,我过会再回来。”
偌大的露台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言。
谢行绎右手抚过左手手腕,慢悠悠地转了转腕表,无名指上那枚翠绿色的戒指晃得叶柏衍眼睛生疼,连同白天那张合照上血红色的背景一块,化成一道利剑出鞘,将叶柏衍扎得体无完肤。
七点半,天边的最后一抹橙红逐渐消散,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城市,不远处大楼的灯光也接连亮起。
“元贝和绮梦的合作,我想,叶总应该是蓄意为之吧。”
否则,哪里会这样巧,颂宜刚做出,叶柏衍就这样完美地送上了一份理想方案,无论是从选址还是到理念,无一不是在贴合着她的想法。
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这样巧合的存在,如果是别人,他可能还会保持着怀疑态度,但如果那人是叶柏衍,这事必然是板上钉钉。
叶柏衍承认自己的确目的不纯,他终于开口:“当初拿下那块地皮想做这个项目,的确是因为颂宜,曾经在百花系列问世前,颂宜就已经告诉过我她的有关计划。”
百花系列还未问世前?已经相当久远了,应该是在两人还未分手时就已经冒出的想法。
谢行绎大脑一片清明,心脏像是被寒冰浸透。对此,他确实无话可说,也只会怪自己没有更早地知道这些,否则,他一定能比叶柏衍抢先一步。
毕竟,他无权干涉周颂宜的梦想。
谢行绎手指点点栏杆扶手,不愉地说:“叶总现在费尽心思告诉我这些,倒不如同我说句新婚快乐,我的心情也许会好得多。”
而不是听见自己太太的名字以及她年轻时候的梦想就这样亲昵地从其他男人口中蹦出。
叶柏衍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眼里全是不屑:“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他扭曲,阴暗,早就想将周颂宜从他手中抢回来占为己有,这样的想法,他从未在谢行绎面前掩饰过。
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到还是挺全面。
谢行绎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又抚了抚戒指上的纹路,似是在炫耀,但语调依旧沉稳,让人抓不出一点轻浮的态度:“事已至此,我想叶先生也没有什么要挣扎的必要了。”
照理说听到这样的话应该会打退堂鼓,叶柏衍却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他笑了笑,清冷的眸子里笑不达意:“是么?领完证又怎样,民政局就在那,颂宜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只要想离开,也不过是签个字的事情,我想谢先生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话里话间都在告诉谢行绎,得到周颂宜的心才是最要紧的,一张证,根本留不住人。
这道理他们确实都懂。
周颂宜不是一件供男人争抢的商品,她是掌控一切的主人,是他们需要费尽心思将自己包装好,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上去供她挑选。
叶柏衍这话在谢行绎意料之中,他讽刺地勾勾唇,只觉得叶柏衍有些过分自信了,凭着前任身份就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
谢行绎挑挑眉,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杯盏里的酒:“能不能把握住颂宜心这件事,我想也不用您费心。”
他喝东西时很斯文,举手投足的做派都很矜贵,可叶柏衍却怎么看都觉得相当不顺眼。
两人说话一来一往每句都带着敬词,但无论怎样听,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不过是借着与她相当的家世才有了可乘之机,联姻只是一种束缚她的手段,爱情才该是她作出选择的标准,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爱情?您还自信到觉得她还等您吗?”谢行绎丝毫不在意叶柏衍说的那些话,又返还他一个字字戳心的事实,“颂宜并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亲手放弃了她,所以,您口中那些伟大的爱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耻辱的回忆。”
他是依靠着君悦才能毫不费力的拥有这段婚约,但倘若他是叶柏衍,就算穷困潦倒,也不会选择放弃周颂宜。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门外,何成济和叶柏衍的助理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
忽然,兜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何成济想起来右边口袋装的是谢行绎的手机,他匆忙掏出,在看清是有人来电后,伸手就想要挂断,但看见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他又有些迟疑地望向露台。
是大小姐打来的电话。
如果是别人的来电,何成济是万万不会进去打扰谢行绎的。可这偏偏是谢行绎的私人手机,并不适用于工作,除非挚友亲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而屏幕上的“颂宜”两个字更是谢行绎的例外。
这位姑奶奶的电话,他是真不敢挂,如果让大小姐误会是老板挂断的,估计又要闹别扭,到时候两边都得生气,自己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何成济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玻璃移门。
靠着栏杆的两个男人同时回头,何成济微微颔首后快步上前,拿着手机向谢行绎请示:“谢总,您的电话。”
他恭敬地将手机递过去站在一边,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聊天被打断,谢行绎本还有些不爽,但蹙着的眉头在看见“颂宜”两个字后,眉头又彻底松开。
他抬手接过手机。
露台的气氛相当奇怪,两人分明都面无表情,但眼神又满含着对对方的蔑视,总让人忧虑他们下一秒是否就会拳脚相向。
谢行绎没有打开免提,但露台本就安静,除去楼下可以忽略的不计的车轮驶过声外,没有其他杂音,周颂宜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清晰地落入叶柏衍耳中。
电话刚一接通,娇俏的声音就隔着手机在安静的露台回荡,似是质问,又像是娇嗔:“谢行绎,你今晚还回不回家。”
叶柏衍登时转头,凌厉地朝谢行绎扫视过去,深邃的瞳孔像是要将谢行绎灼烧成灰烬。
而谢行绎也同时睨了一眼对面的人,全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