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种花

    琇莹的代理商不愧是吕不韦手下的佼佼者, 至少搅风弄浪的本事是有的。

    他?们游窜于六国间,十分机灵地找了几个与他们有利益往来的六国王室的家眷,与从前?一样向她们展示新品皂的好处和美丽外表。

    本来皂的水花不大, 只在那些与那些贵族交好的人手中流通。

    但?谁让皂有一点玫瑰花香呢,听闻楚王而今的宠妃,本已?是个不受宠多年的小八子①, 因一身浅淡香气才入了王的眼。

    后面据宠妃身边的女使透露, 香气来源于那些秦商供给的一种皂的物品。

    八子长期用?此沐头浴身熏衣, 才染的一身浓烈花香气。

    至于这女使的来历吗?章台宫中正在叫数钱的幼弟吃饭的少年秦王或许会有答案。

    异人留下的六国密探, 掌握在他?的手里。

    一般来说,秦国自?使离间计以来,基本上六国的密探都在相邦手上掌管。例如昭襄王的范睢就掌握着密探, 在诸国之间, 离间之计无?所不利。

    他?们是秦获取六国情报和扰乱政局的好手,至于为?何不在现在的相邦吕不韦手里。

    当然是异人从一开始, 就没怎么信任他?。

    他?们因金钱带来的交易,为?异人带来了成王的资本,吕不韦也要到?了权力。

    他?们的关系本就如此简单,如此冷淡。

    所以阿政才是这些人的主人,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些人, 用?琇莹羊毛衣的钱养着他?们。

    这次的皂, 也关乎到?六国那些人能不能过得好,秦在六国的密探们可也没少使劲。

    战国人爱香, 可大多熏香味道浓厚, 不似这皂香味清淡, 颇有雅意

    所以一时之间,皂风靡于六国之间, 琇莹供应的三千皂,供不应求,甚至在后来出现了一皂万金的局面。

    不少秦商在这场大浪中,大捞特捞。从他?们的利可得五十金,到?现在一利可得几莹千金,他?们几乎挣红了眼。

    但?琇莹的反应却给了他?们一个当头棒喝,琇莹在供应完三千块皂后,停止发售任何皂。

    他?这一举动?让市面上现有的皂价钱翻了十倍不止,一时之间,一皂难求。

    那些人如琇莹意趁机又再一次的吵作?,又大赚了一笔。

    当然谁都不敢克扣琇莹的钱,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秦王。

    这些天比起以往的无?比顺利的售卖过程,无?一不展示了这位秦王隐形的影响力。

    而且琇莹公子与他?们说,下年的皂会出新款,且会根据他?们今年卖的量分配。

    所以他?们哪里敢碰琇莹的金。

    琇莹的工厂的一间房子的金从一开始只有阿政给的一堆,到?现在的一屋也装不下。

    琇莹在短短三个月内通过卖皂挣了将近三百万金,扺的上秦的国库了。

    而此时这位新晋的秦人首富正在搜刮他?手底下的商人带回来的各类名贵鲜花。

    他?上前?轻轻的嗅闻,然后随意地挑出自?已?觉得香味馥郁浓烈的花朵,其实大多都是月季和兰草。

    "兰草留着吧,揪花时小心点。"这花的量以及这娇贵的样,只能做高端的皂,我估计得要再设计个盒子。"

    "这些都栽上,等?它们长出长枝,便?将花瓣揪掉,然后将开花的枝子,像我这样剪了。"他?剪了一枝红色的月季枝,向众人展示如何切枝。

    他?幼时没钱的时候去替别人迁插过花,就是那种白月季,据说喷完漆后,价钱就能再上个档次。

    可种花人仍是按枝结算工钱,一只三毛。他?种了几百只,顶多够三天饭钱。

    回想?起来以前?的事,琇莹笑了一下,将那花插进了土里,多年了,花未变,人变了。

    他?不是那个沉郁的,只顾埋头种花养活自?己的嬴璨了,他?得到?了一个抱抱。

    他?是最得兄长爱的琇莹。

    他?将一盆价值万金的淡黄色偏青的蔷薇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这个颜色,雅致的很,兄长一定喜欢。"

    他?嘱咐好禾,让他?记得多找几个人护着这装钱的几个屋。

    禾点头应是,这方圆百里,都是琇莹的食邑,虽不是封地,可他?们的身家性命也都全在琇莹手上。

    而且琇莹对他?们好,十里八乡哪个不羡慕他?们。

    琇莹将那些自?己收的粮税改成了劳役,让他?们在农收时节只需缴给国家的粮食。

    然后在不忙的时候,来制衣,或者是雕木盒。

    琇莹公子还?时不时给他?们发些吃的和保暖的衣。

    在他?们看来,公子就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谁要敢跟他?作?对,他?们就是敌人了。

    秦人最是护短,里长听闻琇莹在这里屯了贵重之物,立马带着几个庄稼汉来这边轮岗,一群人向琇莹拍着胸脯保证,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进去。

    琇莹承了他?的好意,又乖又甜的样子哄得众人合不扰嘴。

    然后才坐着车回了章台宫,他?拒绝了大总管等?宫人帮助,独自?一人将花移植在章台宫阿政最喜欢坐着看书的那个书房正对的那堵墙的墙角。

    蔷薇是会爬墙的,待到?花开之季,兄长一抬眼便?能见到?满墙的花。

    阿政上完吕不韦的课回来时,便?看见了蹲在角落的琇莹和他?旁边围着的嘘寒问题的一群人。

    阿政以为?琇莹哪里不舒服,下意识地皱眉,跑上前?去,"琇莹?"

    琇莹正蹲在那里给花松土,闻言,转头向他?露出了一个露齿的笑容,"阿兄,这花颜色,你喜欢不?"

    阿政看他?手里的花,很清爽的色彩,还?行。

    他?点头,琇莹将花弄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我看了很多花,这朵最好看也最贵。"

    阿政点头,"不错。不过先去沐浴。"脏兮兮的,跟个泥猴子似的。

    他?吩咐人放水,带着琇莹去沐浴。

    二人的浴室,若是让那些六国人看到?,大抵会嫉妒的发狂。

    他?们所抢的千金难求的皂,这里不仅有数十块比他?们的那个小盒子大十倍的大块的花型皂,而且还?是各种香味的。

    别问什么高不高端,贵不贵,什么艾草,兰花,只要琇莹做的东西,有一份那是他?阿兄的。要是多的话,他?阿兄的就要比别人的大,比别人的漂亮。

    他?甚至因为?他?阿兄喜欢用?皂角洗头发,而特给他?兄长做了一款专门洗头的皂液。

    阿政试了一下池里的水温,然后唤着琇莹进来。

    琇莹立马跳进了水里,溅了一些水。

    但?一点都没溅到?阿政身上,很明显,是想?玩。

    阿政也脱了衣服,进了池子。

    琇莹立马殷勤地上前?用?皂液给他?洗头发, "上个月,吕不韦花了八千金在楚国买了五块皂,他?是看出了什么了吗?"

    阿政闭上眼睛,坐在水里的椅子上,"不会。"阿父的人他?剔了很多,才给琇莹。

    至于章台宫的那些赵姬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想?来昨日被坑的,被割了舌头的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何为?谨言慎行。

    琇莹想?起那些欲要逃出宫向赵姬告状的人血肉模糊的口,嗤笑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进了章台宫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兄长的眼里吗?

    自?以为?是的愚蠢,他?舀了一勺水,给他?兄长洗去发间的浮沫,言道, "我现在已?有百万金,兄长,秦国附近有什么知名的刺客吗?"

    阿政起身,捂着脸泄出了一点笑意。"还?想?着杀吕不韦啊。"

    琇莹点头,又想?到?他?现在看不见,才道"我有点笨,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阿政唤着琇莹洗头发,搓揉着他?的脑袋,回他?,"没有吕不韦,还?有别人。只要我未及冠,国政未还?于我,我就还?是这个高台的傀儡。"

    琇莹抹了点泡沫,鼓起脸将他?们吹走,然后看它们在水中消逝。

    "五国联盟,又一次在造势。秦国不能失去吕不韦。"

    琇莹转头看着他?,他?湿润的脸贴在阿政的手, "兄长,不杀吕不韦,我的钱要怎么使呢?"我现在还?有百万金没有运过来。

    阿政将他?头上的浮沫洗去,领着他?上去穿衣"我给那些商人去了信,让他?们将钱给运到?六国我手下去。"

    琇莹和他?一起上了岸,正擦着身子,闻言惊喜道,"兄长,你还?要钱吗?我还?有好多,你都拿去。"

    他?又道,"我下年打算再建个厂,我将皂重新换个包装,还?能挣钱。"

    琇莹的钱够他?养一支小军队了。琇莹本来是打算养一群刺客的,现在没戏了,只能都给他?阿兄了。

    阿政摇头,他?说,"不,我给六国那些探子金,是要他?们给我送适龄的孩子,我想?要养一支军队,做我的奇兵。"

    他?想?了很久很久,发现自?己现在的年龄在那些人心里压根就不值得追随。

    以前?没钱时,他?没办法去磨一支自?己的武器。

    现在有钱了,这只利刃他?必须要铸了。

    这个刅现在磨,到?了及冠之时,他?便?可十拿九稳,再无?后顾之忧了。

    "那几千人便?安置在你那里。"阿政拢起了自?己的头发,与琇莹道。

    琇莹突然觉得兄长比他?还?猛,不过,好像兄长的想?法确实比我好耶。

    他?拿着绢给阿政擦了发尾的水珠,点头答应。

    我是不是得去偷运点铁过来造兵器?

    第32章 一个小番外

    嬴璨的十二岁跟许多普通的小学生一样?, 他?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

    大概唯一的不同是他更拼命学习,更加拮据。

    他不出入任何社交场所, 不参加任何花钱的活动。

    他?也?没有家?,只有一群跟他争夺食物的敌人和永远冷清的身边。

    他?像机器装上发条,永远不会?停歇的学习, 为自已?获取那一点点的生活资本?而拼着命。

    他?在垃圾桶里捡过瓶子, 抱着捡到的破书在雨里狂奔, 也?曾为了自己的吃的去和别人打架。

    他?穿着破烂的不合身的衣服, 放下自己的书,趴在在孤儿院的窗户前,在每晚上, 自己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总喜欢向街上看。

    他?喜欢看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向自己的亲人撒着娇,也?喜欢男男女?女?在街口的吻别。这是他?人生最先窥见的一角温情。

    真好啊, 他?心道。

    可惜他?是被人遗弃的发霉的草,只配在阴暗角落中向别人投向羡慕目光。

    这世界太大,可惜从来不曾有人为他?驻足。

    世界只让他?学会?沉默和习惯忙碌,然后让他?失去。

    曾经女?孩喜欢过他?的皮囊,扬言说着做朋友, 后来遭拒后, 嫌弃的说着无?趣。

    嬴璨无?趣,是个他?本?人都承认的事实。

    他?为生活焦头烂额, 顾得不风花雪月。

    他?从来都是跑着的, 直到那个三月天, 他?印象中的生日那天,他?在午后又一次向窗外看。

    路旁蝉鸣声?不断,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身上,像是水波暗晃,摇摇曳曳的模样?让你?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地的宠儿,享受他?独有的爱。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自己也?有浪漫的一天。

    那是他?一天最放松的时刻,他?慢下来,哪怕五音不全也?哼着歌。

    然后他?隔着窗户,与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长发男孩对视。

    他?才不过十三四岁,但眉目锋利,威压很强,让人不敢靠近。

    嬴璨却像见到了恍若隔世的亲人一样?,有着满心的开心。

    他?不知怎么的很想去跟男孩说说话?,于是他?打开了大窗子,从窗台上蹦到了地面?,落在草地上,向男孩跑去。

    即使不认识他?,即使他?穿着古怪,也?想要去到他?身边。

    男孩那双漆黑的凤眼看着他?,嬴璨下意识地笑眯了眼睛。

    男孩轻笑起来,中和了眉梢的锋利,"琇莹?"

    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大提琴开始演奏时的嗡啼。

    即使他?的眉目有一点变化,阿政仍然可以一眼认出他?。

    那个永远不变的眼眸,我的幼弟。

    嬴璨走到他?身侧,"不是,我不叫这个名字。"他?接着道, 有些丧气道,"你?是在找他?吗"

    阿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平头。

    这里是哪里,琇莹失忆了吗?他?的乌发怎么被人剪成了这个样?子,还有怎么这么瘦,他?脸上的肉肉呢,衣服还这么破烂,怎么还有洞?

    他?的眼中似带着碎冰碴子,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这么对我的幼弟,我一定腰斩了他?。

    袖子上的小小动静让他?停止了他?散发着的寒气,他?顺着力道去看。却看见了怯生生的,眼睛盈满泪的琇莹。

    他?忍不住亲近的人是不是不喜欢他??嬴璨想。他?说的琇莹是谁啊?他?好幸运啊,能得到这个人的喜欢。他?是不是该道歉一直缠着人家?,他?是不是很惹人烦?

    "哥哥,抱歉。"他?垂下头,用?手随意呼噜一下脸,想将腮边的眼泪擦去。

    阿政没反应,他?以为自己太过冒昧,顿时躬下身子去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

    阿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琇莹,虽然也?很可爱,但他?还是很难过,他?的琇莹从来都是太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俯下身子,扯着琇莹的手,低声?问他?,"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太好?"

    好温暖,他?怎么这么好,嬴璨心想,他?和那些人虚伪的流于表面?的关心完全不同。

    但他?还是克制地想拽回自己的手,他?找的不是我。

    他?想着自己还是快点走,不然,他?会?忍不住一直跟着他?的。

    他?会?特别忍人烦的。

    阿政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不准跑!还有叫兄长。"

    他?用?自己的丝帕轻轻地擦拭了他?脸上的灰,温声?诱哄他?,"跟我走!"

    嬴璨像是被盅惑一般,不顾自己是不是他?找的琇莹,一心只想跟着他?走。

    没关系,只要那个琇莹回来,他?就立马走。

    那现在我要跟着他?。

    阿政带着他?翻过了那道孤儿院的墙,到了他?一直眷恋着的那条街。

    那条街,灯火燃起,汇成星海。周遭弥漫着食物的气息,鲜辣甜蜜。

    比秦人的年节热闹,阿政想到,不过没有琇莹给?我办的生辰好。

    提起生辰,他?忽的想起了今日是琇莹的生日。

    琇莹生在春三月,最是山花烂漫的时候。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不知为何从秦国来到这里,但是生辰是要庆祝的。"他?说的认真,仔细观察了周围人的货币,他?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嬴璨不知道他?为何皱眉,是找不到琇莹了吗?

    于是他?小心的轻声?道,"兄长。"声?音小的几乎不可闻。

    阿政却听?见了,他?转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小琇莹,眉目温柔。

    手中是一大把的钱,很奇怪,好像他?只要心念一想,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

    但他?看向了琇莹满眼的自己,这地方可以不存在,我幼弟眼中的我似乎永远存在。

    他?带着钱带着琇莹走完整条街,买了琇莹渴慕的所有东西。

    嬴璨和他?一人舔着一个冰淇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阿政紧紧的牵着他?,是嬴璨从未得过的坚定选择。

    他?鼓足了勇气,即使不是他?说的琇莹,他?也?想说出喜欢。"兄长,你?真的好好。我好喜欢你?。"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梦境边缘出现了破裂。

    他?似乎在消失,阿政的衣袍已?经失去了一个袖子。

    他?看见琇莹眼中的哀伤和渴慕,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目光坚定,看着脸已?经透明?的琇莹,"阿兄从来不会?认错自己的幼弟。"

    嬴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要好好的啊!

    梦境破裂,系统的警报声?响起。

    系统的拥有者嬴璨的灵魂消散了。

    他?面?容无?悲无?喜,只有曲起的手指,肖似他?阿兄的模样?。

    他?似乎依旧在重温刚才的梦境。

    愿舍我孤寂之灵魂,换你?我在无?数世间相逢。

    十二岁的嬴璨梦见到了十四岁的阿兄,然后梦境破碎。

    他?自此追寻,半生流离。

    他?舍弃身躯,以精神存在。

    甚至创造了系统,以灵魂作?代价,在每个时空中穿梭。只为将每个平行时间的他?与阿政牵引在一起。

    所谓世间执念者,其实大多不过一句感同身受,一句我之归宿。

    嬴璨便是琇莹,他?只想做琇莹。

    第33章 李斯

    琇莹的厂开的非常快, 毕竟只是在原本的厂隔壁开辟一个大屋子。

    他从宫里兄长名下的匠人里挑出了?一群擅做陶和瓷的。

    他一开始只是想做一些战国青瓷①的小盒,可后期发现现在烧出来的瓷色调太暗了?,搭配起来不够漂亮。

    最后他竟然发现黑陶款的更适合那个干净清白的兰花皂。

    于是他便只用了?黑陶盒。

    这些他并不想太过费心, 他只是选了?黑陶,然后一股脑的将工作?交给匠人的负责人们。

    他现在与阿政有更多的事要做,一大批十二三岁的孤儿随着?六国密探的行动, 秘密送到了?秦国。

    将他们送到琇莹的小厂里其实并不算突兀, 琇莹是那块地里的小主人, 他自然不会被村民们举报, 甚至他身上?有君的爵位,养几?个门客在正?常不过了?,没人可以置喙一句的。

    而且他有钱, 可以供他们吃喝。

    可关?键是不知道?阿兄手?下这些人用什么办法?, 把?人给拐了?回来。这些人别说放下戒备为他们所用了?,就连跟他说话, 都会吓得哆嗦。

    琇莹耐着?性子,好吃好喝的喂了?他们几?天还是原样。

    顿时觉得有点丧,他丧着?脸去找他阿兄帮忙。

    阿政此时正?在试琇莹给那些人准备的一只弓弩,见?他过来,也没动, 依旧站在原地, 向着?远处的木桩射箭。

    弓弩还在更改阶段,这支很明显劲力不够, 在木桩前十米前无力的坠了?下来。

    他见?状浅浅一笑, 将这弩抛给了?站在一边的琇莹。

    “这弓弩做的还行, 过来与我玩玩。”

    琇莹接过弩,直接抬手?就射, 那箭在木桩前停了?下来。

    “弓也不行。”他缓缓地念叨着?,觉得自己已经?废掉了?。

    阿政就站在一旁笑,闻言拍了?拍他肩,“腰挺直,身为公子,不可无仪。”

    琇莹还未说话,阿政就道?,“明日我随你一同去。”

    兄长可以出去了?吗?吕不韦不是一直拘着?兄长吗?

    阿政又走近了?一些,将一箭射了?出来,正?中木桩头部。

    他扭头指给琇莹看,因射箭而束起的高马尾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如何?”

    琇莹捧场极了?,他拨下了?这支箭,斜斜倚靠在木桩上?,手?随意地将箭转了?一圈,“兄长的箭术真好!”

    “吕不韦正?忙着?准备与六国打仗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我。”他眉宇宁静平和,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为王的心几?近完满。任何的事情都不值得他放下王的姿仪。

    琇莹不安的心被他镇住了?,他点头,放下了?心事,有兄长在,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去吃冰去了?,“阿兄,吃羊奶冰!”

    阿政的表情有一些破功,所幸只有琇莹得见?他那一瞬间勾起的唇角。

    琇莹抱着?羊奶冰沙,在那里捂脸偷笑,气得阿政要拍他脑袋。

    琇莹却不停,笑得更灿烂了?。他抱着?脑袋,学?着?阿政的模样,“兄长莫要失仪!”

    阿政被引得也想笑,暖风吹起琇莹的额发,夏日午后院里一派轻松写?意。

    而阿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派了?几?个大汉装作?卖人与琇莹的人,与他和琇莹在那些人呆的地方最靠近的书房争执。

    计划非常顺利的,阿政提前让那些大汉背熟了?稿子,然后与琇莹按照琇莹写?的对话,一唱一和,把?自己塑造成了?小白花。

    不过琇莹的词写?得十分让人牙酸,什么“你们背后的吕不韦威胁我就算了?,竟还不肯放过这些少年?。”还有“我那日是善心发作?,不忍他们受罪,没料到你们今日还要狮子大开口。你失去的是人,可他们失去的是自由啊!”

    阿政念得直皱眉,觉得自己让自告奋勇的琇莹来写?这个纯属是晕了?头。

    琇莹念这种无聊的口水词,念得笑眯眯的。

    照他的话说,这才是说话的高级艺术。

    不过这些词确实感染力很强,效果很明显。

    至少从那以后,这些人是指哪打哪,阿政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且有些甚至跟琇莹同仇敌忾,一齐大声密谋如何杀背后的坏人吕不韦。

    阿政每次听见?琇莹跟那群人设计的剌杀路线,都觉得大家傻得可爱。

    吕不韦要是这么好杀,他早就被六国派来的刺客给刀成肉片了?,哪还会等着?琇莹他们颠颠的上?前呢。

    亲哥的吐槽,琇莹听不见?,他现在超爱跟这群少年?讲以他兄长为原型的故事,大多都是兄长以不同的身份灭了?大boss吕不韦和他的走狗们。

    这些人超捧场,随着?琇莹的讲述,发出着?吸气声和惊叹声。

    琇莹越说越开心,他手?舞足蹈将兄长描述的更加利害,然后在下面人的抽气声中,仿佛是他自己一般,骄傲的挺起胸脯,跟所有人重复道?,我兄长天下第一厉害。

    阿政有时路过听到或者被这些人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都会不由自主的红耳朵。

    琇莹是洗脑界大师级的人物。

    就在一切步入正?轨,在年?末琇莹设计的弓弩以超低的铁量完成了?百步之外的测试,在他准备加紧制备,想要给这先来的几?百人都配置上?且准备继续推出新?款皂去收割六国的钱的时候,新?一批人出了?点小问题。

    琇莹看着?这个躺在地上?昏睡的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觉得自己的好脾气真的要崩不住了?,“所以你告诉我,你为了?合法?运人过来,冒充商贾,结果这人要你带他过来。你好心答应了?。”

    他捂住脑袋,想把?下面跪着?的这人的小脑袋给敲碎,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你还被人发现了?破绽,被逼无奈,把?人给砸晕了?,运回来给我。”他气得踹了?下面跪着?的人一脚,“你是不是蠢,你不该直接给他搞到哪个山窝窝里去,一埋了?事吗?”

    那底下的人一脸憨厚,他挠了?挠头,“小公子,他有学?问的,而且脾气也好,咱也舍不得杀他。”

    琇莹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会一力向兄长推举这憨货去做这个接应六国运来的人,他再忠心也改不了?,是一个大傻子的事实。

    “硕。他不能?留。”他坐于上?首,气得脸发白,他用手?在脖颈之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示意下首跪着?的人去杀。

    下首的硕于是拱手?,上?前要去杀了?昏睡在地的人。

    他老子娘的命都是公子给的,他得听公子话。

    所以抱歉了?,李先生。你要怪就怪硕吧!

    他正?欲上?前,提刀砍人脖子时,那地上?的人悠悠转醒了?。

    琇莹觉得这人醒来的还真是时候,他挥了?挥手?示意硕下去。

    他现在醒了?肯定?杀不了?了?,我想个办法?让他晕了?,然后便埋在后面的小土坡上?吧。

    琇莹想好了?他的死法?,全身肌肉紧绷,准备一举上?前给他搞晕。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人的自我介绍,“学?生李斯①见?过公子。”

    WOC! 李斯?是我想的那个李斯,哥哥的丞相吗?

    天啊噜!

    琇莹仔细端详了?一下李斯,总结了?一下这位千古一相的模样。

    破布烂衣,不改一身清隽文人气。

    虽有文人须,可并不显老,看着?像个书生,雅致温和。他面容也不似琇莹那般惊艳,可通身的气质倒不像是那个后世传闻中的心狠手?辣的秦国相邦。

    他竟给了?琇莹一个不错的印象,不过兄长死时,他做的事还是让琇莹的心口疼。

    “硕。”他唤了?门外的人,“带他去雕皂花,静静心。让他以后别那么暴躁,须知万事三思而后行。”

    李斯张了?张唇,还没说话便被硕带了?出去。

    奇怪,这个公子怎么不向他问策?

    连一句我为何猜到他的身份都不问吗?

    秦国是不是也不太合适他?

    琇莹如果知道?他心里所想,一定?会说,这玩政治的,心眼还不少呢!

    可惜琇莹都没反应过来他称呼他时说的是公子。

    任你千般诡计,我可能?都没听懂。

    第34章 王啊

    李斯是个?懂眼色的家伙, 至少在他发现自己逃不出琇莹的小魔掌之后?,一直在老老实实将不同款的肥皂雕花。

    他雕刻技术很高超,雕出的梅花与玫瑰都惟妙惟肖, 不久,就被?推举到雕兰花的部门去了,成?了一个?高级技工。

    在琇莹举办的第一届羊毛厂和肥皂厂的年节, 获得了诗朗诵的前排中心位置。

    果然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过得不错。

    琇莹在年节时, 以前一般是与异人一起过的, 上年异人新丧, 自然不能过年节。

    今年除夕自然要补上的,赵姬的人一早便来请了二人前去同吃晚餐。

    琇莹与兄长披着裘衣,顶着寒风到了赵姬宫里。

    这顿饭吃的尴尬不己, 整个?席上静默不语, 阿政不满阿母此时不顾太后?体统与寺人厮混,不顾赵姬脸色, 皱眉发落了一堆伺候赵姬的宫人。

    琇莹看到了赵姬不顾兄长在这,脖子?上连整理都未曾整理干净的红痕和?她不时与那些寺人对视时暧昧的眼神交流气得完全?吃不下去。

    他与阿政一起草草吃了几口,便告辞回了章台宫,彼此挨着,与往日一样?整夜不休息, 守岁祈愿来年顺遂。

    他气得不行, 连骂了赵姬的恋爱脑骂了半晌。

    兄长就坐在他身边给他顺气,他们彼此紧挨着。

    琇莹骂累了, 就狂炫一杯羊奶, 将脸埋进他怀里恢复能量。

    阿政不理解他, 阿父死了,阿母去找个?面首男宠什?么的无甚重要, 平民之妻尚能改嫁,一国太后?虽不能改嫁,但只要不过火,他乃至朝臣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阿母确实过火了,阿父才逝去一年多,尸骨未寒。

    琇莹骂的一些语句他是赞同的,自阿父走过,阿母确实像缺了男人不能活一样?,与那些寺人①整日里寻欢作乐,确实伤风败俗。

    于是他附和?了琇莹几句,就看见琇莹一脸心疼的看他。“阿兄,你别难过。”

    阿政不知道他的思路又?偏到哪里去了,他只是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太难过,阿母找男宠不甚重要,只是现在不太合适。”不过此行也让她得个?教训,莫要在此时太过放纵自己。

    琇莹忘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贞操要求不高,他见兄长不在意,也不骂了,兄长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了。

    他又?说起明日年节布置,还?有大家专门为兄长写的诗朗诵。

    他真的很期待。

    阿政应和?他,“李斯写的?”

    琇莹不乐意了,他道“我写的。”

    他顺势开始念叨兄长对李斯的重视,他有点?嫉妒。

    他说李斯不是个?好人,兄长还?喜欢他,他这么多年是错负了。

    琇莹真的是话又?多又?密,难得阿政每句都有应和?。

    阿政摊开手,几道陈年旧疤赫然裸露在外,琇莹的手上也有几道这样?的疤痕,这是幼年质赵时留下的,是他们共担过的磨难。

    琇莹见了他的疤,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叹气,“兄长,他不好,他…。”未来会在你死后?背叛你。

    还?未说完,便被?阿政制止。

    阿政知道他生而有慧,似通晓他之未来,他不信神鬼之说,可他仍害怕折琇莹寿数,没让他说出口。

    “琇莹不必多言我之未来,若我知晓一切,而去避开一切磨难,我便不是我了。我所做之事?皆是我觉得我为我该做之事?。”

    他拍着低头的琇莹,接着道,“我本就是由磨砺和?苦难淬成?的刀剑, 这些伤疤于我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所有的苦难会刻成?这位少年秦王的眉眼和?心性,他说,他可以应接万千的风浪。

    他长成?今日,其实足以匹配他所受的磨难了。

    琇莹却忽的泣不成?声,“兄长,疼啊,手上的伤愈合了也疼。”我怕你疼。

    世人会说你高高在上,我却怜惜你在登顶时身上的伤痕。

    阿政将自己的手搭在琇莹的手上,他的手是象牙白色,指节纤长利落,这是一双生来就像是贵公子?的手。

    可那上面的两三道浅淡的疤痕却暴露了他并非是生来矜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的手可以提剑张弓,也可以握住权柄。

    也可以挡在琇莹身前,替他擦去眼泪。

    我为堂前王,我自苦处生,也可经世间苦,我只怕平庸和?顺遂。

    琇莹手上的疤与他的重叠,他的兄长会是那史书之中伟大的君王,但也不全?是。

    他们有着相同的胆魄,相似的灵魂,但也可以在不同的生命抉择中选择不同的选项。

    阿兄生性桀骜,不可能按照别人说的人生走,也不会别人的话去避开任何挫折,那是对兄长的污辱。

    琇莹不会做,他从不可能做。

    他只会擦去眼泪,努力?放下担忧,和?兄长一起同担风浪。就像他们曾经在赵国那样?。琇莹摩挲着兄长和?他手上的疤,“我知。我随兄长。”

    阿政将羊奶递给他,“下雪了,披衣随我去看雪。”

    琇堂接过自己超爱的加了茶的羊奶,在他腿上哈哈大笑,“好。廊下,廊下”

    一派少年无忧无愁。

    次日。

    琇莹与阿政出来时已至正午,晚上用来表演的台子?已经被?那群少年人搭好了。

    他们经过了琇莹几月的喂养,基本上每个?人已经长得比以前都高壮了些。

    又?值备战期,秦人家中少男丁,留村的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这些人平常训练完,一般就三五成?群的主动帮村民们挑水,导致村民也爱这群小伙爱得不行,啥吃的都给他们。

    当然琇莹和?阿政是最受他们喜爱的崽这个?事?实毋需质疑。

    琇莹坐在台上吃旁边切菜的村民给的枣干,一边看着李期悄咪咪的凑近兄长身边,一边晃荡着双腿。

    阿政笑看着恭敬向他行礼的李斯,目光中带着戏谑,掩饰了他眸中深藏的审视。

    “尔来何为?”年少的秦王向他问?出了第一句话。

    三个?月的等待值得,数次的行礼向前值得。

    李斯掩住狂喜的心,拜得更深,“西向来秦,欲与大王共吞天下。”

    阿政轻笑,招手唤正吃枣的琇莹,“稚子?幼龄,受质于人,谈何天下?”

    琇莹起身立在他身后?,手中玩着自己的羽箭,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

    但李斯知道,如果回答不出这位秦王的问?题,或者秦王政对他的想法不感兴趣的话,他手中的箭会直插他的心口。

    琇莹公子?的箭术,这些天他早有耳闻。

    其实死亡的危胁并不让他害怕,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他身前微笑的少年秦王,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穿,他听见那位王道,“尔不想着逃出我幼弟手掌,去吕相门前贺拜,三月内反近我这一稚子?,想必所求甚多。”

    李斯不敢直视这位王,他只盯着他玄色绣着乘云纹的鞋面,抱拳行礼道,“斯所求为三,一为高位,二为厚禄,三为青史留名。”他说的是实话。

    阿政很满意他的坦率,笑意深了些,“你若有大才,上述所求吕相皆可予。”

    琇莹也笑得可爱,露出了一颗小虎牙,“除非你是个?庸材。而我兄长也不喜欢庸材。”

    阿政看了琇莹一眼,道了一句“善。”。

    李斯的心几乎不跳了,但是他此时头脑却愈发冷静。

    他面上表情?不变,“吕相可以给斯前两者,可唯有大王可以让斯名留史册。”

    吕不韦身后?根系已经僵化,各部分?利益已经分?配好了。他甚至连名利可能都得不到。

    阿政不言,示意他接着说。

    “斯观此天下,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秦国强于列国,①可吕相他只顾偏安一隅,不想直接消灭六国,这无异于停滞秦的脚步,等待六国的再次合围。”

    他其实说的很有道理,秦在这一年己经恢复了些许生机,吕不韦应迅速收割一波六国,为秦国回血。

    可他最近确实只是一昧的保守,向后?退。

    他似乎是老了。

    而阿政是正值新生,且据李斯这些天的观察,这位王虽年少,可志向远大,性情?沉静内敛,胸有沟壑。

    这位王敌不过正有颓势的吕不韦吗?

    所以于理性言,李斯从一开始便要追随这位王,见了他之后?,于情?于理,他都应追随这位王。

    阿政正色了些许,“先生,请。”

    李斯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琇莹上前为他和?阿政打?开了屋门,对李斯做出了欢迎的姿态。

    李斯深躬回礼,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这位王确实将他当成?名士对待,他与他跪坐席两边,琇莹在案侧亲自为他俩烹茶。

    阿政在茶水的咕噜声中,向他问?策,“以我曾大父之势,何以不可东并六国,时也,命也?” ②

    琇莹用长勺为二人增满碧色茶汤,之后?便正襟跪坐,听二人说话。

    李斯摇头,“非命也,时也,时机未成?熟罢了。我常闻秦穆公称霸天下,但最后?却未东出,原因在于诸侯的人数还?多,周朝的德望也没有衰落,因此五霸交替兴起,相继推尊周朝。自从秦孝公以来,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至襄王时,诸国之间秦独横强,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六国合纵仍有抗秦之力?,故襄王遗恨。” ③

    阿政点?头,“依公之见,秦当何为,寡人何为?”

    李斯敛袖长拜,“大王,时机已到了。以秦国的强大,大王的贤明,就像扫除灶上的灰尘一样?,足以扫平诸侯,成?就帝业,使天下统一。倘若现在懈怠而不抓紧此事?的话,等到诸侯再强盛起来,又?订立合纵的盟约,便再也不能吞并它?们了。” ④

    听他接着道,“斯望王笼络燕齐,稳住楚魏,消灭韩赵。韩赵互为唇齿,缺一则东出再无顾忌。”

    阿政回拜,“先生可愿做政的郎官?同政把臂同游。”

    李斯暗自松下提着的这口气,朗声道,“陪大王观此天下,斯之大幸。”

    第35章 宣战

    琇莹的年节期间?过得热闹, 他在与阿兄和厂里的所有人一起玩了一大通后?。

    在年初二拎着腊肉和一些梅子酒拜访了墨家,与?朱阳一起探讨了一下炒钢的最新进度,还亲自折卸了并搞懂了墨家改良版的鼓风机。

    他还向众人展示了他新改良的火折子, 希望墨家可以帮他克服这个半成品出火率不高,且火光不稳,时大时小?的问题。

    墨家诸人自然看到了其在打仗行军上面的用处, 不消琇莹解释, 便主动表示墨家愿出人研究。

    琇莹自然无有不肯, 将?自己的火折子的原理说与?他们听后?便带着自己画好的墨家鼓风机的竹简版设计图, 上了马车准备回章台宫与?兄长同吃晚餐。

    回章台宫的路上,琇莹打开旁边马车的沟槽,取出了自制的一张淡黄色的竹制成?的纸, 将?鼓风机图纸腾抄上去后?, 又拿出了一张画满奇怪线条的纸。

    旁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学过地理的人一眼便可看出他画的简版地图上标注的是铁矿的位置。

    琇莹随手勾画, 改掉上次密探们传来的他们亲测有些失误的铁矿位置,将?地方?确定的更明确了一些的地方?。

    他与?兄长上次在让那?些商人在赵国坑蒙拐骗敲诈了一个赵国贵族,让用自己在赵国卖肥皂的百几十万金买了一座铁矿,所?以铁现在倒是不缺。

    另外他与?兄长让那?些商人为他们运铁,这些商人效率很高。

    虽然说, 有兄长的庇护, 他们危险降低很多,但如果?被抓住, 依旧是九族皆灭的事。

    但为了琇莹手中的肥皂份额带来的利润, 他们不惜挺而走险, 为他运铁。

    现在有鼓风机,更是如虎添翼, 他那?边炼铁的速度和铁的质量都会快些。

    东周铸武器的匠人奴隶们手艺也很不错,那?批人的弓箭什么的都装备得差不多了。

    万事俱备,只等他们训练好之后?,直接编进阿兄的亲卫中去了。

    哎呀,一切顺利,不辜负自己和阿兄多天的努力。

    章台宫中

    “阿兄,不要老是把菜夹给我。”他吃下兄长夹给他的晒干的笋,又给阿政夹了一大筷子的菜。“不要老是只吃肉,挑食不好,身体会出问题的。”

    阿政闻言,面无表情的将?笋干拨开,然后?又给了自己夹了一块用柘浆和酒做的甜口的小?羊排,慢悠悠地啃着,一幅我不想理你的高冷样子。

    琇莹见状,趴在桌上开始絮叨,掰着手指头数光吃肉的坏处。

    阿政啃完了一块羊排,还顺带给说的口干舌燥的琇莹递了杯他喜欢的羊奶茶,他自己也端了一杯靠在椅上,慵懒的像只大猫一样,眯着眼看着在他手边的琇莹,示意他接着说。

    说的很好,我很爱听,但下次还是吃肉。

    “兄长~”琇莹果?然被拿捏了,发出无奈的长音。“你这样怎么能行~”

    阿政将?奶放下,又看了一眼自己张开手臂扒在桌上的幼弟,才道,“嗯。这笋成?干了,我不爱吃。”

    哥啊,你敷衍的样子太明显了,让我好无奈。

    西 图 澜   娅

    这菜就算是水灵灵的你也不吃啊,一年四季,你可能只夹一点?从蜀郡运来的小?嫩的春笋和一点?汤里?的冬笋。

    所?以,我去搞大棚种?植的蔬菜,里?面也根本就没有你爱吃的菜,反正我没听过谁家能大棚种?笋的。

    “蜀地的竹子地是买不上的,我听闻楚地也有春冬两季笋,我要不让人在楚地买块地种?竹子,到冬天给你运鲜笋吃。”

    琇莹现在的宠爱,就是给你买买买。

    阿政轻咳了一声,但是很快接受了琇莹的好意。

    他抿了一口奶,点?头应道,“可,用木棍削的弓箭肯定没有竹节好。”

    琇莹认同他的想法,从袖中拿出了根据探子情报自己画的铁矿示意图,摆到长桌上,有上次的河流示意图,阿政很快便看懂了他画的东西。

    他认真观看,然后?让琇莹给自己拿了笔,修改起地图上的一些河的位置,以及在赵国邯郸附近又加了几条铁矿。

    琇莹询问起他改的一条小?河流向,“他们与?我说是东南方?向。兄长为何又移至正东?”

    阿政改完之后?,才有点?疑惑的道,“这条河,我俩见过的,琇莹忘了吗?”

    见琇莹迷茫,他又进一步解释道,“是回来时,我们疾行越过的河,你当时还撩开了帘子,我也顺带看了一眼。”

    琇莹遥远的回忆被唤醒,他们当初急着赶路,真的就是一掠而过,谁能想到他哥超强的记忆力直接记到现在。

    阿政见他星星眼看着他,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向他介绍他增加的几个矿场。

    他说吕不韦曾与?他说过,邯郸是个炼铁的大城①,旁边的铁矿自然也多。

    吕不韦还说了这些矿场的位置,他都给琇莹标出来了。

    他沉吟片刻,在图上勾了几座矿。

    “不过在邯郸那?边买太容易被盯上了,就这几个在赵边缘的,现在全买下来吧!”

    阿政在图上勾的几座矿,皆是与?秦接壤的土地。

    琇莹有点?不明白。如果?秦赵开战,这几座矿的归属是朝令夕改的,那?他们的钱不就是是打了水漂了嘛。

    但他没条件的服从兄长,听话的收起图纸,准备一会儿吩咐人去买矿。

    兄长错了也没什么关系,钱也不多,上年六国人买的小?份皂估计已?经?用完了,肥皂正在准备进行二轮售卖,给兄长花钱买几座矿而己,很快就能回血。

    等他把玻璃的比例给搞定,搞几只玻璃瓶,还有那?些魔方?,拼图,积木什么的小?玩具,他也陆续让人去赶制了,争取开春前运往六国。

    那?又是一大波钱。

    他又会有钱了,所?以给兄长买矿花钱是应该的。

    他超乐意。

    阿政看着连问不问他原因,直接点?头的幼弟,笑意更深。

    他手里?玩着琇莹给的用木头雕的三阶魔方?,一会便湊了相同图案一面,他倚在椅上,用自己漂亮的手指去拧动那?个小?魔方?,姿态闲适。

    “琇莹,将?那?些你我养的人分到矿场上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去外地开厂吗?让那?些人帮你看着。”

    琇莹顿时瞪大了眼,“兄长,你不会要试我说的用经?济控制他国的想法吧!”

    我雇他国人为我服务,然后?利用从六国赚来的钱付他们工钱,这样我完成?了各种?原料的加工,将?货物?反手卖回六国还能赚取大把的利润。这叫贸易。

    若我在旁边建造吃喝玩乐的场所?,鼓励他们消费,那?么钱又会流入我的手中,所?有的货币便会流通起来。

    我们用钱进行基建,让他们把日子过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归顺我们。

    他们会对你我产生归属感,这时他们便是只忠心于我们的百姓。

    我们要做的是进行存钱,雇人,完成?基建,实时监管调控。

    琇莹当时是乱扯,但没想到他哥完全听懂了并且觉得不错,打算去尝试了。

    他甚至悟出了强力派人去震慑,让所?有人按照他的想法走这一铁律。

    我哥牛逼!

    阿政将?那?个魔方?拼好,扔在了桌子上。“琇莹,这个不难,难度太低了,会有人买吗。”这外来钱赚不了,怎么带动经?济循环?

    琇莹觉得现在喝着奶茶,玩魔方?玩得比谁都溜的他哥,真的很疯狂的降维打击人。

    他哥好聪明,为什么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次便将?魔方?还原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差点?没哭出来,他自己摸索了一个月才基本上会拼,“兄长,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聪明的。”

    还好他知道他哥的聪明,为他哥准备了一到八阶的。

    琇莹见他哥又拿了一个四阶的,随手打乱,然后?看了一会便很随意的拧。

    他还一边偏头与?琇莹说话,“嗯,确实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不多见。”

    我哥,聪明且自知。

    琇莹看阿政拧手中的魔方?,闻言也点?头附和,“兄长超棒。”

    阿政将?拼好的魔方?递给他,琇莹又是一大顿夸夸。

    阿政舒展了眉眼,笑意浅浅,“这是一次尝试,如果?成?功,将?会运用到攻灭六国的战役中。”

    他又接着道,“而且还会在五国合纵攻秦时,为秦增加赢面。”

    他是秦王,比起让那?些人保护在深宫的自己,不如放出去为秦国谋取更多的利益。

    琇莹明白他的想法,没过多久点?头就答应了,他轻笑着垂首玩魔方?,“失败了,不过是靠武力收回它们罢了,那?些人就是我们养在那?里?的钉子。”

    他的笑没维持多久,他把魔方?又拧得一团糟,拧不回去了。最后?只好哭丧着求他阿兄帮忙继续拧回去。

    琇莹在年初三也不嫌冷的跟着兄长去看他的麦种?,从大司农处得知关中今年旱情减少,虽然仍是缺水,但到底比往年收成?高了不少且他们上年所?挑选的这一批抗寒麦种?很好,一大半都还是在冬日里?存活了下来。

    他们现在打算下年再扩种?,想必不出三年,这批抗寒的麦种?就可以往下面流去。

    这样人们就可以秋收过完种?麦,麦熟后?种?菽,一年两波。种?菽肥田,正好还可以提高种?麦消耗的肥力。

    阿政很是高兴,这样的话,秦便可在四季皆有存粮。此次的五国合围已?经?胜券在握了。

    他握着大司农沾满泥的手,轻声道,“卿乃国之梁柱,我之腹心。”

    琇莹在旁边也笑,附和道,“大司农辛苦。”

    他们本来是可以乐颠颠地回去的,大冬天两人心里?暖呼呼的,也不嫌冷,挥手告别农家人便上了马车打算回去。

    谁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另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路中间?。

    琇莹卫正在回忆关中情况,扩充上次的河道图,打算着等兄长找到合适的匠人就开始引水。

    那?些东周的匠人的引水法子都不行,他反正是极不满意的。

    照他们那?群废物?的法子,要么把田淹了,要么引不到水。

    他有点?烦燥,正想要不让他哥想个办法他们去韩国把郑国给拉回来修渠。

    就被忽然急停的马车晃得丢了笔,那?墨正好落到了阿政手中还捧着本李斯给他上的论六国形势的竹简上,一大块墨迹蕴染了上面的字。

    阿政还准备回去跟李斯一起讨论灭六国的大计,见状,拧起眉头,撩开帘子,沉声问驾车的马夫,“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寒气?快压不住了,琇莹也是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无故疾驰,阻挡王车,何人如此大胆?”

    琇莹顺着撩开的帘子,看着那?辆马车。

    却见一张圆胖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是吕不韦。

    无怪乎,这辆马车如此大胆了。

    吕不韦连忙下车施臣礼,琇莹替阿政将?裘衣披好,也随之下了马车。

    阿政眼眸深邃如寒潭,“仲父如此着急,欲往何处?”

    吕不韦心里?有点?讪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阿政,但面上还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老臣归家心切,故而疾驰,阻王前行,愿领罚。”

    阿政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事去罚吕不韦,毕竟吕不韦不曾在那?条传军报的街上疾驰。

    他最大的罪名对王不敬,挡了他的车了。

    而这事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个大事,对吕不韦来说,真的是个小?事。

    阿政亲自扶起了吕不韦,“无妨,仲父与?政何必如此生分。”

    他言辞温和,可眼睛是冷的,他轻扫了一眼吕不韦身后?发出细微响动的车子,然后?向旁侧琇莹所?在的地方?斜了下眼。

    这个方?向与?相国府背道而行,倒像是往宫里?去。

    到底是要送什么活物?来讨我母亲的欢心,去联合制衡我这个长大的小?/秦/王。

    多年相处,琇莹自然了解自己兄长的眼神,他忽然大呼一声,“什么动静?”

    他上前伸手护住阿政,另一只手接过自己的长弓,“相国车中似乎有刺客。”

    阿政在他身后?悄然地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招手唤着身后?车上章台宫的守卫们,“快把相国与?马车隔开,大胆贼人,竟伤我秦之肱骨,琇莹,放箭!”

    吕不韦一时不备被硕一把扯到了阿政和琇莹身后?,阿政扭头假意关心吕不韦,“仲父,放心,琇莹箭术很好,定能保护好你我的。”

    琇莹应声放箭,箭羽撕裂了车帘,直接击中了车里?人的肩骨,也露出了这人的脸。

    那?人肌肉坚实,全身覆着古铜色的皮肤,相貌硬朗,充满着男性魅力。

    一看就是赵姬喜欢的类型,能将?她迷的魂不守舍。

    阿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卑鄙!

    他咬着牙,几乎快要将?手心捏破。“将?这个贼人拖出来!”声音清寒,几乎一字一顿地道。

    琇莹几乎紧贴着他,他刚才执弓的手,紧紧握住了阿政的手。

    心疼得快要碎了,上天,还嫌给我兄长的磨难不够吗?

    这早逝的父亲,这淫/荡得人尽可知的母亲,这偌大的秦国,为何世间?磨难要加诸他的瘦肩之上。

    为什么?上天要如何薄待他,他要再吃多少苦,才能让这世间?满意?

    琇莹痛得不由咬破了自己的唇舌,任由血腥味弥漫在口腔。

    那?人被硕从车上硬生生的拖了出来,他的肩上血流不止,在地下留在了一道血印子。

    他不住的发抖,求饶,“相国,我是…”

    琇莹也眯着眼,他今日不死?,琇莹的名字就倒着写。

    吕不韦来日若落在我手上,我若不割了他这一身肥肉,他就不叫琇莹。

    硕立马上前拿他的裳衣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讲话。

    他下身的模样一览无余,琇莹见到他模样,眼中腾起杀意,他是嫪毐!

    他原来在这里?!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他手中张弓又射,将?他的四肢连同下身一起钉在了地上。

    却被阿政拍了拍肩,琇莹只好收了对准他心脏的弓。

    不杀不杀,阿兄要活口。

    嫪毐突遭巨痛,疼得高呼。

    却被琇莹下令捂住了嘴,被套了麻袋放在了琇莹他们马车的后?面加的木板上。

    阿政垂眸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模样。

    他仍高昂着头,他生得高,此时更是居高临下看着吕不韦,即使气?到发昏,他依旧可以温声细语地与?吕不韦道,“仲父今日受了惊吓,我唤人将?你送回去。”

    “至于此人,”他低下头,在吕不韦耳边,接着道,“他吓到了仲父,孤自然不会放过他。”

    说完,便与?琇莹上了马车。

    吕不韦瘫在地上。王知道了,他不能让这个王再强大下去了,不然便是他的死?期了。

    第36章 何日

    阿政的速度很?快, 不久的朝会,不少以九卿之中的少府与司粟大夫为首的大臣便开始谈论王应早行冠理,处理国?政。

    “国不可无主日久, 王聪慧明锐, 今十五以上,已能通书文, 粗知礼仪, 已具有了行冠礼的资格。应效仿周文王与成王, 早行冠礼。”

    大司农打响了今日早朝阿政开向吕不韦的第一枪。

    今早的朝会依旧是辩驳王是否需早行冠礼而展开。

    吕系一派只能无力的反驳着王年幼无知这几乎站不住脚的理由。

    年幼是真, 无知是假。

    这个?王可不是任由人摆弄的无知孩童了。

    现在谁都知道这场闹剧是在上首的王的授意下进行的,为的就?是铲除吕不韦,夺回自己?的权力。

    他在向正在观望的众人展示, 我已非稚子, 尔等是愿意追随一个?腐朽的,注定失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吕不韦, 还是跟随他这个?新王,去跟随他瓜分吕不韦倒下后更大的利益。

    阿政如深潭一般的眼神扫过下首的所有人,他平静得不像要夺权,而是来?参加一场他不太喜欢的群臣聚会,静水流深。

    但?他越这样, 在台下的吕不韦心里越焦灼, 他清楚阿政这位王已是羽翼己?丰,他可能是压不住了。

    若他压不住, 等待他的便是驱逐。他辛苦攒下的家业尽数化为土灰, 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人的嫁衣。

    高台上, 阿政与他眼神有那么一刻似乎交汇了,一个?是不想放权, 想抓住最后稻草的状态有点疯狂的投机者,一个?似乎早知道他的赢面,无忧无惧。

    他的视线不灼热,不戏谑,只是安静,安静的像齐鲁那边壮阔的海洋在暴风雨前?那片刻的宁静。

    他不沸腾,不痛恨,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兴奋。他甚至没有情绪。

    他像是在平静的看着我走向末路的老虎,吕不韦想着,他真的感觉到了阿政的压力。

    他己?经学会掌握人心了,他欺他弱稚,废劲打压的少年似乎是天生的王,帝王惯用的心计,牵一派打一派的手法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想挑出上首的王的毛病,可遗憾的发现上首的王年纪虽小,却通身?气?质矜贵。

    这是一次小朝会,他甚至没穿那身?秦王服,只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玄衣,衣上绣着乘云纹。

    他未到带冠的年纪,只是将乌发在尾后扎起?。

    白皙的脸庞,浅红的唇上面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唇珠,是有一点柔软的。

    可眉目像被浓墨点染过一样,标准的秦王室的长相,让他面目所残留的女气?一扫而空。上翘的眼尾却像一把开锋的刃,出鞘便是要见血的。

    他凤眼是纯黑色,像并不沸腾的海水,吕不韦遗憾的没在其中发现自己?这仇人的身?影,这位王的眼似乎已经装下了天地万物。

    他轻扫一眼,便让人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美极,艳极,灼目极,可也锋利极。

    连吕不韦这个?身?为敌人都不由感叹这位王生的长相,便是要去做王的。

    他又下意识的看向后方,为他摇旗呐喊的是被自己?一系处处压制的嬴秦贵族,他们被他助长了不满气?焰,成了他尖利的爪牙,他们几近堂而皇之的告诉我,攻守之势己?易,尔乖乖离去,才不会被吞掉。

    列席的武将们也沉默不言,但?只要他还是秦王,便可让以蒙武为代表的武将们成为他身?前?的忠实的黄犬,供他驱驰。

    大抵只有楚氏的人才在观望,似乎想做后面的渔翁。

    吕不韦扺着后槽牙,在心中嗤笑了一声?,“不愧是嬴异人的种?,原想是没牙的狗,现在倒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但?是嬴异人压我就?算了,你个?狗崽子算是什么玩意儿,毛还没齐,便敢冲我呲牙了。那便莫怪我不留情面。”

    他拱手拜道“五国?联军已成势,此事?由赵牵头,臣请王下令战赵。”

    阿政颔首,“可。”国?事?重要,私事?再议。

    他挥手让正在打骂战的嬴秦贵族和吕系一派停止争吵。

    此时?嬴氏与阿政交好的壮①正拽着吕不韦舍人浮丘伯①的衣领,啐了他一口,“你狗屁的礼,周成王十五而冠,王今年十六,才德可比成王,为何不能早行冠礼。我看你自诩周公的主子是想学那三家分晋般分秦的贼!”

    今天刚上朝的琇莹和李斯接到阿政视线,原本四处拱火的双方一起?拽着他手,一把把他拖走。

    那壮显然还要说话,就?被琇莹一把抱住,“壮兄,不打不打。王兄让我们安静。”

    他俯耳上前?,用两人连旁边的李斯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准备了麻袋,一会下朝,我俩和李郎官一起?再去打他这张贱嘴。”

    李斯吓得瞪大了眼,心道这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他看着自己?师弟的那张小白脸,和刚才和他对骂了一个?时?辰的那张贱嘴,突然觉得琇莹公子的想法也挺好的。

    他这是师兄教训师弟,没人可指责的。

    至于琇莹公子带他的目的不也是这个?吗。

    所以师弟,乖乖接受师兄正义?的问候吧。

    两个?狐狸对视了一眼,定下了今日下朝打人的事?。

    那边壮立马也不闹了,整了整衣领,朝琇莹抛了个?赞同?的眼神,便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留下善后的琇莹向浮丘伯甩了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垃圾,讨人厌恶的玩意儿。

    然后才向阿□□身?拜道,“瑾奉王令。”

    后面的嬴秦贵族与准备要上的武将们也立马停止动作,各归各位。

    第一次上朝的长乐君穿着自己?的官袍跪坐在吕不韦右手方,他左边的位置上坐着被楚氏捧着,也是第一次来?上朝的长安君成蛟。

    成蛟见到他瑟缩了一下,显然琇莹打人这阴影给的够大。

    “仲兄。”他侧身?让琇莹过去。

    琇莹回了一声?“嗯”,回去自己?位上又一次敛目跪坐着。

    吕不韦被壮骂仍面不改色,不愧是老狗,稳的一批。

    他仍旧低垂眼眸,高声?言道,“臣认为王弟成蛟天性勇直,率二十万大军,可堪此任!”

    琇莹也被惊的面色失态,成蛟,说实话,他的战斗力,呵呵,可能一头驴拿着刀都比他砍的准。

    唯有上座的阿政未说一语,面色不变,轻问堂下人,“诸君认为如何?”

    他这句话一时?激起?千层浪,群臣开始窃窃私语。不少楚系的大臣眼都亮了。

    王竟然同?意了。

    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呢,虽说现在成蛟现在当王是没指望了,但?万一呢,万一吕不韦要与这两兄弟鱼死网破,那成蛟不就?顺利成王了吗?他们楚系在秦也可以翻身?了。

    就?算吕不韦太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他们也可以等嘛,毕竟盛年早夭的王也不是没有,比如武王。

    万一这位王也隔代遗传呢!

    他们正在畅想,被前?面的琇莹像含着冰碴子一样冷的眼神扫了一下,顿时?不敢想了。

    他们可是看见了啊,这个?模样秀丽的小公子一把拽住了一身?肉的公子壮,还给他拖了回去。

    别想用外表忽悠我们。我们可在嬴稷和异人手下干过,可是知道你嬴秦王室的人心都脏。

    成蛟后面的昌平君③拽着他袖子,示意他去争取。

    拜托,吕氏一系加上楚氏一系共同?捧你,还有二十万兵马,也没有战略目标,打下两个?村就?回来?,纯是吕相为争取我方支持送你的功劳。

    不要白不要,好吧!

    于是成蛟立马上前?请命,他也觉得这是必胜局,“区区赵国?,我秦王者之师,定能让赵军在我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逃,臣弟请战。”

    琇莹翻了个?白眼,有点儿无语,二十万大军,拴条狗都能成,别说你是个?人形生物了。

    “琇莹,蒙恬也去帮帮成蛟,就?当历练了。”你俩也去战场上给我白拿一波功劳去,反正吕相送的,不吃不成。

    阿政一锤定音,立下了出兵之事?,把琇莹和蒙恬也加进了这场毫无风险,毫无目标的,单纯就?是溜溜士兵,再给里面的富二代镶金的军事?行动中。

    琇莹事?后总结,我哥就?是要我和大恬进了吕不韦放海给成蛟开的白舔包的班,让我俩也养肥一点,再镀层金回来?。

    第37章 我知

    虽然要去战场, 但一点不妨碍琇莹去堵人。

    一下?朝他便带着壮,李斯还有准备与他商量出征事宜的蒙恬,四人驾着一辆一个标识都没有的车跟着浮丘伯。

    上首的阿政看着他们四人凑到一块时勾唇轻笑, 很轻易就明白了琇莹的想法,家中小弟不懂事,作为兄长自然是要管(?护)的。

    他也命人驾车, 让人悄咪咪地辍在他们四人后?面?。

    今天坐马车的时间怎么长, 马车还走得那么快。

    浮丘伯刚想撩开车帘询问车夫, 就发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硕扭头憨憨地冲他呲牙笑,“吾主想请先?生来城郊坐坐。”

    浮丘浮惊起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就想下?马车, 就被提前?来的一直后?面?站着的壮, 用麻袋将他从头到尾一把兜住,然后?这装人的麻装被上车的琇莹一脚给踢下?了马车, 溅起了一地尘灰。

    身体不如他们好?,不能参加战局的,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先?生捂着口?鼻挡着灰,很贴心的上前?,替他可爱一直骂骂咧咧的师弟将袋口?扎紧了, 补上这最后?一刀。

    只有可怜的蒙恬一脸茫然, 想开口?劝,又想起这货朝上出口?成脏的模样?, 也开不了那个口?。

    “公?子。”他靠近正踢得开心的琇莹, 小小声?的叫他。

    琇莹以?为他也要来几脚, 很痛快地扭头让了位置,走到旁边, 示意他来。

    蒙恬嘴张张,到底没有拒绝公?子的好?意,在琇莹期待的目光下?,只好?没用劲地浅浅的踢了一脚,但他毕竟是武将,浅浅一踢就比李斯打得重多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浮丘伯一声?痛呼,他本想作罢。

    结果里面?的人那张讨厌的嘴高?声?的骂他祖宗八代皆是贱竖,蒙恬脸气得通红,上前?重重踹了一脚,狗东西,落到这地步了还不忘用你的嘴!

    最强战力于是加入了这场围殴队伍。

    琇莹在旁边随意找了个位置,倚在了车上,与打累了坐在车前?的的李斯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不是叫嚷了吕不韦会来救他吗?我们就开始一个杀人诛心的一唱一和吧。

    他二人换了个声?线,模仿他们见过的吕不韦手下?的门客。

    “放心,韩兄,不会有事的。他天天一幅喧宾夺主的样?子,相国早就厌烦他了。”琇莹先?开口?道,模仿的是原本教过他和兄长的一个门客说话的腔调。

    李斯顺势道,“我可不担心,瞧他一天天骄狂的样?子,相国能不烦吗?”

    他又接着高?声?道,“而?且他知道的太多了,毕竟相国可是知道你我来的啊。”

    俩人对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琇莹从早上到现在终于完全了解到他兄长对李斯的喜爱因何而?来了,知情知趣,且从不脱后?腿的大才,这些不算,还会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给你打配合的手下?,难道不让人心动吗?

    哥哥没扺抗住,他也扺抗不住这诱惑。

    还好?当时没杀李斯,不然从哪找这样?一看能力这么强,可以?压榨很久的工具人呢?

    他拍了拍李斯的肩,二人贴得很近,他轻声?道,“通古,等有时间了,来章台宫,我俩喝杯茶。”李斯你不错,本公?子很满意。

    李斯下?车忙向他俯身拜下?,“得公?子相邀,斯之大幸。”

    这边说得开心,那边打得也火热。

    其实他俩学得并不像,但是正在袋子里且耳朵躁声?不断的浮丘伯本来也听不太清楚。

    现在又对号入座回想起了自己?的平日作派,但他这种人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讨人厌,只会去埋怨别人,他在袋里几乎恨吕不韦恨到咬碎了牙。

    吕不韦,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而?今还未用完我,便要弃了我,我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他被踢得没了力气,气息奄奄,但口?中还吐着听不清的污言秽语。

    琇莹他们在那边玩得开心,阿政在旁边的小林丛里观望琇莹他们打人,嘴角也泄出了一点笑意。

    他也看这人老不爽了,在每日朝上跟条狗子似的护着吕不韦,呲牙咧嘴的。

    “王上,吕相派了人来寻他。”一旁有人隔着车窗附耳与阿政说道。

    阿政笑容更大,他手指轻叩着车窗沿,风轻云淡地道,“窥探王踪,死罪。”

    他转头看了窗外?的那人,眉眼无波,接着道,“你们手里的刀不正好?也想要见见血吗?”

    “唯。”那人顿时蹦哒起来,拍着胸脯道,“王上,您放心吧,我们这几个月的肉不是白吃的,一定诛尽这群宵小。”太好?了,兄弟们,来活了,哈哈哈。

    他立马召着一群在暗处保护阿政的兄弟,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草丛里。

    “他们跟琇莹呆久了,都跳脱了不少。”阿政在心里道,摇头失笑。

    伸手接住了一缕从树叶缝隙间探过来的阳光,他指尖微暖,眯着眼倚在车壁上,发丝染上了温软的金边,整个人美好?的像是今日的太阳,让人见了便想抱抱他,看他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了阳光的味道。

    “阿兄。”可惜一声?呼唤让他睁开了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原本周身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王身周如刀子一样?的锋利的锐气,在他身侧总会让人觉得隐有凶兽在侧吐息。

    但趴在车窗边的琇莹一点都没感觉到的样?子,只顾着歪头冲他傻笑,“阿兄,我知道你来了。”

    阿政也不由?笑起来,他伸手捏了一下?琇莹的小肉脸,“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的话,兄长可以?再帮你。

    琇莹闻言,兴冲冲地道,“开心啊!”

    他超喜欢的,也早知道兄长跟在他身后?帮他望风,不然的话才不会这样?随意。

    他蹦上了马车,脱下?了自己?沾血和泥土的长靴,穿着白色的长袜才进了他阿兄的车里。

    阿政也没问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只是挥手让人将前?来拜见的其他三?人给送回去。

    “兄长,我让人打算用这车一会给他扔到秦赵边境去,让他滚远点,他这张嘴真的太让人了。”

    琇莹在兄长的马车上面?滚了一圈,滚到他哥怀里,被他哥一手制止了。

    他也就势没动,呈大字形瘫在车上和他哥说着话。“不过,听他骂吕不韦,还挺爽的。”

    阿政也听到了,他点头表示确实痛快,尤其是这句万古不易无耻的贼,骂到他心坎里去了。

    琇莹爬起来靠着他的腿哈哈大笑,“他骂吕不韦是软骨的狗子,阿父连粮都不给他,他还巴巴的给人卖命。”

    阿政也笑,“我现在相信他是荀先?生的弟子了,李斯在这方面?远不如他矣。”

    琇莹笑得更大声?,“通古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他。”

    李斯,字通古,琇莹而?今与李斯也算熟了,不然也不会特地带上李斯来打人,今日李斯算是进了他琇莹的朋友圈了,那朋友间互称字不是正常的吗?

    阿政对李斯和琇莹放心的紧,也懒得管这些。

    他一向自负,认为琇莹像他,李斯很讨人欢心,自己?挺喜欢的,他一手养大的琇莹也一定会喜欢。

    琇莹抱着他腰,抬起圆润的瑞凤眼看他,跟他说正事,“兄长,那些人先?不要派去赵国了。我不在你身边,让他们保护你。”我怕吕不韦被逼急了,趁我不在伤你。

    兄长剑术很好?,弓箭也使得好?,还有他改装的弓弩,真的很强,吕不韦不多派点人,可能连他油皮都不能蹭掉一点。

    可琇莹还是担心,自幼年时,他就无法见兄长受伤,他只要一想,就会手脚发软。

    若兄长受伤了,我不在,那我会疯成什么样??我还是在给兄长做点可以?随身携带的武器吧,至少能放倒对面?十几人。

    他模样?认真,让阿政恍如回忆起在赵国杀赵古的夜晚,他也是这样?缩在他怀里,这样?的眼神,说,“琇莹不怕,你也不怕。他就算是恶灵,我们亦能杀。"

    他很少怀念过去在赵的屈辱时间,不是痛恨自己?的软弱,只是觉得没必要,一切都己?过去,他去想这些,不如去考虑他未来要做的事。

    但他总是会透过琇莹的眼睛,想起他和琇莹稚时的样?子。

    他笑着叹口?气,怎么会有人到现在的眼睛还跟年少时一样?啊,一样?的明朗清澈,还有与幼时一样?的含着独对他的濡沫紧紧追随他。

    他眼中的阿政不是秦王,只是阿兄,他护以?为命的兄长,他的琇莹从未改变。

    琇莹不解地歪头看向阿政,“阿兄,身体不舒服吗?”

    阿政如幼时玩他们经常玩的游戏一样?轻扺着他额头,琇莹立马跟小时一样?笑弯了眼睛。

    他不自觉地用着幼崽的腔调,“阿兄爱我。”真是跟幼时一样?的黏糊。

    他依旧像以?往一样?紧紧回抱着阿政。阿政也回了他一个拥抱。

    阿政说他眼中的琇莹跟年少时一样?没变,可琇莹也说兄长在琇莹眼里也从未改变。

    以?前?兄长他的眼睛就像是高?阔的蓝天,可以?装得下?天下?了。

    装得下?天下?,也自然装得下?天下?间的小小的琇莹。

    虽然,琇莹现在在他眼里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野望,可总能在兄长眼里找到他。

    他是在阿政眼里变小了,但不是他不重要了,而?是在兄长眼里他认为重要的事变多了,他的眼里多了秦王的责任和秦国万民,乃至于现在又多了天下?的土地。

    但兄长眼里的琇莹面?容清晰可见,他从不褪色,他是兄长眼中的幼弟,是他用爱养大的孩子。

    所以?,他知道他兄长总会记得他,想念他。

    所以?,相依相行?的我们在彼此眼中怎么会变,阿兄,我一直理解你啊。

    就像在万千人中,我总会找到你,追随你左右。

    也许等兄长你成了老头子,琇莹也会亳不犹豫地去折春日最漂亮的高?枝上的花,炫耀着跟所有人道,“唯有最高?枝,足以?配我兄长。”

    琇莹心里,你哪会褪色,你从他生始就是他眼中的太阳。

    第38章 此局

    半个月后?, 琇莹又要再一次离开,让整个章台宫最近都有点沮丧。

    阿政也是?十分频繁地翻动有关这场战争的竹简和一些大臣安排战场的布局,更是?屡屡查看粮草和大军的调动。

    反而当事人琇莹是最轻松的, 他每天除了陪阿政吃饭,就呆在自己的厂里打铁。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琇莹就要走了。

    琇莹赶在今天前往章台宫, 想将自己这些天和墨家一起设计, 自己亲手打的小弓弩交给阿政。

    他揣着弓弩和一袋子淬了乌头汁①的小箭, 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章台宫的台阶。

    已近傍晚, 章台宫偏殿中?有点昏暗,阿政命人点了一墙的人鱼油灯,照亮书?案, 那灯墙发着葳蕤的光, 明?明?灭灭的,有些晃眼。

    阿政坐在椅上, 处理着摆在桌上有半人高的奏折。

    旁边的小桌上,李斯面前也放着一摞竹简,他将一些小事放在一侧,将需要阿政着急处理的事情凑齐一堆便堆放在阿政的右手边。

    侍人或是?安静的侍立两旁或是?帮忙搬竹简,其间没有人敢发出一次大声。

    整个大殿的氛围十分严肃沉闷, 只有阿政和李斯毛笔摩挲书?简沙沙的声音。

    自从阿政开始收回部分权力后?, 这便是?章台宫的日常。

    以?前还少一些,仅靠琇莹打完铁后?帮他整理就可。

    现在人都?知吕不韦颓势己现, 阿政掌权是?板上钉钉了, 只等过段时间行了冠礼及冠后?, 赵太后?交还秦宫守卫和一部分的兵权,便是?顺理成章的秦王了。

    于是?现在的奏章是?每日都?堆满了两车, 这便需要李斯从下朝开始不断的整理了。

    王不仅是?有无上的权力,还有似乎处理不完的奏书?和永不停息的笔间。

    琇莹被侍人引了进来,在高处的阿政立马听?到了,但他没抬头,依旧埋案勾画。

    在小桌上的李斯几乎被奏折给埋了,也没看见琇莹。

    琇莹也没说话,熟练地走向李斯的位上,将他中?间的书?简抱了一半放到了自己的桌上。

    李斯这才漏出了头,他见到琇莹正准备起身?行礼,就被琇莹摆手免了。

    琇莹将书?简摆好,坐在座位上,接过侍人的拿来的毛笔,他一边展开书?简准备分类,还一边与对面的李斯说着话,“通古啊,今日的茶估计喝不上了,但我?们可以?喝兄长的藏酒。”

    李斯还未开口,上首的阿政抬起头看了他的幼弟一眼,“明?早就去战场了,还喝酒。战场之上喝酒误事。”

    琇莹叹了口气,手下熟练的分着书?简,开口道,“那可惜了,想来我?只能与兄长和通古在归来日喝了。”

    阿政懒得理这觊觎他酒的小馋鬼,他接着伏案批奏书?,另一只手将桌上那盏油灯贴近了些,好让他就着光看得更清,他笔下的沙沙声不停,在每一道书?简上留下自己的命令,他似乎永不停熄自己的动作。

    倒是?李斯乖觉,向琇莹和阿政一拜,“公子此行定能扬我?国威。”

    阿政深遂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对这话极满意的。

    琇莹更是?露齿大笑,高声扬臂道了一句,“善!”

    真会说话,他一个吉祥物?,能干啥,他不说话,管好后?勤粮草,不主动添乱干扰那些将军的判断,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当然,说句不好听?的,兄长塞大恬进去,是?真的想让他去蹭点功劳并干点正事。兄长给他塞进去,只是?让他去管着那个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成蛟。

    他干完这些事估计就足够称得上一个大功劳了。

    毕竟成蛟最近真的很膨胀啊,还好他昨天百忙之中?抽空又去锤了他一顿杀了杀他的威风,让他可以?认清自己的废物?本质。

    他们三人从傍晚干到了星子攀上天穹,才算是?解决了大半。

    随意吃了几口粟米粥就着一点笋干炒肉,他们接着批奏书?的批奏书?,分书?简的分书?简。

    好在他们今天效率比以?往快了些,才干了一个时辰,就把这些奏书?批完了。

    阿政在上首揉了揉眉心,琇莹瘫在了椅上,头倚着椅子向下垂着,面无表情,招手让侍人摆桌宵夜,他快饿死?了。李斯见状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秦国的官员真符合他哥极致的掌控欲,就连哪个地方有牛死?了,都?要给他哥上道折子。但是?他一看就知道他哥很明?显也乐在其中?,他不仅从不会训斥,甚至有时心情好,还会给人回几句善。

    他哥,一个连咸阳有狗打架,他都?想让人汇报给他战况的男人。

    真是?手下随主子,连李斯都?有点这样的趋势,估计等再过段时间,李斯就下场去观摩狗打架了。

    不过他想了想,如果他们不事无俱细的汇报,兄长除了不去游行以?外,其他时间真的会一直担心民?生如何?,下层的小吏对秦法的执行是?不是?顺利,是?不是?有人要反叛。

    所以?累点应该,照他兄长现在的想法,六国必须得灭了,天下必须要统一,天下只会有秦人,天下的人只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声音。

    兄长会灭了六国,会用强力推倒一切的腐朽,会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与李斯乃至所有秦人皆翘首殷盼着这次的天崩地裂。

    啊,那估计会更累了。

    为了不这么累,他回来后?,必须开始推行纸张了,并且开个学宫再培养些底层的小吏吧,不然六国不好管啊。

    当炙羊肉和粟米饼的味道传来时,他头脑风暴也不想了,一改以?前吐魂的状态,快乐的快要飞起来。

    果然,唯有晚上吃碳水和高热量的食物?,才是?人间乐事。

    琇莹坐在左手边分肉,阿政随意坐在主位向准备告辞离去的李斯招手,“先生辛苦。与政同食。”

    李斯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有点局促,琇莹在旁轻笑,“通古与我?和阿兄吃过多次饭,竟还没习惯。”

    阿政切了一快炙肉放进琇莹盘中?,示意他吃肉堵嘴。

    琇莹冲他吐了吐舌头,埋头干饭,不听?他二人又开始的君臣之间的商业互吹。

    他一直说李斯讨人喜欢的,你瞧他走过阿兄那舒展的眉眼。

    琇莹一边擦嘴,一边询问阿政他们刚才说的五国合纵的情况。

    阿政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的交叠在一起,闻言微抬起眼,笑容有些讽刺,“那是?下年一场针对秦国的进攻,孤以?为他们是?想复刻上次的六国联盟,再次重创秦。”

    琇莹支额,正色道,“那现在的此役竟不是?玩笑了。”

    阿政却笑得开怀,他将秦王剑从腰间取了下来,放在膝上,“可是?赵王的大军已经?派出,签定了盟约,现在来不及撤了。他戍边的军队可不能从其他的地方赶来啊。”

    琇莹将腰直了起来,他也笑起来,“兄长,赵王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他得要为轻率负责是?不是??”

    他慢悠悠地道,“此行我?全军应趁赵国守卫薄弱,全力攻赵,吞土令赵王割城。”

    阿政将秦王剑出鞘,寒光厚刃,出必饮血的名剑发出一声低呜声,似是?金戈马蹄声。

    父亲的死?,年少的折辱,赵国都?必须偿还了。

    “蒙老将军会做你的侍从秘密随军出征,王翦担任副将也会领一万人轻骑从旁侧协助,你们只须往前打。至于吕不韦他的所想不必管,这并不重要。”

    吕不韦他拥立成蛟的小心思人尽皆知,阿政会不知道吗?

    他从这个局一开始就让人断了吕不韦的消息源,让他以?为这五国合纵根本就不成气候。他纵他轻率,然后?悄然布下此局。

    他一直就在等着吕不韦开口推荐成蛟啊,这样满朝无人会阻碍这场战争,所有人的心都?会支持这一场战役。

    至于这场战役如何?打,怎么打,那是?由他决定的啊。

    琇莹和大恬只是?明?面上的人,蒙老将军和暗中?出击的王翦才是?他的后?手。

    琇莹点头,可他忽然想起阿政手上已经?无将,如何?能扺抗的了五国联军。

    他立马握着兄长的左手,“王翦留下,随你守城,让我?去领那万人的兵,我?愿去。”

    阿政摇头,那万人是?去围包赵军的陷阵之士②,往战场去便是?他与其他人商量觉得不可速取而安排下的保障,很危险,他私心不希望琇莹去。

    “王令半月前已下,他们已枕戈欲行,所以?你去做你该做的,看住成蛟,若他不行可立杀他以?稳定军心。我?已换下了一些吕派的将军,你安心行事。”

    他眼中?寒芒乍现,接着道,“我?也会做我?该做的,毋要担心。我?手上还有十万兵马,他们速度很慢,大抵三个月才能至秦。而你们足够快,半月便可至赵边境施压。赵国一离,他们便是?一盘散沙,何?足为惧。至于那一战的将领嘛。”

    他又一次轻叩秦王剑,语气清淡,“我?就是?这场战役的主将,我?将亲往函谷关去为秦国打下这年初第一场战。”

    琇莹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小弩和箭全留给了他。

    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阿政明?白那眼神是?无数次的“我?听?兄长的,我?随兄长行。”

    阿政将秦王剑放在他手上,“兄允你权,且杀尽阻碍者。”

    琇莹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剑,“谨遵王令。”你想做的事,我?不准有人阻止。

    阿政笑着扶起他,“琇莹,这天下很快便会记得孤的名的,尔随我?行。”

    第39章 公子

    次日一早, 王师出征。

    阿政高?台击鼓壮行?,鼓声激昂,少年君王的声音却更加有力, 在风中飘散着,“我的将士们,秦剑出鞘必要饮血而归, 此战不破赵土, 誓不回?还, 我们是该告诉这些跳梁小丑们而今攻守之势异了。谁若敢犯我大秦, 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他敲下最后一个鼓点?,抬起眉眼,周身隐有金戈嗡呜之声。“孤与秦国, 与你们的父母妻儿皆在此等着诸位得胜归乡。”

    琇莹在台下仰望着他, 与众人一起振臂高?呼,“不破赵土, 誓不回?还,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兄长真的好像在发光,他现在不仅是琇莹一人的太阳了,他也?是秦国的太阳, 他的光辉朗照着每一个他的臣民。

    琇莹身后的众人皆是悍勇的将士, 他们今日虽是第?一次见他们的王,可他们仍是为他心悦臣服, 他们也?同琇莹一样期他万年万岁。

    要离开了, 琇莹牵着马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他一边喊旁边现在归他管的, 被华阳夫人和韩夫人一直牵着手?,互相抹泪的成蛟出发。

    一边翻了个白眼轻声与旁侧的蒙恬吐槽。“我大秦男儿视眼泪为羞耻, 也?亏是出征时,不然他就会?被罚了①,是吧,大恬。”

    然后他就看见大恬一直看着城墙之上?,渐渐湿润微红的眼角,“公子,大父今天没来?送我。”

    琇莹心里觉得真是够够的了,你大父就在这里,怎么来?送你?

    哎,一个两个,都是这黏答答的样子,大秦怎么能好。

    但他还是掂起了脚,摸了摸蒙恬的头,“没事,我兄长也?走了。”

    看着蒙恬眼泪要掉不掉,他又温声安慰道,“不准哭了,咱俩早日归来?,他们肯定得来?接咱们。”

    蒙恬点?头,勉强止住了眼泪,答应了他。“我们一起。”

    琇莹点?头,然后他就感受到了高?处一道一直注视他的目光,很熟悉的目光,带着对他的担忧和无尽的鼓励。

    一定是我阿兄,可阿兄不是早走了,赶着回?去批奏章吗?

    他转头就去找兄长,因为有晨雾,他其?实己看不太清咸阳高?墙之上?的每个人,可是他的目光仍牢牢盯在城墙边穿着便衣的阿政身上?。

    是阿兄啊!那一定是阿兄。这通体气质只有他阿兄会?有。

    他没有一次会?认错他阿兄。

    他哥平日就喜欢高?调出场,站在中心,这次偷偷回?来?是为了他啊。

    呜,想到这他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掉,他扭头努力吸气,不想让别人看到。

    大秦男儿,不能哭!呜啊。

    哥,我走了啊,你不要太想我啊,琇莹是去建功立业去了。

    呜,忍住别哭,你不是离不得哥哥的小幼崽了。

    哥,我要不还是回?家?去吧,我还是个只会?躺你怀里撒娇的小崽。

    他这一哭,给?旁边正伤感的蒙恬给?整不会?了,自己伤感也?顾不上?了,只一昧卖力安慰他。“公子啊,你这怎么还哭上?了。你不是说我们还会?回?来?的嘛。”

    琇莹面容紧绷,含着两泡泪,闻言又差点?没绷住泪,他连忙擦干了眼泪,摆手?回?蒙恬,翁声翁气的道,“我无事,今日风沙太大了,迷了我眼。”

    蒙恬看着今早湿润的空气,哭就哭呗,还说风沙,我看透你了,我的公子。

    琇莹扭头向兄长招了招手?,示意自已走了,然后坚定地上?马去拽连马都骑得不太好但非要骑马装逼的成蛟往前走,他要做兄长让他做,他该做的事。

    城墙之上?的阿政叹了口气,这是又哭了啊,还扭脸不让人看。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琇莹此刻别扭的模样确实颇肖他幼时,不过是两三岁时的模样。

    “娇气。”他冲着身后的李斯轻道,可专对琇莹的老父亲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琇莹还是个孩子,他又养得娇,娇气一点?也?正常。

    身后的李斯看破不说破,笑道,“公子难离王上?,难免伤感。”

    阿政没有看他,只骂了他一句“滑头。答非所问,但你答的不错。”

    他轻笑了一声,用一种父亲般慈爱的眼神追随着琇莹,“他是我之幼弟,自幼未离我身侧,自然难离。”他难离,我亦难离。

    但当他看见琇莹牵着成蛟往前走时,又忍不住炫耀的心情,指着琇莹,扭头跟李斯道,“你瞧,孤之幼弟很好,他是孤的骄傲。”

    他眉宇间透着骄傲和自得,琇莹真的一直都令他满意。

    城墙上?的人皆陆陆续续的离去,阿政目送琇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了,才抿直了嘴,下了城墙。

    琇莹要做他该做的事,他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琇莹他们在蒙老将军暗中的授意下导致行?军速度很快,毕竟在阿政他们的安排下,是必须要尽快赶到边关休整,于这月末发动攻赵战争。

    如果?运气好的话,两个月内可以攻下赵国城池,让赵王退兵自守。兄长他们那边就不用死守函谷了。所以琇莹和蒙恬常是刚吃完干粮便要上?马继续赶路。

    他们二?人倒还算是适应的来?,琇莹虽是王公贵族之后,娇养惯了,但一直与那些将士同行?,从不掉队。

    再加上?武力值十分不错,即使是最老道的兵油子,也?对他改了观。

    他们从不屑一顾对琇莹称“公子”,到现在会?十分尊敬的称他为“小将军”。

    至于蒙恬,他似乎生来?就属于这地方,很快融成了一份子。

    他们二?人没有什么问题,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问题。

    就在他们疾行?的第?七天正午短暂休整的时候,成蛟又一次受不了了。

    “我说了,本公子不走了。今天全军休息。”他躺在地上?撒着泼,旁边的华阳夫人硬塞进来?伺候他的侍从正在哄他起来?。

    琇莹在秦军战马聚集处和其?他人一起喂马都听见了他声音,他无语扶额,又来?了, 一天要来?八回?。

    他对着蒙恬摊手?表示无奈,自己懒得管。“一会?要出发时,我跟以前一样把他打晕了,扛起来?走吧。”

    他随手?给?自己的小马百衣喂了把豆子,“百衣啊,一会?儿咱们还得要再扛个胖子接着跑,委屈你啦。”

    百衣是前年去世?的耿的孩子,年纪不大,但是脚力十分强健,是琇莹亲自抱了回?来?,从小养到大的一匹小枣红马。

    琇莹不太会?起名,但兄长的黑马叫十方,名字十分好听。

    兄长说世?间无非十方,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①王行?十方,王驭十方。

    琇莹于是疯狂地心动,就缠着兄长给?他的小马崽也?取个名。兄长便取了百衣这名。

    百衣傩舞,护佑我子,安宁无极,寿元长久。②

    于是这马便唤了百衣。

    百衣长的肖似他爹,一身枣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扑闪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引得琇莹又忍不住喂给?它一把豆子,它亲昵蹭着琇莹的手?,琇莹痒得哈哈大笑。

    他正和蒙恬同自己的战马亲昵的互动着,却见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老兵跑来?寻他。

    琇莹见他脸上?还渗着豆大的汗,敛了笑意,皱起眉头,“怎么回?事?敌袭了吗?为何不鸣金。”

    那小兵边引他向前边向他解释道,“小将军,不是敌袭。是成蛟公子闹着要回?咸阳。”

    他越说越小声,窥见了琇莹的脸色瞬间阴沉,立马低头不再说话。

    琇莹出了马匹的聚集处,向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了成蛟尖利的叫骂声和一些人的闷哼声。

    当他走到成蛟休息的空地时,便看见成蛟手?中拿着石头往前面被他命令站成一排的小兵头上?扔,其?中不少?人只不过十四五岁的新兵,和琇莹一般大的年纪,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就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不少?人血和着泪从脸上?落下。

    他们不太懂为何在他们心里与秦国一样,他们应该尊敬奉养的公子会?伤害他们,明明琇莹公子上?次还分给?他们草编的蝴蝶呢。

    怎么会?流血呢,他们不是还没跟赵国打仗吗,他们为什么现在就会?疼呢?

    一些老兵想要上?前去拦他,却被成蛟手?下的侍从拦了下来?,那些人搬出了华阳夫人好让这些老兵知难而退。

    琇莹站在那些老兵后面,听到他们的高?高?在上?,大放厥词,气得嘴唇颤抖,他声音沉闷,可却让人听出了阴沉的风暴意味,“谁教的你无羞无耻,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欺辱我大秦的锐士?华阳太皇太后吗?”

    字字质问,字字泣血。

    他从老兵让出的道里,向前走。

    他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铁质的九节鞭,将那嘴脸最嚣张的侍从一鞭子抽到地上?,他用了十足力,余劲便溅起了草皮和泥土,那人被他直接打晕了,一地的血水混着灰泥积在地上?。

    后面跟上?的蒙恬,立马让人让那些吓得半死的侍从都拖了下来?,准备自己带人去把他们坑了。

    九节鞭在地上?拖出血痕,琇莹快步上?前,幼时的记忆让成蛟不住后退,他不想被这打架不要命的疯子抓住。

    直到琇莹往成蛟背上?抽了一鞭子,成蛟才趴在了地上?,被他一把提起。

    成蛟涕泪纵横,不住求饶,“仲兄,我有错,但阿父说你我骨血至亲,放过我这次好不好。”

    琇莹不理他,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手?中鞭子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声落在了成蛟的身上?。

    他声音含怒,伴随着鞭子击打皮肉,骨头裂开的声音,暴烈如同黑云压抑翻滚,隐约要降下紫电的雷雨时分。

    “尔配为秦公子吗?暴虐无道,将刀口对上?自己的臣民,你又有何颜面再提阿父!”

    琇莹似犹不解恨,高?声斥骂道 “ 你说你我骨肉至亲,那他们又是谁的骨肉至亲,容得你这般糟践。他们的父母为了秦国愿意将他们还不算大的孩子交给?了我兄长,那我也?是他们的兄长,我与他们也?血浓于水。”

    成蛟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身血滚来?滚去,他从一开始的求饶转化成反复的威胁,“秦琇莹,我才是主帅,是公子,是秦王室血脉,他们都该听我的,为我去死。”

    琇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他拽着他头发,将他提起,让他去看那群孩子脸上?被石头砸出的血。

    他泪盈满目,颤抖着双手?,“你算什么主帅,又算哪门?子的公子,你不过是自诩王室血脉的吸血虫。自秦立国始,秦之公子就没有你说的那么高?贵的身份和肆意生杀秦人的权力。”

    “我们只有责任和义务,因我们承接万民的供奉,所以不论是我还是兄长亦或嬴秦的他人,皆要为秦国谋太平,要庇护国土,是要在危难时,跟秦共难,不惜此躯。来?日秦国有难,我嬴秦王室便是第?一个殉国的。”

    秦的公子非战功不可封爵,几乎每一代人都去从军,都去战场。有些甚至一生不曾停下征战,不去的便一生辅王强国。

    虽然他们现在势弱,也?不去领兵,都是低层的将领,可不少?人的身上?也?皆是伤疤,有人甚至缺了胳膊和腿,他仍记得壮的身上?仍有一道长疤,是当年攻赵时留下的。

    所以他们从未停止为秦国好的心。他们是没有人才,但不代表没有铁骨和爱民之心。

    琇莹将鞭上?的血甩开,脸上?溅了几滴血,“你是何等?的辱我嬴秦公子!”

    他强按着成蛟的头,让不肯低头的成蛟向那些脸上?还流着血泪的小兵跪下。

    成蛟咬牙,不肯跪,却被他用秦王剑打断了腿,像死狗一样跪在地上?,“秦琇莹,我是公子,他们不过是贱民,你存心折辱我。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琇莹掐住他的下鄂,眼神黯沉不明,他一字一顿的道,“让他们在战场以外流血,才是对公子的折辱,没管好你这只畜生,是我有负于王。我亦会?像王请罪。”

    他站在那些孩子身前,蹲下身子,捂住了脸,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我愧对阿兄,兄长曾与我说,秦人已经在战场流过血,其?他的时候都要无忧无愁活着的,因为我们是最强的。”

    所以他有罪。

    直到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才转头看向那些刚才才议事,现在连忙赶来?的将军们和穿着布衣的蒙老将军,老将军将他扶起来?,摸了摸他脑袋,道了声,“小公子。”

    又跟安慰琇莹的所有人道,时间不等?人,战况紧急,他们要接着赶路,争取月末能到秦赵边境然后休整一二?。

    即使再大的事,都不应该影响出征。

    琇莹俯身应是,忙擦干了眼泪,准备去牵百衣出发。

    出征的鼓角又一次响起,“大军开拨!”

    第40章 穿云

    琇莹抿起唇, 将晕死过去的成蛟提起,放在了马背上,百衣嫌成蛟身上血脏, 喷了个响鼻,被?琇莹哄了才没闹脾气,琇莹牵着?百衣去找兄长让与他随行的却被他打发去做军医的医。

    若不是兄长需要楚国势力平衡局势, 我现在想?给他弄死, 那些孩子的脸算是被?这畜生给毁了, 我真想?掐死他。

    琇莹将成蛟直接甩给了王医的大徒弟夏无且后, 留下了句,让他半残,一直躺着?, 木公子觉得也好, 只要别死了就行。

    然后便问夏无且要伤药,准备给那些孩子抹脸。

    夏无?且也听说?了刚才的事, 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药给他,并且答应会与自己老师说?琇莹对成蛟的期望,琇莹笑起来,接过伤药,对着?在原历史上掷箱救兄长, 现在亦是不过十二三岁便如此上道的小医观感不错。

    道了一句谢, 他将那些药分给了那些直接用布包在脸上的小兵,温声让他们先上了药再包扎。

    这才上马追上了现在暴露了身份, 已?经接管整个军队的蒙老将军。

    他驱马退后半步, 与老将军轻声说?着?兄长的安排并表示要尽快攻击赵国, 好让五国联盟此次的合纵破产。

    蒙将军不断点头,他的儿子蒙武将军被?留下护守秦魏之间的边境线, 还有?其?他将军皆不得离开国界线,目前只有?他们一波军队可?以流动,若是他们此行不顺,函谷关?那边压力会很大。

    “公子将成蛟公子打成重伤,也方便了此次疾行。”他抚须轻笑,对琇莹的表现十分满意。

    琇莹面色阴沉,扭头往回看?,似在看?着?后面队伍中那些孩子脸上结痂的伤,他垂下眼眸,“我对不起那些孩子,还给他留了口气。”

    蒙老将军哈哈大笑,“还是王上会养孩子啊!”

    琇莹的话,他们可?都是听到了, 就算没听到,现在这群崽子也是要在聊天?时,互相抹着?泪说?公子和王好的。

    琇莹无?形之中,为他和他哥刷了波好感。可?惜他自己是个小呆呆,一心就想?着?他上次打成蛟时,他哥上次给他抹的药,可?以让伤口长得很快,可?去疤效果十分不好,他和他哥抹那么久,身上的疤一个都没下去。

    但就连那个夏无?且都说?没有?,是专给王特供的,所以他打算给他兄长,看?能不能再要一点。

    虽然蒙老将军的话让琇莹不明所以,但是他夸奖了兄长,于是琇莹也亳不客气应承了下来,“谢将军夸赞。”将军好人,还夸兄长,虽然他不懂,但夸兄长附和总没错。

    将军看?他茫然的模样,笑得更大声,琇莹也跟着?笑了几声。

    他们疾行十几天?,终于到了秦赵边境,将军下令休整,

    这次出兵浩浩汤汤,赵王却是刚收到消息,他几乎是没有?抵抗能力就被?侵下了几座城。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自从成蛟被?他打残后,琇莹便再没管他,他们这支军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前来慑敌,而是直接来吞土裂国的。

    琇莹马骑的好,弓箭使得也好,准头也好,而且力气大得甚至可?以一个人拉起重弩,但蒙老将军知道王上对他的安排,只打算让他去管粮草。

    琇莹没有?异议,每天?去数兵器和粮袋也乐呵呵的。

    他有?时还要去帮忙处理伤员,还教了无?且他们怎么绑三角袋和用树枝子兜断掉的胳膊。有?时候还要用大力帮忙接骨,每天?忙得飞起。

    直到蒙恬的使弓弩的助手被?敌方给乱箭射伤了,本来秦军中是可?以立马补上的。

    但他俩和十六七岁的驭手李信①都属于直接塞进来的,大概不同?的是一个是爹聪明,要给儿子塞进来,两个是深得大王宠幸,大王打仗特地要求要他俩去的。

    这俩又是一个苦求求了大父和一个写信央求父亲闹着?要去战场,做的是又是危险的重甲冲锋,结果就是这一战死了的人都被?补上了,正好缺了他们这一队。

    而且他们这冲锋军,为了作战轻便,只由三人组成,只有?驭手,弩手和重甲持矛的士兵组成。

    可?现在除了没开过弩的新兵竟没人给他做弓弩手的替补。他们若是这个配置上战场,根本就是拿人命开玩笑。

    弓弩手一死,直接缺了三分之一个角,直接不能参战了。

    这俩都要证明自己是不输父祖的好男儿,哪里肯。于是这俩联袂来求琇莹。

    琇莹没有?太过为难,直接就应了,最近秦国来的粮草什么的,都已?经运完了。

    而且他弓弩使得好,以前不需要他,他自然可?以安心在后方。可?现在需要他上前,而他有?能力,他必须得去。

    他连夜去信与兄长说?明,三人又一起去向老将军请战。

    老将军同?意了,他也觉得王上让琇莹公子这么好的弓手留在后方,未免可?惜,也难免生了爱才之心,给王汇报战况时,他也顺带说?了一嘴。

    于是攻打河间邑②时,琇莹他们三人作为屯长①,率着?十支小伍出征了。

    李信虽是个跳脱的小伙子,但车驾得十分稳,他载着?琇莹和蒙恬,一路长驱,避开敌方的箭雨。

    琇莹穿着?甲,背部置有?上下两个负矢的陶环,每个陶环装了多达100支的铜箭,②他甚至怕弩箭不够,在后面还背着?弓,还挂着?一兜长羽箭。

    他从背后掏出箭,不过?息开弩,铜箭射出,贯穿了两个骑兵的脑袋,他全然不顾,又立刻张弩搭箭,接着?射人。一旁穿着?厚甲的蒙恬也是一长矛叉起几个赵国步兵。

    他们一路互相保护,颇有?些锐不可?挡的模样。

    他们属于开头先锋兵,便是要在战场撕出个口子,好让后面的步兵和轻骑弩兵还有?盾兵可?以直接进入,合围蚕食。

    琇莹手臂酸软,他手因连续开弩虎口处已?经开裂了,弩上面黏腻的沾着?血和汗,甲里面的头发已?经湿透了,可?他却全然不顾,眼神依旧亮,抬手又射杀了几个妄图驾车撞他们马,想?将他们撞下去的驭手。

    重甲冲锋,下马必会被?踩踏成肉泥。

    这边传令兵向大帐汇报战况,蒙鹜在沙图轻点,“撕口,合围,先吞了这个前头兵。”

    传令兵接令跑了出去,当一声高亢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李信立刻调转马头,随大流一起已?经被?他们先头军队撕开了一个小口,现在赵军最薄弱的地方。

    琇莹不断射出铜箭,现在己经进了赵军步兵中,他们率着?自己的屯,列阵转成三角,并入其?他人,汇成驰骋的尖刃三角,成为大的三角的侧锋,承着?赵军如潮水般的攻势,努力不让自己垮下来,尽力去撕大口子。

    琇莹的铜箭已?经用完了,他的右手已?经颤得不成样子,他全然不顾,直接掏出羽箭,拉弓,他已?经看?见他们的传令兵了,可?太远了,这一击没中。

    他的甲其?实已?经被?砍了不少刀,甚至于被?力气大的,透着?甲被?划了一道长口子,不断的流着?血,一天?的奋战,令他脸色苍白,旁边的大恬也喘着?粗气,他们这支小队只剩下他们了,而他们很快也要被?人潮吞没了,像是一个无?形的绞肉机,他们在里面只能体会到无?尽的残酷,可?这就是战场啊。

    “阿信,往前走,我看?见了他们的传令兵。”琇莹一张口,便被?风灌了满嘴,声音模糊,李信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但多日同?行的默契让他立马明白了琇莹的意思,无?言的点了头,他又一次提起缰绳,奋力向前跑。最后一搏了,若他们射不下传令官,得不到这一刻喘息,他们便死在这里了。

    “公子。”他高叫一声,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琇莹搭箭,一支穿云箭,在万军之中正中了舞旗传令的人眉心。

    赵军停滞了一瞬,虽然很快便换了新人,但被?秦军抓住了机会,冲锋!

    口子己被?彻底撕开,秦军的骑兵分割了战场,只等蚕吞。

    琇莹这边压力立减。他勾起了唇角,他的脸被?箭划伤了,可?是眉眼依旧漂亮,现在这样满是血污,也不掩其?凛烈,他往日的白软全部褪去,只剩下一身锋利。

    当温软褪去,他仿佛是阿政的半身,他们像极了。

    他这一笑,在被?他射死的赵人眼里,便如地府判官轻笑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李信听见呼哨,扭车回营,现在的战场不需要冲锋兵了。

    他们仨到了秦军营地,琇莹才捂着?胸口,跪在了车上。

    蒙恬卸了甲,也是一身的血,躺在车上。

    李信糊了把脸,一点劫后逢生的激动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累。

    这次比上次累多了。而且死的人也多了很多。

    他正伤怀着?,就被?蒙恬骂了个狗血淋头,“李信你?个狗玩意儿,你?要再不带我仨去见医,我仨都得去见阎王!”

    琇莹倚在车旁的铁柱上,阴测测地开口,一脸的阴阳怪气,“我俩见了阎王,我阿兄得带他李家?三族都去见阎王。”

    蒙恬想?笑,但脸疼,李信也笑,但腿疼,琇莹想?笑,浑身疼。

    所以三人组队进了医所在的大营,躺平,做了成蛟的伤友。当然他仨一个比一个讨厌成蛟,宁愿站着?,也不去见成蛟拄个拐在旁边笑他们躺得像个死尸。

    这场攻城站维持了三日,以城墙之上的赵旗被?砍下,挂上了玄色的秦军旗,才算结束。

    这场战争虽然短时间惨烈,但时间短,秦军以一万人的代价全歼了赵军最后五万人的有?生力量,河间邑丞自杀殉国。蒙将军下令厚葬。

    三天?后,大军出征。琇莹他们三个因为伤未好,被?留下来固守河间。

    于是在河间找人口户籍的李信拄着?木拐又给埋首岸牍的琇莹抱来了一堆卷轴,让整理书简的蒙恬给扔了回去,琇莹的手拉伤了,现在用下鄂摊开书简,那嘴骂个不停,“李小信,你?识不识字,我要户籍和法条,你?给我拿一卷《商君书》干什么,我读的还不够多吗?”

    等等,商君书,果然,人人痛恨我秦,人人想?成为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