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顾楚说到做到,在零点的钟声响起时,他还坐在江盏身上,两人‘一起’跨了个年。
江盏第一次这样跨越新年,心情很不一样,总体来说是满足和喜悦。
于是江盏动了动,顾楚的脊背和腰都紧绷在一起。
江盏拉下他贴着他的耳边低语:“我们明年除夕还这样过。”
顾楚朝他看了一眼断断续续地说:“我可以,就是不知道江大影帝能不能腾出来空闲时间。”
“腾不出来也要腾。”江盏道:“导演要是不放人,顾总可以打电话过去要他们放人。”
顾楚看了他一眼,真觉得不一样了。
去年江盏就是在剧组过得除夕。
当时他打电话过去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要不要给导演打个电话,让剧组放个假。
哪怕不是他打,让刘俊说一声剧组也会给面子,毕竟他们的投资额放在那里。
然而江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剧组马上就要结束拍摄,他戏份又重,要是请假浪费的是所有人的时间。
江盏隔着电话拒绝时声音里都含着笑容,只是顾楚没给他视频,总是忍不住猜测他含笑语气时的表情。
挂上电话,顾楚心里涌起好几种把人绑走的念头。
但最终他闷闷不乐地吃了几口丰盛的年夜饭,默默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不过当晚江盏还是赶了回来。
他到家时已是新年。
顾楚看到他很是快乐,那时他想江盏为了他匆匆赶回来,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有点不同。
一直以来,顾楚都觉得自己受江盏偏爱。
到了今天他才知道,江盏对他还可以更偏爱,更没有底线。
终究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江盏语气里带了一丝危险:“是我表现不够好,吸引不了顾总?”
顾楚:“……”当然不是,他只是……
江盏眯了眯眼轻哼一声:“动一动。”
顾楚收回心神,把头埋在他肩头,主动晃悠着。
等到最后顾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软了下去,还是江盏把腰腿酸软的人抱到了浴室。
清理完两人身上的痕迹,江盏给顾楚揉着腰:“饿了。”像是在回应这话,他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
顾楚:“……”
江盏满眼无辜:“我只吃了中午饭。你不饿?你晚上不是也没吃多少东西吗?”
本来晚饭都准备好了,结果两人回来就是一顿折腾,折腾了新年,年夜饭到现在都没吃嘴里。
他一开始一直在担心顾楚的情绪,饿过头也没觉得有吃东西的欲望。现在人放松下来,饥饿就找上了门。
顾楚碰到章瑾后,整个人都很糟心,饿不饿都无所谓了。
现在回过神,身体机能也恢复了正常。江盏不提饿的事也就罢了,他一提,顾楚觉得自己的胃也开始跟着抗议起来。
顾楚躺在床上没有动,他望着穿衣服的江盏心情有点复杂。
一般来说,缠绵过后就该相拥而眠,享受事后温馨时刻。他俩倒好,缠绵过后,准备下楼找东西吃。
真是令人难忘的一天。
年夜饭两人本来就准备吃火锅,方便。
好在食材还新鲜着,一顿火锅吃完也才到半夜。
江盏放下筷子时说他们这也算是守岁了。
顾楚喝着清火的茶点头同意他的话。
等顾楚放下茶杯,江盏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顾楚一愣,江盏笑:“本来是除夕礼物,现在只能当做是新年礼物了。”
顾楚神色肃穆地跟谈一笔上亿的合同那般,他伸手接过礼物,打开看到里面的手表时心下既欢喜又有些失落。欢喜的是江盏开始送他礼物了,失落的是,若是里面装着戒指就好了。
顾楚也知道自己这想法不对,有点太急。
他们刚确定彼此的心意,哪能就送戒指呢。
可人活一辈子,贪心一把又如何。在面对江盏时,他就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他希望得到江盏的一切,希望和江盏确定永久不变的关系。
江盏注意着顾楚的脸色,问:“怎么,不喜欢?”
一听这话,顾楚猛地抓紧手表,他一脸防备地看着江盏:“喜欢。”说罢,还飞快地把表戴在了手上,他一脸喜气洋洋:“很合适。”
“当然了。”江盏。
顾楚的手腕他握过无数次,买个合适的手表自然不在话下。
顾楚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又望了望腕骨处的手表,只觉得它哪哪都合自己的心意。
这个年过得总算没那么糟糕。
因为睡得有点晚,第二天两人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江盏拿出手机,回复了一些祝福新年的消息,又群发出去一些。
顾楚在一旁看着点评,虚伪。
江盏头也不抬:“这是基本的社交。”
顾楚哼哼唧唧两声。
江盏一直低着头摆弄手机,时间有点久,在顾楚忍不住拿腿碰他引起他的注意时,江盏终于把手机放下了。
与此同时,顾楚的手机响了下。
顾楚拿起来,看到了江盏发过来的祝福信息。
[望顾楚年年岁岁诸事顺遂、愁惑有解、脚下有路,所行之处,均为坦途。]
顾楚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抬头直视着含笑望着自己的人:“你在我身边,一切就会如你所愿。”
江盏祝顾楚万般皆顺,平安喜乐。
顾楚所求只是江盏在身边。
江盏:“我不在你身边能在哪。”想了下,给出一个很实际的答案:“可能在拍戏。”
顾楚:“……”他怀疑江盏对浪漫过敏。
新年第一天两人中午起床,下午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电影是江盏选的,爱情片。
人不多,电影情节和人物都不怎么饱满,又添加了一些青春疼痛元素。
若不是江盏选的片子,顾楚应该看不到三分之一就会走人。
等电影结束,顾楚心里格外不舒服。
明明是爱情片,结局也是好的,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江盏做出评价:“不好看。”大过年的,还不如去看喜剧。
顾楚心里舒坦了,他就说有哪里让人不舒服,原来是影片问题。
走出电影院,外面的天都黑了。
江盏和顾楚看着对方,突然就笑了起来。
相约一起看电影这种学生时期会做的约会事情,他们在这样一个夜晚也做了。
电影也许不符合他们的期望,可在一起看电影的心情是飞跃的,散场后一起离开的心情是欢喜的。
**
这个假期,对顾楚来说整体而言过得很舒心。
他睁开眼就能看到江盏,闭上眼最后也是看到江盏,两人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只可惜,假期很短,一转眼又到了江盏要离开的日子。
顾楚把不乐意写在脸上,江盏:“你可以去探班。”
顾楚哦了声,心情勉强高兴了些。也是比起以前,他只能等待江盏结束拍摄回来,现在他能探班了。
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人是贪心动物。
他想天天去探班。
江盏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离开,顾楚变得粘人起来。
江盏差点没准时离开,最后,还是职业道德让他踏上了回去拍戏的路。
也许以前顾楚就是这性格,只是两人没把话说开,他压抑了本性。
现在身份转变,顾楚的态度也跟着转变。
江盏回剧组第一天,导演就一脸牙疼地看着他:“这个年过得很开心吧。”
江盏神色一敛:“我会尽快减肥。”
“别看就那么几斤肉,镜头前可完全不一样。”王导幽幽道。
江盏干笑,没办法,和顾楚在一起的日子太荒唐,没控制住饮食。
好在对演员来说,减肥不是问题。
只是事情和想象的有点出入。
江盏想尽快复工,当晚回化妆间卸妆时,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陆沉,陆沉身边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
陆沉朝他走来,江盏没有动。
陆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们谈谈。”
江盏耸肩:“我能拒绝吗?”
“不大能。”陆沉微微一笑道:“今天是我,明天就不一定是了。”
江盏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蒋鸣,他抬了抬手:“好吧。都是拿钱办事,别伤到跟着我的人。”
“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堪?”陆沉说。
江盏:“不是很熟,堪不堪地我没有评价的资格。”
陆沉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崩溃了,他低吼道:“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
江盏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你打破了我的安静的生活,还想让我怎么给你说话?”
陆沉抿着嘴,眼圈都红了。
“人不能既得到,还想得到。”江盏若有所指道。
陆沉的肩膀陡然落了下来,他闭了闭眼:“请吧。”
江盏看向朝他走来的蒋鸣:“给顾楚说一声,三天后让他去京市接我回家。”
陆沉:“……”
第42章
江盏和陆林坐在同一辆车前往京市,两人坐在后排的位置上,保镖坐在其他车子上,在他们前后护着。
江盏神色平静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而他旁边的陆沉在看着他。
陆沉地打量和欲言又止毫不掩饰,江盏回头。
嗯,回头。
四目相对,陆沉明显一愣,心下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下。他的身体微微僵硬,眼睛却在直直地盯着看向自己的人。
江盏平静且礼貌地询问:“能借用下手机吗?”
刚才上车时,他的手机被保镖拿走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没做过多反抗。
虽然让蒋鸣带话给顾楚,但还是忍不住担心顾楚的反应。
本来他还想着忍一下,接到蒋鸣的电话,顾楚应该就知道自己没安全问题。然而车子行走了十分钟,江盏还是没能忍住。
十分钟他都受不了,更何况让顾楚忍几天。
顾楚脾气不怎么好,性格又疯癫,又爱多想,他不想顾楚胡思乱想。
陆沉没想到江盏对着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借手机,而且态度这般谦卑。好像为了这个手机,他可以随时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陆沉的心里跟堵了一个大石头一样,哪哪都不顺。
他冷哼一声:“没有。”
江盏哦了声,随即移开视线扭头又看向窗户,心里则在琢磨着到了京市怎么搞一部手机。如果实在搞不到,他等顾大总裁千里救人也不是不行。
窗外有什么,有花吗?陆沉咬着牙恶狠狠地想。
江盏的疏离无声无息,他神色都没怎么变一下,却让人知道他没了交谈的欲望。
陆沉的呼吸重了又轻,轻了又重,最后他猛然掏出手机递给了江盏:“拿去。”
江盏回头,陆沉以为他会说一句刚才不是说没有么。
然而没有。
江盏只是接过手机,然后把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递到陆沉眼前。
陆沉抿嘴:“密码没有变过。”
江盏没有动,陆沉心下一酸,垂眸把密码输了上去。
顾楚的号码在江盏心里,手机摁下号码,没过多久电话接通。
江盏:“顾楚,是我。”
陆沉把头使劲儿扭向窗外,江盏和顾楚聊天时,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三分,就好像电话里的人是什么易碎品。明明是条吸血毒蛇,棍棒都伤不到一点好吧,声音硬一些又如何。
“你在哪里?”顾楚的声音有些紧绷。
江盏:“去京市处理一些事情。”
“我听蒋鸣说了。”顾楚的声音慢了下来:“非要三天吗?”说实话,他连一分钟都懒得等,更何况三天。如果不是海市离影视城有一定距离,他一定开着车被人给截下来。
可惜,只是如果。
脑海里有千万种想法,最终因为现实缘故剩下来的只有无力。
“最多三天。”江盏轻声道。
顾楚沉默了,半晌他不情愿地嗯了声:“只三天。”
“顾总可不要在这三天里瘦了。”江盏笑道,如果不是车上还有别人,他都要加一句太瘦手感不好。
只可惜,场合不允许,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好在顾楚足够了解他,顾楚哼道:“不会,三天而已,哪能就瘦下去了。”
“那再麻烦顾总一个事。”江盏道:“给导演那边打个招呼,您脸比较大,导演不敢骂你。”
“他也不敢骂你。”顾楚道。
江盏语气瞬间委屈了:“王导是不会骂,但他敢折腾啊。”
拍戏这种东西他们又不懂,还不是导演让拍几遍就得拍几遍,想到王天意追求细节的态度,江盏的脑门一阵一阵地疼。
“那你就早点回去。”顾楚暗示性地说道。
江盏:“放心吧。”
“这是陆沉的电话号码。”顾楚肯定地说。
江盏嗯了声,顾楚说了声好。
江盏失笑:“这有什么好的。”
“至少有个联系方式。”顾楚淡淡道:“我刚才打你手机一直关机。”要不是这个电话来了,他都要立刻去京市了。
江盏:“知道人在哪里就好了。”
顾楚:“几天联系不上,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怕我被他们给卖了。”江盏弯起眼角:“就算卖到国外,我还是会联系到你。除非,他们把我弄得眼瞎断舌……”
“闭嘴。”顾楚怒声道:“不要胡说八道,你是想让我这几天都睡不着吗?”
陆沉也满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这人在说什么,当他们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吗?
江盏耸了耸肩:“好吧,是我的错。”
顾楚还是很不高兴,冷哼了一声。
两人就那么聊着天,也没有固定话题,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话,就好像花房里的花开了,两人都能聊上半天。
江盏不知道两人聊了多久,反正把手机还给陆沉时手机已经没电了。
陆沉拿着黑屏的、泛热的手机无语。
他望着江盏,心下恍然,他从来不知道这人话这么多。
在他印象中,陆林对待朋友也很真心,但他天生淡漠,脸上从来不会有多多余的表情。
可江盏和他记忆中的陆林是那么不同。
他和顾楚打情骂俏,他明明没办法看到顾楚,脸上的表情还那么温和。
陆沉心里沉甸甸的。
一些曾经拥有的,早已经失去,现在追忆也不过是给自己的虚伪披上一层可怜的外衣。
背叛就是背叛。
江盏不和顾楚聊天就继续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到回京市。
但,没有。
他听到了陆沉的声音。
“你恨我吗?”
江盏回头,陆沉看着他,他薄唇泛白,神情执拗,看起来有点可怜。
江盏:“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如果不是你们咄咄逼人非要对顾楚出手,我根本不会坐在这辆车上。”
陆沉:“……”
他以为会得到一句恨或者不恨最差也许是一句无所谓,可是都没有。
江盏话里有的是责备,责备他们夺走了他平静的生活,责备他们伤害到了顾楚。
“可,都是假的。”陆沉看着他的眼睛说。
江盏:“什么假的?顾楚这个人,还是我这个人?”
“如果你说的是身份,我根本不在乎。”
陆沉想说什么,江盏已经错开眼。
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冷漠之色,他想到顾楚这些天经历的一切,心情更加不好。
那个顾楚的表弟,多少年都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没出什么幺蛾子,最近就偏偏出现在了顾楚眼前。联合一些顾氏集团的人当众逼迫顾楚失控,当众宣布他的弱点,差点狠狠阴了顾楚一把。
江盏不是瞎子,当时看到那个章瑾站在陆沉身边,他就知道这是陆家给他的警告。
他们想告诉自己,他们能拿捏顾楚的弱点,可以毁了他。
江盏当时都被气笑了,有些人可以把别人当做垃圾一样丢弃,想要巡回时比捡垃圾还简单。
他不过是拒绝过陆沉几次,就让他们坐不住了。
如果陆沉今天不出现,他也会回陆家一趟。
他可以容忍陆沉时不时的打扰,但绝不容忍别人对顾楚出手。
把该说的话说开,以后便是各不相干。
陆沉看着江盏的样子,他道:“可是……”
“没有可是。”江盏淡淡道:“陆林已经死了,死的一身难看,你们当时不都挺满意的吗?现在这又是做什么?如今活着的只是江盏,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江盏和你们陆家没一点关系。”
听到这话,陆沉的脸彻底白了。
陆林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就是那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而他和陆林之间的恩怨也是上代人的恩怨。
他的母亲和陆林的父亲认识时不知道他结婚了,莫名做了小三,还有了孩子。
在他六岁的时候,陆母知道了他的存在,带人找上门。他的母亲身败名裂,外祖父被气的中风。他的母亲受了刺激从楼上一跃而下,没死,成了植物人。
陆沉从小就对他那个父亲和那个所谓的陆家充满了怨恨。
一直以来,他最想做的就是毁掉陆家。
只是年纪小的时候,他和舅舅每天都要操心母亲住院费用,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后来他被所谓的父亲找到他,他那个父亲并没有直接把他带回陆家,而是帮母亲付了一大笔医药费并且转到了最好的医院,还给舅舅安排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然后他那个父亲告诉他,如果想为母亲报仇,就自己想办法。
陆沉就成了管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侄子,那些天他一直在研究着陆家,研究了很久,陆家有什么。
他那个父亲,自私凉薄,看自己的儿子都不顺眼。
后来陆沉发现,陆家最值钱的就是陆林,一个从小就被陆老爷子带在身边培养的接班人。
当陆沉知道这些后,他就想着要毁掉陆林。
毁掉对陆家来说是天之骄子的陆林,他要让陆林的母亲痛苦,然后他会把他那个父亲最在意的陆家给败掉。
他能和陆林做朋友是因为父亲给他安排了身份,一个管家儿子的身份。
认识陆林后他一直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毁掉他。
陆林很可怜,他生活中几乎没什么朋友。
偶然有天他看到一本杂志,看着上面亲吻的两个男子,他想到了一个绝对恶毒的计策。
陆林不是天子骄子吗,不是最为正经的人吗,那就从根本上毁了他。
他有意无意让陆林发现自己看的一些特殊性向杂志,陆林看到后他惊恐、不安,陆林安慰着她,对他并没有歧视。
陆沉做了什么呢,他故意拍一些自己和陆林挨在一起的照片,把一些表明性向的杂志落在陆林的房间。
然后在陆林生日那天,他把洗出来的照片拿了出来。
他当众痛哭流涕,说自己的处境艰难。
毕竟从哪些所谓的证据上来看,陆家再不承认他的身份,陆林都要对他动手了。
他可是陆林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天之骄子身败名裂。
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祖父都没忍住拿拐抽了他一顿。
他那个父亲趁机骂陆林是畜生,这种丧天良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陆林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看向他,神色淡漠。
陆林的母亲,那个高傲又优雅漂亮的女子,第一次因为这个漏洞百出的闹剧变了脸色。随即她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吸烟。
陆林当然没承认,只是有些新闻沾染了桃色,就算证据确凿,总是给人留下无尽遐想。
那些天陆沉浑浑噩噩,脑海中一直是陆林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等着陆林报复自己,结果,没有,他等到的是陆林掉落悬崖,生死不明的消息。
“对不起……”
陆沉低声说,他很想说,当时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恶毒的计划,可舅舅给他打电话,说母亲的医药费不够了。
他需要向他那个父亲表决心,他心底还残留着恨意。
这声道歉来得很迟,陆沉也觉得自己虚伪极了、恶心极了。
如果陆林真的背负着那样的罪名死了,道歉又有什么用。
江盏:“不必要。”
但凡陆沉换一种方式报复他,他都不会那么膈应。
还有那个陆家,也让他膈应,这次他只是替顾楚讨个公道,也想借机查查自己和顾楚以前有没有接触,他并不想和陆家有什么深度牵扯。
他回去是划界限的。
陆沉看着他,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裂痕已在,被伤害的不是他,身上披着污名的也不是他,说再多的话都无法修复。
言语,有时是这个世上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第43章
很长一段时间,陆林都是陆家的禁忌,没人提起他的名字,没人敢说有关他的事,仿佛他们家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存在。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家里有着一二十年的生活痕迹,哪怕身上背负着窥视弟弟的名声,就那么突然消失尸骨无存,再怎么忽视也不可能。
深夜辗转反侧想到往日,一些人总是难得入眠,即便是陆林的身影也就会跟着入梦,醒来梦里梦外分不清。
只是不管心里想什么,日子还得过,时间一天天地消失。那些曾经在生命中出现又离开的人渐渐变成了黑白,逐渐看不清模样,时间久了也就不会再被想起。
陆家所有人都以为会是这样,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还没把人彻底给忘掉,那个有着和陆林一样脸庞的人就出现在荧幕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肆意张扬的脸,陆家的人想忽视都难。
那人叫江盏,性格和陆林完全不一样,言谈举止也不同。
江盏姓江,和陆家毫无关系,不过江盏的奶奶也姓江。至于换个身份,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对陆家一些人来说,江盏出现在荧幕上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就好像身上长了虱子,动不动就发痒,可逮不到虱子的话只能痒着。
于是陆沉作为整件事的另一个主角,就去见江盏。
去干么呢,先是打探打探情况,看看是不是陆林,如果不是陆林,那尽量让他少出现在荧幕上。要不然看着太闹心不说,他们陆家还会成为别人讨论的焦点。
如果是陆林,就去看看陆林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没有回陆家。
其实没什么好怀疑的,现在确认一个人身份的手段太多了。
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想让陆林自己回来。要不然,显得陆林不在乎他们,而他们却在逼迫陆林一样。
毕竟在他们心里,谁都没想过陆林自己不愿意回来这个可能。
陆沉去了,然后他发现陆林根本不想做陆林,他只想做江盏。
更让陆沉难受的是陆林当着他的面坐在顾楚腿上,嘴对嘴的喂顾楚喝酒,看到这一幕时,陆沉的脑袋轰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了,一片空白。
等人走后,陆沉缓缓回过神。
脑子里一直闪烁的却是喂酒的画面。
曾经他当众污蔑陆林喜欢男子,对他图谋不轨,如今当着他的面,陆林和一个男子亲密无间。
陆沉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陆林的报复,如果是,那陆林赢了。陆沉后悔死了,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做那件事,陆林还是陆家的少爷,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
如果不是报复,如果陆林真的喜欢顾楚,陆沉更难受,他的出现改变了陆林的命运。
要不是他,陆林根本不会接触这方面的内容,和顾楚也不会有联系,又怎么会喜欢上呢。
陆林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吃了药还是睡不着。
他的爷爷让他把陆林尽快带回家,他根本就跟个木头一样,被敲一下动一下。
动了是动了,但他怎么带陆林回家?他凭什么?凭他是陷害陆林的罪魁祸首?
陆沉不动,陆家那边却坐不住了,因为陆林和顾楚的关系。
他爷爷的拐杖把地面都要敲破,也许陆林在的话,拐杖想敲的是陆林的头,只是陆林不在,只能敲地。
陆沉很久没接到陆家的消息了,估计是他们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陆林。
等他接到消息时,陆家已经出手了,对准的不是陆林而是顾楚。
手段和用心都有些险恶。
如果成功了,顾氏有可能就要改姓了,陆家说不定还能趁乱瓜分一些顾氏的高科技产业呢。
不过,失败了。
陆林就像是顾楚的稳定剂,唯一让顾楚变脸的就是陆林。
至于陆林对他的怀疑,在他意料之中。
他自作自受。
**
江盏和陆沉一起回到陆家时,陆家能到的都到了,包括陆林那对貌合神离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望着江盏,江盏对着他温温和和一笑。
众人看到他这笑容,皱眉的皱眉,脸皮抽的抽。一想到陆林那张冷漠的脸对着他们温和地笑,他们半夜会做噩梦的好吧。
陆爷爷瞪着江盏:“在自己家用不着卖笑了。”
江盏看着他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拍戏太累了,我想休息。如果没地方住,那我可以去酒店。”以前陆林挺顺着老头子的,现在,没必要了。
陆林当时被误会,他望着自己的亲人,所有人眼中都是不可思议,都是责备,甚至是厌恶,何曾有过人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
再说,这个家本来也没什么温情可言。
陆沉的身份,如果爷爷一点都不知情那他不相信,无非是觉得自己翅膀太硬,想找个人拉扯着他,用以平衡。为公司卖命还卖得这么憋屈,干脆不卖了。
陆爷爷一脸怒气,他想说什么,江盏又打了个哈欠。
陆爷爷站起身离开。
江盏被人领着回到了曾经的房间。
房间被打扫地干干净净,里面的摆件或换了位置或更换了新的物品。想来也是,陆林都死了,还死的那般窝囊,摆着他的东西做什么。
陆爷爷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更不缺名声不好的孙子。
江盏坐在床上,打开抽屉,那里以前放着有关他的相册,现在里面空荡荡的一片。
江盏打开房门招佣人:“房间里没有相册吗?我有些事不大记得了,需要看看相册才能想起来,如果没有,那我对这里也太陌生了,我想去酒店。”
佣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然后她道我去找找看。
江盏耸了耸肩,去找找,也是去问问,但结果应该会让他满意。
过了好大一会儿,陆沉把干净地相册拿了过来,相册表皮还有些泛潮,应该是刚清理过。
江盏也无所谓,他接过相册准备关门,陆沉喊了他一声。
江盏抬眸,陆沉看着他,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递过来:“拿着吧。”
江盏一脸感激:“谢谢。”
陆沉看着他,恼火地想撕碎他脸上假惺惺地感激。
江盏把门关好,他坐在沙发上看相册。
相册里的人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陆林不爱照相,相册很薄,更多的是一些宴会场所的照片。
江盏仔细把照片看了一遍,从里面拿出两张,两张里有顾楚的影子。
一张是陆林参加陆氏年会的照片,他站在众人中央,接受着众人的注视。
好像是大二那年的事了,那时三叔捅出一些窟窿,他爷爷把属于三叔的那部分权利分了,然后带着他进入公司。
儿子不成器又喜欢瞎胡搞,便想培养孙子。
这张照片里,江盏看到了最角落中的顾楚,只有半张脸,可他一眼就看出是顾楚。
当初他也看过照片,完全没感觉,现在又因为和顾楚的关系一眼把人给认出来了。只能说人的关系很奇妙。
另一张是他参加一个高科技研讨会,当时他建议陆家转型,投资高科技产业。
家里人都不同意,他爷爷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但他一意孤行,还是想往智能领域这块发展,然后参加一些研讨会。
这次顾楚在第五排,面容清晰了很多。
他和顾楚有交集的照片只有这么两张,两张照片里顾楚都望着他。
江盏拿着照片嘴角浮起一丝玩味地笑,所以当初顾楚在海市街头看到他,知道他的身份吗?
还有,顾楚心中的那条‘狗’,是陆林还是江盏呢。
这么多年,顾楚一句有关他的身世都没问,是不想问还是不愿意知道?
顾楚把现实和过去混淆,把他当做曾经陪伴自己的狗。
他理智又混乱,无权无势时站在角落里看到自己时在想什么?
江盏心里突然浮起淡淡地遗憾,若那个时候他和顾楚认识了,他们会说什么呢?
会和现在一样,走到一起吗?
只是人生不能假设,以前他和顾楚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有点可惜。
江盏把充电的手机打开,他想把照片给顾楚发过去,但想了下又没有继续动作。
顾楚臆想他是陪伴自己的那条狗这种事也不好多说,顾楚清醒着沉沦,又没危害社会,他何必揪着不放呢。
想到这些,江盏低笑出声。
也就是顾楚了,若是换做旁人,他不会觉得有意思,肯定会觉得人家脑子有毛病。
人对人的偏爱一目了然。
不过江盏还是给顾楚打了个电话,两人没说几句话,佣人上来请他下楼一起用膳。
江盏拒绝了,他想休息,不想吃饭。
顾楚让他吃点东西,免得饿着自己的身体,江盏一想这话有理,便挂了顾楚的电话下了楼。
一顿饭除了江盏,其他人都吃得很难受。
江盏吃得快,吃饱之后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
他转身时听到陆老爷冷哼一声,他脚步更快地离开了。
江盏说自己累倒不是假话,本来拍戏就很累,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他洗个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大家都耐着性子不吭声,明天可能就要热闹起来了。
所以,想要在热闹中稳定输出,那就要得精神饱满,有个好体力。
也的确不出江盏所料,第二天陆家一大早就很热闹。
不是因为江盏,但和江盏有很大的关系,因为顾楚一大早就提着礼物登门拜访来了。
江盏下楼看到坐在楼下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到真是顾楚时,他三步化作两步走了下去,他站在顾楚面前,眼底是掩盖不住地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顺道拜访长辈。”顾楚淡淡地甩出一句话。
江盏笑开,陆家其他人的脸绿了。
顾楚提着很多贵重的东西上门,那架势不像是来拜访,倒像是来提亲。
第44章
众目睽睽之下江盏很自然地坐在顾楚身边,顾楚顺势抓住他的手。
顾楚的力道有点大,像是怕他跑了那般。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顾楚的手松了,不过还是在握着江盏的手。
“成何体统。”见两人毫不顾忌地公然腻歪,陆爷爷厉声道。
江盏恍然抬眸,陆父陆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至于他那些叔叔婶婶脸上则是挂着各种表情。
江盏望向一直对他期望甚高的爷爷,对他期望高把他带在身边培养为真。可是他也怕自己太出众能力太强,一方面寄予厚望,一方面又极力打压。
出了事,调查都没调查,第一时间抛弃他以免连累公司发展也是真。
江盏也明白,熬鹰么,总要先饿上几顿,然后给点食物,又饿上几顿,反复数次,鹰就会屈服。
人也一样,先抛弃,再捡回去,给予失望的眼神,再赋予重任,被抛弃过的人大抵会一辈子心怀感激。只可惜,鹰是鹰,人是人。
鹰比起人来说过于渺小,人则不同。
江盏从被抛弃时就知道人和人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有着血缘关系地亲人之间是这样,更何况其他人。所以游戏人间也好,拍戏寻找不同人生也罢,都不该投入过多的感情。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遇到了顾楚,一个性格别扭却又极为强硬的人。若是没有顾楚的存在,他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和人谈恋爱是什么滋味,一辈子都会没滋没味地活着。
江盏很感激顾楚来到自己的身边,也感激他一直忍受着自己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相处。
而他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在这里并不受待见。
江盏嘴角泛起淡淡笑意,语气温和有礼:“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我和顾楚也有好些时日没见了,牵了下手而已又没做别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已经够给面子也足够克制,如果是在他们的家,他和顾楚一见面就应该抱在一起啃着脱衣服了。
陆爷爷没想到会从江盏嘴里听到这些话,他抬手指着江盏说不出话来,手都颤抖起来。
陆沉在一旁抱臂冷笑。
陆父皱眉望着江盏,眼中是失望和冷漠,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以前这些眼神能伤到陆林,现在却伤不到江盏半分,江盏脸上温和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
陆母看着江盏,烟瘾突然就犯了。她很想抽一根,但最终并没有动。
她就那么望着江盏,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顾楚突来的拜访让整个陆家都很难受,尤其是江盏对他还是那样的态度。
两个男子,这场景让他们猛然想到那场变故。
虽然事情并未大面积传播,可知道的人都在那里窃窃私语,落在江盏落在陆家人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就好像他们陆家是什么邪恶之地。
陆爷爷也知道里面有事,但他并没有选择调查澄清,而是选择把流言控制在一定范围。
陆爷爷有点接受不了江盏和顾楚这般亲密,这样的关系就好像在回应当年的事是真的。
想到陆家又要陷入一些非议中,陆爷爷的眼神变得格外锋利。
“顾总不请而来,我们陆家本应该好好招待,不过今日是我们陆家家宴,实在不便招待顾总。”陆爷爷开口道。
顾楚毫不在意:“没关系,我吃过饭来的。”
陆家众人:“……”以前也没听说顾楚脸皮这么厚啊。
江盏含笑望着顾楚。
顾楚眨了眨眼睛,他也以为自己能忍受三天,但只是过去一天一夜他就受不了了。
顾楚从兜里掏出一个新手机递给江盏:“拿着,丢了,我再给你买。”
江盏眉眼弯弯地接了过去,还是他以前用的那款,颜色都没变。
也是,他的手机和顾楚的是情侣款情侣色,顾楚哪能容忍有变化。
“陆林……”陆爷爷看着江盏一脸欢喜的模样,心下一沉:“你荒唐够了,也该回家了。”
江盏望向他语气淡淡:“我觊觎亲弟,不配姓陆。”
这是当初他的这些亲人骂陆林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陆沉脸色一白,他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然后嗤笑,一点难听话而已,比着当初陆林所听到的浅多了。他就应该承受着,一辈子活在后悔不安中。
“当年的事是一场误会。”陆爷爷脸上带着几许愧然:“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回来,陆氏还是你的。”
这是道歉和承诺。
可其他人并不怎么高兴,包括陆父都皱起了眉头。
自己不喜欢的儿子比自己能力强,的确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多谢抬爱,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未来十年都不打算换工作。”江盏道。
“拍戏也算工作?”陆爷爷道。
“我拍戏也好,不拍也罢,辱没不了陆家门楣。”江盏淡漠道:“我叫江盏,陆家的一切我都不要。”
终于痛痛快快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改名换姓根本不想和陆家有任何牵扯,他回来也不过是想找一找当年和顾楚的缘分。顾楚现在看着很正常,万一臆想太严重,以后产生不好的影响呢。
所以还是要找到一些他们曾有过的联系,潜移默化地把往事和现在勾起来,到时也好有个说道。
照片拿到手,江盏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这个压抑的地方呆上三天。
顾楚真是太了解他了,他简直就是前来解救自己的天使。
江盏此时此刻脑海里满是顾楚,他只想抓着人回酒店,然后狠狠亲吻着这个人,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让两人再也不分离。
陆母看着江盏,她神色有些恍惚。
在陆林‘坠崖而亡’前一天,陆林找到她,陆林靠着门低声道:“你们离婚吧,我带你离开这个家。”
她的丈夫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生下的孩子,她也无视着这个孩子。
陆林和陆沉的事在她眼里就是一场争夺,手段虽然卑劣了些,但有效果。这次的结果是陆沉赢了,陆林输了。
输了的人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所以她看都没看陆林一眼就拒绝了,她怎么会能离婚。
他的丈夫答应过自己,不管在外面怎么疯,都不能有孩子,他食言了,那就得接受惩罚。
两个相厌的人相互折磨一辈子也挺好,省得出去危害别人。
她让陆林调整好心态,把事情给扭转一下。
窥视亲弟,舆论扭转何尝不是弟弟勾引容貌家世出众的哥哥。
一场舆论下的争夺而已,只要狠下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她记得自己说完后,陆林在靠墙站了许久。
然后陆林笑了,他说:“我什么都不要了。”
陆母骂他无能,被一个私生子算计一次就没了斗志。
那段时间陆林一直在家休养,说是休养,也是故意不让他出门,平息舆论。
陆爷爷不是没看懂陆沉的招数,陆父还把人抽了一顿,甚至一度停了陆沉母亲的医疗费。
他们很生气,不是生气陆沉算计了陆林,而是生气陆沉抹黑了陆家的名声。
陆林提出去看望奶奶,陆母想避开风头也好,日后再杀回来就是。
然而,第二天就听到了陆沉的车子坠落入海的消息。
当时陆母在干什么呢,她在赌场。
脑子一白,稳赢的牌输了彻底。
找人打捞,车子打捞上来了,车窗开着,人没了。
流言纷纷,陆林自杀而亡。
很长一段时间,陆母沉迷于赌和烟酒中。
直到看到荧幕上的江盏。
陆林说他什么都不要了,他不要陆家也不要陆家的人。或许他曾经还想过要带母亲离开,后来也不要了。
“你什么意思?”陆爷爷问。
江盏拉着顾楚站起身:“没什么意思,我的戏还在开拍中,不能长时间离开,不打扰了。”
陆爷爷还想说什么,顾楚道:“那我们回去吧。”说完这话,他看了眼陆家众人阴森森一笑:“还没有感谢你们年前送我的礼物呢,今日这些薄礼请收下,以后我们顾氏还有大礼相赠。”
其他人:“……”直接说自己要报复就是了,这么拐弯抹角是怕他们能听懂么。
江盏和顾楚一起离开。
没人拦,拦也拦不住,顾楚的身份在那里,他们怎么拦。
陆爷爷看着一步一步走出视线的江盏气急败坏道:“荒唐。”
在外人眼里顾楚包养了江盏,而不管别人知不知道真相,他们陆家又要成为一场别人讨论的笑话。
陆父愣怔怔地看着江盏,似乎第一次想看清这个儿子,只可惜他只看到了江盏的背影。
“人家不稀罕。”陆母终于把烟点燃,细长的烟入唇,她笑得一脸难看地说。
陆父望着她,想说什么,陆母冷着脸站起身离开。
房内一片寂静。
陆爷爷颓然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房内的人,包括陆沉,这些人都仗着陆氏而活,可他陆林却说他不要。
是真的不要。
陆爷爷觉得有些荒唐也有些不可思议。
那边顾楚和江盏回到酒店,江盏拿出照片,他笑盈盈地望着顾楚:“早就认识我?”
顾楚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然后他又理直气壮地看向江盏:“认识又怎么了,反正你又不记得我。”
江盏:“……”这么说还是他的错了。
顾楚:“你就想说这些?”
转移话题的水平太烂了。
不过江盏还是顺着他的意说道:“我想你了。”
顾楚身体一僵,然后他抱着江盏:“我也想你啊。”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江盏含住他的唇珠,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什么往事,什么顾家,统统都被丢在了脑后。
第45章
大雨滂沱,视线受阻,来往车辆的喇叭声滴滴作响。
江盏躺在路边,血从他身上缓缓渗到地上,又随着雨水冲刷到别的地方。
没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谁又在乎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是的,江盏变成了一条狗,还是一条浑身散发着不好闻气息的流浪狗。
江盏很无语,他想抬头看一看再给他开玩笑的老天爷,只可惜,雨太大,他被淋得睁不开眼。
江盏生无可恋,就躺在那里静静等死。
并不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条流浪狗,他才有这种想法。他就算是人,他也有这种想法。
刚刚过去没多久,他就成了一个对同父异母弟弟有着异常心思的卑劣者。以前他就没什么朋友,这事一出,他身边方圆三公里都没人靠近,那些往日都夸赞他的长辈生怕离他太近会败坏自家小辈的名声。
他那些所谓的亲人对他更是极力打压,就好像只要他不在,他们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似的。
江盏自认为是个识趣的人,既然他们不待见自己,那他就消失好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打扰谁。
他临走前利用那点权势,给自己安排好了一个新身份。
他用的是奶奶的姓,江,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盏。
江盏,挺好听的一个名字。
从此他就是江盏。
江盏以后会为自己而活。
他还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路,他会走一条自己喜欢的路,在那条路上多赚点钱。等到时机成熟,就把那些人花费在他身上的费用还给他们,不欠债更能两清。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规划是规划,现实是现实。
这不,他刚给自己造成了‘意外’,自己受了点伤,需要缝几针。
缝好伤口,他眼皮有点沉,谁知道等他再次睁开眼,自己就变成了刚被车撞到路边的流浪狗。
流浪狗的腿应该是断了,身上还应该有一些其他伤口,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流出来了,浑身疼得厉害。
江盏做人时就比较能忍,变成了狗也一样,伤成这样,他愣是一声没坑,就那么躺着。
下雨天车子很多,天暗的厉害,说不准哪个车子看不清就从这条流浪狗身上碾过去了。
想到那个画面,江盏觉得自己脑壳都跟着疼起来。
他不怕死,但若是能自然死亡,也没必要那么遭罪。
疼到一定程度,他估计会嗷嗷叫。
江盏想着这些,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不知道是不是生命即将到尽头,江盏突然觉得好笑。这个世上大概没人知道躺在路边即将死亡的流浪狗身上有一个人的灵魂。
想想还挺有意思,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经历。
江盏正想着,头上的雨突然停了。
他睁开眼,使劲眨了眨眼皮上的水渍,看到了一个穿着发白校服的学生正撑着一把伞站在自己身边。
来者个头很高,人白净但脸上没什么肉看起来有些阴郁的样子,身材偏于瘦弱,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明明应该是快乐的年龄,来人眼神却漆黑黯然,没什么光芒。
他望着流浪狗,江盏望着他。
江盏心下有些恍然,这人该不会想救他吧。
他心里拼命喊着千万不要,他根本没想过要以流浪狗的身份活着啊。
想要做好人好事,可以去领养那些胳膊腿都好着的猫狗,救一个快要死的流浪狗完全没必要。
来人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
江盏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捡起来。
血染红了他身上的校服。
他的姿势很小心,避开了流浪狗那条明显断掉的腿。
等他站起身开始走路时,江盏陡然愣在那里。
这人的一条腿瘸着,走路很颠簸。
这一瞬间,诧异代替了疼痛。
江盏趴在他怀里,看到了胸前第十五小的校标。
江盏震惊,捡他的还是小学生呢。
他抬眸,第一次以一个狗的视线看人,看到了这人放大的脸和波澜无波的眼睛。
这人心很好,把他带到附近的宠物医院。
这人没钱,宠物医院不做慈善,不收没钱的宠物。
这人没办法,把他走了很远的路,把带到了一个快要随风吹倒的棚子里,棚子上面在漏水,但靠墙的地方有个洞,里面很干燥,没有被雨水淋到。
这人给他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摸了摸没发现有其他更严重的伤后松了口气。然后他捏了捏江盏的腿,给他进行了简单却有效的包扎,还用木棍固定住他断掉的腿。
犹豫了半晌,他把染血的校服脱了下来给江盏当垫子。
泛冷的身躯感受着人的温度,不能说话的江盏看着他的动作,沉默着。
等做完这一切,这人就着雨水洗了洗手上的血迹,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凉鸡蛋剥好壳,放到了他嘴边。
“你要好好活着啊。”小孩子还没变声,声音听起来很细很温柔。
江盏望着他。
小孩子看了看他,撑着伞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快,那条腿更颠簸了,走在雨中的姿势很狼狈。
江盏不知道怎么想的,慢慢歪着头咬起了嘴边的鸡蛋。
他一边小口咬一边心想,若是内脏受了伤,吃掉这个鸡蛋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还好穿越者自带光环,哪怕是穿成了一条狗也一样。
江盏没有死。
而后救了他的人常常来看他,给他带馒头、鸡蛋等一看就是他自己家的吃食,偶尔还有几片肉。
江盏就这样被养一个个头很高的小学生养活了。
等他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之前,救他的人拿了个盆,装了水。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江盏:“我给你洗澡了。”
江盏:“……”穿成流浪断腿受伤的流浪狗不是他的错,他也想洗澡啊。
小孩力道很大,洗得很用力,江盏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被他拽掉了一层。
效果应该不错,至少身上没各种难闻的气味了。
只是看着盆里脏兮兮的水,江盏再次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没了呢,这是一个黑历史,等他变回人最好也忘了的黑历史。
流浪狗断掉的是右后腿。
江盏试着站起来过,那条腿还没好透,不能挨地儿。
想要撒欢地跑,估计还得一阵子。
这天,那人一直没来,江盏站起身,咯噔着腿在洞口来回转悠。
他就是有点担心,毕竟年纪不大呢。
好在最后他还是看到了人,只是来人脸上有红红的印子,身上也有点脏,像是被打了。
江盏张口问怎么回事,只听一阵汪汪汪的声音。
来人却很高兴,他把江盏抱在怀里:“我可以带你回家了。”
说到这里,他又小心低语:“我们家里遭了贼,一会儿你跟我回到家里,一定要厉害地叫几声,要不然他们可能不让我养你。”
江盏:“……”
你觉得一条狗能听得懂吗?
“不会叫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把你留下的。”救命恩人又道。
江盏:“……”
江盏被救命恩人带回家。
他从小跟着爷爷去做慈善,自然也见过贫困之地。
不过那都是一些孤儿院,眼下是棚户区。
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什么是脏乱差什么是真正的贫穷。
有小孩子看到他们,他们叫道:“顾家那个瘸子回来了。”
“瘸子,瘸子,你怎么不快点走啊。”
“……”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抱着江盏的人似乎走得更快了,但也更慢了。
江盏心想,自己怎么就变成了狗,要是变成人,那他绝对要好好教育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这想法刚刚浮现在脑海,抱着他的头弯腰捡起一个长棍对着那些朝他喊的孩子甩了过去。
力道不大,但能吓着孩子。
“我说顾楚,你这是做什么,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你伤着了怎么办。”抱着江盏的人这么一动,立刻有人走上前阻止他。
江盏冷笑,刚才不阻止,现在一看棍子要打到身上就知道阻止了。
有时候,人真是会欺弱怕强。
还有,顾楚……
顾楚!
江盏惊了。
眼前这人竟然是顾楚,那个在智能领域极为出色的顾楚。
当时他对智能领域有想法时就了解过顾楚,他在智能领域这块十分厉害,想法也比较新颖。后来家里不想搞这些,江盏也不想折腾就放弃了。后来他听说顾楚的公司在海市一个政府大项目中做出了很亮眼的成绩,直接摇身一变成了商界新贵,外号毒蛇。
江盏一直觉得顾楚很厉害,大学期间就开始白手起家,眼光也好,做事雷厉风行,擅长把握机遇,和那些臃肿的一些所谓某某家完全不一样。
近些年爷爷有点后悔,也想跟风发展智能,还想联合一些人对顾氏动手。
只不过顾氏在顾楚的带领下和政府合作的非常好,已经在海市站稳了脚跟。
京市的人想去分一杯羹,不大容易了。
更何况,优秀的不是顾氏这个公司,而是顾楚这个人。
江盏一直有点可惜自己没能在智能领域这方面做出成绩,要真做出来什么,和顾楚这样的人合作应该会让人很愉快。
然而,他现在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还是个小可怜的顾楚。
顾楚小时候过得这么凄惨吗?
“张婶,我都没有打到他们,你担心什么。”顾楚用漆黑的眼珠子盯着说话的人:“真要打伤了,你再来找我也不迟。”
他本就是阴阴沉沉的模样,这样盯着人看,让人心里毛毛的。
张婶心里有些犯怵,她一把拉过自家孩子在屁股上虚拍了两下:“都说了不让你惹他,你惹他干什么。”
孩子哇哇哭起来,其他孩子一哄而散,顾楚把手里的长棍扔了出去。
第46章
江盏还在眩晕着,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条狗已经很令人震惊了,没想到自己不但变成了一条狗还回到了顾楚小时候。他回到了十多年前。
如果他不是被狗的身体所限制,江盏都能跳起来嗷嗷叫两声。
回到十几年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多新型行业还没有兴起,意味着冒险可同时也意味着机遇。
无数个念头在江盏脑海里盘旋,就拿眼前这片棚户区来说,过个几年这里会被拆迁,这里会变成有名的科技园。只要能在这片早早买上点房子,那日后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还有其他政策。
但凡江盏是个人,他就能在这个时代做出一番成就。
可惜,他不是人,他张口想给顾楚做个人生规划,吐出来得都是汪汪之声。
江盏望着抱着自己的人叹息一声。
汪汪。
听到声音,江盏自闭了。
顾楚垂眸,他以为小狗受到了惊吓,于是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低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他怀里的狗太瘦弱了,摸着都是骨头,皮毛也不柔顺,有点扎手。
顾楚心想等他有钱了之后,他就给这条狗好好保养保养,保养得油光闪亮,让它成为这个棚户区最亮眼的仔。
江盏不想继续发出狗叫声,无力地趴在顾楚怀里。
望着眼前的人,他再次感慨命运的奇妙。
江盏关注过顾楚,但在公司不打算往智能领域发展时他就把这个人放在了脑后。
他看到的顾楚和现在完全顾楚完全不一样,他自然也不知道这人曾经过得那么凄惨。
而他还是帮不上忙。
就算他是人可能也无能为力。
顾楚年纪太小,他有自己的亲人,江盏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如果真是一个人,那他倒是可以和顾楚做朋友。江盏不爱交朋友,但面对这种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他肯定会主动结交顾楚,和他拉近关系……
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是人的基础上,现在他连人都不是,想这么多好像也没太多意义。
江盏又想长叹一口气,只是一声狗叫差点从嘴里跑出来后,他连忙闭嘴把叹息声咽了回去。
顾楚把狗抱回家时,他舅舅也在。
顾楚的舅舅名章闲长得慈眉善目,白白净净,身材胖乎乎,乍然一看根本不像是个会动孩子动手的人。
章闲刚从牌桌上下来,赢了一把心情正好,看到他抱着一条丑狗回来也没生气,只是说:“你带它回来吃?”
顾楚的手一紧,勒得江盏差点叫出声。
顾楚垂下眼:“家里遭贼了,捡回来看门。”
章闲一脸嫌弃:“瘦成这样,吃都硌牙,能看好门吗?看着都没啥精神,扔了吧,省的浪费粮食。”
顾楚:“有总比没有好。”
江盏:“……”
江盏忍气吞声地直起身体,扯着嗓子嗷嗷叫了两声。
顾楚有些意外怀里的狗这么通人性,章闲则是被吓了一跳,想伸手把江盏从顾楚怀里拽下来,顾楚闪身躲了过去。
章闲手里有了钱也没心情和他计较,于是道:“要是让我发现光会吃不会看门,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顾楚垂着眼没吭声。
章闲也不喜欢天天板着一张棺材脸死气沉沉的顾楚,于是哼着小曲离开了。
顾楚抱着狗进门时,他的表弟章瑾正在吃着鸡腿看电视,看到他回来,章瑾把鸡腿抱在怀里。
舅妈正在晾晒衣服,只当做没看到顾楚。
房子不大,住着几口人,里面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江盏看着顾楚,顾楚面不改色地抱着他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江盏看到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放置着两张床,一个老人躺在床上,看到顾楚,老人含糊说了两句话。
江盏后来才知道,老人说的是回来了。
顾楚把江盏放在旁边那张小床上,然后很熟练地接了热水,给老人擦拭身体换衣服。
看着顾楚毫不嫌弃的样子,江盏静静地看着他。
他身体下面的被子很旧,但并不脏,上面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
把老人收拾干净,顾楚把脏衣服拿了出去。
先是用手洗了上面的污渍,然后扔到了洗衣机里面。
做完这一切,顾楚再次回到房间。
房间他已经尽量打扫,但外祖父瘫在床上数年,里面难免散发着瘫患者特有的味道。
好在那只被他抱回来的小狗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顾楚揉了揉狗的头,语气带着喜意:“以后我会照顾你和外祖父。”
江盏有点羞愧,他竟然沦落到让一个小鬼来照顾自己的地步。
受限于身体,他能做的事不多,所以只能先养好身体。
就这样,江盏以狗的身份留在了顾楚家里。
也彻底了解到了顾楚的处境。
顾楚已经是初中生了,只是他没有多少其他衣服,所以才会在周末一直穿着小学的校服。
他闲着没事就去附近捡瓶子,因为他长得又瘦又高,看不出真实年龄,偶尔还能找到一个刷盘子的工作。
钱不多,有时还会被章闲给拿走,但多少能藏起来一些。
江盏觉得顾楚就像是竹子,风雪压不倒。
章闲输了钱回来摔东西,有时还会拿顾楚出气。
被打时,顾楚就护着自己的头。
江盏跳出来去咬章闲,只可惜它腿没好利索,还没动嘴就被顾楚抱起来护在了身下。
有那么几次,江盏看到了床上的老人流着眼泪用枯枝般的手捶打着床。
江盏还是听不懂他在啊啊啊说什么,但他能明白老人的意思,他在心疼顾楚,他在愤怒自己为什么站不起来。
后来江盏腿上的伤彻底养好了,在章闲对顾楚动手时,它就狠狠咬了章闲一口,知道自己现如今什么地位,没把人咬出血就跑了。
章闲跳着脚骂他,江盏跑得飞快。
不过那条腿到底没好彻底,跑了一会儿就疼的厉害。
最终他跑到了自己养伤的地方。
那里不为外人知道,就像是个秘密基地。
他躲在洞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顾楚。
顾楚的腿实在不灵便,他走得很急,差点摔倒。
江盏露出头叫了两声,顾楚听到他的叫声走得更急了。
顾楚把他捉到怀里,打了他的屁股。
江盏:“……”
江盏悲愤欲死,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大屁股,虽然是以狗的形态,但也是被人打了屁股。
顾楚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惊魂未定道:“你咬他做什么,你咬他一口,他就把你当做眼中钉。还会找借口打死你,你知不知道。”
江盏舔了舔顾楚的手心。
他很干净。
自从被顾楚带回家,顾楚经常给他洗澡,吃得东西都是一样的,他不像是其他流浪狗一身病,所以舔一下在安全范围内。
顾楚:“撒娇也没用,这几天我给你偷偷送吃得来,你不要回去了。”
江盏轻轻叫了两声。
顾楚抱着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过江盏那条狗腿最终还是没能恢复到完全正常。
顾楚有些愧疚,江盏倒是觉得他们一人一狗都瘸着一条腿,简直是绝配。
他还特意围着顾楚转圈圈,然后抬起自己那条腿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楚。
顾楚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只长相不怎么好看的狗,看着它努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酸,然后抱着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盏本意想安慰人,没想到把人安慰哭了。
他一开始有些着急,但看着顾楚痛哭流涕的模样,他突然又不急了。
这是一个一直在受委屈的孩子,他从来不哭,因为知道哭没有用。
如今能痛快大哭一场,散散心底的阴郁,也好。
江盏有点后悔自己不是人,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应该能把肩膀借出去,任由顾楚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第47章
江盏当狗当了三年。
他在专用的不锈钢盆里吃着顾楚给他拿的烤肉。
是的,自从江盏被顾楚给救了之后,他和顾楚吃得就一样。顾楚一开始是给他买不起狗粮,只能省点自己的馒头、鸡蛋和菜给他吃。
后来顾楚慢慢靠着卖瓶子做服务员手里攒了点钱后就给江盏买了狗粮,不是那种很贵的狗粮,但在顾楚能力范围内已经是最好的狗粮了。
但江盏不喜欢,顾楚给他倒在专用盆里,他躺在那里看都没看一眼。
虽然吧,顾楚家的伙食不咋滴,但至少还是人吃的东西。
狗粮这玩意儿江盏实在是下不去口。
顾楚见他不吃,有点心疼狗粮说他不识好歹,但并没有逼迫他,而是把狗粮拿给其他流浪狗了。
从那之后,顾楚吃什么,江盏就吃什么。
顾楚碗里有两块肉,肯定会留一块给江盏。
顾楚的舅舅章闲心情不好时骂顾楚浪费粮食,顾楚只做听不见。
江盏到底是个人,有点聪明劲儿,他懂看人脸色。所以当章闲输了牌脸色不好时,他就跑出去,跑到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不让章闲拿它出气,也不让自己成为章闲攻击顾楚的把柄。
看到章闲红光满面时,他就回到家里,那时顾楚就算给他吃点肉章闲也只是嘟囔几句而不会拳打脚踢。当然,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江盏还抓了几次小偷。
虽然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几次行为完全体现了一条狗的价值。
棚户区其他人还因此特意对着章闲感激了一番,说他们家养了一条好狗。
这也是章闲没强硬把他给扔出去的最大缘由。
初中三年顾楚又长高了不少,有一米八的样子,只是还是营养不良,脸色不是很正。从初二开始他他开始每天晚上在烧烤摊上帮忙。
小地方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说不能用童工,再说顾楚那个大高个往烧烤摊前一站,谁能想到他还没成年。
夏天烧烤摊的生意极好,顾楚每次前去都带着江盏。
江盏吃得烤肉是顾楚烤的,费用从他那不多的工资里扣出。
当然,江盏的吃饭盆也是顾楚每天洗刷好的,干干净净。
烧烤的老板和客人都说没见过狗这么矫情的。
顾楚只笑不吭声,然后继续给江盏烤肉。
顾楚挣的钱一部分留给自己当生活费,一部分偶尔要被章闲搜走,还有一部分拿出来给爷爷买药看病。
在那个家里,老人是顾楚的责任。
顾楚没有太大的物质欲,又或者说他不能有物质欲。
接触这么久,江盏只看到了顾楚对一样东西流露向往的模样。
糖炒栗子。
不过顾楚兜里没钱,有钱也舍不得买。
然后江盏干了一件当人时从来没干过的事,偷了小摊上老板一袋糖炒栗子。
被老板追的差点跑断腿。
还挨了两棍,还好栗子没撒。
顾楚找到他后,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顾楚真的很害怕,怕这条命运和他很像的流浪狗被人家当街给打死。
最后栗子进了一人一狗肚子里。
栗子的味道很一般,顾楚吃得很慢,他坐在地上和身边的狗说着心里话。他已经快记不起父母的样子了,但他记得有一年他们给自己买的糖炒栗子。
他站在旁边,父母牵着他的手,给他喂一颗特腾腾的糖炒栗子。
后来再也没有人给他买过糖炒栗子了。
江盏缩在顾楚身边听他低声讲着往事。
江盏有时很烦躁,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时间要是能快点走,那顾楚就能早点摆脱现在的生活。等顾楚站在高位上时,他就再也不会为了买不起一袋能怀念父母的糖炒栗子难受了。
对于顾楚的现状,江盏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章闲不止一次对顾楚说不要上学了,上学也没太大的用处。
现在顾楚个子高高壮壮,完全可以去打工。
工地搬砖一个月也有不少钱呢。
每每听到这话,顾楚就用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
章闲被看得心里发毛,站起身想动手顾楚还没有动作,江盏就支棱起来,一副他敢动一下就咬死他的凶残模样。
章闲被江盏的凶狠和顾楚的阴森吓得一跳。
他已经很久没和顾楚动手了,上次动手是章闲嘴里没味,想把江盏逮了吃掉。
顾楚拿着凳子拍到了桌子上,差点拍到章闲头上,把章闲吓得够呛。
顾楚说不要动他的狗,要不然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顾楚说,上学的费用他自己会挣,不会用章闲的钱,让他放心。
章闲知道顾楚的底线,到底没动江盏。
江盏在成为狗之前没过过穷日子,他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费用,一些过年的压岁钱什么的,能拿出来给顾楚的话能让他好好生活几年。
但海市和京市离的太远,他累死都拿不出来。
这就是作为狗的不好之处。
他就算能拿到银行卡,又该怎么去取钱?
他现在是狗,那这个时代的他又是什么模样?退一万步他就算真取到钱,那现在的他报警了,警察调取监控一看是一条狗在取钱,那还不把他削成片来研究啊。
江盏现在能做的就是少吃肉多吃馒头,能给顾楚省点钱就省点钱。
不过他心里也有别的计划,他记得远在京市的自己很快就会出现在海市。
和顾楚所接受的教育不同,他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除了上课,每天还有各种老师给他上课。
学习是一方面,还有击剑、搏击这些课。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个时间他应该会从京市来到海市名义上是祭拜祖母,实际上是逃避现实。
没办法,生而为人,就算情绪再怎么稳定也有叛逆的时候。
江盏这个时间也很叛逆,他也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嗷嗷叫,发疯似的大喊几声,痛骂那个快把他压垮的家庭。甚至想把一切都丢掉,做他们那个家里认为最叛逆的事。
父不疼母不爱,爷爷只当自己是工具人,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如一直在这个地方陪着祖母。
现在回过头想,自己的性格也挺疯。
只是有人疯于表面,有人疯于内里罢了。
顾楚父母的坟墓也在枫山墓园,如果两人能碰上,以他的性子,看到这样的顾楚应该会帮助一番吧。
哪怕不多的照顾,对顾楚来说也够了。
江盏计划的很好。
顾楚有空就会去祭拜父母,以前是他一个人。
现在他带着江盏,一个瘸腿的人,一个瘸腿的狗,站在墓碑前,神色都很肃穆。
很奇妙的一幅画。
江盏时常四处溜达,顾楚就由着他,溜达到祖母那边时,顾楚就不让他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记住那个地方,总能遇到想遇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时空的限制,自己不能和自己相见,要不然就会产生所谓的时空悖论。
反正他和顾楚一起溜达的时候,江盏从来没见过陆林。没办法,时间太久,他也不记得自己具体哪一天来海市的,只能多转转碰碰运气。
有几次,江盏故意跑远,跑出顾楚的视线。
他会绕到祖母墓地那边,终于有天,他看到了祖母墓前摆放着新鲜的玫瑰。
江盏激动了。
我终于来了。
只可惜,他最终也不知道顾楚有没有遇到这个时候的自己。
因为顾楚就要中考了。
这是改变命运的第一场考试。
那些日子,家里都很安静。
他们都以为一切都很顺利,然而谁也没想到事到临头,章闲会把顾楚的准考证给藏起来。
顾楚被人骂瘸子时没绝望,在烧烤摊被人故意为难时没绝望,在只能吃馒头还要照顾爷爷的日子也没绝望,但当他找不到准考证时,他整个人都被难过压垮了。
爷爷听到争吵从床上摔了下来,他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章闲,含糊地说着话。
几年了,江盏也能听懂老人说的是什么了。
老人说畜生。
章闲却很得意,他说自己没见过顾楚的准考证,说顾楚自己弄丢了还埋怨别人。
顾楚那一刻的脸色都扭曲了,有那么一瞬间顾楚的样子和多年后阴鸷的模样重合了。
好在江盏现在是条狗,他有着灵敏的狗鼻子。
他顺着顾楚的气味在章闲房间里找到了顾楚的准考证。
准考证在柜子的最上面,江盏从上面跳下来时,扭伤了那条瘸腿。
不过还好伤不重,他把准考证叼在嘴里给了顾楚。
自己则是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儿,他狠狠咬了章闲一口。
鲜血和哀嚎声同时在房间里响起。
江盏趁人不注意跑了。
他在秘密基地躲藏了两天。
两天两夜没吃东西。
腿也有点拉伤,正好养养。
顾楚对自己的生活早就有计划,他说自己上高中时会尽量带着爷爷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
到时他年龄够了,打工什么的都不害怕因为年龄问题被迟退,他上学期间江盏就在家里看门,等他回来就到外面遛狗……
江盏想,这样也好。
第三天时,江盏被发现了。
这次他运气不怎么好,很快就被人逮着了。
秘密基地,有时候并不是很秘密的一个地方。
逮他的人很多,因为章闲说他是条疯狗,疯狗就算是抓了几次小偷也是疯狗,章闲就是例子,没人愿意被疯狗咬伤。
以前夸他是好狗的人变了脸,举着棍拿着网叫嚣着打死他。
江盏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再怎么聪明也逃不掉那么多人的追捕。
棍棒落在身上的时候,江盏忽视了疼痛,他只是有点可惜,可惜自己还没带顾楚认识自己。
也有点为顾楚难过,别看顾楚阴阴沉沉,他内心很孤独,知道自己没有了,不知道会不会哭。
江盏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件事,他想再见见顾楚。
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
江盏真的再次看到了顾楚,他是飘到顾楚旁边的。
顾楚正坐在那个秘密基地不停地用手抠嗓子眼、呕吐,他很难受很狼狈,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但还在用力,像是要把喉咙给抠破。
江盏耳边传来隐隐约约地空洞的呼喊声:“江先生醒醒……”
江盏皱眉,恍然想起那是护士的声音。
是了,他是在缝针之后来到这里的。
江盏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抽离这个时空。
江盏喊了声顾楚的名字。
他以为顾楚不会听到。
然而没想到顾楚抬起了头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看到江盏的一刹那,顾楚先是一愣。
任谁看到一个年轻俊美的人飘在半空中都会发愣。
随即看到那双和自己的狗一模一样的眼睛,顾楚的眼睛蓦然一喜。
恍然明白平日里自己的狗行为那么像人。
顾楚晕晕乎乎地想,他的狗成精了,变成人了。
但为什么还是要离开的样子,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江盏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提着他的头发往天上飘,很难形容的感觉。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江盏都想笑一下。
不过他没时间了。
于是江盏飞快道:“顾楚,不要哭了,我又没死。我要回去了,你记得你未来会成为智能领域的领头羊,你会成为很成功的人,考大学的时候专业一定要选好……”
江盏跟个怕孩子走歪路的老父亲一样,临了还不忘叮嘱他要注意的事项。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找你……”顾楚想爬起来,但腿脚发麻没爬动。
江盏的身体已经飘出窗外了。
时间来不及啊,江盏道:“我在海市……”
他原本想说自己的真名,但想到顾楚的公司在海市,自己又和陆家没什么关系了,于是便顺着心意说了海市。
“我叫江盏,日后打算成为一个大明星,你日后会是大老板,要记得为我保驾护航啊……”
他那个家庭都看不起明星,那他非要成为一个大明星,等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肯定要疯吧。
“顾楚,那条狗不是真正的我,我也没死。”最后消失时江盏郑重地说:“期待我们在海市相见的日子。”
顾楚终于站了起来,他踉踉跄跄追逐着江盏消失的地方,他往前跑着。
然后摔到在地上,没爬起来,他浑身滚烫,他没有力气。
他伸手想抓住江盏,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盏消失。
顾楚昏迷前给自己的老师打了个电话,他不能死。
等顾楚从昏迷中醒来已经在医院了,他脑海里一直记得那双属于人的眼睛。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老师了解他家的情况,于是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楚出院后回家。
走在路上,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一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家赶。
他记得自己写作业时捡回来的狗总是在自己身边绕圈圈,有时还用爪子拿着他的笔玩,还在他本子上画。
那时顾楚以为它是在乱画,现在想想,本子上画的好像是个江字。
如果他能找到本子,那是不是能证明自己昏迷前听到看到的都是真的。
顾楚加快脚步往家赶,然而等他回到家里,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书和本子早就被卖了,什么都没留下……
狗没有。
本子没有。
江盏……
江盏。
顾楚的眼睛亮了下。
江盏,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海市,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海市相遇。
那个夏天顾楚拼命干活挣钱,他记得江盏说的一切。
可他对智能领域一点都不了解,他需要知道这方面的知识。
有空他就回去墓地看望父母,有时会在那里呆很长一段时间。
他会想起自己和狗在这里的时间,想着想着恍然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天他顺着狗狗经常逛的路线走着,然后他听到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奶奶,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以后我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大明星。哈哈哈。”
顾楚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成为大明星有什么不好。
然后他看到了说这话人的脸,一张缩小版江盏的脸。
顾楚瞪大眼睛,他几乎是失礼地跑了过去:“你是江盏吗?”
‘江盏’歪了下头,眉眼冷淡,他没有说自己是或者不是,他只是问:“你有什么事吗?”
明明很像,眼睛也一样,但眼中的情绪不同。顾楚抿着嘴,看着眼前穿戴干净鞋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的人,他恍然明白了差距。
他们之间差距太大,暂时没有能成为朋友的可能。
看到人要走,顾楚突然很认真地询问道:“那你知道关于智能领域这方面的书吗?想要研究智能,我需要看哪些方面的书?”
‘江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被他的求知欲给镇住了,‘江盏’犹豫了片刻道:“你明天来,我给你列个单子。”
顾楚低下头嗯了声。
第二天,缩小版江盏没来,但他让人送来了书和清单。
顾楚看着清单,看了许久,清单被水打湿泛起了褶皱。
这世上人和狗长着一样的眼睛是稀奇。
人和人长得很像也不一定有关系。
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空荡荡的墓地望着未知的未来。
就算是一个梦,他也要实现梦里的一切。
他要站得足够高,他要护着那个想要当大明星的人。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往京市赶的陆林望着山间起伏的林子,风吹动林子,鸟从里面振翅而飞。
陆林心想,江盏。
挺好听的名字,和他祖母一个姓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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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护士把江盏叫醒。
江盏睁开眼,他眼神有些朦胧和恍然。
他望着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疼。
“江先生没事吧,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护士笑着问这个闭眼休息能都睡过去的人。
江盏回神:“没事。”
他好像应该记得一些事,又好像忘了。
也许是做了一场梦,他想记住梦里的一切,但是醒来把梦给忘了。
江盏摇了摇头,把古怪的心思摇走。
他站起身,走出医院。
站在街道上,望着豪华的海市,他想,自己以后就要以江盏的名字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
这世上没有没人疼爱的陆林,只有独身一人的江盏。
自由的江盏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开心。
想到这里,江盏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
等车期间,对面大屏正在播放顾氏智能家居机器人的广告。
【你想随时随地有人陪你聊天吗?你想随时随地倾诉自己的烦恼吗?顾氏智能陪伴机器人欢迎您前来体验极致服务……】
江盏看着广告莫名笑了下。
他是真的很佩服顾楚,在智能领域能做得这么超前。
拦住空车,江盏说了地址。
在空灵的广告声中,车子启动,江盏也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
江盏没想过自己和顾楚会有什么交集。
所以当有一天自己在大街上碰到了顾楚,顾楚非要认识他时。
他第一反应是顾楚想结交的是陆林,他认出了自己。
可他仔细观察过顾楚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顾楚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眼前。
在顾楚有意和自己发展出另外一段关系时,江盏第一反应是震惊。
谁不知道顾楚有个心上人,为了心上人当众拒绝过向他示好的人,这消息都在商圈传遍了。
说顾楚为心上人守身如玉是君子的有,说他是傻逼的也有。
而江盏当时想,顾楚的心上人该不会是陆林吧。
所以看到自己的面容,顾楚才会在大街上那么激动。
陆林已死了,看到一个很像自己白月光的人,能不激动吗?
有了这个想法,江盏的心情很微妙。
他要给自己做替身?
当然,江盏并不是非常自恋的人。
他仔细想了下自己和顾楚有没有过接触,但很遗憾,他并没有想起什么。他只是了解过顾楚这个人,因为没有合作也就没有接触过。
也许以后有机会回到陆家,看看相册,也许就能知道两人是不是曾经相遇过。
而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
不过不得不说顾楚知道怎么吊人胃口,那句他可以在下面让江盏尤为震撼。
说实话,这样的回答让江盏心里起了一丝兴趣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毕竟一直以来都他很欣赏顾楚。
而且那一瞬间,江盏迟来的叛逆期到了,他想,既然欣赏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试试。
他又没喜欢的人,顾楚也没有。
都到了这个年龄,除了身上那盆污水,他还没和人牵过手呢。
现在遇到一个自己心里感觉还不错的人,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只是后来即便两人在一起了,江盏也没有询问过顾楚心底白月光的事,顾楚也没提过。
江盏想,自己和顾楚走肾不走心,白月光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何必知道太多。
当然,当时江盏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新闻,心里泛酸,然后亲手推开了属于顾楚秘密的房门。
第48章
江盏从睡梦中睁开眼,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意识似乎还残留在他和年少的顾楚分别期间。他迫不得已离开年少的顾楚时,心里想得是,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应该去找顾楚,然后站在那人面前吓他一跳。
就是不知道顾楚还记不记得他,还记不记得曾经一个叫江盏的人在狗身体内呆了三年,最后死的时候才和他说上几句话,才露出原来的面目。
也许会记得吧。
只是可惜,他醒来后脑中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缝针的时候,根本没有关于顾楚的任何印象。
江盏在海市重生,他在海市奔波,他在海市遇到了顾楚……直到如今,他在海市有了恋人,他在属于自己的家。
而至始至终,他都不记得顾楚,当狗的日子也好,年少时墓地相遇也好,他统统都不记得。
意识渐渐回笼,头脑变得清晰起来。
江盏微微转动眼睛,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人。
想到梦里的一切,他无声地勾起嘴角,眼睛有点涩。
也许他曾经真的变成了一条狗陪在这人身边三年时间,也许这只是一场梦,顾楚只是在墓园遇到了年幼的自己,然后把狗和自己弄混了,变成了所谓的臆想。
江盏有点感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梦的梦,他亲身体会到了顾楚说得那些事。本来是没有办法得到确切答案的事,现在因为这个梦,不管变成狗是不是灵异事件,不管年少时期他们曾相遇过是不是自己的臆想,江盏都有了答案。
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梦里他们的命运真的很奇妙。
他从若干年后穿到顾楚年少之时,临走时他告诉顾楚自己的名字是江盏。
后来年少的顾楚遇到了祭拜祖母年少的江盏,像是命运的指引,顾楚问他是不是江盏。
想到这里江盏笑了下,怪不得他想要改名时第一时间就觉得江盏这两个字很亲切,像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那般,原来这是命运对他多年无亲无友的回赠。
以前他从来不相信命运不相信缘分,如今他信了。
顾楚遇到他是命运。
他和顾楚相遇是注定的缘分。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顾楚有些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江盏垂眸,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楚已经醒来,正认真盯着他瞧。
江盏眼中拥满了笑意,他俯身亲了亲顾楚的额头:“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就让你乐成这样?”顾楚有些不满地戳了戳他的心口:“说说,什么样的美梦。”他有点吃味,他希望江盏脸上的笑因自己而起,并不是什么梦。
江盏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我梦到了一个下雨天……”
他轻声慢语地说着梦里的场景,顾楚的呼吸随着他的话浓重起来。
一些本已遗忘的往事随着诉说从心底深处跑到了脑海。
等江盏讲完,顾楚抓着他的胳膊,他看着江盏,眼中情绪莫名:“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疯了。”那时就算疯了也没钱去医院。
等他有钱后,他找过心理医生,医生暗示性他人格有分裂,梦中的狗就是他自己。
那一瞬间,他讨厌所有的心理医生。他竟然说在自己最孤独的那几年,臆想出了一条狗在陪他。还暗示他应该吃药,把这样的事给忘掉。
顾楚怎么可能愿意忘掉,就算是臆想也不想忘掉。
这世上明明有江盏这个人,只不过他不在海市,而是在京市,也不叫江盏而已。
他在宴会场合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江盏。
他想走过去做自我介绍,但他走不进去。等他终于有能力走过去时,又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等他终于把时间腾出来,那个不叫江盏的江盏已经没了。
没人知道顾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
漫天的绝望朝他扑过来,淹没了他。
三春之天,他以为自己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顾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过来。
他偷偷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要找的人是江盏,是想在海市成为大明星的江盏。
无论是狗变成人的江盏还是在墓地时年少的江盏,他们的愿望都一样。
所以,他的视线不该停留在京市,他应该去海市寻找江盏。
顾楚找了很久,他习惯办完公就在海市的街头溜达,从最繁华之地到寻常小巷子。等得太过绝望时,他就把自己关起来,亲自画上一副画。
他记得江盏的眼睛,睿智、漂亮。
顾楚以前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后来他想,大概自己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到江盏了。
所以那么寻常的一天,他瞎胡逛着时看到了人群中的江盏。
海市街头人头攒动,人来人往,人影匆匆,江盏就站在那里,眉目低垂,身姿挺拔。
那一刻,顾楚的心跳如雷鸣。
他就知道,他会找到江盏。
顾楚走上前,他看到江盏手里拿的合同,然后他笑了,果然是那个想当大明星的江盏。
顾楚想克制下自己,可他没克制住,想要结交的心情一瞬间流露出来。
顾楚早早就投资了一个娱乐公司,那是他为江盏准备的公司。
他不在乎公司盈不盈利,他只需要这个深处圈里的公司干净清白,没有圈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公司里的艺人红不红都没关系,他只需要这些人的人品没问题。
顾楚只是想如果有天碰到想入圈的江盏,他可以给这人提供一个最好的环境。
他的公司将是江盏不二的选择。
没遇到江盏时,顾楚看任何东西都是黑白之色,遇到江盏的一刹那,一切都鲜活起来,万物变得光彩夺目。
顾楚对自己很满意,他唯一有些着急的是迫切地想和江盏定下关系。
他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妥,但他真的不太能忍受这人不属于自己,也不能忍受他再次消失在眼前。
他从年少到遇到江盏的那一刻,心里只有这一个人。
他的感情隐晦沉淀在心底多年,一遭蹦出,自己也控制不住。所以明知行为有瑕疵,他还是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而眼中无波无澜的江盏再次看到自己,眼中有了打量和好奇。
顾楚心想,这样就好,不要死气沉沉,不要没有生机,有了好奇,有了窥视,总有一天那双眼中会有他这个人。
而如今,一切如愿。
顾楚的喃喃自语让江盏一愣。
顾楚抓着他的手道:“我舅舅……”
章闲好赌成性,改不掉的毛病。
赌瘾上来后更是六亲不认,有那么一年,章闲喝了酒非要出去赌,手里又没有钱,就去偷他外祖父的钱。
他神智全无,把老人那一点点钱都拿走了。
半夜回来,他迈着醉醺醺的步伐被绊倒在地上。
那晚雨很大,电闪雷鸣间,章闲看到了老人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受了惊吓,从房内往外爬时摔了下去,摔到了脑子,从此变得疯疯癫癫。
顾楚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盏握着他的手淡淡道:“恶有恶报罢了。”
顾楚松了口气,有些事他真不想回忆。
“是我的错。”江盏把顾楚揽在怀里说起了心里话:“我应该早点想起你。”
哪怕是想起年少时的相遇也好,至少不用留这人独自苦苦撑着。
“不,你没有错。”顾楚退出他的怀抱,眉眼上挑,傲然道:“想起来想不起来都没关系,结果都一样,我们都会在一起。”
江盏觉得自己病了,他看着这样的顾楚只觉得又凌然又可爱。
心头涌起说不出的欢喜,江盏拉过顾楚,把人压倒。
他亲着顾楚的眉眼,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
只是轻吻着,动作轻柔包含着怜惜。
“顾楚……”
眉目灵动,动人心弦。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且满心都是他的人。
江盏用手描绘着顾楚的眉眼,只觉得哪哪都好看,哪哪都让人喜欢。
顾楚一向厚脸皮,但这时也有点顶不住江盏的视线。
他错开眼,随即又理直气壮地移回眼睛。
这是看他的,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顾楚就曾想过,江盏爱上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想过无数,真正得到时只觉得想象实在是太不可靠。
江盏是个很好很心软很温柔的人,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江盏眼里没有他,也没有让他难堪过。那时他们之间少了一点什么,现在一切补齐,两情相悦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实在是太美好了。
美好的时间里就应该做美好的事。
顾楚迫不及待地抱住江盏,不过江盏拒绝了他的邀请,而是给他揉了揉腰。
两人昨晚胡闹了半夜,若要再来顾楚还真有点受不了。
“我们明天回去。”等顾楚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后,江盏道。
顾楚扬声嗯了下,江盏:“本来就是想回来拿几张照片,现在拿到了也没必要留下了。”
顾楚:“要是不想呆在这里,今天回去。”
江盏:“在休息一天。”他是可以,今天回去,顾楚要受罪。
顾楚想说什么,江盏则笑盈盈道:“要是有人为难我,顾总可不要忘了护着我。”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顾楚无语片刻道:“当然。”他已经很给陆家面子了,如果陆家非要和他过不去,那他也不会客气。
只要江盏站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他稳赢。
陆家那边没在烦江盏。
也许是没想到江盏走得那么痛快,陆家的一切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许是找不到把人留下来的理由。
想要强制把人留下,可看到顾楚带来的礼品,又觉得脑壳疼。
更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就算想,顾楚也不乐意。
一想到陆林真的找了个男人当伴侣,陆家众人心情莫名。
有人欢喜觉得少了一个分财产的人,有人拿这事来刺激陆沉,含沙射影说陆林已经走出窥视弟弟的日子,希望他也能走出。
对此,陆沉直接一个花瓶摔在了开口人的头上。
陆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陆沉是一个真疯子,不知道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他就发作了。
这些事传不到江盏耳边。
他和顾楚在京市又休息了一天就回去拍戏了。
顾楚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倒是想让江盏休息几天陪陪自己,但江盏有职业道德,已经耽误了众人几天,根本不愿意继续耽搁下去。
江盏回到片场时,导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微微一笑:“这几天日子过得挺好啊。”
江盏想了下,过得的确很顺心。
导演咧嘴一笑,神色顿时变了,气急败坏道:“吃得这么好,脸色这么光润,和现在的进度能对得上吗?还有,你现在还能找到拍戏的感觉吗?”主角因为家庭变故,都快瘦成风了。
江盏红光满面,气质完全不同,导演气得心口疼。
江盏有点尴尬,他和顾楚在一起这么几年才开始谈恋爱,一时间的确找不到家破人亡的感觉了。
顾楚有些不高兴,觉得王天意话说得太难听。
他有心开口,但愣是忍住了。
江盏有着极高的职业精神和职业道德,他从不在这方面落人把柄。
好在江盏很快把情绪调整到位,又刻意熬夜减肥,把自己弄成疲惫惨兮兮的状态。
气质一下子贴合起来。
导演看着镜头中的画面,这才满意。
这次顾楚留在片场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不需要他处理的公事都丢给公司其他人,需要他处理的,能在线上处理就在线上处理,不能线上处理的也尽量往后挪。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他才悻悻地让秦礼定了回海市的机票。
顾楚走后,江盏又在片场呆了近一个月才杀青。
杀青当晚,江盏参加完杀青宴就直接从片场飞回了海市。
导演王天意看他跑得那么快,醉醺醺地嘀咕着:“跑这么快做什么,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回去呢。”
金牌搭档在他身边淡淡道:“人家想家了,自然要早点回去。”
王天意看了他一眼,冷哼两声。
江盏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再说,他的确想顾楚了。
每日的视频和电话能缓解想念,可终究无法代替相见。
车子停在七号别墅门口,别墅内外灯火辉明。
江盏从车子里走下来,行礼都没有拿。
他走进房屋,里面没有人。
管家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顾楚在二楼。
江盏快步走向二楼,二楼那个曾经一直关闭着的房门此时开着。
江盏一步一步走过去,他走到门前,看到顾楚正在趴在桌子上画画。
江盏走了过去,这次画的不是狗,而是人。
只是顾楚的画技很一般,除了那双画过千百次的眼睛,其余和他没有半分相似。
顾楚看着江盏神色懊恼:“人像怎么这么难画。”
江盏沉默了下道:“我也不行。”
顾楚一愣慢吞吞道:“怎么就不行了呢?”
江盏:“……”
他哑然失笑:“胡说什么。”
顾楚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昳丽的容颜仍旧阴鸷,可看向江盏的眼神却亮晶晶的非常漂亮。
“真人在眼前,非要画这个破画做什么。”江盏看他还舍不得扔掉笔,忍不住道。
顾楚:“也是。”
随即毫不犹豫地把笔扔下,自己则扑过去抱住江盏。
温热的体温灼伤着心底的思念,顾楚咬上江盏的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疯了。”
若没有两情相悦,他还能忍耐忍耐,如今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江盏,时时刻刻把人绑到身边。一月不见,已是极限。
江盏低声道:“我回来了。”
思念化作湿润的喘息声,微风吹拂而过,两人的身影在墙上紧紧贴在一起,影子微动,化成一体。
第49章
【好好的人会失踪吗?《皇商》杀青一个月,竟然没有人偶遇JZ吗?狗仔都没有拍到照片吗?】
【生无可恋,JZ这颜,想找代餐都难。】
【JZ钱多吗?天天请水军夸自己长得好有意思吗?】
【请看高清镜头下无P图的盛世美颜[图片][图片][图片],颜值而已,还真不需要水军来夸。】
【《夺位》定档五一,过不了多久JZ就会开始营业了。】
【JZ背景真牛叉,基本上不压剧。这边说拍完就拍完,那边说定档就定档。《寻杀》那尺度,放在一般人身上根本定不了档吧。】
【楼上你在说反话吗?谁不知道JZ有背景,上次热搜榜上闹得那么狠,别说你没看过。】
【啊,当时热搜删得特别快,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热搜榜上闹腾的是江盏和顾氏高层,江盏和陆家,江盏和方远集团的爱恨情仇是吧。】
【去看了三家的背景,能搞定一家就够牛逼了,竟然还能搞定三家。JZ真不一般。】
【一手消息,江盏和陆家的确有关系,要是有人知道陆家那点事心里该知道,方远集团之所以出手也是从小和陆家关系不错的原因。至于谁是江盏背后的人,我只能说的确是顾氏高层,可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高层。】
【最讨厌有料不放,非要吊人胃口的鼠辈。要有证据直接上,要是没有就不要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
【我有料也不说给你们听,那些狗仔真没拍到过江盏吗?是他们不想放出来证据吗?真是单纯又可怜。】
【别吵了,作为粉丝,我不看好《夺位》这一部古装剧在五一档期的表现。现在人都喜欢轻喜剧,夺位这种古装剧就该拍成古偶。说实话,这次对江盏的选择有点失望。】
【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代表粉丝?我也是粉丝,我不需要你代表,我相信JZ的眼光。】
网上议论纷纷,现实中的江盏正在和夺位的导演柳稚东打电话。
柳稚东的意思江盏明白,马上要进入电影宣传期,这期间他和陆明不要因为往事有隔阂,大家齐心协力把电影宣传好才是正事。
当然柳稚东的原话要比这客气的多,圈内稍微有点关系的人谁不知道江盏背后的人是顾楚。
江盏也很客气,他道:“我和陆老师本身也没什么过节,以前的事不会影响到电影。”
柳稚东大松一口气,只说等见了面要请江盏吃饭。
江盏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好。
挂上电话,顾楚在他身后发出幽幽地冷哼了声。
江盏回头看向他,顾楚扔掉手机,躺在江盏腿上。
江盏的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头发之中。
说来他和陆明之间也就是陆明约炮不成对着他说话难听了些,又怕自己的行为暴露,所以找人偷拍并发了出去。想让江盏在圈内难以立足。
后面陆明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这段时间陆明低调的仿佛圈内根本没有他这么一号人。
要不是影片定档,江盏根本没想起他。
江盏早就把人丢在了脑后,顾楚一听这人的名字就不高兴了。
在顾楚看来,陆明竟然想和江盏上床,这简直是找死的行为。心底火气越烧越旺,顾楚鼻孔里都是热浪。
不过他也不会在江盏面前计较往事,显得他太过小气了些。
顾楚抓着江盏另一只手玩着漫不经心道:“我们昨天一起吃饭被拍了,霍汀把照片买了回来。”
江盏:“花那冤枉钱干嘛,下次不要买了。”
“这不好吧。”顾楚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口是心非道:“要是被发到网上,别人会胡乱猜测你我之间的关系,到时对你会有影响的。”
“我是会怕影响的人吗?”江盏捋着他柔软的发丝笑道:“拍到就拍到吧。再说,顾总这颜值,还怕在镜头下面不好看?”
顾楚:“不如你好看。”
江盏:“……”
无语片刻,他无奈道:“顾楚,你对我的滤镜太厚了,厚得都让你看不清现实了。”
“我就是对你滤镜厚,我就喜欢对你有厚滤镜。”顾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就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江盏:“……”
脸皮厚若如他,也被这一番话说得脸颊泛热。
顾楚从他腿上坐直身体,他靠着江盏。
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只要江盏在身边,他就想贴上去。
两人黏黏糊糊地挨着,总让人莫名心安。
“你真的愿意?”顾楚在江盏性感的喉结处轻咬了一口问。
江盏呼吸重了一分,他知道顾楚说的是两人被拍到的事。
他不拍戏的时候,两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可顾楚还是觉得不够。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久,顾楚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不过江盏是底线,再怎么强他都不可能去伤害到江盏。
只是偶尔,他也想过分一点,例如自己和江盏吃饭的照片能公之于众。
所有人都在猜测江盏背后之人,他很想说是自己。
他不想别人把江盏和别人拉配在一起。
江盏眼中看得人是他,薄唇吻的人是他,深夜相拥而眠的也是他。
是他顾楚。
更何况只要没人拍到他们接吻,谁敢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现在得到了江盏的同意,顾楚心下有些兴奋。
不过他张口却道:“算了。”
这么多年头过了,也不急于一时。
他也不喜欢江盏和自己的私生活被人放在网上讨论。
所以,算了。
“不用。”江盏道:“顺其自然吧。”
被拍到就被拍到,不用耿耿于怀。
顾楚低落的心情瞬间被喜悦填满。
江盏看着他,只觉得他的长睫都在散发着喜悦气息。
***
而后没多久,江盏和顾楚一起吃饭的照片就在网上出现了。
照片拍的很清晰,顾楚嘴角沾了红油,江盏给他递纸巾,四目相对,镜头记录一切。
照片被转载被人用放大镜看。
看到照片的人查到顾楚的身份后,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卧槽。
当然,也有粉丝因此脱粉。
脱粉反踩的粉丝说话很犀利难听,其他人都当笑话来看。
当然,这样的事闹腾不到江盏眼前。
而没过多久,江盏和陆沉、方印在餐厅吃饭的照片也被放到了网上。
网友看着被自己扒出身份的陆沉和方印,一阵无语。
然后有人喊江盏公开自己的朋友圈,他想看看江盏朋友圈里的人是不是都是这般牛叉。
江盏和陆沉见面的事并没有瞒着顾楚。
顾楚当时也没在意,但当他看到照片后,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陆沉凭什么出现在江盏面前。
他不应该哪里远去哪里吗?
江盏看他气呼呼的样子,于是道:“以后不会见了。”
以前他把陆沉看做朋友,后来他就把这人忘在了脑后。
这次见面也是因为陆沉要出国了,说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
江盏本来没想去送行,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
有方印在,他们吃了一顿饭。
分别前,陆沉道:“我母亲去世了。”
江盏微微一愣:“节哀。”
陆沉松了下肩膀,他笑了下:“对她来说也许是解脱。”躺在床上那么多年,全靠着仪器生存,最终也没有醒来。有时陆沉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只是很多时候看着母亲微微起伏的心口,他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睁开眼,喊自己的名字。
如今京市没了束缚他的绳索,他毫不犹豫斩断了联系。
京市他不想呆,所以准备离开。
临行前,还是想亲口和江盏说一声道歉。
虽然有点晚有点迟,他还是把当初陷害江盏的事当众说了出来。
陆沉本想把这件事告诉江盏,但最终他也没开口。
有点没脸。
想起往事,一场唏嘘。
往事里的主角终究不会影响到现在人的生活。
江盏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身边人身上。
顾楚还在那里不高兴地嘟囔着:“找什么存在感。”他是江盏好友的形象都深入人心了,又扒拉出来两人抢风头,真是让人恼火。
江盏乐了,俯身上前亲了亲他的嘴角。
后面,谁的存在感都没有顾楚高。
《夺位》主演路演,他基本上场场不落。
江盏和他一起吃饭、散步、聊天的照片三天两头被放到网上。
一开始还有人为此脱粉,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被动脱敏了,再有类似的照片,一些江盏的粉丝看到只装作没看到。
反正又不是两人抱着一起亲,躺在床上脱衣服的照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