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打架
十一阿哥要断奶的时候,这孩子就不太配合了。
尽管早几个月十一阿哥就开始吃铺食了,对食物的兴趣也很大,苏大几乎是变着花样儿给十一阿哥做吃的。
但要断了这孩子的口粮,他就很是不高兴了。
也不是说十一阿哥断奶之后这奶娘也就走了,还得照顾十一阿哥到三岁才会送出去的。
但毕竟是奶过十一阿哥的,奶过皇子的旗下人,可跟普通的旗人不一样了。这几个奶娘和家里的人,实际上就算是瑶令的人了。
将来奶娘出去,这家里的小子等十一阿哥长大之后,都是十一阿哥身边哈哈珠子的人选。
康熙给十一阿哥挑的奶娘都是两黄旗的出身,包衣佐领的妻子之类的身份,这样的人家,就跟太子的奶娘喜塔腊氏一样,都是跟十一阿哥还有她终身绑定在一起了的。
十一阿哥一到了奶娘怀里就要吃的,在这样的敏感时期,瑶令只好适当的减少他们的接触,有空的时候,总会带着十一阿哥出门去宫里花园里逛一逛。
慈宁宫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太皇太后住过的,康熙肯定也不会再让旁人住进来。
苏麻喇姑自太皇太后走后病过一场,在七阿哥的细心陪伴和戴佳贵人的悉心照顾下,身体很快就痊愈了。
康熙是想着,苏麻喇姑还可住在慈宁宫后殿原本的屋子里。是苏麻喇姑自己不愿意,想要带发修行,替主子替康熙祈福。
康熙便在宫中划了一块地方,专门给苏麻喇姑建了个小佛堂,让苏麻喇姑安安静静的住着。
慈宁宫的小花园还是苏麻喇姑在打理的。
那里少有人去,但是十分的漂亮,瑶令却没将十一阿哥带过去,那都是苏麻喇姑费心打理的,就怕十一阿哥手快将人家的花给薅秃了。
去的是后宫的小花园。
秋天太阳好,温度相差不大的时候,把小孩子带着出去晒一晒太阳是很好的。
十一阿哥自个儿能走路之后,就总惦记着往外跑。
在将长春宫整个都探索过一遍后,十一阿哥就开始向往长春宫外的世界。
瑶令不是很拘着他,只要是天气好,又没什么事的时候,总会带着十一阿哥出去玩一玩的。
这日就在这里遇上了带着十阿哥的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见她行礼后便要带着十一阿哥走,当即笑道:“宫里年纪小的阿哥就只剩下本宫这个和你这个了。可这两个小的,还没有一起玩过。今儿倒是凑巧,不如一起热闹一下,本宫与你也一起说说话。”
九阿哥也搬去阿哥所了,跟着哥哥们在上书房读书。
宫里不读书的小阿哥,就只有十阿哥和十一阿哥。
以前九阿哥带着十阿哥玩,现在十阿哥单边一个人玩,早就和钮祜禄氏闹腾抱怨,是他太孤单了想要玩伴。
瑶令没走成,牵着十一阿哥走回来,瞧了瞧对面站着的十阿哥,笑道:“说是年纪小。实际上也差着几岁呢。从小也没有一起玩过。也不知道性情合不合,就认识一下也就成了。”
见瑶令的目光落在十阿哥手里抱着的东西上,钮祜禄氏笑道:“这是十阿哥的舅舅,本宫的兄弟从宫外寻来的小玩意儿。十阿哥喜欢,天天带在身上,既然遇上了,不如带着十一阿哥一块儿玩一玩?”
十阿哥手上的东西,也是船模。
和十一阿哥在抓周宴上抓的那个小船模型很像。但是比那个大一点,样子也是稍微粗糙一点,毕竟那个是比例缩小姚启圣供上来的那一个。
十一阿哥喜欢这些,康熙总是弄这样的模型回来给十一阿哥玩,多是福建江南那边做出来的,再送来宫中。
瑶令因此也能认出些工艺来。十阿哥的这个船模,不是南边的手艺,应当是北边京中的手艺,很多地方都是不符合海船的构造的。
但还是精美好看的,小孩子肯定喜欢。
十阿哥的这个船模能在水面上航行。
钮祜禄氏带着十阿哥出来,就是在御花园的水池子里玩的。她们自个儿宫中没有这么大的水池子。
钮祜禄氏一定不放瑶令走,瑶令知道她又是想说什么话,也就不走了。
却也不肯叫十一阿哥就这么跟十阿哥玩,十阿哥看着虎头虎脑的,那双眼睛里的光瑶令不喜欢,不会叫自己儿子跟十阿哥亲近的。
瑶令叫彩霞带着十一阿哥站在旁边看着十阿哥玩。稍稍满足一下十阿哥的虚荣心好了。瑶令想。
当初姚启圣供上来的船模,康熙偏偏不给十阿哥,要给了十一阿哥。十一阿哥从康熙那里获得许多,这孩子的眼睛都被养刁了,也看不上十阿哥手里的这个。
宫里谁不知道呢?十阿哥现在喜欢玩这个,又偏要钮祜禄氏的哥哥从外头带进来,不就是下死劲要和十一阿哥比么。
但怎么比得过?一个是真宠爱,一个是真心不得宠爱。有眼睛的人都能自己看到,瑶令犯不着要孩子秀这个。
不秀这也是事实。
早几年六阿哥那个疯魔的样子,也着实令瑶令印象深刻。瑶令实在不想让自己和孩子的得宠去刺激十阿哥了。
这孩子好歹还没上学呢,再刺激傻了疯了可怎么办?瑶令怜惜地想,好歹也是康熙的儿子啊。
瑶令和钮祜禄氏坐在回廊亭里说话,这亭子建的敞亮,瑶令坐在这儿就能看见那边在池子边玩的十阿哥。有什么动静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边是养小金鲤的,水比较浅。
钮祜禄氏放心十阿哥在这边玩。
彩霞带着十一阿哥站在比较远的地方,身边还有小宫女太监照应着,绝不会有事。
十一阿哥没想到能遇上十阿哥。
他对十阿哥这个人不感兴趣,见得多的哥哥里头,十一阿哥似乎最喜欢四阿哥,也不知是不是四阿哥总送卡片来的缘故。
十一阿哥目光里都是好奇,对十阿哥手里的船模很感兴趣。
十阿哥很得意的样子:“十一弟,你看好了。”
他要让这船在十一阿哥注视下动起来。他要看到十一阿哥羡慕他的目光。
瑶令见十一阿哥还真在看,心里倒也放心些。
钮祜禄氏含笑看了片刻,才对瑶令道:“本宫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赫舍里氏的事情。”
“她入宫也有两年了,早就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了。之前是忙着太皇太后与地动之事,又有十一阿哥的生辰,这会儿都过去了。本宫就想着,她的妃位是不是该落实了。毕竟当初入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上就说过,入宫待年,是到了年岁就册封的。”
瑶令才想起来赫舍里氏这个人。
赫舍里氏这两年倒是很安静的,没有出来作什么事,也实在是她这个妃位没有实封。
瑶令道:“平日里也未见贵妃与赫舍里妃走动。原来贵妃对她的事情这样上心。”
“嘉妃对这事不上心吗?”
钮祜禄氏道,“这可不好。皇上令本宫与你同理宫务。这原该就是章程的事情,嘉妃怎么能不上心呢?莫不是不愿意赫舍里氏与你同在妃位?”
“上回与太后提起此事,太后也说,赫舍里氏到了年纪,是该按照规矩册封的。太皇太后当年的话,不能不作数。”
瑶令道:“宫中待年,自然是到了年纪要册封的。可就这么直接册封,似乎太皇太后也不是这样讲的。身为妃嫔,侍奉皇上是第一要务。当年入宫待年的几位,除去因病去世的,都是在侍奉皇上之后才册封的。这前头有规矩在,到了这里,就不好逾矩了吧?”
钮祜禄氏道:“这么说,只要钮祜禄氏侍奉过皇上,你就不拦着她封妃的事情了?”
瑶令微笑道:“贵妃娘娘,臣妾阻拦了吗?”
钮祜禄氏一时摸不准瑶令的心思,却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瑶令向来霸占着皇上,能这么顺利就让赫舍里氏侍寝吗?
“外头向来传你善妒,皇上宠着你。你若是肯让步,这对你也是好处,于你的名声也有好处。你如今也很是可以了,倒也不必这么霸占着皇上。若是松松手,宫里念着你的人会更多,恨你的人会少许多。”
钮祜禄氏不客气道,“本宫会将赫舍里氏的绿头牌挂上去。皇上若是翻了牌子,你切不可阻拦。若是有所阻拦,这事儿放出去,后果就只能由你自个儿承担了。”
钮祜禄氏想,若果真如此,那就真的抓住瑶令的把柄了。
瑶令专宠到如此地步,到底还是康熙的纵容与宠爱。康熙自个儿不去别人那里,谁也没有办法。
钮祜禄氏就不信了,新鲜水灵的赫舍里氏摆在跟前,难道皇上会不想一想吗?
跟嘉妃也有几年了,身心早该腻味了。如今太子这么得宠,常泰和索额图都受重用,赫舍里氏哪怕不能封为贵妃,册封个妃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赫舍里氏也比从前懂事,不过侍寝几回,难道还不能?要是能有身孕,生下个小阿哥,哪怕是个小公主,也很是足够了。
只要赫舍里氏在妃位上立起来,她这里受到的来自嘉妃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了。
现在杭佳氏的父兄与太子的舅舅走得太亲近了,这样不好,得想个法子分开些。
赫舍里氏若是打扮打扮,也不丑的。至少,钮祜禄氏想,别让她和仁孝皇后太相似了。
钮祜禄氏从前到底是侍奉过康熙的。她心里很知道,皇上找了她进宫,又许赫舍里氏进宫,不是为了让她们做替身的。
瑶令笑起来:“臣妾不拦的。臣妾怎么敢拦着皇上呢?皇上若愿意去,也不枉费贵妃一番良苦用心了。”
是什么给了钮祜禄氏错觉,让钮祜禄氏觉得可以插手康熙床榻上的事情了?
上回投其所好揣摩准了康熙的心意,让十一阿哥的周岁宴大办,康熙准了,钮祜禄氏就以为,她的什么提议康熙都会听了?
钮祜禄氏要作死,瑶令当然不会拦着了。
她上赶着要送人,瑶令拦什么。让康熙自个儿去操心好了。
这里刚说到这儿,水池边忽而一阵喧哗吵闹,钮祜禄氏正在出神,等她受惊回神一瞧,身边的嘉妃已经冲出去了。
十一阿哥和十阿哥打起来了。
准确的说,是十阿哥单方面在被打。
十一阿哥抓着十阿哥的头发使劲扯,连人家辫子上带着的穗子玉都被扯下来摔碎了。
十阿哥都疼哭了。肉墩墩的脸上还有好几个乱七八糟的巴掌印。
十阿哥身边侍奉的就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根本不敢上手,十阿哥叫嚷凶了也不敢上来,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倒是彩霞抓着十阿哥的胳膊,十阿哥没办法还手。
再看船模,都碎在水池子里了。
瑶令都惊呆了,这不能是十一阿哥摔碎的吧?十一阿哥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十阿哥又哭又叫的,倒是彩霞被拳打脚踢了一会儿,一点没碰到十一阿哥,两个孩子被分开的时候,十一阿哥还趁空狠狠打了十阿哥一巴掌。
响亮的一声,把十阿哥都打懵了。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十阿哥大哭起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撒泼耍赖,“额娘,啊啊啊,打他打他!!!!”
瑶令拽过十一阿哥的手过来看,通红一片,看着就疼。用那么大劲打人,自个儿能不疼么?
这俩孩子站的那么远,怎么就闹得打起来的?瑶令实在是不明白。
十阿哥看起来很愤怒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都炸毛了。反而是十一阿哥还挺平静的,也没有哭,就是那怒目而视的模样,让瑶令不合时宜的觉得有点逗人。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十阿哥的两个小太监没在跟前,吓傻了原委也说不清楚,瑶令就让彩霞说。
彩霞道:“十阿哥在十一阿哥跟前炫耀船模好。十一阿哥说这船模有些地方坏了,做得不对。十阿哥不依,就说十一阿哥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懂。十一阿哥就恼了,说十阿哥的船模是假的,说真的在长春宫里。还说十阿哥的船模比例构造都不对。十阿哥就恼了,自己将船模给砸了,过来骂人。”
然后十一阿哥就恼了,趁着十阿哥输出骂人的时候揪住他的小辫子,直接刷刷刷就打人家,把十阿哥都打懵了。
十阿哥回过神来的时候,彩霞已经把人抓住了,就怕十阿哥对十一阿哥动手。十阿哥错失时机,就没法子还手了。
钮祜禄氏脸色铁青:“莫不是你这奴才在弄鬼。十一阿哥还这么小,怎么懂得这许多话,许多事?”
十一阿哥才多大,一岁多一点,还能知道这些?
彩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们侍候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喜欢摆弄这些,所有船模图纸都是来自于南边送上来的。阿哥还不认字,但是能看懂图形构造。阿哥说是错的,那肯定就是错的。船模若是妥当,是摔不烂的。”
十一阿哥还在旁边点头:“对。真的,是摔不烂。”
彩霞道:“十一阿哥早慧,已经能说许多话了。奴才们成日跟在阿哥身边,阿哥要说什么奴才们都知道。方才十阿哥说不明白十一阿哥的意思,指定奴才来解释。奴才就照着十一阿哥的话说了。连万岁爷都说,十一阿哥于此道上有天分,小小年纪就懂得这许多。贵妃娘娘怎么能说十一阿哥不懂呢?”
十一阿哥握着自己的手心,悄悄把手塞到瑶令的掌心,当着人自豪的挺了挺小胸脯,他知道彩霞夸他呢。
随即嫌弃的看了看十阿哥,指着他道:“他好笨。”
这可不得了了,十阿哥哭着爬起来,冲过来就要打十一阿哥。
钮祜禄氏好歹还有些理智,叫人拦住了。
她对瑶令怒目而视:“杭佳氏!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今日殴打哥哥,明日放纵下去,岂不是要忤逆犯上?”
钮祜禄氏有自己的打算。她当然可以不拦着十阿哥,就这么让十阿哥冲上去发泄,她敢保证彩霞那个死奴才是没人敢护着的。
可这样一来,十阿哥就站不住理了。
现如今这样,是哥哥被弟弟欺负,是贵妃被嘉妃欺负,传扬出去,那也是长春宫和十一阿哥跋扈嚣张。
“不过是兄弟间的玩闹。何至于说什么忤逆犯上的话。”
康熙不知从何处走出来,站在钮祜禄氏跟前,将瑶令和十一阿哥挡在身后,“贵妃,你要慎言。”
钮祜禄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滚落下来,将十阿哥送到康熙跟前:“皇上,十阿哥被打成这样,皇上还要偏心十一阿哥吗?”
康熙定定看着钮祜禄氏:“那么贵妃是觉得朕说的不对。不是玩闹,是嫉妒,蓄谋害人。还是技不如人就意图伤害自己的亲弟弟?”
“十阿哥还有两年就能读书了。十一阿哥呢?他才一岁多。你们就想要了他的性命?还觉得是朕偏心?”
十阿哥抹着眼泪大喊:“难道不是汗阿玛偏心吗?汗阿玛只顾着弟弟,为什么不心疼儿子?”
梁九功在旁边瞧着,心里直叹气。
方才万岁爷就站在假山后头瞧着呢,十阿哥对十一阿哥说的那些话,可比彩霞说的蛮横跋扈多了。
万岁爷都听见了,贵妃和十阿哥恐怕还不知道呢。
万岁爷的意思,是想看看两位阿哥怎么相处的。但听见十阿哥言语不善,万岁爷早让人预备着了,随时准备冲出去救十一阿哥的。
谁能想到十一阿哥年纪小话不多,却把十阿哥气疯了。
梁九功想着彩霞方才护主的模样,这长春宫上下,从主子到小主子,从宫女到太监,个个都是这么有种。
真不愧是嘉妃娘娘生出来的儿子。也不愧是嘉妃娘娘调.教出来的奴才。这是得了真传了。
第92章 默契
在御花园里这么吵闹,着实不成体统,也不像话。
康熙将人都带到乾清宫去了。
十阿哥敢在御花园里大吵大闹,在乾清宫里就不敢闹腾了。
带着满脸泪痕的跪在那里,披头散发地模样看得康熙直皱眉。
再有两年就要上学的人了,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康熙没让瑶令跪着,自然钮祜禄氏也是不会跪着的。
见康熙皱眉,梁九功就让人取了小阿哥能用的系头发的玉穗来。
本来想让宫女上手的,又怕十阿哥再哭闹,康熙就让十阿哥到了跟前来,也不给他编辫子了,直接将头发在后脑勺上扎了个揪揪。
然后示意十阿哥再回去跪着。
十阿哥本来还有点抽抽噎噎的,目光里对康熙的怨气很大,康熙亲手给他扎头发,十阿哥就有点激动的,眼眶红红的都不哭了。
可叫他又回去跪着,十阿哥撇了撇嘴,也不敢反驳。
倒是十一阿哥,小小的一团跪在那里,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康熙,有那么一瞬间,康熙总觉得像是看见了小时候的瑶令。
他是从瑶令十四岁才见到的,再往前的青涩小姑娘就没见过了。可看着十一阿哥的眼睛,康熙觉得瑶令小时候也就是这样了。
“胤俄(注:十阿哥的名可能不显示,暂用此字代替。),你知错了吗?”
十阿哥气鼓鼓地道:“儿子没有错!”
康熙道:“你同福煊一道玩,叫他看你的船模在水里是怎么动的。这当然没有错,可你不该嘲笑他,更不该在他指出你错误的时候恼羞成怒砸掉你自己的船模。”
十阿哥都呆住了。
钮祜禄氏也是神色一僵。母子俩都没有想到康熙从一开始就听见了。
钮祜禄氏在康熙出现的时候就开始猜,以为康熙没听见多少,这会儿心里的侥幸全没了,康熙竟是从一开始就在的。
十阿哥道:“可是十一弟就没有错吗?他打儿子,还说儿子的船模是假的!”
康熙道:“这是什么错?是你出言侮辱在先,你还嘲笑辱骂,他打你,也是你自己不曾设防。”
“你是做哥哥的,连弟弟的反应都跟不上,还在此叫嚷,心中不觉得自责愧疚吗?你是朕的儿子,身手反应半点没有,还觉得很自豪?”
“福煊不到两岁,对海船战船的知识远胜于你,你还拿着个不正确的船模当个宝,不虚心求教,这便是你皇子的气度?福煊学了好东西,你不听不看,这就是你不爱学习的错处。”
“再者,你身为哥哥,还要跟弟弟一般见识,这就是你做哥哥的胸怀吗?朕看你丝毫没有手足同胞兄弟的爱心,朕如何能不罚你?”
康熙转向十一阿哥,眸中还有赞许:“十一阿哥聪明好学,小小年纪就懂得这许多的知识,正是你该值得学习的地方。他身手比你好,反应比你快,甚至都不曾回口骂你,胸襟不知比你宽容多少。是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向弟弟学习才对。”
瑶令在旁边听着听着,就觉得这些话真是耳熟。
康熙当年教导太子和大阿哥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么教的么?
瑶令嘴角微微抽了抽,没想到时隔境迁,到了自己儿子这里,也是这个样。
当年为了这区别对待,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关系可有好几年是不好的,就算是现在,随着太子地位的越发提高,太子和大阿哥之间是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亲密了。
不过,瑶令可没想到让自己的十一阿哥跟十阿哥搞好关系的。
就她和钮祜禄氏之间的关系,十一阿哥跟十阿哥压根就没必要搞什么哥俩好的戏码。
看着十一阿哥起身之后自豪挺起的小胸脯,瑶令心想,就康熙的偏心,对她和十一阿哥来说,还真是挺爽的。
十阿哥是真还不服,他还是有些心虚的,连声气都弱了:“儿子当初也喜欢那个船模,儿子也想要,汗阿玛却不给儿子。却将那个船模给了十一弟。若是汗阿玛将那个船模给了儿子,儿子又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
康熙道:“你还是怪朕偏心?”
十阿哥还没听出来康熙话中的冷意,钮祜禄氏听出来了。
钮祜禄氏忙道:“十阿哥,皇上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还不赶紧认错?是你学艺不精,又不懂得分辨,将来一定好好学习,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好好学,学透彻了,再叫皇上好好看看你的成果。”
康熙望着十阿哥道:“你前头有九个哥哥,就福煊一个弟弟。你还有五个姐姐,跟公主们倒是接触的少。兄弟姊妹这么些人,不可能什么好的都是你的。”
十阿哥规规矩矩的跪着:“是。儿子知错了。”
十阿哥不是真的知错了,是也感觉到了康熙的冷意。
对他来说,汗阿玛的冷待与冷淡是比跟十一阿哥继续斗气更让人害怕的。
他本能的不希望汗阿玛厌恶自己。
他认了错,还给十一阿哥道歉了。
十一阿哥全程目光亮亮的,等十阿哥说完了,他还摆摆手:“没事没事。”
就这么四个字好险没将十阿哥和钮祜禄氏气死。
十阿哥闯祸了,得了责罚,康熙叫他亲自带着人将御花园那边给打扫干净了。
那些摔碎了的船模得全都捞出来,不许叫奴才们帮忙。
然后回去抄书,大阿哥他们从小犯错抄的千字文,现在轮到十阿哥了。
十阿哥可不比旁人,他是宠惯着长大的。甚至比惠嫔当年还要惯着大阿哥。
其实准确地说,大阿哥也没有太被惯着,惠嫔很多时候是给大阿哥立规矩的,奈何大阿哥压根就不听。
大阿哥这性子完全就是他自个儿惯着自个儿惯出来的。
十阿哥到现在都不认字不读书也不启蒙,钮祜禄氏心疼儿子,连笔都不叫他拿,现在被罚回去抄书,这几百遍听在母子二人耳朵里,都是一阵头疼。
钮祜禄氏忍不住想,早就说叫十阿哥开始学握笔了,偏偏儿子假哭假闹的她就舍不得,现在好了,这苦硬要吃下去了。
有了这桩事在前头,钮祜禄氏本想趁空跟康熙替赫舍里氏封妃的事情,就不好提了。
恐怕在十阿哥让康熙满意之前,她都没法提了。
她这里不能提,那就只有让赫舍里氏那边自个儿努力了。还有太后那边,倒是可以按着规矩提一提的,钮祜禄氏想着。
等回了储秀宫,十阿哥就闹脾气了,说以后再也不要法喀阿灵阿送来的东西了。
钮祜禄氏道:“为什么不要?你舅舅是一片爱护你的心,你还想着对你舅舅撒气了?”
“东西当然是要的。只是额娘会告诉他,不要在京中找。叫他想办法,也找人去福建去江南,给你找和十一阿哥手里一模一样的船模和图纸来。你既然喜欢,那就给额娘争口气,证明你比十一阿哥强!”
十阿哥含泪重重点头:“好!”
答应的再好,也得带着他的奴才们先去御花园清理那些船模碎片。
十阿哥想,以后都不图方便就不带奴才在身边了。他从来都只带两个小太监在身边,觉得自个儿是贵妃之子,谁敢招惹他呢?
今儿是彻底的吃到教训了。以后他再怎么,都是要多带人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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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阿哥心里让康熙夸的可高兴了,可等人都走了,他这小脸才一点一点垮下来,把通红的手心送到康熙跟前给他看。
“阿玛。疼。”都过了好一会儿了,可是还是很疼。
康熙心疼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擦干净十一阿哥的手掌心,还给他抹了消肿的清凉药膏,才作罢。
“阿玛。抱。”抹了药十一阿哥就不疼了,张开手臂扑在康熙怀里,腻腻歪歪的要康熙给他讲故事听。
“奖罚分明。”十一阿哥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了,“阿玛罚了哥哥。儿子要奖励。”
光口头表扬还不够,这小子还要上东西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瑶令确认自己没教过,那肯定是康熙教的,看康熙那笑得眯起眼睛的样子,瑶令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父子继续美吧。
这孩子去了一趟御花园,所耗费的体力比在长春宫里多多了。又是吵架又是打架的,还吵赢了打赢了。
康熙一篇故事没读完,这孩子就在康熙怀里睡着了。
康熙把他放到旁边的床榻上,这孩子都没醒,可见是真的累着了。
就这么睡的沉沉的模样,怕是打雷都不会惊醒的。
康熙将榻上的小几挪开,把瑶令牵到跟前来抱着,望着她笑:“孩子睡了。是不是该朕了?”
他意有所指:“朕,也要奖励。”
他说的是没让瑶令费任何的口舌,就自觉维护了瑶令和十一阿哥的安危的事。
他跟孩子学的,或者说他这个皇帝向来就是这样做的。奖惩分明,他也需要奖励来鼓励。
瑶令垂眸笑了笑,含着笑意主动过去轻轻的在康熙的脸上亲了亲。
却被康熙捉住手腕,攥在怀里好好亲了一回。
要不是顾及着十一阿哥在旁边,康熙可就停不下来了。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动情,康熙轻轻捏着瑶令的下巴:“夜里留在这。”
瑶令道:“那儿子呢?”
康熙就笑了:“也留在这儿。难道朕身边,还没他睡的地方了?想玩什么都有,朕能哄好他。”
缓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慢慢冷静些。
瑶令抱着康熙的胳膊,问道:“万岁爷怎么会突然去御花园的?”
“朕是去找你的。”
康熙道,“结果去了长春宫扑了个空,你不在宫里,倒是带着儿子去了御花园,朕自然要去寻你的。结果一去,就听见十阿哥说那些话。”
瑶令这才确定,康熙站在池子那边的假山后头,没法听见她和钮祜禄氏的对话。
钮祜禄氏因为十阿哥的事,怕是这一段时间都得躲着了,不能总叫康熙想起来这事生气。
瑶令也不怕钮祜禄氏跟康熙提赫舍里氏的事情,但这会儿钮祜禄氏不能提了,瑶令还是很高兴的。
“笑什么?”康熙微微低眸,捕捉到了瑶令唇角的笑意。
“贵妃与臣妾说,赫舍里妃到了年纪,该册封了。”
瑶令道,“万岁爷心里怎么想呢?”
康熙似笑非笑的望着瑶令:“你怎么同贵妃说的?”
“臣妾还能怎么说呢?”
瑶令甜甜一笑,“臣妾说,这件事得万岁爷自个儿做主。向来宫中待年的嫔妃,都是到了年纪侍寝过后才会册封的。赫舍里妃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康熙挑眉:“你这是把事儿推给朕了?”
瑶令道:“这本来就是万岁爷做主的嘛。”
康熙捏了捏瑶令的腰,怀里的人低叫一声,康熙眼里的幽幽深意才落下去:“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片刻后又笑道,“你倒是也说得对。这事儿是朕做主。侍寝过后才能封妃,朕记着了。回头就这么说。”
瑶令笑嘻嘻的:“臣妾见了人都是这么说的。”
帝妃又达成了怎样的奇怪的但是高度一致的默契。
瑶令只管这么说。
太后问着康熙这里,康熙也是这么说的。
话儿几乎传遍六宫,人人都盼着看,赫舍里妃究竟什么时候侍寝封妃呢?
就连赫舍里氏自个儿都觉得是皇上松口了。就等着侍寝了。
可日复一日的带着希望盼啊盼的,也没盼来侍寝的圣旨。
人人都不敢催不敢问,太后都没法问的,问了就是一句,侍寝之后即可封妃。
可是什么时候侍寝呢?那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的。谁敢催皇上这个呢?
拖着等着,又不敢放弃希望。也唯有要照顾十阿哥被迫跟着禁足的钮祜禄氏听见了这些话,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声,杭佳氏真是狡猾透顶,跟她儿子一个样!
难缠得很。
偏偏拿这样的人毫无办法。毕竟嘉妃娘娘可没有拦着皇上去赫舍里氏那里。是皇上政务繁忙自个儿不去的。
十阿哥和十一阿哥的风波,宫里也都传遍了。
太子和大阿哥这里知道了,却也不好出面做些什么。
他们如今大了,盯着的人太多,做什么反而不方便了。
别说太子和大阿哥,便是三阿哥四阿哥,要做些事情也都是不大方便的。
也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两个,为这事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问就说没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兄弟俩就等着十阿哥抄书抄完呢,抄完了能出来了,才能好好的‘教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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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阿哥经了此事,叫康熙夸的天天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还有些阻碍情绪的断奶倒是顺顺利利的给完成了。
他眼瞧着跟前的四个奶娘没走,还日日轮班陪着他,他就很放心了。
一日日的长大,这孩子的腿脚也跟着利落起来,就更喜欢往外跑了。
秋天倒是随着他高兴,有时候下雨都要在庭院里看大缸里是怎么积水的,到了冬天下雪,就更兴奋了。
雪越大越是要出门去瞧。
外头雪太大,瑶令不肯叫十一阿哥冒雪出去,就叫他隔着窗子站在屋里瞧一瞧就罢了。
十一阿哥还想端进来半桶雪,瑶令说屋里温度太高,拿进来很快就化掉了,十一阿哥才作罢的。
“主子,梁公公那头传话来,说万岁爷晚间怕是不能来用膳了。”
一听见万岁爷三个字,十一阿哥的反应比瑶令还快,立刻转头看向彩霞,问道:“为什么?”
十一阿哥很盼望康熙来的。
额娘不许他出去。他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阿玛的身上。就指望着阿玛能来劝劝额娘让他出去的,阿玛怎么能不来呢?
彩霞笑道:“回阿哥,自然是万岁爷有事要忙的。”
十一阿哥可失望了:“那好吧。”
瑶令看了十一阿哥一眼,问彩霞:“晌午叫苏大照着船模做出来的小糕点,可做好了?”
彩霞立刻会意:“做好了。方才小厨房就来回话了。说已经摆在隔壁屋子里了,这会儿都差不多晾好了,没有那么烫了,还有阿哥要的图纸,苏大都用饼纸给做出来了。请阿哥去尝鲜呢。”
跟着瑶令这样的额娘,十一阿哥是很难不贪吃的。
闻言眼睛都亮了:“额娘,要吃!”
瑶令笑道:“你先去吧。我与彩霞几个商议一点事情,回头去陪你。”
十一阿哥不疑有他,满心满眼都是吃的,况且自个儿额娘分管宫务,总有许多忙不完的事情,十一阿哥都习惯了,就牵着奶娘喜滋滋的去了。
瑶令支开十一阿哥,才问彩霞道:“皇上是为了什么事不能过来?”
康熙若果真政务繁忙,总会将她接过去的。为了团聚和陪伴,这雪也拦不住康熙想见她的心。
况且彩霞进来说那话的神情,分明就是有事。只是当着十一阿哥的面不便说。
这孩子太聪明了,偏偏年纪又小,过于耿直,不是很能分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瑶令怕他不经意就把话说出去了,反倒泄露了什么,所以才把孩子支开的,不是刻意要避开他的。
彩霞这才道:“今儿雪大,万岁爷怕夜里看不清路太子出宫有危险,所以今儿放学就早些。”
“结果太子爷的马车还没到太子府就和佟府的马车撞上了。谁知佟府的马车里坐的是佟国维佟大人家里的二小姐。太子爷吓得立刻就骑马进宫了。这会儿正歇在武英殿里呢。万岁爷那里正在生气,梁公公的意思,怕是又要辛苦主子走一趟去劝劝了。”
第93章 拒绝
和佟国维府上的二小姐马车撞上了?
瑶令想,那不就是佟佳氏的亲妹妹么?
她那个妹妹比佟佳氏小许多,早些年听说还小的,还不曾记在名册上,但按着年龄来看,也十四五岁了,下届选秀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应当是要记名参选的。
康熙处置了佟佳氏和佟国维的两个长子,别人没有参与那些事情的还是一切照旧。佟家的权势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佟家几个有能力的人,还是很得康熙重用的。
“太子有没有事?”瑶令问道。
彩霞道:“太子爷无事。风雪太大,太子爷的马车是直行的,据说是因为佟家赶车的车夫没瞧见,就一头撞上来了,所幸太子爷身边的侍卫发现的及时。佟家二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也没有受伤。”
瑶令道:“就撞的这么快,先前太子身边的人,就一点没注意到?”
彩霞说:“正是这个意思。万岁爷也是为了这个生气。”
两边撞了马车,太子还挺担心的,怕是哪家的官眷,问了才知道是佟家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各自料理妥当就好了。
偏问明身份后,佟家二小姐要当面见太子道谢,太子知道汗阿玛给他看好了几家太子妃的人选,只是具体哪几家太子不知道。
但太子知道佟家这位二小姐如今到了年岁,正是记名参选秀女的年纪,这太子怎么敢见呢?是生怕佟家二小姐也跟赫舍里氏似的,是要进宫的。
太子可不敢见。
这就被吓回宫里了。
太子自搬到太子府后,这精神比之从前可好了许多了。
如今更是长高许多,翩翩少年郎,又有从前那温润如青竹般的气质,确实是十分惹眼的。
轻易不会有什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这都能被佟家二小姐吓回来,真不知这位二小姐做了什么让太子这么避如蛇蝎的。
彩霞轻声说:“太子爷不曾细说。万岁爷也没有细问。但显然佟家二小姐是意在太子爷的。万岁爷生气,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佟家虽是记名,但也是要参选的。参选就会有落选的可能。
按照小佟佳氏这样的出身,不是没有可能再进后宫来做嫔妃的。但可能位分上就比不过其姐当初了。
再加上佟佳氏的拖累,和如今宫里的情形,小佟佳氏的前程恐怕也不会怎么好。
再一个便是指婚给宗室。
佟家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把注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制造这样的风雪偶遇,不就是想叫太子喜欢小佟佳氏,在太子身边博一搏么?
这姐姐做了康熙的贵妃被废了,妹妹再给太子做女人,这不是全乱了?
也难怪康熙生气。佟家如今也太不讲究了,要真成了,将来太子如何自处?这还怎么称呼呢?
瑶令没问过康熙这事,但她想,康熙肯定不会愿意将小佟佳氏给太子做太子妃的。
这太子妃就是将来的国母,怎么又能叫佟佳氏的人拿去了呢?
瑶令到了隔壁,十一阿哥吃的满嘴糕点,见了瑶令高兴喊了一声额娘:“额娘,一起吃!”
瑶令吃了几块,确实是酥脆可口,味道很不错的。
“福煊,额娘要去乾清宫一趟。”
十一阿哥眨眨眼:“阿玛不是在忙吗?”
方才他都听见了的。阿玛不能来,心里还老失落了。
瑶令道:“是在忙。但是见额娘的时间还是有的。”
十一阿哥一听眼睛就亮了:“那我也要去!”
瑶令微微一笑:“好。可以。”
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长春宫里,瑶令怎么都是不放心的。
她这会儿过去了,康熙不是生她的气,指定能哄好。这么大的雪,康熙也不会再让她来回折腾了。
乾清宫那边暖阁也有儿子睡的地方,那边地方大,也不会耽误她和康熙的事儿,况且儿子去了,也能跟着一起哄康熙,自然是很好的。
十一阿哥一下子就高兴的不得了。
不让他玩雪也是挺让人失望的,但是额娘能带着他一起出去,那不是就能感受到外面的风雪了么。
男孩子的心哪怕是小时候都是对外界的事务十分雀跃的。
他叫他身边的奶娘,要好好的打包几块漂亮的小糕点,他要带过去给阿玛吃。
瑶令让人把十一阿哥打扮的像个小熊似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虽然叫力气大的太监全程抱着,但十一阿哥身上的衣裳也不许太过笨重了,若是到了好走的地方,也能下来走两步感受一下的。
这么大的雪,瑶令也不敢做肩辇,更不敢坐轿子,就怕太监们脚下不稳把人给摔了。
横竖外头有扫雪的,就这么走过去也不远,还能活动活动筋骨,倒是挺好的。
宫里的伞这些年早改良的极好了。
这会儿能遮挡风雪,扇骨都是极其稳固的。
十一阿哥叫人抱着,过了一会儿他下地走,黑亮的眼睛里头都是笑意。
瑶令是不许他在风雪里说话,否则这会儿就能听见十一阿哥快乐的欢呼了。
瑶令喝十一阿哥被迎进了乾清宫。
在炉边站了片刻,身上的凉意还没完全落下,康熙就大步走了出来,直接把十一阿哥抱在身上,又过来抱着瑶令。
他沉声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过来了?”
瑶令就笑,十一阿哥大声道:“我想阿玛啦!”
十一阿哥笑着看了看自己额娘,凑到康熙耳边低声道:“额娘也想阿玛啦。”
康熙一下子就笑了。
瑶令的脸有点红,但没有否认。
梁九功在后头跟着主子们进去,瞧见康熙身边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散了,连目光都温柔起来,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十一阿哥真厉害啊。两句话就叫万岁爷消气了。
别说万岁爷了,便是他们这些奴才们,谁看见十一阿哥的笑脸心不软乎乎的呢?
十一阿哥可招人疼了。
十一阿哥进了暖阁,还被康熙抱在怀里,他就挣扎了一下,示意康熙将他放下来。
站在坐榻上的十一阿哥小心翼翼的从小衣裳兜兜里拿出来他精心打包的糕点,送到康熙跟前,甜滋滋地笑:“阿玛,吃。”
瑶令知道儿子爱出门,有些小东西十一阿哥不喜欢给奴才们带着,他喜欢自己带在身上,都是他自个儿钟爱的小玩意儿。
瑶令就让人给十一阿哥的每套衣裳都做了配套的小包包。
有双肩的也有斜挎的,都是十一阿哥钟爱的冷淡机械风,十一阿哥喜欢的不得了,出门的时候一定会背着搭配好的包包。有时候也会混搭。
这糕点十一阿哥精心藏在包包的小兜兜里,一路护着,一点磕碰都没有,打开来放在康熙跟前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这糕点没有被风雪吹着,也不会特别冷,康熙看着就眨了眨眼睛,有点酸涩有点幸福。
儿子太贴心了。
康熙望向瑶令。
瑶令笑道:“今儿才做出来的。是十一阿哥喜欢的模具做出来的。万岁爷尝尝吧。臣妾尝过了,味道很好的。”
十一阿哥看着康熙吃了,眼睛亮亮的问:“阿玛,好不好吃?”
康熙看着十一阿哥这模样,倒是又想起瑶令早年那会儿,也是这样眼睛亮亮的眼神纯净地问他,万岁爷,奴才做的好不好吃?
一个恍惚,康熙就把十一阿哥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好吃。”康熙说。
十一阿哥就高兴了,坐在康熙怀里。父子俩你一个我一个的,把剩下的糕点都吃完了。
瑶令将父子俩的手都擦净了,又叫他们用热水洗了脸,盯着康熙喝了一盅热茶,十一阿哥吃了一盅热羊奶,胃里头暖呼呼的,父子俩都是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困了。”吃饱喝足的十一阿哥待在阿玛额娘身边,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犯困了。
康熙抱着他:“困了就睡。阿玛抱着你睡。”
“好呀。”这么点的小朋友没有心事,躺在阿玛的怀抱里温暖的很,说睡就睡了。
瑶令伸手轻轻摸了摸十一阿哥的小脑袋。
这孩子向来睡眠质量很好,除非是他自己睡饱了,否则轻易不会醒过来的。
瑶令想,这孩子的头发长的很好,过了这个冬天,就可以慢慢留头了。
倒不是她自夸,十一阿哥长得是挺好看的,眼睛又大,而且遗传了康熙的凤眼,就算脑袋上顶着个小啾啾,也是个漂亮的小孩,长大了也是个好看的帅哥。
“臣妾都知道了。”康熙握住瑶令手的时候,她轻声道。
“太子既受了惊吓,怎么还一个人去了武英殿呢?”
毓庆宫那边是暂时空置了。
太子进宫来需要安置,都是去武英殿那边。
康熙道:“大约是这几日受凉,说是有点咳嗽,吃了药快好了,不肯待在朕这里,怕把病气过给了朕。还说福煊总会过来,不能将病气留下,怕耽误了弟弟。”
“且这样的时候,不让外头乱猜,他待在武英殿也好些。若我们父子在一起,便是什么都不说。外头的人也要揣测出个一二三四来了。”
瑶令道:“纵然这会儿太子不在万岁爷这里。怕是外头的人也要揣测的。风雪天,佟家二小姐的马车撞上了太子的马车,这话传出去,怕是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的遐想来。”
“万岁爷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呢?”
瑶令想,若是康熙存了一点要把小佟佳氏纳进宫中的想法,管外头风雪多大,她也得把孩子叫起来就离开这儿。
康熙道:“朕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早在佟佳氏出事的时候,佟国维便曾提出来过,想要把二女儿送到宫里来替代佟佳氏赎罪,顺带着照顾五公主,康熙没有同意。
哪怕小佟佳氏送进来不求什么高位分,康熙也没有同意。
让佟佳氏进宫,进宫便是贵妃,这是康熙对佟佳氏,准确的说,是对额娘族中的依赖与期待。
可是佟佳氏辜负了这样的厚待。康熙就不能再把这样的期待付出去了,再让佟佳氏的女儿入宫,那她们会如何与瑶令相处?
康熙不愿意再冒险。现在有了十一阿哥,就更不能冒这个风险了。
要是小佟佳氏又联合家里的兄弟干一回坏事,那岂不是佟家的男人都要获罪了?既然有能力有精力,就该好好的经营自己报效大清,为何非要与旁人过不去?
小佟佳氏到了年岁,记名参选秀女。康熙不打算将其纳入宫中,甚至没有打算指婚给宗室,而是选择赐婚给八旗,若是令其自行嫁娶,也令康熙是不放心的。
这事原本不急,康熙是想着过两年选秀的时候办是一样的。
佟家暗地里揣摩准了康熙的意思,觉得自家二姑娘进宫无望了,这就盯上了太子,想着太子这会儿正是年纪,若是撞出什么绯闻了,佟家二姑娘就成了太子妃了。
望着瑶令眸中盈盈光亮,康熙下定决心了。
“梁九功。传旨。”康熙道,“给太子赐婚。”
三阿哥的年纪还不到,佟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三阿哥的身上,所以倒是不必着急定下三阿哥的婚事。
给太子定下的是瓜尔佳氏。其父都统石文炳,汉军正白旗的出身,这个身份不是那么太好的出身,但祖辈算下来,也不差了。
太子这样的身份,若是娶太高的身份,怕不是将来被太子妃的娘家牵制,那自然是不好的了。
瓜尔佳氏的出身,以太子来说,足够牵制了。
康熙定在来年秋给太子大婚,如今既然定下来,自然是要筹备起来的。具体是哪一日,就等着慢慢来选,等妥当了定下来,也就等着太子成婚了。
康熙的意思,回头会给佟国维传话,小佟佳氏的婚事不在京城。
“朕将她嫁到盛京去。那里的勋贵八旗贝勒王爷宗室都是有的。朕给她挑,挑好了就赐婚。”
明面上也不必说出来,佟家那边只需要一个暗示,也就闹不出什么事情来了。
康熙盘算好了,一一说给瑶令听。
十一阿哥是睡熟了的,康熙怕后头一直这么抱着不舒服,就慢慢将孩子放到边上柔软的被褥里头了。
屋里的坐榻宽大得很,十一阿哥安置在里侧,康熙和瑶令就坐在外侧。
刚把十一阿哥安置好,康熙一回头,就感觉到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脸上。
瑶令主动亲了亲他。
康熙目光闪动,把人捉到怀里,定定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其实甚少有这样热情主动的时候。
近两年在床榻上是肆意许多,但是这可不是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主动亲的。
康熙总觉得小丫头眸中闪动的光亮十分的动人,令康熙也情不自禁的想要亲亲她。
瑶令主动抱住康熙,笑道:“没怎么。臣妾就是高兴。”
康熙故意笑道:“太子成婚,你就这么高兴?”
瑶令道:“这个也高兴。”但她为的不是这个。
可她偏不说,只是眼睛亮亮的望着康熙,期盼着康熙自己能明白。
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相处都这么久了,康熙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他说不定就能明白呢?
康熙瞧了瞧熟睡的十一阿哥,这一大一小啊。
眼睛亮亮望着人的时候,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朕不会让小佟佳氏进宫的。”
康熙把瑶令抱在怀里,柔声道,“朕也不会去找别人。”
早先就没这个心思了。如今都几年了,适应了习惯了,反而觉得眼前的日子才是好的。
这丫头早已融入骨血之中,他是半点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的。自己宠着的人,怎么能自个儿再做什么事叫她难受呢?
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高兴。
这几年除了她也不曾碰过别人。之前怎么就没这么高兴?康熙想,闹不懂这丫头的心思。但她高兴就好。
瑶令仰头亲亲康熙的凸起的喉结,脸蛋红红的,眸中春水一片:“臣妾好高兴。”
她的声音小小的,只说给康熙一个人听。带着小勾子,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康熙就笑了,眸中暗色深沉:“那晚上留在这。”
瑶令甜甜一笑:“臣妾也没有打算走呀。”
康熙哄道:“那晚上朕试点新鲜的。你听朕的,不许喊停不许哭。”
瑶令脸一红:“可以。哭这个臣妾控制不了,但是可以,不喊停。”
说到后来脸都红透了,声如蚊吟。
康熙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今日这么好说话?”
瑶令目光流转:“万岁爷不懂的。”
康熙一笑,轻轻吻上去:“那你慢慢教朕知道。”
瑶令被亲的晕乎乎的,她想,康熙是明白的。
谁说他不懂了?他懂得很。
小佟佳氏没有进宫。是他主动拒绝了这个女人,瑶令当然高兴。
再没有什么佟佳氏的第三位皇后,也不会再有佟佳氏的贵妃了。
这怎么能不高兴?
瑶令望着眼前的男人,屋里的光线没有那么亮,他的轮廓却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似的,只稍稍望见一点,心中便是明晰。
他不再偏爱佟佳氏,不再偏爱佟家的表妹,现如今得到他最多宠爱的是自己。
瑶令想,她要把自己刻在康熙的心里,叫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放不下,叫他的神魂心湖都只能装得下自己。
第94章 庇护
惠嫔经常偷偷给大福晋吃能生儿子的偏方。
这事儿是过完年之后瑶令才知道的。
大福晋那时候地动后侍奉惠嫔,惠嫔本来就不甚喜欢大福晋,相处过后又觉得大福晋过于娴静,出身自然是不好的,就是这脾气不对惠嫔的胃口。
可瞧着大阿哥的模样,似乎还挺喜欢大福晋的。
惠嫔也就没说什么了。人选已经定了无可更改,她转眼又盯上了别的。
皇子里头大阿哥是头一个成婚的。大阿哥自己是长子,惠嫔就惦记着孙辈里头也要出头一个来。
惠嫔不愿意通过太医找药,就自个儿弄来偏方给大福晋吃。
本来频率不高,一个月一回的,结果太子赐婚的消息传来后,惠嫔就着急了,尽管太子还有大半年才成婚,惠嫔还是害怕被人抢了先。
大阿哥成婚这么久,大福晋一直没消息,惠嫔也着急。
大福晋是知道的,小夫妻两个私底下都谈好了,年纪小先不生,总要过了太皇太后这事再说。
可过了这么久,大福晋还没有消息,惠嫔就着急了。
大福晋不能违逆婆母的意思,顾及惠嫔的脾气,也不敢说大阿哥说的那些话,大福晋是知道的,有时候连大阿哥的话婆母都是不愿意听的,她就更说不好了。
所以变成半个月给一回偏方,大福晋也勉强吃了。
过年的时候太过劳累,大福晋的身体就撑不住了,一过完年就病倒了。
听说大福晋病的卧床不起,瑶令都吓了一跳。
“我瞧她好好的,怎么病得这么重了?”
荣嫔道:“这孩子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又很是稳重。她年轻,也不至于身子骨这么差,这都是胡乱吃药闹的。”
荣嫔叹气,就把事情说了。
荣嫔道:“这孩子一声不吭的,谁也不知道。我估摸着大阿哥也是不知情的,他如今在外办差,恐怕不知道惠嫔给他福晋吃药的事。还是我的三阿哥看不下去了,听见些风声,来悄悄跟我说的。”
“三阿哥说,别叫他们把大福晋整死了。”
荣嫔想起三阿哥当时紧张兮兮地说,额娘,我怕死人。别让阿哥所死人行吗。
荣嫔这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三阿哥什么好。叔嫂避嫌,要不是三阿哥怕这个,三阿哥也不会来说的。
“惠嫔将这事儿瞒的死死的,谁也不知情。她还想着私底下给药,叫大福晋自己吃了,把身子骨养好了再出来。这都七八日了,还没叫太医去瞧过。”
瑶令觉得惠嫔简直不可理喻:“大阿哥夜里还是要回宫的,他不知道他福晋病了?”
荣嫔道:“惠嫔跟大阿哥说,是大福晋过年时累着了,下红没走,才要多躺几日的,叫大阿哥这几日别闹他福晋。这就混过去了。大阿哥对自己额娘的话,也没起疑心。”
瑶令冷嗤一声:“照他们这么整,没准大福晋就真的给整死了。”
惠嫔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晓事了。
不折腾大阿哥就折腾他福晋,没人折腾她就过不了日子了。
荣嫔道:“这事我出面只怕都没用。更指望不上宜嫔,我就只能来找你了。眼下也顾不得别人,先找太医和宫里的嬷嬷,正经给大福晋看看才是应该的。”
不然都不知道大福晋的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好好的八旗姑娘家,嫁到宫里来给皇子做媳妇,总不能真的让惠嫔给弄成什么样了。这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的脸。
到时候谁还愿意把女儿嫁到宫里给皇子做媳妇呢?
贵妃高高在上,是绝不会管这些闲事的。她的十阿哥也还小,估计都不会去想这些事。
“我应该去的。”
瑶令是不知道,这会儿一知道了,立刻就收拾起来,叫人去传了宫里女科最好的太医,又让彩霞跟着一道去。
彩霞若细算起来,也算是宫里的姑姑了。
又是她身边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太医看的,彩霞一看也能知道,这也免得叫了不熟悉的嬷嬷过去,大福晋心里慌张。
这孩子心细,若是瞧病,肯定是不能不顾惜病人的感受的。
瑶令又叫荣嫔:“咱们一道去吧。”
瑶令道,“我怕我一个人去,会忍不住把惠嫔骂个狗血淋头。”
荣嫔就抿着唇笑了:“好。咱们一道去。”
嘉妃与荣嫔带着奴才们,身边跟着太医浩浩荡荡一群人往阿哥所去了。
这行踪没有遮掩,当然宫里都知道了。
大福晋这里瑶令还是提前打了招呼的。
她也怕贸然带这么多人过来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瑶令没让小宫女去,是让紫月去的。
她嘱咐紫月:“你就同大福晋说,让她病着也不必起身穿衣裳收拾打扮,只要身上舒坦就成了。我和荣嫔娘娘也不是外人,不会带外头的人进她的内室。叫她放宽心,就是听说她病了,带着太医来给她瞧病的。叫她别害怕。”
瑶令和荣嫔也不是过去折腾孩子的,肯定是要事先与大福晋说明的。要不然这一番折腾,孩子的病更重了怎么办呢?
瑶令来的时候,果然就和荣嫔两个去看的大福晋。
大福晋可比过年时瘦多了。
见了瑶令和荣嫔,忙就要在床榻上起身行礼,让荣嫔摁住了。
荣嫔道:“不必拘礼了。咱们是来看看你的,正经叫了太医给你瞧病。好孩子,你这个样子是拖不得的。既然嘉妃娘娘和我都知道了,必然不肯叫你这么瞒着的。”
大福晋眼底有泪,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道:“儿臣多谢嘉妃娘娘,多谢荣嫔娘娘。”
大福晋果然是病得厉害。
惠嫔与大阿哥的话倒是也没有太说谎。
大福晋确实是下红,却不是因为没干净,而是大福晋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孩子还没坐稳,就一个劲的吃惠嫔给的那些偏方,眼瞧着孩子坐不住,才会淅淅沥沥的下红的。
若是再不好好的保胎,这个孩子再过几日就没了。
这可真是好消息里夹杂着坏消息。
大福晋的脸都白了,手捂着肚子不知所措。
瑶令怜惜她,问太医:“若不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再好好的保胎,这孩子能留下来吗?”
太医道:“回娘娘,若是好好保养,这孩子可以安稳下来。往后几个月都精心护着,便能顺利生产。”
瑶令点点头:“如今最要紧的是大福晋的身体。你们出去斟酌药方,先将大福晋的身体调养妥当,这孩子能保住自然是要保住的。但绝不能太过耗损大人的身体。须知大人身子骨不强健起来,孩子也坐不稳的。”
太医应是。
自个儿出去琢磨方子。大福晋有孕在身,肯定是要将大人和孩子都兼顾到,才能都平安妥当的。否则这时候大福晋若保不住孩子,对大福晋的身体也是极大的打击和损耗。
好在看的及时,此时谨慎用药,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外头宫女报说惠嫔娘娘来了,瑶令就瞧见放松下来的大福晋又紧张起来了。
瑶令心里啧了一声,瞧给孩子吓的。
瑶令让荣嫔留下陪伴大福晋。荣嫔这个人温和,待孩子也好,有她在,就能好好的安慰大福晋。
出去见惠嫔,瑶令就够了。
瑶令出去前,荣嫔还瞧了她一眼,她冲着荣嫔点了点头,示意荣嫔放心。
心里却想,把孩子折腾的这么惨,不骂一骂惠嫔怎么能解气呢?
惠嫔听见阿哥所的消息,说嘉妃和荣嫔带着太医直奔阿哥所而去,进了大阿哥的院子,惠嫔就慌了。
结果等她赶过来,就遇上了瑶令。
惠嫔自然要给瑶令行礼问安的。
瑶令坦然受礼:“惠嫔坐坐吧。先不着急进去。和本宫说说话。”
惠嫔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此时的嘉妃可不同于从前的掌事宫女了。就算是刚入宫那会儿的嘉嫔,也是和现在不能比的。
皇上的独宠,家族的兴旺,还有嘉妃本人因权柄不断提升的气场,都让嘉妃身上的气势热烈焰盛,这早就不是从前的嘉妃娘娘了,而是几乎不输于贵妃的存在。
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嘉妃比贵妃还要厉害。毕竟贵妃不得宠啊。
嘉妃这样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惠嫔就有点害怕,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的。
“臣妾听说,娘娘给大福晋请了太医瞧病。”
瑶令道:“不请能行吗?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把自己的儿媳妇作弄死?从此之后,皇子们就都不要娶媳妇了。被人误会宫里的有子嫔妃都是恶婆婆,见不得媳妇好的。”
惠嫔还不知道检查的结果,一听瑶令这样说,她更慌了:“臣妾不是这样意思。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敢问娘娘,伊尔根觉罗氏可还好么?”
“好啊。怎么不好呢?有本宫在,自然能留得她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
瑶令道,“若是没有你给她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这孩子的身体会更好。也不至于要卧床保胎。惠嫔,我可告诉你,这孩子不管保不保得住,往后伊尔根觉罗氏的性命都是最重要的。有了她,才能给大阿哥生儿育女。”
惠嫔一听说大福晋有了身孕,这心里头一下子高兴起来。又听瑶令说保住孩子如今是很不容易了,一下子又有些心慌,忙保证绝不再给伊尔根觉罗氏乱吃东西了。
瑶令总还是信不过她的,又不能真的把人怎么样,她嘱咐了人好好照顾大福晋,生怕惠嫔因为大福晋有了身孕又做些别的不妥当的事情来伤了大福晋的身体,因此还是让人盯着大福晋这里的。
她告诉惠嫔:“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瞒着她身体状况的事情发生。眼前这事情,本宫也会如实禀报皇上知晓。这是你儿媳妇,但也是皇子的嫡福晋,容不得你再这样一意孤行的乱来。”
她不能将惠嫔怎么样,却不代表康熙也不能动惠嫔。瑶令想着,似惠嫔这样瞎弄,非得吃个教训不可。
惠嫔一听果然就为自己担心起来,本来十分的心在大福晋身上的,现在就只有两三分了,其余的全是为了她自己担心。
惠嫔和瑶令的关系并不融洽,也没有什么要好的交情,见瑶令气成这样,话也说的好不容情,显然是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的。
如今在康熙那里,惠嫔也没有什么旧情在了,她甚少见康熙,虽说嘉妃独宠,但康熙还是会和荣嫔宜嫔几个说说话,但惠嫔连这个都少了,她心里头只有畏惧恐慌,不知康熙要怎样罚她。
到了这个份上,瑶令才许惠嫔去看看大福晋。
瑶令不会叫事情晚一步,早让人将事情的原委报到乾清宫康熙跟前去了。
康熙议事的空隙里听见这些事,当即就有了反馈。
大福晋是要保胎的病人,不能久见人的,到了时间瑶令就让人将惠嫔请出来了。
荣嫔安安静静的,还能在里头陪着大福晋。大福晋如今这个样子,哪怕是睡着了,瑶令也不放心她自己呆着。
瑶令与惠嫔道:“皇上的意思,是叫你在自己宫中反省自静,这段时日大福晋由本宫照料,之后的事等看看大福晋的恢复再说。你就不要指望孩子这个样子还要爬起来给你请安侍奉了,你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别闹她,也是你做婆婆的好处了。”
“还有宫里的事务,你既这样糊涂,往后就不要协理宫务了。先修自身,想清楚你自个儿该做的事,别的就不必理会了。”
这是康熙的话,惠嫔不敢有违,老老实实道:“是。臣妾遵旨。”
这还是叫瑶令来传话的,若是梁九功亲自来传旨,惠嫔颜面尽失,怕是惩罚更重些。
惠嫔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没影响到大阿哥就成。
至于丢了协理宫务的权力,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惠嫔想,只有等着以后大阿哥有了出息,母凭子贵,或者还有一天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方才她在里头还悄悄找了荣嫔讲情,但这样的事,荣嫔也帮不上忙了。
惠嫔想,只要大福晋平安,这胎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一个小阿哥,便是皇上的皇长孙,到时候再有什么也是没有的事了。
她这一辈子也就还能靠着儿孙起复了。
瑶令就让惠嫔回去了。
她盯着惠嫔的背影,心里却在想。倒是头一回对惠嫔这样伴着康熙长久的妃嫔疾言厉色的。
从前还是多少念着一点她们伴着康熙长久的情分在的,她也不愿意太过不近人情,可如今瞧着,总有人仗着这一点情分就不自觉的生事,要是由着她们祸害人,还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们在不应该糊涂的年纪过早的糊涂,就不能再做协理六宫宫务这样的事情了。不然惠嫔将来说不得还要生事。
虽没有和康熙见面,但一听康熙的处置,瑶令心里就明白了,往后惠嫔再没有协理六宫的可能了。
不论是她还是康熙,断然不可能让这样谋害孩子性命无视孩子身心健康的嫔妃拥有处置宫务的权力。
康熙的意思她也明白,从此之后,孩子们都还是要她庇护的。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这宫里的人心从来就没有变过。哪怕是亲母子,能真心相待的又有几个人呢?
瑶令叫人去打听:“看看大阿哥在做什么。晚上回来不回来。将这里的事与大阿哥说一声,看看他是怎么个章程。”
荣嫔柔声细语的安慰,又将康熙的意思与大福晋说了。大福晋起先是紧张害怕,是怕惠嫔又要对她做些什么,或者叫她吃些什么东西。
后来听说惠嫔不能再来,由嘉妃娘娘照顾她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大福晋的心就定下来了。
这一品尚书家里养大的姑娘,又岂是真的那样柔软良善任人欺负的女孩儿呢?无非是因为惠嫔是婆婆,总得孝顺罢了。
现在万岁爷给她做主了,她就不怕了。
荣嫔瞧着大福晋的心定下来,又喝了药,便叫孩子睡了,她也跟着出来了。
知道有瑶令在,必然委屈不了大福晋的,荣嫔还有事务,便同瑶令说了一声,就回宫去了。
瑶令坐在大阿哥的院子里喝茶,瞧着上下都叫大福晋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心里倒是越发喜欢大福晋了。
果然还是康熙的眼光好,会选人。经过此一事,往后大福晋也该立些气性,不能总惯着惠嫔的糊涂了。
不过,她还是得料理料理大阿哥。大阿哥若是也稀里糊涂的,往后这日子就更难过。
她是看着大阿哥长起来的,总觉得大阿哥不会也这么糊涂。
之前在太子那里,瑶令早早就树立起了长辈的心态,如今到了大阿哥这里,她是驾轻就熟,半点不适应都没有,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
大阿哥匆匆回来,一见院子里坐着的瑶令,他的脚步就是一顿。
瑶令早看见他了:“进来。杵在那里愣什么?”
明明嘉妃娘娘是二十出点头的年纪,娇艳如花漂亮的不得了,大阿哥却在听见这几个字后莫名头皮发麻,总觉得后脖颈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
比见汗阿玛还要紧张。
大阿哥默默走过去,总觉得嘉妃娘娘跟过世的太皇太后似的,气势越来越强了。
瞧瞧眼前的这些事,大阿哥觉得自个儿在外头的历练半点用都没了,他心里有点发怵,嘉妃娘娘该不会要责打他吧?
第95章 生辰
“儿臣给娘娘请安。”
大阿哥乖觉得很,过来就请了个标标准准的礼。
瑶令抬手叫了起,没叫大阿哥一直跪着,却也不叫他坐着,就这么站着听。
瑶令说:“你福晋同你额娘的事,你知道了?”
大阿哥规规矩矩地道:“儿臣已经知道了。”
大阿哥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在嘉妃娘娘跟前是这么老实的。但此刻叫他熊,他也熊不起来。
在外头办差听见那些事,大阿哥的心都提起来了。
要是发现的晚了,他和福晋的第一个孩子就没了。
这还得感谢荣嫔娘娘和嘉妃娘娘。若是嘉妃娘娘不插手,福晋只怕真的要有事。
去年大阿哥就想明白了,地动的时候为了汗阿玛和嘉妃娘娘出头,其实他心里是很将嘉妃娘娘当作长辈看待的。
也不是什么庶母,比起他亲额娘,嘉妃娘娘从来都是照看他许多的。
他也没有太子心里那么多的顾及,现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尊敬嘉妃娘娘同他尊敬亲额娘是一样的。
别说是他,便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还有七阿哥,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瑶令道:“就这么着回来,你外头的差事要不要紧?”
大阿哥道:“儿臣今天的差事已经做完了。听见宫里的事,儿臣交代一声就回来了。”
瑶令点头,这就好。总不能为了训孩子把孩子的差事给耽误了。
“你额娘糊涂,将你福晋折腾的不轻。”
瑶令道,“你也不是日夜同你福晋在一起,但总归是夫妻,总还是要在一处相处的,难道就一点没察觉?”
瑶令先前不是很管大阿哥的事。
但听说大阿哥有了大福晋后,也甚少去惠嫔给的两个妾室那里。
小夫妻两个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若是没有惠嫔在里头作妖,怕是还能更好。
大阿哥是挺喜欢伊尔根觉罗氏的。他成婚的时候,倒没有想过要娶个什么性情的福晋。只是想,甭管什么性情,难道他还镇不住?
结果娶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意外的叫他喜欢。
他院里的事,伊尔根觉罗氏都打理的很好。额娘那里也不必他担心,他就只管一门心思的办外头的差事。
每回问福晋好不好,伊尔根觉罗氏都望着他笑,说自个儿很好。
现在想起来,大阿哥才意识到,从年前起,福晋望着他的笑就已经很勉强了,是他一心在差事上,疏忽了福晋的感受。
大阿哥很自责:“是儿臣的错。儿臣疏忽了福晋。”
瑶令道:“你成婚的时候,皇上就同你说了,不着急要孩子。这一点你们倒是做的很好。只你额娘自个儿着急。如今这个年岁,却也不是太早,但还是叫人悬心的。”
“你福晋这一胎很凶险。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要看你福晋的身体能不能养好。你额娘眼里怕是只有这个孩子,我同她说的话,怕是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可这是你的福晋,你自个儿但凡心疼她,若孩子保不住,你也不要责怪她。你们年轻,以后还会有的。最重要的是你福晋的身子。”
“若是你好好的照顾她,她自个儿争气,孩子能留下来,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大阿哥到底跟康熙是不同的。
大福晋现在这个样子,瑶令是真怕大阿哥说什么做什么伤了大福晋的心。
女孩子要想在这宫里活下去,总是不容易的。若她几句话能让大阿哥体贴伊尔根觉罗氏一些,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大阿哥是真的挺满意这个福晋的,听见瑶令的话,忙道:“儿臣知道了。不管孩子如何,儿臣都不会责怪福晋的。”
大阿哥也听见惠嫔唠叨过许多次,想要他先添个阿哥,争取将皇长孙的名头拿下来。
说实话,大阿哥先前是有些意动的,但这会儿福晋这一胎这样凶险,他也不敢想这个了。要是福晋真有什么事,话说出去,他自己将来怎么办呢?
上次在街上的讲演,大阿哥如今在民间的名声极好,连带着朝中的朝臣们对大阿哥的印象也挺好的。
大阿哥不想自己苦心经营拼出来的一条路就这么断了。
大阿哥道:“福晋养病养胎的时候,儿臣也不会让额娘过来的。儿臣更不会让福晋过去的,福晋也不会再劳累。娘娘放心。”
对于惠嫔被处置了宫权的结果,大阿哥倒没有什么说的。这事儿是汗阿玛亲自处置的,谁也不能置喙,更不能说什么。
况且额娘给他福晋乱吃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的。他太了解额娘的性子了,若是这一回不吃点亏,下次还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来,这会儿额娘能安静些,对他对福晋都是有好处的。
瑶令很满意:“你能这样体贴你福晋便是很好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照顾你福晋的身体。这原本该是你额娘的活儿,现如今给了我,我就不能不管了。只是你自个儿也要上心。”
瑶令瞧见身边都是自己人,便索性说的更明白些,“你是皇上长子,我这里叫人盯着的就更多了。你福晋有了身孕,本来就怀的不好,就怕有人存心从中作梗。我替你盯着,你自个儿也要留心。若能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八个月,才是妥当了。往后养育孩子,就更靠你们夫妻自己齐心协力了。”
瑶令当时怀着十一阿哥的时候,康熙将她护的滴水不漏。瑶令自己也是十分的小心,因此才没有出事。
但是大福晋这里,大阿哥的这个院子并不是滴水不漏的。这也不是瑶令自个儿的正经儿子儿媳妇,不能送人进来,便只能提醒大阿哥自己注意了。
想要害瑶令的人害不到她和十一阿哥,说不准就会把手伸到大福晋这里来。
康熙指定她来照顾大福晋,大福晋若是出事了,她难辞其咎,隔着一层事故,以后也就难见大阿哥了。
大阿哥目光一肃:“儿臣知道了。”
他当众讲演站在了嘉妃娘娘这一边,打击他就等于打击了嘉妃娘娘。福晋的这一胎,还有福晋的身体健康,着实至关重要。
瑶令问了大阿哥,知道大阿哥今日不会再出去了,夜里有大阿哥陪着大福晋,瑶令也放心些,便回长春宫去了。
知道福晋睡着,大阿哥也没有过去福晋的住处打扰她。
他将院里的管事太监叫来,好好的吩咐了一番。
这管事太监是他自己培养起来的。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是他自己的心腹,值得信任,将前院的事尽皆托付给他,是绝不会再有差错的。
当初大阿哥瞧见太子府上添了管事嬷嬷,心里还很不以为然的,他这样的性子,最受不得嬷嬷的管束了。
如今却觉得,这院子里确实是需要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看着才行。尤其是福晋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照顾的。
“将福晋身边的嬷嬷悄悄的请来。”大阿哥吩咐道。
福晋嫁进来的时候身边跟着陪嫁嬷嬷。
两个嬷嬷进来只管着福晋身边的事,一点都不沾染大阿哥院子里的事情。福晋管家,两个嬷嬷也没有插手这院子里的用人。
有大阿哥镇着,大福晋又得大阿哥的喜欢,因此福晋管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
大阿哥冷眼瞧着,福晋的这两个嬷嬷确实是不错的,经验丰富规矩也好,给福晋助力良多,只是权力有限,也不可能更多的护着福晋了。
大阿哥就想着,也不必从外头请人了,现在顾惜福晋的胎和身体,两个嬷嬷正好提起来管家和监管后院的事。
大阿哥从没有想着把管家之权交给旁人的,他现在更不可能将两个妾室提成侧福晋,唯一倚重的便是福晋了。
也只有福晋自己带进来的嬷嬷盯着后院,大阿哥才能放心。也才不至于出事,将嘉妃娘娘牵扯进来。
大福晋睡着的时候,大阿哥将院中的事情就吩咐妥当了。
等大福晋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大阿哥坐在她跟前。
屋里的宫灯被点上小小的一盏,光更亮些。
大福晋忍不住遮着脸:“爷先出去。妾身还未曾梳妆呢。”
大阿哥握着大福晋的手:“哪里就同我生分客气成这样了?此番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此后再不会叫你受委屈了。”
大福晋觉得大阿哥很不一样了。
若是往常,他必定没有这么体贴的。虽待她也好,但还是和现在不一样的。
大福晋显然更喜欢现在的大阿哥。
她目光盈盈,将大阿哥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爷放心,孩子很好的。妾身一定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大阿哥轻声道:“好。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少年夫妻都还年轻,之前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也不全然都是好。这是经历的第一道坎,倒是让两个人的心更近了些。
大福晋试探道:“额娘那里——”
大阿哥道:“额娘那里你不必担心。”
大福晋又问嘉妃娘娘那里。大阿哥顿了顿,说道:“以后嘉妃娘娘那里,就如同待额娘般尽心。还有荣嫔娘娘,等你身子骨妥当了,爷带你去给荣嫔娘娘磕头。”
大阿哥想,还有老三。以后也是要关照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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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六年春三月,是康熙定下的第二次南巡的日子。
上一次南巡还是在三年前。
三年的时间,足够大臣们将黄河淮河沿线好好的治理一遍了。
这次南巡,就是康熙要沿途去看一看两河流域的治理情况的。亲眼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规划的。
康熙为此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很多的时间,他是一定要亲眼看一看的,并且尽力让这些工程维持的更久一些,让沿途的百姓们能够更好更安定的生活。
此番出门,康熙将太子带上了。
如不出意外的话,等太子再回来,大婚就已经筹备好了,不多时就要定下大婚的时日了。
此番出行,贵妃、嘉妃、宜嫔、戴佳贵人随行。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还有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都带着一起出去了。
还有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也是一道跟着出门的。
荣嫔留下来处理宫务,并照看大福晋的身体。
本来康熙没有点公主们出门,可瑶令想着,阿哥们都出去了,公主们如今也大了,一道出去看一看也是很好的。
公主们难得有这样出门的机会,以后也不知下一次在哪里,能出去还是尽量出去的好。
况且康熙如今眼下也就只有这么四个亲生的女儿。
大公主乃恭亲王女,抚养宫中,因身子不爽快,这一次就没跟着出去。
康熙待女儿们也好,添一笔,将女儿们也带上了。
四个公主的生母都没有随行,但四公主的额娘郭络罗贵人是宜嫔的亲姐姐,因此四个公主的事就一道都归了宜嫔管着了。
对于这次的出行,最激动兴奋的莫过于十一阿哥了。
他年纪还小,似他这么年幼的小阿哥,康熙第一次南巡的时候都没带着去。
这回将他带着,是康熙实在舍不得把孩子一个人留在紫禁城里。
也是十一阿哥壮实又活泼,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探索和好奇的欲望。这次将他带出去,也能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更能锻炼他的体魄。
这孩子不爱生病,体质也好,种痘的时候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就这么直接过来了,康熙当然能放心的把他带出来了。
彩霞和紫月指挥小宫女们按照单子收拾行李的时候,十一阿哥就忙前忙后的奔跑,晃的瑶令都眼晕了。
“福煊。要不,送你去找你五哥玩一玩?”
瑶令实在是想把这孩子打发走一会儿。
她这里要收拾她自己和十一阿哥的行李,还要收拾康熙这一路出去的行李。
这两年,康熙的随身事务多是她在打理,就连梁九功都习以为常,有什么事做不了主的,就总是来问她,倒是把储秀宫的贵妃丢在一边了。
瑶令当然乐在其中。可到了这会儿要出门的时候,光是拿着单子对行李就晕头转向了。
也幸而会有负责康熙出行的奴才们跟着核对,否则单是理清东西这一项,就够瑶令忙活的了。
“不要。”十一阿哥在各个箱笼之间飞奔,转头想了想,又问瑶令道,“额娘,我能去找三哥玩吗?”
他最近得了阿玛给的自鸣钟,很大的一个,十一阿哥很喜欢。
十一阿哥想把自鸣钟拆了看看里面都有啥。
满打满算这些个哥哥里头,对他玩的东西感兴趣的就只有太子哥哥和三哥了。其他的哥哥会惯着他,但是好像不大喜欢拆东西。
他不能去打扰太子哥哥读书,那就只能去找三哥了。
和三哥一起把这个自鸣钟拆了,三哥一定会很高兴的。等拆了之后,再原样装起来,那就更好了。
瑶令看出他的心思,道:“去吧。”
十一阿哥就抱着自鸣钟带着他的奶娘去了。
他倒是跑的很稳当,就是自鸣钟太重了,瑶令让彩霞追出去,把自鸣钟给太监抱着,十一阿哥就别抱着了,免得摔了。
三阿哥这会儿在荣嫔那里,瑶令很放心十一阿哥过去的。
她将心神收回来:“怎么就喜欢上拆东西了呢?这自鸣钟也就只有他和太子有。等拆坏了,看他怎么办。”
紫月在旁边笑道:“主子放心吧。便是拆了,十一阿哥和三阿哥也有法子原样装回去得。主子又不是不知道,这又不是第一回了。要不是前头保和殿里管的严,两位小主子怕是要进去把那个大的自鸣钟给拆了的。”
瑶令道:“那还得了。那就算是十一阿哥最小,怕是也要被皇上打一顿的。这孩子胆子太大了。跟三阿哥混在一起,就没个怕的。”
紫月倒觉得这样很好。十一阿哥这样活泼聪明,万岁爷是最喜欢的。宫里的皇子,合该就是这样龙□□猛的才好呢。
这里还没收拾完,康熙就传话来叫人接了瑶令去演武场。
这几日阿哥们都忙着收拾行装,演武场上空下来,倒是没人去了,康熙就叫了瑶令过去。
瑶令也不知道这会儿去演武场上做什么。将手头的差事交给宫女们处理,她就带着人去了。
康熙一见她就笑了:“穿成这样,怎么骑马呢?”
春三月的风光好,风晴日美,瑶令身上青翠的一套旗装勾勒的腰身纤细,穿的还是镶玉的花盆底。
很美很漂亮,康熙干脆道:“朕带着你跑一圈。”
康熙似乎兴致极好,瑶令倒是被颠的有点晕乎。
“万岁爷既要骑马,怎么不与臣妾说一声呢?臣妾好换了衣裳再来的。”
康熙就笑了,搂着人道:“换了衣裳,你不与朕在一起,朕怎么亲近你?这样倒是很好,朕很喜欢。”
瑶令求饶了:“万岁爷可尽兴了?先放臣妾下来歇一歇吧。”
康熙笑道:“罢了。今日原本也不是叫你来骑马的。不过你这个体力不成,回头可还要再练一练。”
瑶令没说话。心想,这昨夜被你折腾一夜,凌晨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了,这体力还不成?
她决定不和康熙一般见识。
康熙却拿了个漂亮的红木盒子过来,捏了捏瑶令的下巴,笑着示意道:“打开看看。朕送你的生辰礼。”
这丫头是四月里的生辰。那会儿只怕是在路上了,怕是不能很好的给她开宴过生辰,康熙就先送礼物,今儿就是特意把小丫头叫过来送她精心挑选的礼物的。
第96章 火铳
这个红木盒子还是很漂亮的,光看表面也猜不出里头是什么。
瑶令将盒子打开来一看,倒是很出乎意料的。
“火铳?”瑶令没想到是这个。这个火铳还与康熙自己放在乾清宫的那个不太一样,更小巧一些,也更便于携带。
而且也更接近于后世所用的手qiang。
康熙将东西拿起来,放在手里细看看,又送到瑶令手中,笑道:“这是专门做给你的手铳。你与你哥哥说的那个小巧方便携带的那种火铳,他们现在还在研制,做不好你说的那个样子,但现在这种已经是改良之后的了。这个比原来的好用,也改良许多。是做好了送来的。就这么一只,朕送给你做生辰礼。”
康熙喜欢大一点的,已经让戴梓和常泰还有费扬阿一块儿研究去了,这个小的做的很好,康熙也下旨,令火器营人手一个。那边正在加紧研制生产之中。
这第一只,自然是要送给瑶令的。
康熙还让瑶令试一试。
瑶令没想到自己竟还有机会摸到这等火器。
姿势倒是像模像样的,站在康熙跟前,东西一应都给瑶令备好了,康熙倒是很期待瑶令的表现。
瑶令自己也感觉挺好的,带着耳罩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专业的女qiang手。
结果一打出去,第一反应就是手疼,然后还有那么一点点烫。
对面的小太监跑过去看,然后打了个手势。
康熙就微微笑了,打歪了。
不过距离目标不是很远,还算可以。如果靶子大一点,就能中了。
瑶令不乐意了:“万岁爷笑话臣妾。”
康熙将东西添上,环着瑶令叫她感受一回:“没有。朕不笑话你。朕教你。”
必须要把这丫头教会。
康熙带着打了一回,果然就中了。
瑶令似乎就找到了一种手感,自己又练了几回,最后一回中了,虽然没有到中心,但是也已经很是不错了。
只是不能多练,多练了手疼,这事儿得慢慢来。
瑶令将东西收起来,康熙摸摸她的手,给她轻轻地揉着虎口和手腕:“这个你肯定是不能自个儿带在身上的。就给你身边的宫女带着。朕给你的东西,好好拿来防身。有了这个,朕就放心许多了。但凡有人威胁到你和十一阿哥的安全,先干掉了再说。”
瑶令就笑了:“万岁爷说的,谁都可以?”
康熙目光微凝:“谁都可以。朕不能让你和十一阿哥陷入危险之中。”
瑶令轻轻点头:“臣妾知道了。”
这东西可比那玉印还要管用,是要好好收着的。有了这个,她的底气就更足了。
当然了,她肯定也是不会滥用的。这是康熙给她的保命的东西,不到关键时刻不能随便拿出来用。
在宫里的演武场试用手铳。自然是有很大声音的。哪怕演武场地方宽大,声音也会传出去。
康熙提前叫人清场了,也吩咐梁九功不许叫人靠近这边。
阿哥们还没有到学火铳的年纪,宫中当然是不许任何人使用这个的。
各个宫中听见了这边的声音,人人都在猜测是什么炸了,只是谁也没瞧见真章,也猜不出个什么来。
康熙当然不欲让人知道,用过之后就收拾起来了。
以后要是再练,就带着瑶令去南苑练。
那边地方更大,又宽敞,还有草场和猎物,谁也不会听见声音,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这边刚收拾好,梁九功就为难的来了。
“万岁爷,三阿哥和十一阿哥来了。”
三阿哥和十一阿哥听见声音兴冲冲的来了,来了就想进来,梁九功将人拦住了,十一阿哥还不高兴了。
梁九功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禀报康熙的。
康熙道:“怎么?问你朕在这儿做什么了?”
梁九功道:“两位阿哥都问了。”
梁九功怎么敢答呢?自然是糊弄过去了的。
可十一阿哥的好奇心太旺盛了,在外头看见了长春宫的人也在,就知道自己额娘也在里头,便牵着三阿哥不肯走,就想进来。
康熙闻着场中的火药味儿已经散去了,就道:“叫进来吧。”
远远的就看见三阿哥一手抱着鼓鼓囊囊的东西,一手牵着十一阿哥就来了。
十一阿哥到了跟前,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到处看,鼓着嘴巴问康熙:“阿玛带着额娘玩什么呢?”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和十阿哥闹了一场的缘故,这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开始和他的动手能力齐平,开始了飞一般的发展。
才过了个年,这话说的就利索极了。
康熙指了指三阿哥怀里的东西:“带的什么?叮叮当当的。”
一大一小走一步,那里头的东西就在响,康熙微微皱了眉头,这又是拆了什么?
十一阿哥就不说话了。
他四处看了看,牵着三阿哥就准备开溜:“既然阿玛和额娘没玩什么。那儿子和三哥就走了啊。”
三阿哥一句话都没说,就被十一阿哥拉着准备走。
“站住。”康熙话音还没落,两个儿子就定住了。
十一阿哥求救的目光看过来,瑶令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木着脸看风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三阿哥还不肯给,康熙直接把东西拿过来,摊开一瞧,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第一眼乍看还看不出是什么。
“你把朕给你的自鸣钟拆了?”康熙看出来了,直接质问十一阿哥。
真是难得啊,瑶令在十一阿哥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点心虚的神色。
但是只有心虚,没有害怕和恐惧。然后连这点心虚都没有了。
十一阿哥敢作敢当,挺起他的小胸脯:“儿子拆的。”
三阿哥连忙道:“儿臣陪着十一弟一起拆的。”
他倒是生怕康熙没看见他似的。
这兄弟俩本来在荣嫔宫中拆自鸣钟来着。
有三阿哥带着十一阿哥,荣嫔让人在旁边看着,只要两个阿哥不受伤,荣嫔也不会干涉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是兄弟两个听见了演武场这边隐约传来的声音,两个都好奇,让人问又问不出什么来,知道康熙在这里,兄弟俩就带着刚拆完的自鸣钟跑来了。
荣嫔叫人拦都没拦住,只好让人一路跟着送过来。
准备要是没什么事,再回去继续装起来的。
结果谁知道进来就走不了了。
十一阿哥没问出阿玛额娘在做什么,倒是把自个儿赔进来了。
康熙知道兄弟俩的打算,都气笑了:“装起来?好啊,朕看着你们装起来。装起来后,这自鸣钟还得和原来一个样。”
康熙知道十一阿哥对这些机械的东西感兴趣,福建送来的船模,能拆的都叫十一阿哥拆了,还真叫他给原样装起来了。
有些比较精密复杂的,十一阿哥就拉着三阿哥一起拆一起装。兄弟两个倒是能恢复得很好。
康熙没想到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倒是把这个动手技能给点亮了。
现在都对自鸣钟下手了。
他还真想亲眼看看他们怎么装。
十一阿哥对着瑶令撒娇:“额娘——”小阿哥试图通融。
试图请额娘出山拯救他们兄弟。
瑶令温柔一笑:“演武场上太空旷了。坐在这儿总是有些不舒服的。不如去乾清宫吧。地方宽敞舒适,万岁爷能坐着看,两位阿哥也能坐着装。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饭吃,比这里条件好。”
康熙也笑:“不错。回乾清宫。”
十一阿哥哼哼唧唧的:“额娘——”
康熙就笑着看过来:“怎么,没信心能原样装好?”
十一阿哥小眉头一皱。
康熙又看向三阿哥:“你也没信心帮着你弟弟把东西装好了?”
三阿哥这性子,最是受不得激的。
“儿臣可以!”
“儿子可以的!”
兄弟俩倒是异口同声。
于是兄弟俩又带着零件,三阿哥一手抱着拆掉了的自鸣钟,一手牵着十一阿哥,跟在康熙和嘉妃身后,往乾清宫去了。
最后倒是真叫兄弟俩捣鼓着把这个自鸣钟给装好了。
“阿玛,我和三哥棒不棒?”十一阿哥挺起胸膛,对着康熙求夸赞。
康熙瞧着外头黑透了的天:“从天还亮着到现在都天黑了。一两个时辰,你还问朕棒不棒?”
“但是我和三哥弄好了呀。”十一阿哥是个注重结果的人。年纪虽然小,但对于自己喜爱的方面还是很执拗的。
就是坐了这么久,小屁股有点坐痛了。
一边让瑶令给他揉屁股,一边给康熙看他和三阿哥的手:“我和三哥很棒啦。”
“是不是,额娘?”小孩子还是知道寻求场外帮助的。
望着小儿子黑亮亮的眼睛,瑶令笑道:“对,我们三阿哥和十一阿哥最棒了。兄弟通力协作,将自鸣钟装的这么好,和新的一模一样,怎么能不棒呢?”
三阿哥得意洋洋地道:“装的时候我和十一弟都已经将里头的零件摆放卡齿都记下来了。叫我们再照着造一个出来都可以。”
康熙心里其实也挺欣赏这兄弟俩的。
但是要是再不管,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偷跑去把摆在保和殿里面的那个两米多的自鸣钟给拆了。
康熙就道:“好啊。给你们半年的时间,造一个自鸣钟出来。零件材料随意取用,内务府织造府造办处的工匠敞开了给你们用,但得是你们兄弟亲自做出来的。”
“这东西做好了,也是你们兄弟的一份心意,到时候正是太子大婚,这个就作为你们兄弟的贺礼送给太子做新婚礼物。”
三阿哥一愣,没想到汗阿玛来真的。
倒是十一阿哥很兴奋:“阿玛,儿子还能做别的吗?”
康熙盯着小小一团的小儿子:“你还想做什么都可以。让三阿哥帮着你。但是自鸣钟是一定要做出来的。”
十一阿哥爽快答应了:“好呀。”
三阿哥却欲哭无泪。
倒不是这东西做不出来,想做肯定是能做出来的。更别说还有个年纪虽小,但在动手方面极其天才的十一弟在旁边一起。
可这不就是额外加了作业了吗?
三阿哥还指望着南巡的时候好好玩一把的,这下好了,限期半年的作业,再加上书房的师傅们都要随行,他们还是要上课的,课上还有作业和写大字,这下好了,玩耍的时间大大压缩了啊。
三阿哥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句话。
可瞧着小十一兴奋的模样,三阿哥咬牙认了,就当是陪十一弟进步了!
十一弟黏着他,就不会去黏着老四了。这倒是好事。
想到这儿,三阿哥又美滋滋的了。可怜老四没有这个动手能力啊。
瑶令在旁边瞧着,抿着唇笑,从小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这一点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
这回出门,可跟三年前不一样。
瑶令和三年前一样,得康熙专宠,可三年光阴过去,这专宠与专宠也是不一样的。
妃位的车驾和当年嫔位的时候更大更宽敞。
那会儿车上两个丫头都只能坐着,瑶令的位置也不大,坐着还行,要是躺下来,连身上都不能躺平,还得稍微蜷缩一下。
她那时候虽能去跟着康熙的车驾,但到底顾念着外头的声音,也不能总去的,所以还是在自个儿的车上比较多。
现在妃位的车驾十分宽敞,两个丫头甚至都可以伸脚坐着,瑶令里头还有内室,睡觉是完全没问题的。
康熙疼爱她,特意还将她的车驾加大加宽了,只比贵妃的车驾小了那么一点点,里头的布置也是十分舒适的。
但是这一回,瑶令在自己车驾上待的时间就很少了,多半都是在康熙的车驾上待着。
嘉妃娘娘的盛宠,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连贵妃都不能说什么,又有谁会说什么呢?
嘉妃娘娘的父兄身居高位,兄长如今更是在西北与太子的亲舅舅一道研究火器,旁人巴结谄媚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说不好听的呢?
是生怕被人传出去,叫杭佳氏的人听见了记仇的。
族中的亲戚当然也想跟着出来一起混的。
博敦和费扬阿没有轻易松口。只挑了几个年轻的后生,也是从基层的小吏做起,还有几个读书不错的,也都是预备着科考。
这些事,瑶令听说过的,家族的兴旺当然需要源源不断的后起之秀,如果能培养起来也是不错的。只徇私一条,瑶令是绝不能答应的。要做官,那就只能靠自己。
可现在确实是不同了。
再没有人说嘉妃娘娘的不好。很多人都盼着能攀扯上嘉妃娘娘的家里。这里头还有太子殿下和赫舍里氏一族长房的照拂,谁能不眼红呢?
没瞧见大阿哥和嘉妃娘娘交好,如今大阿哥都有实打实的差事了。这可是皇子里头第一位开始办差的。
瑶令去了康熙身边,十一阿哥自然也跟着去的。
他还小,拿不住笔,能认得许多字,但是完全不会写。
康熙有时候高兴,就想手把手的教十一阿哥写字。
别的瑶令不拦着,这个给拦住了。
十一阿哥还小,手生又手嫩,这还没长好就不能拿笔写字,回头骨头变形了可长不好的。
别人五岁就住到阿哥所准备启蒙了,瑶令和康熙都讲好了,十一阿哥六岁再启蒙拿笔写字,总是要让孩子长到足足的再开始艰苦的学习的。
否则这手长大了一个拿笔的凹凹就不好看了。
康熙还和瑶令现身说法:“朕手上的骨头怎么就没变形?朕四岁就拿笔写字了。”
瑶令道:“万岁爷是天赋异禀。臣妾可不敢叫十一阿哥冒这个风险。”
万一骨头长坏了,那可是长不回来的。
也不知是哪几个字让康熙听爽快了。康熙就在那里笑:“朕就说朕比儿子厉害。”
倒是不再坚持叫十一阿哥学写字了。
十一阿哥领了个做自鸣钟的任务,和三阿哥兄弟俩盘算了一下,半年的时间并不宽裕,细算起来任务还是很重的。
他就经常跑去三阿哥的马车上,兄弟俩头对头的研究画图计算。
十一阿哥不会写字拿笔,他就只管说,闹不懂的只管问,三阿哥全权负责画图写字和计算,每天过的跟头脑风暴似的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其他阿哥们看着好奇,也凑过去瞧一瞧,结果一看见满地的演算纸,立刻溜了。
这都出来了,谁还愿意学习啊!也不管他们兄弟做什么,直接一个避而远之。
倒是四阿哥想参与,但是动手能力实在不行,只好加入后勤,每天负责兄弟俩的饮食。三阿哥倒是不会忘记吃东西,就是十一阿哥有时候高兴了会忘记,四阿哥就负责盯着这个小的。
太子对他们做什么非常的感兴趣。
来看了好几回,但是十一阿哥记着这是给太子的礼物,就不让太子参与,太子倒是有些受伤。
十一阿哥奶声奶气的安慰人:“这是要送给太子哥哥的礼物。太子哥哥不能看的。看了就没有惊喜了。”
太子一下子心里就舒坦了。
太子问:“什么时候送?”
三阿哥头也不抬道:“半年以后。”
哦。太子就懂了。新婚贺礼啊。
太子唇角含笑,施施然走了:“那孤就只等着收礼了。”
阿哥们这里热闹,外头的朝臣们看得也是稀奇。
外头索额图和明珠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也看不惯谁。
太子和大阿哥之间倒是风平浪静的。阿哥们的关系也很好,甭管大小,也都是宠着最小的十一阿哥的。
对了,也有例外的。
六阿哥今年又没跟着出来,独个一人被留在紫禁城。
那么这一位,怕是这辈子都不中用了。
还有一位跟着出来的十阿哥。贵妃之子,与阿哥们都不亲近,一个人进进出出的怪可怜的。好像只有八阿哥九阿哥愿意和十阿哥说说话。
第97章 花船
十一阿哥也是惦记着玩的。
三阿哥读书的时候,十一阿哥就回到了康熙这里。
十一阿哥听见哥哥们议论过几句,知道这一回南巡也要去福建的。
他还听哥哥们议论过,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第一次南巡的时候,哥哥们跟阿玛额娘在海边吃海鲜烧烤。
十一阿哥还没有吃过这个,实在太好奇了。
“额娘,我也想吃。”十一阿哥跃跃欲试。
他额娘的手艺好,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很知道的。海鲜烧烤什么的,他还没有吃过。实际上哥哥们说过的很多美食,他都没有吃过。
瑶令没答应:“你还小,现在还不能吃。等你再长大一点再吃吧。”
十一阿哥想了想,有些不能接受,便看向了康熙。
康熙笑道:“一会儿给你做赛螃蟹吃。就先别惦记你额娘的海鲜烧烤了。”
十一阿哥一听,没吃过这个,欢呼一声,还真不惦记了。
其实十一阿哥哪里知道,赛螃蟹又不是真的螃蟹。其实就是他昨日吃的鱼肉鸡蛋,不过是换了个名字,换了个做法。
康熙还叫梁九功特意嘱咐御膳房,不要将味道做的太重了,十一阿哥还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只要稍微有一点点味道就成了。
马车外头正好有人送了东西来,康熙问是什么。
赵昌说:“是姚大人从台湾经福建送来的新鲜芒果。”
康熙道:“他怎么时时送这个东西?各个品种熟了就送熟了就送的。朕都说了不叫他送了,怎么还要送?”
上回姚启圣递请安折子,上头问了康熙安,也没说别的,就送了两筐芒果进宫,是各处都分了才分完的。
但宫里没几个人爱吃这个果子。
“我要吃。我要吃。”十一阿哥一听芒果眼睛就是一亮。
宫里没几个人爱吃,十一阿哥就爱吃这个。
酸酸甜甜的,倒是对了他的口味了。
但爱吃也不能多吃,最多四分之一,再多了十一阿哥也吃不下了。
这回姚启圣经由福建运来的芒果个头还是很大的,正好是十一阿哥喜欢吃的那一种。
康熙看了十一阿哥一眼,吩咐说叫他们小心存放,估摸着这小半个月,十一阿哥都能天天吃上这个果子了。
吃上满足了十一阿哥的口味,十一阿哥高兴极了。
芒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小瓷碗里,瑶令一会儿喂一口,等十一阿哥吃完了嘴里的,才能再吃下一口。
“阿玛。”十一阿哥叫了一声。
康熙嗯了一声,看着手边的折子问:“做什么?”
十一阿哥道:“我们会去台湾吗?”
“不去台湾。”康熙道,“你啊,心心念念就是去台湾。听太子给你说过几句,你就惦记。朕看你是惦记去台湾的海船吧?”
十一阿哥眼睛亮亮的:“我想看大海船。”
他还是最喜欢船模和那些画着船模构造的图纸。
看多了各种各样的船模,十一阿哥现在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大海船。
康熙道:“不去台湾你也能见到大海船。这回去福建,也是一样要去海边的。海船你能看见,战船你也能看见。”
姚启圣送船模入宫,当然不会把战船的模型送出来。既然海船都这么精巧了,战船自然是更为精密的。
海船的模型和图纸,康熙搜罗了来,十一阿哥只顾着学习观摩,但孩子还小,不知道这些船模和图纸其实也是很珍贵的,轻易是不能传出去的。
孩子不知道,瑶令和康熙都会和十一阿哥说清楚的。
这些可都是机密技术核心的技术文件,向从前那样在十阿哥跟前显摆炫耀指导是可以的,但绝不能再有下一次,不能泄露出去,免得让有心人知道了,会对这边的船舶事业发展有碍。
十一阿哥既然对此有兴趣,又表现出了不同一般的天赋和才能,那么获得的资源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常人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康熙轻而易举就能给十一阿哥,但也不能太破例,有些规章制度上的东西,还是要等十一阿哥再长大一些,有了一定的资格才能够得到。
十一阿哥还没有战船的模型,听见说还能看见战船,也高兴的不得了。
他叫了一声阿玛,话还没说出口,康熙就看出他的意图了。
康熙说:“你就是看见了海船和战船,可以和三阿哥一起去看看。朕和你额娘也可以陪你去。你的哥哥们也能去看一看。但是这个,你不许拆,不管你动什么歪脑筋,也不许想着拆海船和战船,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想都别想。”
十一阿哥眨眨眼,把最后一口芒果咽下,乖巧笑道:“儿子不拆就是了嘛。那么个大家伙,儿子也拆不动啊。”
这倒是实话了。对比起海船和战船。十一阿哥还这么小,可不就是庞然大物了么。
别说是什么零件了,就是叫他靠自个儿的小短腿上船他也费劲。
可到底还是额娘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觉得十一阿哥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果然十一阿哥就自个儿小声嘀嘀咕咕的:“现在不拆。等长大了再拆。长大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瑶令一边给儿子擦嘴,一边暗暗地笑。
这孩子才这么小一点,这志向倒是远大得很。
十一阿哥去睡午觉了,跟前散落的图纸到处都是,瑶令替儿子收拾,康熙也跟着一张一张的整齐叠起来。
“朕想发展海事。”
安安静静的车内,康熙与瑶令相对而坐,盯着案几上摞起来的图纸,康熙微微笑道,“若是十一阿哥再大上个一二十岁,那就能帮上朕的忙了。”
车内隔音,康熙说的这些话,也不会传到外头去。
外头还有梁九功等人守着。也不会有人不怕死的敢跑到御驾这里来偷听。
就别说十一阿哥了,便是大阿哥,现在也还不足十八岁呢。
瑶令道:“万岁爷这个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瑶令笑道,“万岁爷自个儿还不到四十岁,十一阿哥就是窜天的长,也一下子长不到那么大的。便只好辛苦万岁爷了。总还是有人能帮上万岁爷的。”
“等十一阿哥真的长大了,再让十一阿哥给万岁爷干活。”
这俏皮话一说,康熙就笑了。
康熙道:“早在收复台湾的时候,朕开海禁,那会儿朕就想好了。海事是一定要发展起来的。否则若再有外人来大清,台湾抵挡不住,那就不是落在自家人手里了,那就是要被人抢去了。倒是福建浙江的压力会很大的。”
所以,这几年安稳了,才叫姚启圣发展海船,打磨战船,海事之上是一刻都不许放松的。
只是先前心里总想着两河流域的水患,花了几年的时光经营这个,之后又被沙俄的战事牵扯了精力,但是福建这边的建设也没有放松。
康熙此番南巡,一个是要看两河流域的河道修筑的怎么样了。再一个,就是要去福建看看船。
有了船,才能有走出去,护持海上的可能。
再将海上作战的军士训练起来,也就壮大起来了。
瑶令想起原本的轨迹了。
台湾收复后,海禁一开,沿海地区就沉寂下去了,并没有什么更大的发展。
陆上的事轰轰烈烈的,海上的事却没有什么大的水花。
瑶令不觉得康熙这样心怀天下的帝王会没有想过发展海上的事?
除非是他腾不开手,是他没有这个精力。是他的精力被别的事情牵扯了。
但是现在,至少是现在,这个海事是康熙令下发展起来了的。
在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更蓬勃的发展起来了。瑶令想,那么火苗燃烧起来了,天子的目光投注过来了,这烈火就不那么容易熄灭了。
瑶令道:“这些年跟在万岁爷身边,万岁爷说的这些,臣妾也懂得了。臣妾是一向支持万岁爷的。若果然这件事做成了,那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了。”
海事曾经辉煌过。那么在本朝,但凡康熙有这份心,也一样是可以再度辉煌起来的。
只有东南这一片地彻底的支撑起来,才不会担心再度的陷落,也不会再被人所欺辱。
康熙望着瑶令笑:“你这张嘴,越发会说话的。”
这话说的康熙心里又甜又舒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多好。康熙不是要多好的名声,他就是希望心目中想要做的那几件事情,都能够好好的顺利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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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阿哥还没有亲眼见到海船战船,倒是在苏州先见到了河上的画舫,大小花船。
阿哥们都不大,当然没有人敢把还没成婚的阿哥们带来坐什么花船。
便是将要成婚的太子,就更没人敢碰了。
当地官员士族们献殷勤,也不敢直接就去找太子。
所以这会儿,在他们眼里,已经成婚身边只有一位嫡福晋还没有侧福晋的大阿哥就成了最好的巴结试探对象。
大阿哥也没有带着侍妾在身边,光杆似的来了江南。
这些人心里就蠢蠢欲动了。
要是自个儿献上去的美人能入了大阿哥的眼,哪怕是带回去做个侍妾也是好的。若是得了大阿哥的喜欢,有福气做个格格,那就真的是发达了。
毕竟大福晋怀着身孕,也不能伺候大阿哥不是。他们送人,那正是该送到了大阿哥心坎上才对。
太子和大阿哥带着阿哥们坐在画舫里喝茶吃点心。
十一阿哥好奇的研究河船。总觉得河船婉约,不及海船大,不及战船威武。
四阿哥和五阿哥寸步不离的跟着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去哪他们都跟着,绝不让十一阿哥出一点差错。
康熙领着嫔妃们游湖去了,十一阿哥不愿意跟着康熙和嫔妃们在一起,一定要跟着哥哥们在一起。
跟阿哥们在一起,瑶令就不方便让身边的侍女跟着十一阿哥了。康熙放了御前侍卫在十一阿哥跟前,保护十一阿哥的安全。
再有四阿哥五阿哥两个哥哥贴身跟着护着,是绝不会再有事的。
河船的构造没有那么复杂,十一阿哥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看懂了,再没有什么可看的,就自个儿抱着点心盘子坐在船头慢慢吃,还一左一右分给四阿哥和五阿哥吃。
三阿哥躺在坐榻上:“我说你们就这么干坐着吗?”
这还不如跟着汗阿玛游湖去。
太子轻咳一声:“三弟,注意形象。”
三阿哥道:“谁看咱们呀。这儿都清场了。在你们跟前,我还注意什么形象啊。”
三阿哥觉得自个儿太辛苦了。出了要读书学习做功课,还要跟十一阿哥一起做太子的生辰礼,十一阿哥又这么小,大部分的工作是他包揽的,他心疼弟弟舍不得弟弟动手过多,结果自个儿干的就是最多的,谁能有他辛苦呢?
大阿哥挑眉:“就这么觉得无所事事?”
七阿哥八阿哥眨眨眼,点头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坐在一起,也跟着点头。
三阿哥猛地坐起来:“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消遣?”
大阿哥挑眉一笑:“有消遣。你们敢跟着爷走一趟么?”
三阿哥一下子站起来:“敢啊。这有什么不敢的?走,一起去!”
三阿哥大手一挥,大阿哥也没否认,小阿哥们都站起来,要跟着大阿哥去消遣。
十一阿哥在那边听见了,蹬蹬蹬跑过来,仰头望着大阿哥:“大哥,带我一起去,好吗?”
四阿哥五阿哥跟过来:“十一弟,咱们就别去了吧。”
谁知道大阿哥要去什么地方消遣。他们是真怕带坏了十一弟。到时候这个小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可没谁担待得起,一个个的怕是谁的面子都没用的。
十一阿哥找太子了,牵着太子的袖子摇晃:“太子哥哥,一起去吧?”
太子看向大阿哥。大阿哥勾唇一笑:“爷没问题。太子敢去吗?”
太子牵着十一阿哥的手,对四阿哥五阿哥道:“一起去吧。你们这会儿把十一弟送回去,他怕是要委屈的哭鼻子了。我们都去了,独留你们三个在这里,十一弟怕是心心念念也不安分的。”
“大阿哥要去的地方,连快要两岁的奶娃娃都能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敢带,我们就不敢去了吗?”
太子是用话把大阿哥将在这里了。
十一阿哥却不依了:“太子哥哥,我不是奶娃娃了。我早就断奶了。”
三阿哥在前头听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十一阿哥一脸茫然,不知道三哥笑的什么。
其实人人听见了这话都在笑,连十阿哥都在笑,十一阿哥就有点委屈了,撇着嘴往太子怀里躲。
太子抱着奶呼呼的弟弟,把脸板起来:“不许笑了。”
于是又都不笑了。只是有人憋着的,趁着十一阿哥不注意,还在偷偷地笑。
大阿哥带着人到了河的另一边,迎面就来了几个人,给大阿哥跪下请安:“奴才见过大阿哥。给阿哥爷请安了。”
那几个人不知道旁边人的身份,单看个个都是衣着尊贵的小公子,也不敢胡乱说什么。
还是大阿哥骂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见了太子爷和阿哥们还不跪下请安!”
一听说是太子和阿哥们,那几个人忙跪下了,心里震惊的不得了。
不是说只请了大阿哥来么,怎么连太子和阿哥们都惊动了?
看着后头未成婚的小阿哥们,这几个人心里犯难,阿哥们都在,这花船就上不去了吧?
眼前的船是他们精心准备的。
比阿哥们之前的画舫要大上许多,是十分精美的花船。
十一阿哥的眼睛都是亮亮的。这个船大,这个船好。
他一派天真的望着大阿哥:“大哥,什么时候能上去看看?”
大阿哥看见那几个人的神情,心中一片厌恶,却目光柔和的望向十一阿哥:“这个船大,又是真的,十一弟不想叫人拆开来看看么?”
十一阿哥一下子劲头就来了。
三阿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大的船真的能拆?”
三阿哥道,“那我叫人来了啊。”
太子却将三阿哥和十一阿哥都拦住了。
他让五阿哥将十一阿哥先暂时带到一边去说说话。
小阿哥们也在太子的眼神中自觉的跟着七阿哥退开了一些。
小的当然不懂,但是七阿哥跟着太子几年了,对太子的眼神太明白了,一下子就领会了,接下来的对话,不是小阿哥们能听的。
边上那几个人,也早就叫太子的侍卫给带开,到边上跪着去了。
太子这才看向大阿哥:“这是花船。”
大阿哥挑眉笑道:“是啊。说是专门孝敬给爷的。爷说要拆了,还能不拆吗?”
四阿哥在旁边道:“还是新造的花船。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专门用来侍奉贵人的。”
三阿哥还有点迷茫,花船,什么花船。
他往船上看,惊奇的发现里头光影昏暗,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人。
他忙拉着四阿哥叫他看。
四阿哥无奈道:“三哥,都说是花船了,你还不懂吗?”
前头的阿哥们,再有个两三年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都是这个年纪了,不比小阿哥,自然没有什么不懂的。
四阿哥一点拨,三阿哥就懂了。
随即看向大阿哥:“你胆子比天大。跟着汗阿玛出来,还敢收底下人的这种孝敬?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皮糙肉厚的不怕挨打啊。”
还把小阿哥们带来了,这简直是找打。
大阿哥道:“爷问你们敢不敢来,你们自己敢来的。”
三阿哥一噎,愣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反驳大阿哥的话。
大阿哥对上太子沉静幽深的目光,大阿哥才道:“便是爷不来。爷的名声也叫他们败坏了。这花船一造出来,人人都会说,万岁爷南巡的时候,江南当地官员士族们巴结大阿哥,连花船都做出去了。”
没有的事,也都能把名声安在他的头上。
大阿哥怎么能让他们得逞?非得叫他们知道厉害不可。
太子道:“我们不来,你打算自己拆了这船?”
大阿哥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嘛。爷以前也不是没闹过事。闹得越大,爷的名声越清白。”
太子与大阿哥对视片刻,忽而轻轻一笑,道:“孤觉得这个消遣很好。怎么能让给你一个人呢?”
兄弟是什么?
太子不去想以后是什么。
至少现在,皇家的阿哥们,不是外面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捏阿哥们的名声的。
太子就想起,以前小时候他被佟佳氏还有贵妃暗戳戳针对欺负的时候,大阿哥那种恨不得替他出气的模样。
大阿哥现在成婚了,长大了,和小时候那样子可比不了。
但是又好像,他一直以来可能也没有变。
第98章 拆船
看着那边的太子大阿哥还有三阿哥四阿哥,十一阿哥就老好奇了,哥哥们在那边说什么呢?
可惜他在这里,什么也听不到。问了五阿哥七阿哥,也都说不知道。
十一阿哥的目光落在那个大花船上,哥哥们说什么好像也没有那么要紧,他唯一更想知道的,是哥哥们能不能真的同意将这船给拆了呢?
他想看看这个大花船是怎样的构造。
大阿哥与太子对视片刻,又转头望了望那边眼巴巴看着的小阿哥们,忽的就笑了。
“来人。给爷把里面的人请走。然后找做船的工匠来,给爷把这船一样一样的给拆了!”
大阿哥看向太子,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太子殿下瞧着吧。”
太子当然不宜参与进来。大阿哥想,他绝不是为太子的处境考虑的。他就是单纯的想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本来这事儿也跟太子没关系嘛。
他也只是想让光风霁月的太子做个见证。
至于小阿哥们,纯粹是带来看热闹的。
很快有人侍奉太子和阿哥们在旁边坐下。
大阿哥办差也有这些时候了。他手底下的人习惯了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去请花船里的人出去,又有人去找做这个船的工匠来拆船。
这花船里的姑娘是那几个人千挑万选才从扬州瘦马里选出来的没叫人碰过的。
毕竟是指望着给大阿哥带回去的,总不能挑不好的。
结果就这么被人给带出来,又听大阿哥的话,哪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看那头坐下来的几个小阿哥在姑娘出来的时候,在太子的示意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将小阿哥们的眼睛蒙的严严实实的。
小阿哥们还挺懵的。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几个人听说要拆船,就更慌了,想过来求情。
这船可是花了大心思做出来的。
有人想着巴结皇上。自然有人想着巴结大阿哥。
皇上那里尽管专宠嘉妃娘娘,可江南的柔美昳丽绝不同于宫里的娘娘们,他们觉着皇上如果体验过了,一定会知道江南的好。
献给皇上的船更大呢。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先在大阿哥这里折戟沉沙了。
难道大阿哥不喜欢这些?可他们也没有机会当面问大阿哥了。
大阿哥的人看着他们,根本就无法近前,甚至连做船的工匠也在一刻钟后叫大阿哥的人给找到带回来了。
这里动静太大了。但河上叫人清场了,都知道太子和阿哥们在这里,动静再大也没有人敢来看热闹。
做船的时候不容易,这船做了小半个月才做成的。
总算赶在康熙来的前三天做好了。
结果没想到还没待一会儿就得拆掉,但大阿哥的命令,谁敢不从呢?
工匠们自己做出来的,自然知道怎么拆起来更快,而且不会损伤这些部件。
更别说还有一位尊贵的小公子在岸上喊,叫他们不能蛮力拆卸,要按照构造来拆。
工匠们也不敢问,但肯定要按照贵人的指示来做的。
肯定是不能在河里拆的,还是得拖到浅水湾的地方来拆。
怕伤到十一阿哥,三阿哥不许十一阿哥拢过去看。
几个大的叫人时刻盯着小阿哥们,就怕小阿哥看兴奋了到跟前去离得太近受了伤。
十一阿哥是看得最认真的,看了半晌,见船体都松动了拆了大多半了,他就指了指地上的一块大木头部件。
十一阿哥说:“要那个。”
太子扬了扬下巴,太子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刻带了人过去,将那光滑的木头部件抬了过来,放到阿哥们跟前。
都围过来看。
这一看,就看出门道来了。
太子道:“这外头是胡桃木做的。怎么里头这样金光闪闪?”
还似水波纹一样,就好像是一片金色的湖水般闪亮。
十一阿哥伸手摸了摸:“这是金丝乌木。比太和殿的金丝楠木还要好。”
十一阿哥怎么就认得呢?康熙抱着他去过太和殿,他见过那些大柱子。有些造船的书,他不认得字,央着四阿哥给他读了许多。
书上说,金丝乌木比金丝楠木还要好,还要珍贵。是十分难得的木料。最好的那一种,年代久远,表面形成了湖水般的金色水波纹。
跟眼前这个一对,一模一样的。
三阿哥啧了一声,也上手摸了:“十一弟说的没错。”
“这金丝乌木包裹在里面,外头用胡桃木夹着,面上看就是胡桃木做的船,其实里头切切实实的逾制了。这要是告出来,一告大哥一个准。”
太子与大阿哥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里的寒霜。
这是憋着想要控制大清皇长子来的啊。
若不是小十一喜欢拆船,还站的这么近看,料想也发现不了这花船里的秘密。
要不是大阿哥坚持不上当,这就被他们给坑了。
上了贼船,想下都是下不来的。
大阿哥道:“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送到汗阿玛跟前去。还有这几个人,也一并送去。”
太子跟着嘱咐道:“悄悄送去,别闹得动静太大了。”
大阿哥看了太子一眼,便道:“不要惊动了旁人。”
汗阿玛此番南巡,是两河流域的堤防而来的。到苏州来,也是为了巡察地方,这会儿官民都其乐融融的,这样的腌臜事闹出来确实不好,容易喧宾夺主。
太子的顾虑是对的,若是破坏了汗阿玛的苦心,便是他的错过了。
那边九阿哥听了十一阿哥和三阿哥的话,思索片刻,问十一阿哥:“这金丝乌木是不是很值钱?”
十一阿哥直点头:“需要很多金子的。”
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
“到山里都不一定能找到多少。”十一阿哥说。
九阿哥的眼睛发亮:“那如果拿出去卖,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十一阿哥眨眨眼,买卖乌木吗?寻常用金丝乌木都是逾制的。
但十一阿哥还是回答九阿哥了:“是能赚很多。”
九阿哥就开始自言自语的盘算:“那这么算起来,江南造船买卖也是能赚很多的。木头越好,岂不是价钱越好?咱们一路走过来看见的这么多船,又这么华丽,这在京城可是看不见的。”
难怪人家都说江南纸醉金迷,是个销金窟。
十一阿哥问九阿哥:“九哥,你想做什么?”
九阿哥笑嘻嘻地道:“你别管了。跟着四哥走,四哥前头等你呢。”
九阿哥落下来,自己盘算,十阿哥听见他们的对话,这会儿也跟上来,兄弟俩在最后说悄悄话。
十阿哥说:“就算没有那么好的木头,只要外头亮堂造型好,这船也能在这里卖个好价钱。”
九阿哥道:“你怎么知道的?”
十阿哥道:“你以为只有十一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吗?我早前叫舅舅送来江南许多船模和图纸,海船和战船基本拿不到,倒是看了许多河船的。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九阿哥啧啧两声感叹道:“十弟啊,你是有个好舅舅啊。”
十阿哥九阿哥还小,皇家的孩子偏偏又早熟,两个人在书房学习表现平平,偏偏对这些门道上感兴趣。
十阿哥方才把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的对话听了个全,这会儿悄悄问他:“九哥是不是也跟着动心了?”
九阿哥道:“动心了又咋的?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啊。谁会嫌钱多呢。但是咱们现在还做不了这个。”
他们离成婚还早着呢。没成家就不能办差,手里头没人,知道这个有钱赚,也只能看着。
江南的富庶,和皇子阿哥们是没关系了。
十阿哥悄悄道:“我有办法。九哥,你跟着我。咱们也能做一番大事业来,叫汗阿玛刮目相看。难道这些皇子阿哥里头,就只有他十一阿哥出类拔萃吗?别人就不能成事了?”
九阿哥道:“还跟十一弟过意不去呢?”
十阿哥道:“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嘛。你也是宜嫔娘娘的儿子,出身也是不差的,你和你五哥,哪个得汗阿玛万分宠爱了?他还这么小,就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谁能福气?难道你不想我们兄弟干一场,将来叫汗阿玛看看我们不是没能力的混子吗?”
九阿哥倒是有点动心了:“那你说怎么干?”
十阿哥一笑:“不急。包在我身上了。九哥你不是说了嘛,我有几个好舅舅啊。我舅舅会帮我的。”
-
瑶令知道当地私底下给康熙献美人的事。
这一回南巡跟头一回一样,康熙三令五申,一切所用都是宫中供应朝廷供应,不会动民间的一分一毫。
便是沿途所住的地方,如果用了百姓的屋子,乃至于富户的园子,都是会按照市价折算银钱的。
其实没人敢要这个钱。但皇帝所给,谁又敢不接着呢?
一应供应不从地方出,底下的人想巴结就巴结不到方向了。
所以那些人思来想去,就从自献入手了。
说皇上如此令官民感动,于是自愿奉献。百姓富户们自己送上来的东西,皇上怎么能不要呢?
不要就是辜负了民众爱戴皇上的心。
就为了一个谄媚巴结的事,还搞上道德绑架了。
等到献美人的事一出来,康熙就恼了。
人没送到康熙跟前,甚至都没通过御前的人。也没送到贵妃和瑶令跟前。
是直接安放在园子里的。
那个园子是给嫔妃们住着的。结果刚住进去,就有人在外头要求见贵妃,说是这园子里给皇上预备的美人要来给贵妃娘娘请个安。
这就是想要过了明路的意思。
贵妃大怒,当然是不会见的。
秀女选秀充盈后宫为妃嫔,这是正经的路数。如果底下献美人而皇上看中了,带回宫中这也没人能说什么。
尽管贵妃是那么的希望有人能来分嘉妃的宠,但也绝不能接受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
这是拿她这个贵妃当什么了?
以为她是江南这些士族家中的主母吗?
贵妃对外不理会,那些人就转而将话传到了瑶令这里,说是想要进来给嘉妃娘娘请个安。
瑶令当然也是没有见的。
身份有别,以为宫里的嫔妃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更别说这些人还是憋着劲儿想要勾康熙的了。
瑶令没有见,也知道这些人要过明路,绝不会守着规矩来,肯定还会去找宜嫔。
瑶令直接就将事情叫人报到了康熙那里,康熙当然生气,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大张旗鼓的发脾气,便叫瑶令把人送回去。
——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想起这句话,现在瑶令就勾了勾唇角,真不愧是父子,大阿哥也是这么讲的。
阿哥们做事也有顾及,但更加直率些。
瞧瞧眼前的这一大堆东西,这要不是这个园子够大,还装不下被拆完了这座花船。
惠嫔没跟着来,大阿哥就跪在那儿,神情仿佛一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太子也跪着了,自然底下的小阿哥们个个都跪着了。
五阿哥牵着九阿哥跪在那里,五阿哥却只管往瑶令那里瞧,看的那边的宜嫔都麻木了,这孩子怕是眼里真没亲额娘了。
倒是九阿哥,趁着空儿就对着宜嫔笑,宜嫔倒是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康熙会怎么罚阿哥们。
跟着出来的几位都是有生育的,阿哥们在底下一字排开的跪着,太子跪在头里,真是谁也别说谁,人人的儿子都在底下跪着呢。
康熙带着嫔妃们游湖,就跟瑶令说了,孩子们都不在身边,觉得安安静静的挺好的。
结果没一会儿,就传了消息回来,总不能在湖上就闹出动静来,只好摆驾回来。
孩子们静悄悄的,这指定就是作妖了。
康熙看向十一阿哥:“是你要拆船的?”
大阿哥和太子已经将事情说了一边了。
康熙偏要问十一阿哥。
康熙沉着脸,十一阿哥也不怕,他甜甜一笑:“不是哦。”
大阿哥忙道:“汗阿玛,是儿臣立意要拆船的。十一弟只是在旁边看着。”
康熙道:“要是他不瞧出金丝乌木来,你们能将船拉到朕跟前来?”
大阿哥想了想,迟疑了,如果没有金丝乌木,可能今日的事,在他和太子的默契之下,就直接兄弟俩私底下自己处置了。
本来是不想惊扰汗阿玛的。
大阿哥和太子的迟疑,都被康熙看在眼里。
康熙瞧了瞧侍立在旁边的嫔妃。
阿哥们跪着,他没有让嫔妃跪着,是心疼瑶令,舍不得这丫头跟着跪。
这事儿不大,但这事儿背后透出来的信息,却着实惊人。
人么,总是牵扯自身越多,才越不会将事情的本身传出去,才会藏着掖着,让自己安全,让自己明哲保身。
康熙看向钮祜禄氏:“十阿哥和十一阿哥都喜欢这些。一道学一学也未尝不可。朕只是怕十阿哥只喜欢这个,将来读书不尽心。现如今看着,还是朕亲自来教的好。若放任他舅舅来教,总是不成的。”
钮祜禄氏心口就是一跳,莫非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钮祜禄氏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可康熙的允诺又摆在眼前,叫她没有功夫细想眼前的这些事。
总归还是十阿哥的事更要紧些。
钮祜禄氏道:“皇上的意思是——”
康熙微笑道:“南巡后回京,十阿哥就搬到阿哥所去。他喜欢的东西,朕将最好的寻来给他,让他好好学。”
钮祜禄氏心中大喜,皇上肯对十阿哥用心就好。照着她看,跟着兄弟瞎学当然不如跟着皇上给的东西学。
皇上肯培养十阿哥,这难道还不好么?
十阿哥也聪明,只要皇上给了机会,她的儿子一定比嘉妃的儿子更优秀。
钮祜禄氏这里是高兴,十阿哥那里却犹如晴天霹雳,怎么说着说着,进阿哥所读书的时间还提前了一年呢?
额娘怎么还这么高兴?几个哥哥都是苦读,等他去了,汗阿玛还要亲自培养教学,那岂不是没了他的活路了。
十阿哥在心里叽里呱啦的嚎叫,面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因为说了话错上加错,岂不是罚的更重?
十阿哥真是怕抄书了。抄书太可怕了。
十阿哥不说话,康熙也没略过他。
似笑非笑的盯着十阿哥:“怎么了?欢喜傻了?”
“还是觉得压力太大,觉得自个儿没能力学,没能力超过你十一弟啊?”
十阿哥一愣,见身边的十一阿哥甜甜对着他小。
十阿哥脑子一热,立刻道:“儿子一定会比十一弟厉害的!”
“好啊。有志气。”
康熙温和笑道,“比如今日,你就知道了金丝乌木的模样。下回就不会认不出来了。”
十阿哥这个性子,哪怕还小,那也是不服输的。这个就是抄书一万遍也改不了。
他大声道:“不是的。是儿子站的远些了,如果儿子当时更近一点,儿子也能认出来,儿子也知道金丝乌木!”
十阿哥心一横,干脆道,“儿子也看过太和殿的金丝楠木。怎么会认不出来?当时儿子就已经认出来了,只是十一弟先说了!”
九阿哥都震惊了。十弟这是怎么了?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康熙眸光一闪,轻声道:“你已经认出来了吗?”
十阿哥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回汗阿玛,儿子认出来了。”
他道,“儿子想,这个不难认。哥哥们一定也认出来了。只是谁都没有说,是十一弟先说了。若是再等片刻,儿子就先说了。儿子知道的!”
十阿哥为了自己的颜面,拼了。
十一阿哥跪在旁边眨眨眼,看看十阿哥言之凿凿的模样,没有说话。
康熙目光一一扫过儿子们:“哦,你们其实都认出来了?”
太子与大阿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儿臣认出来了。”
三阿哥先喊了一声,四阿哥才跟着说了。
底下几个小阿哥七嘴八舌的说了。无一例外的,小阿哥们说之前都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轻轻点头,他们就言之凿凿的。
八阿哥说之前,默默看了一眼大阿哥,大阿哥点了头,八阿哥才说了的。
九阿哥眨眨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局面,但五阿哥狠狠瞪着他,他没办法,也只能说了。
康熙就微微笑道:“虽说都知道,可见你们还是学艺不精。倒是叫十一阿哥抢了先。法不责众,但朕的儿子们不能无知。这花船就摆在跟前,物件太大了,还是朕来处置。其余的事情你们都不必管,回去将这花船的图纸构造画出来,每个人画十遍,十一阿哥也一样。”
“这样丢人的事,以后就不要拿出来说了。省得外人笑话你们这些皇子。若是谁说了叫朕知道了,朕饶不了他。”
阿哥们忙磕头,说儿臣(儿子)知道了。
抄书是不用了,但是兄弟们一同罚画图,这就足够让九阿哥十阿哥哀叹了。
走的时候这两个有气无力的,是让大阿哥一手一个拎走的。
也不知太子说了句什么,十阿哥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太子哥哥相信我!我绝对不叫苦,我一定能画出来!”
阿哥们走远了,直接聚集到太子的住处去了。
眼前的花船在康熙的授意下,被梁九功带着人运走了。
整座船都是胡桃木包着金丝乌木的。
这是最上等的金丝乌木,阿哥们或许并不能很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在康熙看来,江南的人,胆子大的能包天了。
等东西都运走了,康熙才看向几个妃嫔,目光着重落在钮祜禄氏的身上:“你哥哥法喀嫡福晋没了,听说定下的是噶布喇的幼女?”
钮祜禄氏道:“是。”
康熙饶有兴致的问道:“十阿哥那里多了不少江南的物件,法喀私底下都在江南做了些什么?”
这话什么时候问都好,偏偏在这时候问,钮祜禄氏心口狂跳,忙镇定道:“皇上,臣妾哥哥绝无僭越直举。”
康熙微微笑了:“朕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阿哥们今日还不及一个奶娃娃,你们做额娘的也有责任。朕也觉得丢人呐,以后还要抓紧叫他们读书学习。这样的事,日后都不要提了,明白吗?”
闻弦歌而知雅意,康熙一说,自然人人都知道事关重大,规规矩矩的应是。这事要是再提,出去坏了康熙的布置,那嫔妃们的罪过就大了。
钮祜禄氏恍恍惚惚的回了住处,心里想过康熙的那些话,慢慢的定神回过味来,这才想起康熙话赶话挑着十阿哥说的那些话。
她相信先前阿哥们不会说谎,那金丝乌木只有十一阿哥认出来了。
可后来十阿哥改口了,人人就都改口了。
十阿哥还提前一年住到阿哥所去了,这真的是康熙的恩典吗?
钮祜禄氏现在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为了把十一阿哥护住,不叫这事儿把十一阿哥显出来了,硬生生的叫十个儿子都改口了。
这话一承认,十阿哥就陷在里头了,哪怕再宣扬出去,也没人相信了。更何况康熙已有明示,钮祜禄氏这里也有顾虑,想用这件事去败坏十一阿哥,就不能够了。
若是没有康熙的这一出,此事叫外头知道了,自然会有人知道是十一阿哥坏了他们巴结大阿哥的好事,又将金丝乌木逾制的事情给捅出来了。
江南这些人的手段,就够嘉妃和十一阿哥吃一壶的了。
可现在,皇上周全的密不透风的,风险全平摊给了阿哥们,法不责众,皇上要保全所有的阿哥们,必然私底下会做大量的部署。
可惜了啊。钮祜禄氏想,不能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
第99章 麟儿
嫔妃们都走了,康熙此时无事,就跟着瑶令回了她的住处。
眼下在苏州驻跸的是城中乡绅士族献出来的园子。
这园子自建成之日起就不曾住过人,修缮维护的好好,就想让皇上在南巡的时候住着的。
康熙也挺喜欢这个园子的,来看过一眼,觉得好,就在这儿住下了。
当然也不白住,肯定是给了钱人家的。
这可是园子主人的荣耀,这个钱是不能不收的。
头一次南巡的时候,康熙就喜欢苏杭这边的园子了。
回京后就将空置的前朝留下的清华园拿出来,叫人照着康熙喜欢的样式改造修建,要弄个漂亮的园子出来,到时候住进去,指定比在紫禁城里更舒坦些。
园子还没改造修缮好的时候,康熙就定下了名字,就叫畅春园。
畅春园这地方,康熙圈了几处喜欢的,也叫瑶令圈几处喜欢的地方,然后按照她喜欢的样式改建。
外头人不知道,其实畅春园真可以算得上两个人夜里闲来无事的时候,你一笔我一笔设计勾画出来的。
然后将图纸拿出来给专门设计的人润色添减,这修了也有两三年了,今秋太子大婚以后,畅春园修成,就可以进去住着了。
一路穿花拂柳,这园子里的景致极盛,瑶令住的地方是一个三层的小绣楼,前后都有花团锦簇。
瑶令住在二层,康熙同她一道上了雕花的楼梯,然后就到了屋里前头的小凉阁前坐下。
这里能望见很多的景色,在这儿坐着也凉快,有时候无事,瑶令甚至在这儿的坐榻上睡一会儿。
这会儿两个人在这里坐下,瑶令坐了片刻就不老实,就往康熙身上坐,还笑吟吟的亲了他一下。
康熙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抱着人问:“做什么?”
早在瑶令坐到康熙身上出去的时候,彩霞紫月梁九功几个就悄悄退出去了。
瑶令主动圈着康熙的脖子,笑靥如花:“万岁爷明知故问。”
话音刚落,她又笑着去亲康熙,结果就被康熙攥住手,主动权一下子就回到了康熙的手中。
唇上的口脂都亲淡了,瑶令觉得再不推开康熙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康熙深深望着她:“这还是白天,就敢来勾朕了。”
瑶令只是笑:“白天就白天。这里是臣妾的地方,又没有人看见。”
康熙又笑了,语气却宠溺地很:“胡说。十一阿哥渐渐大了,朕要顾及他,也要顾及你。朕就是再想,也不能这样。等晚上的,晚上朕就在你这儿,又不会走。”
提起十一阿哥,瑶令的心更软了,她扑在康熙怀里小声嘀咕道:“臣妾就是为了十一阿哥呢。万岁爷为了十一阿哥,方才是用心良苦了。”
康熙道:“所以你就想着,这么报答朕的?”
他暗示性的捏了捏瑶令腰间的软肉。
瑶令哼了一声,抱着康熙的胳膊道:“臣妾不是报答万岁爷,臣妾是欢喜高兴,臣妾就是——很高兴。”
开始还不知道康熙的想法,瑶令心里见十一阿哥这样出头,不是不担心的。
后来跟着康熙的思路走,一开始还不懂康熙怎么要把阿哥们都绕进来,看到最后,她就都明白了。
康熙是为了保护十一阿哥。
太子大阿哥还有三阿哥四阿哥这几个大的,显然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也都选择了保护十一阿哥。
几个小的还没有转过弯来,但他们听了太子和阿哥们的话,也走进了保护十一阿哥的圈子。
瑶令心里的滋味是很复杂很多层的,她说不出来,觉得用言语也无法完全的表明,但是总结起来,还是高兴。
高兴到用亲近康熙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呢。康熙想。
康熙很满意,也很喜欢瑶令如今的变化。
本来就觉得早年那会儿的小丫头太过于谨慎小心了,他还想,究竟什么时候能看见这丫头肆意放纵些呢?
现在是看见了。
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宠着她护着她,就希望她能在自己身边稍微放纵肆意的活着。
这样就会让康熙那么偶尔冒出来一点点的良心好过些。毕竟当初这丫头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情愿的。
但现在瞧着,她是情愿的。
方才可是她先主动的,康熙得意地想。
康熙还是抱着瑶令,微风徐徐,一览楼外景色。
康熙的声音低沉动听:“十一阿哥天纵奇才,朕不愿意拘着他的天性和天分。但也不能让他成个靶子站在那里叫人盯着。很多事情,朕会慢慢的教会他。”
“朕的儿子,也不该落下彼此追赶的脚步。朕想叫他们都是优秀的皇子。拧成一股绳,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利用。眼前这件事,倒是很好的法子。前头的阿哥们出众些,也能缓出十一阿哥的几分空间来。”
瑶令轻声道:“臣妾明白的。”
康熙道:“朕还怕你怨朕偏着十阿哥了。”
“臣妾岂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瑶令道,“臣妾心里明白,万岁爷最偏着的是十一阿哥。”
有了十一阿哥后,瑶令实在看的很清楚,康熙是万分疼爱这个小儿子的。毫不夸张的说,连瑶令自个儿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康熙对十一阿哥这个小儿子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对太子的疼爱。
像今日这样苦心周全,说是为了阿哥们齐头并进,可说到底,还是为了护着这个小儿子。
而看着十一阿哥的样子,居然在康熙和阿哥们说那些话的时候,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就那么笑着听着,瑶令总怀疑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还这么小——
瑶令迟疑地,小声道:“臣妾总觉得,十一阿哥比臣妾想的还要聪明许多。”
康熙垂眸笑起来:“那是当然。朕的儿子,还能有不聪明的?这皇家宗室之中,能有几个这么小就能看懂船模图纸的麒麟儿?”
康熙当然有资本骄傲。这是大清后继有人了。
十一阿哥是继太子之后,让康熙觉得最像自己的儿子了。
瞧着康熙的笑容,瑶令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十一阿哥也和康熙达成了什么父子之间的奇怪的默契。
满院子的花香,随着清风送来,倒是让人在这样身心愉快的放松谈话中有些昏昏欲睡了。
只是瑶令还是惦记眼下这件事的处理,强撑着不肯就这么睡了。
康熙将贵妃和宜嫔周全的很好,为了五阿哥九阿哥还有十阿哥,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戴佳贵人就更不会乱说了。
可是阿哥们送回来的那几个人,还有那些工匠,可怎么办呢?
康熙亲了亲瑶令,笑道:“瞧你,眉头都皱的不成了,愁什么呢?这点子事,还不够朕的爱妃愁成这样的。”
康熙道,“这事是奔着大阿哥去的。那几个人的处置轻不得重不得。那些工匠是拿着银钱办事的,现在被大阿哥撞破了,心里也知道事关重大。”
“还好这几个大的知道分寸,没有把人往朕跟前带,要是朕瞧见了他们,他们就真的活不成了。”
瑶令道:“现在人家也知道,在场的有太子和阿哥们了。”
康熙笑道:“是啊。所以这事,就不该你同朕愁的。朕下来南巡,有朕自己的事情。这要是什么事都叫朕处置,还要那些大臣做什么?”
康熙道,“事情从大阿哥这儿来的。明珠这回不是也跟着出来了?就把人交给他,叫他去处置。他这个人老于世故,最是明哲保身的人,也最会权衡利弊,交给他准没错的。你和朕都不用愁,叫他发愁去。”
康熙有了打算,明珠这个人选着实也很妙,瑶令就放心了。
要说索额图还有私心的话,在这事上头,若是明珠来处置,他总归比索额图还是多了那么一点公心的。
比起索额图,明珠显然也更精于揣摩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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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次南巡的时候,九阿哥和十阿哥年纪小没跟着出来。
这次来福建,就是加上十一阿哥这三个小阿哥最为兴奋了。
哪怕是还要画那花船的图,也没让小阿哥们的兴奋劲头减缓多少。
尤其是到了福建海边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早就听八阿哥说过嘉妃娘娘海鲜烧烤的盛势。
只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与瑶令着实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情分。
九阿哥和十阿哥心里更是清楚,自己的额娘跟嘉妃娘娘也没有什么情分和交集。
现在两个阿哥倒是十分的羡慕三阿哥和七阿哥的额娘,荣嫔娘娘和戴佳贵人倒是与嘉妃娘娘很好的。
关系不亲近,自然没有理由要求要吃的,更不能要求嘉妃娘娘亲自来做。
现在人人知道,皇上爱重嘉妃娘娘,哪怕是阿哥们,也不能轻易要嘉妃娘娘做什么吃的。
连太子和大阿哥都不会开口了。
“你又不能吃,做来做什么?”
瑶令垂眸瞧着自己跟前眼巴巴站着的十一阿哥,又望了望远处的阿哥们,笑道,“是你哥哥们派你来做代表游说额娘的?”
小半个月天天在一处画图,孩子们的感情倒是突飞猛进的发展。
小孩子都是跟谁接触多就会喜欢谁。况且是十一阿哥这样逗人喜欢的小朋友。
几个大的一向都是宠着十一阿哥的,后头的也不遑多让,再加上十一阿哥的嘴又甜,天天哄着九哥十哥的叫,没几天九阿哥和十阿哥就拍着胸脯说哥哥罩着你这样的话了。
十一阿哥笑得甜甜的:“不要额娘做。梁公公他们都是会做的。还有御膳房的人,他们都会做。我们就是想让额娘在那里坐着看着我们就好。”
瑶令想,这才几天啊,就我们了。
瑶令故意笑着逗十一阿哥:“看着你们吃,额娘就干坐着不能吃了?”
“不是的。”十一阿哥着急解释道,“额娘当然可以吃。额娘什么都能吃。就是,我们想让额娘坐在那里。”
对康熙都没有这样的要求,偏偏就对瑶令有这样的要求。
瑶令奇道:“为什么?”
十一阿哥甜甜一笑:“太子哥哥说,这样吃着香。”
太子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大哥三哥四哥几位哥哥们都在点头。
十一阿哥人小鬼大,知道瑶令最抵不住他的笑容,所以一直笑得甜甜的,让额娘没有办法拒绝他。
瑶令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敢情她是成了海边烧烤的吉祥物了。缺了她,孩子们烧烤都吃不好了。
“答应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瑶令故意拉长了语调,见十一阿哥越发眼巴巴的,她就说,“你们一共十一个人,我坐在那儿,你们得答应我十一件事,一人一件。”
原本是有公主们参与的。可是公主们养在深宫里,大多不习惯这样抛头露面的场合,自然也没有人强迫她们一定要来。就由着公主们自便了,但是膳食方面,自然是不会委屈几位跟着出来的公主的。
“可以。”十一阿哥得了太子的全权授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额娘只管说,我们都能做到!”
瑶令就笑了,牵着十一阿哥的手往那边走:“额娘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额娘会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是皇子阿哥,答应了额娘的事不能反悔。”
等走过来,瑶令的话叫阿哥们都听到了,十阿哥当即道:“绝不反悔!我们可以给娘娘签字画押!”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话,就用在了这里。
太子和大阿哥都一言难尽的看着。
九阿哥却兴冲冲的弄来了纸笔,还真的笑嘻嘻地摁了手印,写了自己的名字在上头。
他们弄的这么认真又正式,瑶令就给一人做了一个不辣的清蒸大龙虾,用了一点点不辣的蘸酱,九阿哥和十阿哥吃的满嘴都是油。
大阿哥的是特别的,瑶令将张成新做的超级变态辣拿出来,给大阿哥做了龙虾。
这个辣椒是福建供上去的,先没送到长春宫,是张成发现了之后告诉瑶令,瑶令就叫张成拿出来做成了一罐子辣酱。这回南巡还特地带上了。
这个辣瑶令自个儿都吃不了。看着大阿哥辣的不行还吃的那么欢实的模样,瑶令想,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宫里,也就只有康熙和大阿哥两个能吃这么辣了。
十一阿哥心心念念的大海船终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看见了。
这船拆不了,但是康熙允准阿哥们可以登船随意观看,叫十一阿哥带的,阿哥们对海船都起了浓厚的兴趣。
十阿哥更是带着纸笔,领着九阿哥到处勾勾画画的,嘴里念叨着什么,也没人听得清楚,倒是他们兄弟俩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太子牵着十一阿哥从兄弟俩身边路过,听见几句话,忍不住抽了抽额角:“他们不缺吃穿,要银子也没地方使,为什么总是琢磨着想要有钱?”
四阿哥跟在身边,淡声道:“大约是天性如此。”
十一阿哥眨眨眼,仰头望着四阿哥:“四哥,天性是什么?”
四阿哥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话道:“便是你从生下来就想做的事情。”
他们到了船头,站的这么高,远处的海天际一片,十分壮阔,人的心境也跟着无边无垠起来。
太子眺望远方,却问身边的十一阿哥:“你从生下来,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呢?”
四阿哥还是淡着神情,眼睛里却有浓厚笑意,他抢答道:“拆船。他从生下来就想拆遍天下的船。”
“不是呀。”十一阿哥指责四阿哥,“四哥你不要笑话我。”
四阿哥就笑了:“好,四哥错了。四哥逗你玩的。”
十一阿哥重新笑起来,目光也跟着太子远眺海天一色的远方,他眼睛里的光芒十分明亮。
他说:“额娘说,大清之外也是有远方的。有的地方还没有大清这么好。有的地方可能还有很多的机遇。”
十一阿哥不是很懂机遇是什么意思。
但是十一阿哥的眼睛亮亮的,“我想坐大海船出去看一看!”
“如果能坐战船出去就更好了。额娘说,战船厉害的话,谁也不能欺负我们,还可以保护大清的。”
太子被十一阿哥眼中的热切所吸引。
他想起小时候某个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拥有这样的天性,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了呢?
太子的生活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长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而这个头,太子现在都不敢想。甚至有人帮着他想了,他都不敢听。
哪怕不是太子,皇子阿哥们的生活,其实也不可能脱离太多。
大阿哥当初那样飞扬,可还不是要办差的?他说他有选择,他的选择就是为朝廷办差,积累他的名声。
底下的阿哥们长大成婚了也都是一样的。
但现在,最小的弟弟说,生活和将来还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
太子眼见着汗阿玛对小十一的宠爱与培养,太子想,汗阿玛呵护小十一的天性,如今他们这些哥哥们,也都在呵护小十一的天性,为他保驾护航。
太子轻声道:“海船也好,战船也罢。你的身子骨不好,也出不去。往后可要更好的锻炼身体,不然在船上海里待一日,你都受不了。”
“不怕。”十一阿哥的眼睛纯净无瑕,“太子哥哥会保护我的。太子哥哥,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对着这样干净的眼神,太子无法说谎答应他。
四阿哥道:“四哥陪你去。”
十一阿哥看了看四阿哥,牵着太子和四阿哥的两只手都晃了晃,乐呵呵地道:“要是哥哥们都能跟我一起去就好啦。”
第100章 哄朕
钮祜禄氏看见十阿哥的变化,还是觉得很痛心的。
这才几天啊,这孩子就忘了十一阿哥以前打过他的事了,天天跟在阿哥们身边,带着九阿哥追着哥哥们跑,还总是护着十一阿哥。
钮祜禄氏实在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倒是十阿哥反过来说她了。
“我是哥哥,他是弟弟,大哥说,哥哥本来就是不应该跟弟弟计较的。”
“汗阿玛说人不能太拘束。额娘你读书少,可能不懂这个。我现在这样很好的,反正比以前好。”
十阿哥的意思是,以前跟舅舅好,结果都看不到海船和战船的图纸,现在跟十一阿哥好,汗阿玛宠着他,他想看什么都可以,只要保证不乱说话就行。
这对十阿哥来说太简单了。傻子才会不求进步的。傻子才不跟十一阿哥好呢。
钮祜禄氏这样的满洲八旗勋贵人家,出身是很高的。
现如今宫里嫔妃们最开始的出身,还真没有能及得上她的。
她这样的出身,注定是要进宫的,尤其亲姐姐还是皇后。
既要进宫,家里又怎么会不好好培养呢?
被亲儿子说她读书少,钮祜禄氏都要气死了。
以前她还想,她和嘉妃关系不好,就不会跟惠嫔荣嫔似的,生了儿子等于没生,儿子就跟嘉妃自己生的似的。
她那会儿还庆幸,宜嫔不和嘉妃交好了,九阿哥就还能保得住。她的十阿哥就跟九阿哥似的,跟自己的额娘亲近就好了。
结果到底也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尤其是她的十阿哥,从小没吃过嘉妃什么膳食的,竟然让嘉妃的儿子给拐跑了。
钮祜禄氏盯着那边的嘉妃,到底还是没让自己心里的不甘暴露在海船上的海风之中。
孩子们能登船,嫔妃们自然也叫康熙领着上来看看的。
今日是私下的行程。没有大臣们跟着。
因此嫔妃们都能出来逛一逛。连戴佳贵人也跟着来了。
这海船还没有出海,是停在这里整修的,当地官员也没叫开出去,就是给皇上带人瞧的。
钮祜禄氏瞧着那边的嘉妃,真是不出意外啊,皇上只要带着嘉妃出门,不论走到哪里,眼里就只有嘉妃,也只会和嘉妃在一起。
瑶令登上海船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感受到鼓动的海风,那种味道好像古往今来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很容易让人有一种时空交错的重叠感。
看着远方海天一色的广阔,很让人容易生出想要远航的愿望。
但瑶令知道自己不行的。这样的自由太没有着落,她也无法适应在海上飘行的日子,她太知道自己了,可能一天都接受不了。
她和康熙一同站在这里,两个人倒都没有说话,好像在一同感受这天地这大海。
似这样同等感受的时刻,两个人这几年好像有过许多次了。
感觉到有人靠近,瑶令回头一瞧,原来是含笑走过来的钮祜禄氏。
瑶令给钮祜禄氏行礼,康熙也就跟着看见了过来的钮祜禄氏。
“贵妃很高兴?”康熙倒是难得看见钮祜禄氏这样的笑。
钮祜禄氏笑得温柔和婉:“臣妾高兴的。到了这样天大地大的地方,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呢?”
“臣妾瞧着,阿哥们也是很高兴的。”
钮祜禄氏这里说话,转头去看,就连太子都是含笑的模样。似乎人人都放下了在宫里的规矩,到了这里来,嗅到了广阔天空的味道,天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小阿哥们在船上跑来跑去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宜嫔和戴佳贵人不放心孩子,远远的看着,倒是没有在这边听这几位说话。
钮祜禄氏看向瑶令,含笑问她道:“嘉妃妹妹高兴吗?”
瑶令总觉得钮祜禄氏来者不善。
可偏偏人家是含笑过来的,又是这样和善的态度,钮祜禄氏问完,康熙也是含笑一脸期待的望着她,瑶令能说什么呢?她当然也不会撒谎,更没必要撒谎。
“臣妾也高兴。”瑶令说。
钮祜禄氏就笑了,她笑吟吟的望向康熙:“臣妾方才远远瞧着,就觉得嘉妃妹妹是高兴的。臣妾就恍惚想起,嘉妃妹妹进宫也有好些年了,却还和刚进宫的时候一样那么漂亮年轻。”
“臣妾就想起一件旧事来。皇上还不知道那件事吧?”
钮祜禄氏望着瑶令笑道,“妹妹当日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吧?要不然,妹妹若是知道有今日,一定会后悔当日说过的话的。”
康熙道:“什么事?”
康熙态度是很随意的问的。
他不觉得他和瑶令之间有什么秘密。这丫头进宫做宫女,几乎天天都在他跟前,后来做了他的女人,更是朝夕相处,很少会有分开的时候。
康熙实在不觉得瑶令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便是真的有什么事他不知道,那怎么就能让钮祜禄氏知道呢?
钮祜禄氏道:“那还是早年的时候了。”
“臣妾记得是四阿哥小时候在南苑遇险,是嘉妃妹妹与安北将军救了他。那会儿皇上也去救嘉妃妹妹了。臣妾看出皇上对嘉妃妹妹有意,记得当时佟佳氏也看出来了,臣妾与她都想着,多一个人伺候皇上高兴自然是好的。”
“臣妾当时还不知道。是后来才知道的,佟佳氏后来去找过嘉妃妹妹,同嘉妃妹妹说,可以助她入宫,但被嘉妃妹妹拒绝了。”
钮祜禄氏微笑道,“嘉妃妹妹当时就说了,奴才不愿意。后来佟佳氏问,若是以主子娘娘的身份入宫,也不愿意吗?嘉妃妹妹还是拒绝了。”
“这都是旧事了,臣妾说出来,也是因想起,若是妹妹不入宫,怕是眼前这一切都没有了,妹妹又往何处高兴呢?所幸到了最后,妹妹还是入宫了。”
钮祜禄氏知道,这会儿提起佟佳氏,皇上是一定会不高兴的,甚至会生气。
这么几年了,也没有人敢这样直白的提起佟佳氏。
但钮祜禄氏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她就是要给嘉妃添堵,要让皇上知道,杭佳氏一开始是不愿意入宫的。
这个信息传递到了就成。她得让皇上知道,嘉妃也未必爱重皇上。至于佟佳氏当时是存心要拉拢嘉妃的心思,这一层被钮祜禄氏刻意隐去不提了。
殊不知康熙心里还真是有点在意这个。
本来不在意了的,偏偏是在南巡的时候提出来说。还不是康熙以为的无关紧要的事。
尤其是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丝毫没有听瑶令提起过。
这脸上的笑就不自觉沉下去了一点点。
他不想顺着钮祜禄氏的话生气的,只是心里被勾起来一点不痛快,这些人都听见了,这丫头当初是不肯入宫的,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便是至今,他还不知瑶令的确切心意。
还有的气,就是冲着钮祜禄氏了。
这种时候,钮祜禄氏偏偏说这些,也是没安好心。
瑶令一看康熙的神情,就知道坏了。
钮祜禄氏这是纯粹添堵来了。想着有一段时期,佟佳氏跟钮祜禄氏的关系还可以,钮祜禄氏完全有可能知道这件事,这时候说出来,就是冲着挑拨她和康熙的关系来的。
时过境迁,那是当时的想法,更何况佟佳氏当时是不安好心,她怎么可能答应呢?肯定是要严词拒绝的啊。
可是掐头去尾听在康熙耳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瑶令还在头脑风暴,衣袖却被人重重扯了扯。
她低头一看,十一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用那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满眼的委屈。
十一阿哥都快要哭了:“额娘不想进宫?那额娘当初不想要福煊了吗?额娘如果不进宫,那不是没有福煊了吗?”
十一阿哥再聪慧再早熟,也还是个小娃娃呢。
更别说康熙的宠爱,瑶令的疼爱,让这孩子几乎是泡在爱意的蜜罐子里长大。
他的底气就来自于阿玛与额娘充沛的爱。
十一阿哥是玩着玩着,就想起阿玛额娘来了,于是自己跑过来想要和额娘阿玛说话,谁知道就是这么巧,遇见了钮祜禄氏的一顿输出。
十一阿哥当然听懂了,但与此同时,也瞬间感受到了自己得到的充沛的爱受到了威胁。
他对父亲母亲的爱意需求是很旺盛的。
现在听见钮祜禄氏的挑拨,自然没有分辨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还是这么小的奶娃娃,让他怎么分辨呢?
他更怕的,是自己的额娘不喜欢他啊。
十一阿哥拽着瑶令的衣袖哇哇大哭。
瑶令都顾不得康熙了,先就把十一阿哥抱起来哄。
钮祜禄氏见居然还有意外效果,心想还是很不错的。她倒是心满意足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现在顾不上她,回头等事情过去找她算账就麻烦了,她得赶紧走。
钮祜禄氏道:“臣妾去十阿哥那边看一看。”
连康熙都顾不上她,因为十一阿哥简直哭的撕心裂肺,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这么哭过。
康熙当然着急先哄儿子的。
这边兵荒马乱,很快吸引了阿哥们过来观看,康熙大手一挥,回去。
于是一场登船之旅,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太子同四阿哥就站在不远处。
他们是陪着十一阿哥回来的,当然也听见了钮祜禄氏的话。
太子垂眸,淡声道:“贵妃这是不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了。”
四阿哥道:“臣弟有办法。”
太子看向四阿哥:“不能让十一弟白白哭这一场。”
四阿哥点头:“臣弟知道怎么做。臣弟有办法。”
贵妃不是也有儿子么。把别人的儿子弄哭了,自己的儿子脱一层皮总是很公平的吧。
这个操作起来很简单,四阿哥有的是办法。
四阿哥担心的是别的:“今日贵妃说的这些话,听见的人不少。虽没有朝臣在,但总有伺候的奴才在,有规矩管着,但不是人人都管得住的。”
贵妃还是心思不正。也可以认定贵妃在这样的场合底下将这些话说出来,本来就是心思不纯抱有一定目的的。
否则为什么一定要说呢?
现在皇上与嘉妃娘娘正是千好万好的时候,十一阿哥更是聪颖伶俐,十阿哥因为前儿的事情,与十一阿哥也十分的兄弟哥俩好了,不管贵妃出于什么目的说出来,看这个结果,就一定是挑拨了。
传扬出去,人人都知道早年嘉妃娘娘不愿意入宫,对嘉妃娘娘的形象没有半点好处。现如今嘉妃娘娘在外头提起来,那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更容易让人误会皇上是强迫嘉妃娘娘留宫的。对皇上在江南的形象建立没有半点帮助。
且不说大阿哥和三阿哥,反正太子和四阿哥这里,对江南的情形是深深知道一些的。
江南富庶,面上看着是花团锦簇,可实际上,这里头的腌臜事多着呢。
想要勾着大阿哥上船是一件,还有许多逾制的事。他们自然巴不得皇上宫里出事,好让他们趁虚而入,让他们编造什么谎言,攻讦朝廷和皇上。
毕竟民心这个东西,不是收复了土地就能立刻跟着聚拢的。
太子想起康熙离开时的神情。
太子道:“这件事,不用咱们出手。就咱们身边的人,也管不住这样的事。只要你与孤身边的人不乱说,阿哥们各自管住身边的人就好。若再有旁的动作,汗阿玛会出手的。”
太子也怕暗地里出手的人太多太乱了,干脆这件事,阿哥们就都不要下场了。
就凭借他们身边的人,如今还控制不住这样的事情。
而阿哥们背后的各方势力,也是不能轻易下场的。否则还真的就闹大了。
如果贵妃有所动作,汗阿玛一定会护着嘉妃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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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令这会儿顾不上别的事情。
首要第一件,就是得把十一阿哥哄好。
回来的路上,十一阿哥不肯叫瑶令抱着,扑在康熙怀里,康熙耐心哄着,十一阿哥不再撕心裂肺的哭了,只是在康熙怀里轻轻的抽噎,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瑶令心疼的不得了。
回来以后,关上门,奴才们都退出去了,十一阿哥的一张脸都哭红了,眼睛都哭肿了。
“好宝宝。”
瑶令自己都快哭了,却不敢哭,忙忍着,将十一阿哥刚生那会儿的昵称都拿出来喊着,“好宝宝不哭了,好不好?你哭的额娘心都碎了。额娘怎么会不要?又怎么会不爱你呢?你是额娘的心肝宝贝啊。”
十一阿哥抽抽噎噎的,在康熙怀里伸手,要瑶令抱,瑶令连忙把孩子抱过来,放自己怀里哄着。
“你不愿意进宫。是不要我、也是不要阿玛。是不是。”
哭是不哭的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哭得太过了还有些停不下来,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瑶令生怕孩子噎着了,不时轻轻抚摸脊背给他顺气。
瑶令忙去牵康熙的手,对十一阿哥赌咒发誓:“绝对没有的事。额娘也没有不愿意进宫,额娘绝对没有不要你和你阿玛。额娘可喜欢你了。”
在十一阿哥含着泪光的注视下,康熙没有拂开瑶令的手,却也不吃她这一套顺带。
康熙盯着瑶令看:“你先把朕的儿子哄好。”
言外之意,朕还得重新起一套流程哄,不允许顺带。
瑶令眨眨眼,得,这是父子俩都被钮祜禄氏的话给招惹的炸毛了。
现在却也不是恨钮祜禄氏的时候。
把自己男人和孩子安抚好,才是最要紧的。
十一阿哥到底还是小,当时只是太过于惊恐,等到这会儿感受到阿玛额娘的爱意,并且在瑶令的一再保证下,他也就不再哭了。
慢慢的也不抽噎了,愿意在瑶令怀里待着,也愿意洗脸上药,毕竟小脸蛋哭了这么久,不上药抹一抹的话,过一会儿眼睛就更肿了。
“额娘,可以以后都一起睡吗?”
瑶令刚想答应,旁边的康熙道:“往后半个月,你额娘都陪着你睡。”
十一阿哥一想,那也可以。
十一阿哥就又问:“额娘,那一起睡的时候,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吗?”
康熙又替瑶令做主了:“你额娘答应给你讲半年的睡前故事听。保证天天都不重样。”
十一阿哥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康熙道:“真的。不信你问她。”
面对十一阿哥亮闪闪的大眼睛,瑶令一秒都没有迟疑地说:“对。你阿玛说得对。额娘给你讲半年不重样的睡前故事。”
十一阿哥就高兴了。
本来在船上来回跑了许久,十一阿哥就有些累了,方才又哭了一大场,现在平静下来,就觉得有些困了。
“要去摇摇床上睡。”十一阿哥牵着康熙的手,扑在瑶令怀里撒娇,“阿玛和额娘都陪着我。”
得到了承诺的爱意,获得了比想象中更为充沛的爱,十一阿哥放心的肆意享受属于他的快乐时光。
他从一生下来就得到了康熙和瑶令的所有关注与疼爱,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也很欣喜自己能有这样的额娘与阿玛。
小孩子的心灵纯净,康熙对哥哥们的关注,也绝不会令十一阿哥感到吃醋或者不舒服。
他慷慨的。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阿玛除了他还有别的孩子们。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十一阿哥想,前头的哥哥姐姐们也都会宠爱他呵护他,他是阿玛最小的孩子,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爱护,可真好啊。
摇摇床其实就是用秋千的样子做出来的一个小床榻。
是十一阿哥坐秋千的时候感叹,说要是睡觉也要这样躺着摇一摇就好了。
瑶令就找人给他做出来了。摇晃的幅度很轻很小,毕竟这孩子不喜欢那种摇晃的躺椅,就给他做了这样的。
四周都维护的很好,十一阿哥被放进去,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头,康熙与瑶令并肩坐着陪着他。
没一会儿,十一阿哥就安心的睡着了。
这孩子一贯的睡眠质量极好,这样的好天气好风色,瑶令和康熙都在身边,他又很是放心,就绝不会轻易醒过来的。
康熙抓住瑶令的手,微微将她的手指撑开,与她十指相扣,一点点的用力让瑶令的目光从十一阿哥身上收回来,然后对上了康熙的幽深目光。
康熙定定看着她,说:“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