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几轮后，众人兴致寥寥，又不想睡觉。
“大家不冷吧？”八神拉开门，几人对着清幽的小院坐成一排。
“这次回去之后，我们三年生都要交退部申请了。”上林盘腿抱臂，看向八神，“三月份的国体应该能凑够主力吧？”
“副攻有佐藤替上，主要是缺一个近藤对角的主攻。”八神回答。
“这倒是难题。”立花轻笑，“大原老师又得头疼了。”
“到时候再说。”
看看夜空中的残月，朦胧的冷光显得院里的几颗竹子黑黢黢的。晚冬的这几天本非箱根旅行旺季，到了十点之后，这家旅店四周已是一片寂静，只余各处的温泉潺潺流动。热水与空中的冷气交锋，倒也有点趣味。
“希望新学年有能打比赛的新人吧。”八神打趣，“我还想求一个今年的全满贯呢。”
“喔喔！”灰羽被激发了野心，“三月的国体，关东赛、八月的ih，还有很多比赛要赢啊。”
“但是新人不好说。”立花分析，“如果是文化科成绩太差，就算走体育生的路子也进不了我们学校。东京不少豪强，他们不大会只考虑我们青神吧。”
“对啊。”上林看看灰羽，“义来是怎么想来我们学校的？”
“我…刚开始是想东京几个豪强校里随便挑一个，但是我爸叫我考进青神。”灰羽如实回答，“他说到青神认识的都会是高学历，就算你长大后真的打排球混得不好，有这种圈子也会有帮助什么的。”
“蛮现实的。”森井浅笑。
“嘿嘿——”灰羽挠挠头，“大人嘛，就这样。”
“义来是因为什么接触排球的？”山崎问。
灰羽想了想，“小学体育课，体验扣球结果打在网上，我赌气定了一个‘打过网’的目标，练着练着就喜欢上了。而且所有老师都夸我天赋好。”
“很普通的故事线。”立花咂嘴，手肘戳戳森井，“你呢？”
“我？”森井没料到自己会被问及，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可说的。以前考虑了很多运动，觉得练排球最有好处。慢慢练起来后，就不舍得丢掉去练别的项目了。”
“我是通过以前的好朋友。”近藤说，“排球需要有伙伴才能练习，他闹着要我陪练，我才接触到排球。”
森井瞥了近藤一眼，“那后来呢？”
“后来他搬家去横滨，我们就慢慢不熟了。”近藤耸肩。
“太一呢？”
“我嘛——”太一伸长脚，摆出说来话长的姿态，“比较复杂。”
“我爸是海洋研究所的，所以我最先会的是游泳和潜泳。”他慢慢说着，“小时候看得最多的也是深海的记录片，和我爸带回来的拍摄原片。”
太一的声音越说越低，“就算会游泳，我也溺过几次水。那时候感觉差点死掉…很恐怖。我要缓和好几个月都不敢碰水池。”
“当你从水下再往深处看，那里一片漆黑，没有生机，又感觉会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冒出来。不管是我在海边游泳，还是看我爸的视频，都有这样的感觉。”
“……”大家安静地倾听，他们没想到太一的经历还挺复杂的。
“可能是想这些太多了，我小时候总是疑神疑鬼的，很胆小，有时不知道怕什么，但就是怕得哭出来。”太一舒了口气，动动脚，“我妈看我这样子不行，才赶我出去运动，所以我就跟着小伙伴去打排球。我觉得每次满身是汗地回来，都会轻松不少，也很开心。所以…慢慢就喜欢上排球了。”
“抬头能给我注入勇气，我总是有这样的错觉。”
“是因为体育运动能缓解‘深海恐惧’吗？”立花总结，“我想到之前玩的深海游戏了，除了自己的潜艇，声呐的显示，四周一片漆黑的感觉，确实很恐怖。”
“但是球场永远是热血的。哪怕有时候会冲动到吵架。”森井有感而发，“总会有一股冲动，也可以说勇气，去做理性计划以外、未知的事情。”
八神：“那太一不打算打职业吗？”
“我从来没想过把打排球当做职业啊。”太一盘起腿，“我是打算一直读到研究生的。”
“八神呢？”
“……我和太一差不多。”八神含糊着，不知该怎么说，“嗯…但是我想去打职业，因为比起朋友之间的玩或者业余，我更需要的是比赛带来的那种经验和力量吧。”
“立花，你呢？”
“排球能让人学会仰望。”立花接下来的话暗含深意，“在它不落地之前，哪怕我离它再远，我也会朝着它奔跑。”
“啧。”上林撇嘴，“听不懂。你想做什么？”
立花答非所问，“这是排球给我的‘力量’。”
森井似乎是听懂了，“所以，你大学不会进排球社了？”
“对。”立花点头。
……
“感觉话题慢慢变得深奥了。”
“我们在度假！谁起得头？”
“立花！”
“好好，是我的错。”
“明天请客。”
“上林西你是猪吗？”
“滚~”
“哐。”门合拢的清脆声响在小院里传出很远，又重新归于寂静。
八神看看表，“濑原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
立花看了看手机，意味深长地对八神说：“他在旅舍门口，想和你谈谈。”
“嗯。”八神拉开门出去，上林在后面好奇地探头，被立花拉回来。
“他们想谈什么？”
“跟我们没关系。”
八神到门口的时候，濑原穿着浴袍，踩着木屐，蜷在小矮凳上背对旅舍。八神和前台也借了张小木凳，坐到濑原身边。
“什么事？”
濑原转头看看八神，神情莫测，门口的灯笼泛着暖光投在濑原侧脸，显得他异常柔和。
“我……”濑原似乎鼓起了气，伴着一声叹息开口，“我打算去中国留学。”
八神微微颔首。
“可能以后就不来日本了。”
“？”八神惊讶地转头看他，比起他的决定，濑原的脸色稍显平淡。
“……”八神想了想，说，“挺好的。不过说得单纯一点，无论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你…照顾好自己。”
濑原蒙住自己的双眼，半晌，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我…”
他用掌心用力抹去湿润，调整了下心绪，“呼……我是这两年才想到可以这么做。”
“其实过去的都过去了，爸爸妈妈这样，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我有他们给的钱，什么都不缺。”
“可是…”濑原瘪起嘴，低下头，“我好像很贪心…明明什么都不缺，我还是会很难过。可是想到以后去中国生活，可能饭都吃不起，我反而很向往。”
八神沉默着，忽然说：“因为以前不是‘什么都不缺’，未来也不是‘什么都缺’吧？”
“如果只是单纯地打排球，很快就会觉得无聊。可是排球，我们要仰着头盯住他，心里就有了目标，有了很多想法。”
“如果永远有这么一颗排球，你可能永远也不会难过了，因为要想着怎么去处理它都来不及。”
“也是。”濑原偷偷用袖摆擦眼睛，抬头想想，有被安慰到，“这样比喻，好像思路清晰了一些……八神。”
“嗯？”两人恰好对视。
……
八神眨眨眼，问，“你不会想让我闭上眼睛吧？”
濑原似乎被吓了一跳，“没有。我……”他低头踌躇着，最后松下肩膀，好像是放弃了。
“你以后去中国，可以联系我。”
“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濑原先起身，“我们回去睡觉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