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家人是没有秘密的
吃完饭略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考核就开始了。
实操考核跟理论考核不同，考核地点直接设在了他们平时训练的场地上，场地边上竖起了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盐城机械厂司机实操考核”。
横幅下设主席台，五六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铺着蓝布，左右各放了两只红布包着收音头的话筒。
乔雨林等人在主席台前排队集合，厂里没有班的同事聚在场地周围当观众。
厂里领导依次入场坐到主席台上的时候，冯小强紧张道：“这场面也忒大了吧？咱们待会开车的时候领导们不会就在现场看了吧？”
“你以为呢？”身边一人略带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咱们可是厂里甚至是整个盐城第一批经过正规培训的驾驶员，毕业的时候当然得隆重些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顿觉身份档次上去了，脸上俱都显现出自豪的神色来。
乔雨林从主席台的布置看出了门道，最中间是于怀智，他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厂长不在，他就是老大。他左手边是贺副厂长，主抓生产，右手边是周副厂长，分管人事。再往边上则是几个主要科室的负责人以及司机班的班长鲁正鸣。
各个方面的领导都来了，恐怕这次的考核标准不只是两门考试过了就行。
果不其然，等到主要领导讲完话，宣布考核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公布了最后总成绩的核算方式——百分之五十的实操加上百分之三十的理论，再加上百分之二十的平时出勤率。
有些人直接慌了，“还要加出勤率，之前也没说过啊。”
“是啊，凭什么临时改考核方式？”
“要什么出勤率啊，往年的司机也没这么考核过啊。”
出勤率有问题的大多数是厂子弟，所以最先开始议论的也是他们。
“往年也没见有开集中培训班的啊。”马小强怼了一句。
他心里是踏实了，他实操要比理论好，先前还担心折在理论上，这下好了，理论最后竟然给出勤率分了百分之二十，而他的出勤率得益于乔雨林每天的威逼利诱，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完美。
马小强看了一眼乔雨林，心里对他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他昨晚说的对，大家平时的表现厂里都是看在眼里的，谁能过谁不能过人家心里早就有了数。
不止是考核方式，一块公布的还有司机班今年的分派标准。
司机班分为两个班组，一个是短途班组，一个是长途班组，考核通过的人谁最后能分到什么地方去全得由主席台上的鲁正鸣说了算。
因为预估到这把稳赢，马小强心态上一下就轻松了，等别的人上场考核前，他小声问乔雨林，“哥，你想去哪个班组啊？”
“长途班组。”乔雨林早就想好了。
“长途比短途可累多了。”马小强有些纠结，“不过长途比短途的补贴多。”
可以说各有利弊。
轮到乔雨林上场时，他心态轻松，操作上比前面人都要熟练到位。等他车稳稳停下，从车上走下来时，场边观众里有几个生产线上的姑娘直接红了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的也太精神了。”
果真是技能的加持。
鲁正鸣也觉得长脸，看于怀智神色满意，趁机说道：“这是今年我们培训班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早上的理论考试是唯一一个得满分的。我打算给安排到长途班组去，长途班一直缺人不说，自从于厂长您来之后，咱们省外的订单量更是与日俱增，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于怀智听着就点了头，头点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跟他本人聊过没有？”
鲁正鸣语塞了一下，“这…每年分人都是咱们厂里自行决定的，要是跟每个人都商量，只怕咱们的工作不好做啊。”毕竟轻松的活大家都愿意干。
于怀智不置可否，只要求一会儿最终的分派名单公布之前要拿给自己过目。
事实上，怎么分派鲁正鸣心里早就有了数，不过是要等着考核结束，确认名单上的人都榜上有名了才能公布，要是有那意外淘汰的，那就得当场将人换下来。
于怀智的特意过问却有些打乱了鲁正鸣的计划，他坐下后又将分派名单在心中默了一遍。
等到考核完，最终成绩出来后，乔雨林理论、实操及出勤率三项均是遥遥领先，总成绩当然也是毫无意外的得了第一。马小强也是排在中上。
反倒有两名原先被寄予厚望的厂子弟现场翻了车。按照预估，本来早在分派名单上，但最后却全都因为出勤率过低被刷下去了，这两人之前的实操和理论都还挺不错的，鲁正鸣惋惜之余，众目睽睽之下，只好将这两人从短途班组里替换了出去。
等到最终的分派名单好了，鲁正鸣吹干墨汁，亲自拿给于怀智过目，却不想于怀智看完后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百分之八十的厂子弟都分到了短途班组？”
鲁正鸣看了一眼还在培训场地里等着公布最后的分派名单的学员，凑近一些小声解释：“咱们厂里对厂属子弟历来都有照顾政策，再者，长途班组责任相对重大一些，确实需要选一些好手进去。”
言外之意，这些厂子弟的技术都不如社会上招来的？
于怀智直接挂了脸，将分派名单原样打了回去，并要求他现场重新改。
“既然通过了考核，那以后就都是厂里的员工，都要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重新调整一下。”
鲁正鸣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一时没了主意，只得那拿眼睛去瞅周副厂长，他是专管人事的，这种人员分派的事情没道理他就躲了的。
“周副厂长，要不您给拿个主意？”
鲁正鸣直接找上来，周副厂长这才开了口，“你们这分法也不能说是错了，毕竟咱们厂里的照顾政策历来就有的。”
鲁正鸣赶紧点头，谁说不是呢？
下一刻，周副厂长却话锋一转，“但既然于副厂长提出了新的意见，那叫照他的意思执行嘛。”说完将名单重新还给了他。
这话看似说的漂亮，可仔细一想，什么实质性的意见却都没有说。鲁正鸣反应过来，气的在心里直骂娘，这些领导，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耍威风，等到真有事了一个比一个会躲。
既然正经的顶头上司都躲了，没道理自己一个人愁的头发都白了。鲁正鸣心一横，厂子弟和非厂子弟直接来了个五五开，又按照成绩，好的坏的两个班组也是对半开，等分好了，在写乔雨林名字的时候，鲁正鸣犹豫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将乔雨林叫过来亲自问过。
却不想乔雨林的回答正中他心下，鲁正鸣晒得黝黑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长途班好，年轻人嘛，就得有吃苦的决心。”
调整后的分派名单重新交上去，于怀智看过，这才点头表示了同意。
“公布吧。”
乔雨林和马小强均不出所料的被分派到了长途班组。马小强虽然害怕长途的辛苦，但一想到以后也能一直跟着乔雨林，顿时又觉得这不是个坏事。
唯一觉得有落差的是被分到长途班组的几个厂子弟，他们有些之前家长可是提着烟酒特意跟鲁正鸣打过招呼，妥妥的要去短途班组的，没想到临到头竟然变了卦。
这些人的脸丧的仅比落榜的那几个好一点，等晚上回去将这分派给家长一说，家长立刻就骂了起来，“这个鲁正鸣，收下我两瓶酒的时候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说着就要找他去，可人还没有走出家门，鲁正鸣竟亲自提着东西来还了，“老哥你见谅啊，本来名单都分派好了的，谁能料到于副厂长当场就给打了下来。”
“于副厂长为啥不同意啊？”
鲁正鸣叹了一口气，“于副厂长刚调来的，对咱们厂里没啥感情，说是之前的福利政策都要推倒重来，看着吧，以后还有得折腾呢。”
说罢，摆摆手，表示不能再多说了，提拎着剩下的东西又往下一家还去了。
唉，今年这个夏天咋过的这么难呢？
与他同有一叹的还有高如海。
此时他正在书房接收他妈的质问——是关于乔雨薇兄妹俩上回在郊区跟人家差点打起来的事。
“妈，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高如海装起了傻。
“你红姨从郝主任家的保姆那里听来的，你就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郝主任就是郝大强的父亲。高如海先前第一反应是小妹漏了底，没想到竟是郝大强这小子嘴巴太大，之前的嘱咐看来都白说了。
他装傻装不下去了，只得轻轻点了下头。
虽说之前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从儿子嘴里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程萍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用手捂着心脏，“我的老天爷啊，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敢的？”她看着儿子问道：“她不是刚从农村上来么？怎么就敢惹这样的事，那些人都是什么人，社会上的混子，混起来可是要出事的……”
“妈。”高如海阻止她继续联想下去，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楚，“这事说起来最开始也是如欣起的头，雨薇也是为了帮她……”
却不想乔妈听完，更加心惊，“如欣也参与了？”她忍不住使劲儿拍到高如海的胳膊上，“你这个当哥的，这事情也敢瞒着家里？就为了辆自行车，你们就敢干这样的事情，要是真出了事情，十辆自行车都不够赔的。”
“事情早就解决了。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您就别再操心了。”高如海嘱咐道：“爸那里您帮着瞒着些，雨薇面前您也别再去问了。”
程萍是个知道轻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单独将儿子叫到书房询问。但一听到儿子的嘱咐，再联想一下出事的时间，不禁恍然大悟，“你俩之前闹矛盾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事儿？”
高如海并不想多说，只道：“我俩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红姨在厨房心不在焉的做饭，见程萍进来，连忙问道：“如海咋说的？”
程萍心累道：“承认了。”又将高如海说的事情缘由简单说了一遍。
红姨倒吸了一口凉气，愁道：“真是雨薇？那些人不能惹啊，这以后可咋办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传出啥不好听的，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程萍道：“说是那些人身上都有其他案子，都关进去了，也算是没啥后顾之忧了。”
“真的？”红姨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乔雨薇下午跟高如海去百货商场转，回来时买了一台电风扇，此时正和高如欣在餐厅里讨论风扇的功能，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传进了厨房。
红姨听着，不禁道：“雨薇那里是不是得单独给说说？先前以为乡下人都老实胆小，没想到胆子大起来能吓死人，还有雨林，他现在在城里，以后免不了跟家里的孩子接触，要是孩子们学了不该学的，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程萍踌躇道：“如海专门说了，不让我提。要不，你去给安顿安顿？”
“这我咋能说呢？”红姨顿时一脸为难，“我是干保姆的，人家是做少奶奶的，我去说算个啥？”
“啥保姆少奶奶的？”程萍不赞同道：“现在是新社会了，咱家不兴那个……”
正说着，乔雨薇突然进来了，“妈，红姨，有啥要帮忙的没有？”
“简单饭菜，都快做好了，没啥要帮的。”红姨扭头的时候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快歇着去吧，待会就能吃了。”
程萍也是面上不显，开口时语气跟往常没什么区别，“雨林快回来了没有？”
乔雨薇估摸了下时间，“估计快了吧。”
“行，等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的谈话因乔雨薇的突然出现无疾而终。
乔雨薇从厨房出来，高如欣已经不见了，听见院子里突然有了说话的声音，便赶紧出去看。
果然是乔雨林回来了，高如欣跟个小女孩儿一样，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帮他拿东西。
“雨林哥，你拿的啥呀，咋这么重呢？”
“苹果，我出来时正好在厂门口遇见了个挑着扁担卖苹果的，就多买了点，反正家里人多，能吃的完。”
他自己肩上还扛着两个大西瓜，西瓜用网套装了，一前一后正好搭在肩头。
红姨在厨房也听见了动静，出来后帮着乔雨林卸西瓜。
人齐了就可以开饭了。红姨上完菜，又将乔雨林拿回来的西瓜现切了一个，端上桌后直夸乔雨林会买，“这两天天气热，这西瓜汁水真多，正好吃了消暑。”
闫晓琳两口子吃饭的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牵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
这孩子乔雨薇早上来时就见过了，还给给了一块钱的见面礼。小名叫球球，刚满五岁，是高如海堂哥家的孩子，听说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抱到高家来，几乎是闫晓琳一手给带大的，因此在家里特别黏闫晓琳，此时吃饭还要挨着她，撒着娇“要婶婶喂”。
乔雨薇前两次来，因被他爸接回去了都没有见到，此次见到，也终于见识了一番闫晓琳温柔的一面。
只见她将球球抱到腿上，摸着头轻声细语的哄着。高父看着就颇为威严的说了一声，“好好坐着自己吃饭”，球球看了一眼他，直接将头藏进了闫晓琳的怀里。
闫晓琳看了一眼丈夫，高如山立刻打圆场道：“爸，球球还小呢，饿了才会黏人。”
闫晓琳附和道：“我也不饿，先喂球球吃饱了再说。”
高父“哼”了一声才不说话了。家里没有亲孙辈的孩子，球球又是从小在眼前长大，早就跟自己亲孙子没什么区别了。俗话说隔代亲，他的严规厉矩在这个小不点儿跟前总要打个折扣。
高如欣在饭桌上问起乔雨林的近况。
“雨林哥，我听二嫂说你们培训班今年考核，你考的咋样？驾驶证拿到了没有？”
乔雨林挑了下眉，毫不谦虚，“第一呗。不过，驾驶证得放完假才能发下来。”
高如欣立刻对他星星眼，“雨林哥，你好厉害啊，那么多人呢，竟能考上第一名。第一啥感觉啊，我从小到大还没得过第一呢。”
事实上，高如欣还是很优秀的，要不然也不能万里挑一考上大学，但在父母眼里，总是盼望着孩子能更优秀。
程萍道：“多向你雨林哥学学，啥事啊都看你有没有那股心气儿，别整天在学校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这话高如欣就不爱听了，顿时就撅起了嘴。
乔雨薇状似无意的岔开了话题，“哥，你放几天假啊？”
“三天。”乔雨林夹了一筷子菜，道：“我被分到长途班了，估计一上班就得去出车。”
“还是跟那位潘叔搭档吗？”乔雨薇知道乔雨林培训期间一直被潘金贵带着跑短途。
“不一定。潘师傅现在长途跑的少了，开始转跑短途了。”
高如欣听见乔雨林放假，一时又高兴起来，“雨林哥，你还没在城里好好逛过吧？正好这两天我跟同学约好去爬山，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她这话问出口，程萍夹菜的筷子就顿了一下。
乔家一家人就是从山上来的，乔雨林对爬山丝毫没有兴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时间，我得回家一趟，等开始跑车了估计十天半月都回不来一趟呢。”
乔雨薇道：“那你明天早上就跟我们一块儿走吧，正好爸妈也念叨着你呢。”
程萍意外道：“明天早上就回去？你和如海不是都在休假？要不还是吃了中午饭再走。”
红姨也跟着说：“现在天气长，八九点天还不黑呢，就是吃完晚饭也不算迟。”
乔雨薇笑着看了一眼高如海，后者立刻会意，说道：“主要是考虑到雨林假期短，还是趁着空闲让他回去多待两天吧。下次周末我和雨薇要是有时间，随时都能回来，也不急在这一时。”
程萍这才不说话了。
吃完饭，大家都围着新买的电风扇，乔雨薇趁机跟闫晓琳道谢，“大嫂，多谢你的票啊，回头我们折算成钱给你还吧。”
买电风扇的票是早上高如海跟闫晓琳要的，正好她手里有，一听二话不说就给了。
闫晓琳拉着球球不让他把手伸到扇叶底下去，一边道：“不用你给钱，那票是单位发的，放在我手里也没啥用。”
玩闹了一会儿，球球就开始用手揉眼睛，闫晓琳见状就领上楼哄着睡觉去了。
乔雨林听说这电风扇是给自己买的，道：“不用了，我宿舍早就搞了一个二手的，比这个风还大呢。”
乔雨薇一听，道：“那咋办啊？家里已经有了，你再用不上的话，不知道商场能不能退货。”
“二嫂，别退了，你让我拿到宿舍去吧。我们宿舍也热的慌呢。”高如欣趁机说到。
“行啊，反正能用上就成。”
见乔雨微答应的痛快，程萍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觉得高兴，但面上还是说了高如欣一句，“别老跟你二嫂要东西。”
高如欣作势将电风扇抱进怀里，“可不是我要的，是二嫂愿意给。”
乔雨薇笑道：“对，是我主动给你的，不过，这票是大嫂的，也算是有她一份功劳。”
高如欣笑嘻嘻道：“我一会儿就去谢谢大嫂。”
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高家的客厅里一派和谐景象，灯更是开到了很晚。
到了睡觉的时候，两人回房后关起门来，高如海才道：“买电风扇的钱我回头补给你。”
电风扇是乔雨薇用自己的工资买的，本来是给乔雨林用，现在被高如欣要走了，高如海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乔雨薇却不想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啥补不补的。”
她说罢，语气一顿，转了话题，“上次郊区那事儿妈知道了？”
高如海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问道：“你咋知道？”等于是默认了。
乔雨薇也不瞒他，“饭前妈跟红姨在厨房说话，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
只说自己听见了，但具体听见了啥却没有说。高如海却想到了他妈在书房时说的话，顿觉肯定不是啥好话，于是下意识的解释道：“妈没啥恶意，就是被吓到了。*我也跟她说了，这事不赖你，你们也是为了帮如欣。”
乔雨薇盘腿坐在床上，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高如海见她不再追问，一时也摸不准她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直到乔雨薇掀开被子躺了下去，他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在心里无奈叹道，果然，一个家里是没有秘密的。
第52章 酣畅淋漓的篮球赛
第二天早上，乔雨薇被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她妈一大早的就在扫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高如海在往柜子里塞铺盖。
昨晚依旧是她睡床高如海打地铺。
高如海见她醒来，道：“起来吃早餐吧，咱们一会儿早点出发，赶中午回去吃午饭。”
乔雨薇“嗯”了一声，揉着眼睛翻坐了起来。
高如海将被褥收拾好后，见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会露出破绽的地方了，这才准备开门出去，将空间留给乔雨薇洗漱。
乔雨薇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他，“给大嫂看病的事情你说了吗？”
她本对闫晓琳无感，两人几次见面除了场面上的点头问候，基本没啥深入的接触，之前是因为高如海开了口，她才私下跟她妈提了一嘴，她妈没多想就答应了试一试。
但经过昨天，乔雨薇对闫晓琳的印象倒有些改观了。一是因为买电风扇时她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自己的票，二是从球球身上就能看出来，她对孩子是真的喜欢。乔雨薇有些心软，一时竟多了几分真心，真心希望她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高如海这次回来，心里同样也记挂着这件事。他道：“这事儿这些年已经成了大哥大嫂的心病了，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提都不能提，要说只能跟妈说。昨天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我见机行事吧。”
说完就出去了，乔雨薇便进洗手间洗漱。
楼下餐厅里，球球绕着餐桌跑来跑去，程萍手里拿着一个拨了壳的鸡蛋，追在后面哄着他多吃两口。一个跑一个追，没一会儿程萍就被累的气喘吁吁。
闫晓琳进来时球球正好一个猛子撞到了她的腿上，闫晓琳趁机一把抱住他，柔声问道：“球球，你又不听话了？”
“我没有。”小胖墩头摇成了拨浪鼓。
“还说没有？都给奶奶累成这样了，真不乖。”闫晓琳说着从程萍手里接过鸡蛋，朝她道：“妈，你快去歇会儿吧，我来喂就好了。”
程萍喘了口气，摆摆手，“人老了，真是不行了。”
她一手扶着腰，嘱咐她们赶紧趁热吃早餐，自己则到客厅里去歇会儿。走到半路，正好碰上刚从楼上下来的高如海，见他一个人下来，问道：“你媳妇儿呢？”
高如海面色不变，道：“正洗漱呢，一会儿就下来了。”
程萍“嗯”了一声，往沙发上去，却被高如海叫住了。
“妈，我有事跟你说。”
“啥事啊？”
高如海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没有说话。
程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道：“我正好到院子里锻炼锻炼，你跟我出来吧。”
两人一块走到院子里，确认再没人出来，高如海才低声道：“妈，要不给大嫂换个大夫再看看吧？”
程萍有些意外，愣了一瞬，旋即问道：“是不是你大哥大嫂在你跟前说啥了？”
“没有。”高如海解释道：“是我新听说了一个大夫，听说看妇科很不错，就想着要不换个人试一试。大嫂吃杨大夫的药已经好几年了吧？总不见效也不是个办法。”
程萍有些犹豫，“杨大夫是专家，也早就说过了，这种事急不来，得慢慢调理着看，”语气一顿，又问，“你在哪儿听说的？叫啥名字？人好找不？”
看来也不是没动心。
高如海道：“好找，就是雨薇她妈。”
程萍惊讶道：“你岳母会看病？”
“我也是最近见她给人看诊才知道的，听雨薇说在妇科方面很有见地…”说着，便将乔妈给李桂芳开药方以及给李金萍断男女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没有他设想中的激动，程萍听完反倒异常冷静。
之前闫晓琳一直怀不上，在看杨大夫之前，家里也找过各种各样的大夫，开了不下百种偏方，而这些人中不乏半点医术都不懂的纯骗子。程萍跟着上当上多了，从此对不管什么来头的人都先存着一份戒心。
她想了想，问道：“你说的那个李桂芳怀上了没有？”
高如海道：“她那不是小病，说是至少得调离半年才能见效。”
“那李金萍呢？生了没有？”
高如海语气一滞，但还是道：“还得几个月呢。”
程萍听罢，其他啥话也没说，只缓缓道：“还是等到这两人见效了再说吧，我瞅着杨大夫就挺好的。”
“妈……”高如海还想再劝，程萍却已经转身回了屋。
吃完了早餐，乔雨薇就张罗着要出发了。高如欣陪着程萍出来送他们，看他们转身就要上车，忍不住道：“二嫂，要不我请两天假，跟着你们去玩两天？”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但她参加了学校的读书社，最近社里正在各大公园搞读书日活动，社员都得每天去报道。
她说完，乔雨薇还未回答，程萍已道：“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学校是能随便请假的吗？再说了，你哥嫂要上班，谁能整天陪着你玩？”
乔雨薇坐在副驾上，朝程萍挥了挥手，“妈，我们就先走了。”又对高如欣道：“等过几天忙完了，欢迎你来玩儿。”
他们出发的早，赶在中午之前果然回去了。
乔雨林一进门，提包往院子里一扔，就喊“妈”。
乔妈听见动静出来，意外道：“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乔雨林笑着耍宝，“考试考砸了，偷偷溜回来的。”
乔妈笑骂道：“你就哄我吧。”
乔雨林也跟着笑，四周看了一圈，问：“我爸呢？”
“到你姚婶子家跟甘政委下棋去了。”
“我回来了都不知道在家等着。”乔雨林抱怨着往外走，“我去叫去，叫回来吃饭。”
人已经跨出门去了，又高声喊了一句，“妈，我提包里的脏衣服得洗一洗，放完假要穿的。”
乔妈听了，无奈叹口气，去院子里捡提包。又问乔雨薇，“你哥考核的咋样啊？”
“第一。”乔雨薇也跟着骄傲道：“理论、实操和出勤都是第一。”
乔妈听着脸上就止不住的露出笑容来，“这孩子，从小就有考试运，就是懒得很。”
她把提包提到屋檐下的台阶上，刚打开，一股酸汗味儿就冲鼻而来，混合在炎热的空气里，薰的人直闭气。
“哎呦，这死小子，衣服是攒了多久了…”
乔雨薇本来在房里跟高如海一起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听见这句，直接憋不住笑出了声。
…
乔雨林实在不是个谦虚的人，仅仅是中午时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他拿到驾驶证的辉煌事迹就已经在家属院里传遍了。
中午吃完饭，姚大姐就来串门了，一张嘴就是对乔雨林没口的夸。
“…这孩子真是出息了，他婶子，你以后可就等着享福了。”
乔妈被夸得不好意思了，道：“你别听他的，这孩子从小就张扬，啥事都喜欢往大了吹。”
姚大姐不同意道：“咋能是吹的呢？别的不说，就说那驾驶证有多难考我还是知道的，听我们家老甘说，就算在部队上学车，那都得从尖子里拔尖子才能被选上去学，何况是在地方上？”资源肯定更有限，标准肯定更严格。
“你们家雨林能考第一，就证明是个有真本事的。”
此时，被夸有真本事的人正躺在厢房的炕上睡的正香，鼾声如雷，他攒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脏衣服他妈正压在搓衣板上使劲儿的搓。
乔爸下午难得的没有出去，而是在厢房门口溜达着打苍蝇。厢房门要是关上他担心里面太闷热，要是不关，讨人厌的苍蝇总想见缝插针的钻过门帘子飞进去。乔爸就时不时的用手挥一下，将飞到半路的苍蝇给赶回去。
乔雨薇看着他爸，吃醋道：“你也太偏心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咋不给我这样赶蚊子呢？”
乔爸道：“屋里点了蚊香，哪有蚊子？”
“咋没有呢？我胳膊上前两天就被蚊子咬了个包呢。”她说着抬起胳膊就准备找出那个包给她爸看。
只可惜找来找去，发现那个包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消下去了，此时就只剩下个黑色的印儿。
乔雨薇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掐一掐让它慢点消就好了。
暑夏的午后，阳光火热，乔家一家人在这座院子里，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过的悠闲而又惬意。
高如海和林斌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乔雨薇奇怪问道：“咋又回来了？”
中午刚吃过饭，高如海就说有事要去找林斌。没想到这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又结伴回来了。
林斌身上穿着墨绿色制式短袖，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脸上全都是汗，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要水喝。
“婶子，有凉水没有？”
乔妈一看他的样子，说道：“这么热的天喝生水容易拉肚子，家里有晾凉的开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等她端了一大碗出来，林斌也不客气，接过“咣当咣当”几下就喝光了，嘴一抹，说了句“谢谢婶子。”
姚大姐见他这幅样子，问道：“咋渴成这样了？你们干啥去了？”
乔雨薇跟着乔妈去厨房也给高如海倒了一碗，端出来给他，跟着问道：“大中午的，你们该不会是打篮球去了吧？”
高如海也是一阵牛饮，喝的见了底，才道：“没有，我们说好等太阳斜一些再开始打。”
林斌跟着点头，“这会儿场地晒得滚烫，想打也打不了，估计怎么也得等到五点左右了。”说着，左右张望道：“你哥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乔雨薇指了指厢房，“正睡着呢。”
林斌道，“大白天的睡啥觉啊？我们顶着大太阳来，就是为了叫他给我们打前锋的，我记得这小子上回说他投篮准的不得了，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今天正好试一试他的真功夫。”
得，又是一个吹出去的牛皮。
林斌站在院子里连着叫了几声乔雨林的名字，厢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进去薅人。
乔爸站在厢房门口，一看急了，一时又不好强拦，只连声道：“时间还早，让再睡会儿…”
林斌朝乔爸友好的点了下头，叫了一声“叔”，却自动忽略了他的话，进屋直接将乔雨林从床上薅了起来。
乔雨林只穿个短裤和三弦背心，就一脸懵逼的被薅到院子里来了。
他头顶上有几缕头发因睡觉姿势不对，被蹂躏的朝天竖着，看着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打着哈欠蹲在高如海旁边，手里拍着篮球听完了林斌的来意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谦虚的说道：“兄弟，找我就对了，你就等着我给你长脸吧。”说罢，跳起来一个虚空投篮，自以为帅疯了，却不想步子跨得过大，短裤又太宽太短，差点就走了光。
姚大姐慌得捂住了眼睛，叫了一声“我的老天爷啊。”
乔妈顿时觉得丢脸极了，气的直接砸了个搓衣板过来，吼道：“还不快去穿裤子？”
乔雨林顿时抱头鼠窜。等跑到屋里，才想起来，“妈，我裤子你都给洗了，我穿啥呀？”
乔妈无法，只得找找晾衣绳上有没有最先洗了已经半干了的裤子，让乔雨薇拿进去给他。
乔雨林穿上出来后，又寻思着下午要打篮球，长裤肯定穿不住，便磨着乔妈将长裤剪一半给他改成运动短裤。
乔妈可惜裤子不肯，拿高如海当起了挡箭牌，哄他道：“你是要跟人家部队上人打，人家都穿的整整齐齐的，就你一个人光胳膊光腿的，这不是影响人家形象吗？”
高如海听了，实话实说道：“妈，我们也有短裤，等上场时肯定要统一换的。”
乔妈一听，这才不说话了。在乔雨林几条裤子中挑来捡去，最终挑出了一条质量最不好的狠心下了剪刀。
乔雨薇问他们需不需要啦啦队，林斌笑道：“当然，我们是娱乐赛，欢迎家属前去助威。”
乔雨薇听了，也去衣柜里翻找衣裳。
因为是篮球赛，她想配合主题，特意穿了一身儿运动风。白色的短袖衫，衣摆松松扎在卡其色的齐膝工装短裤里，脚上搭配一双白色的回力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活力十足。
高如海几个因为还要召集其他队员以及布置场地，提前走了。乔雨薇则去找袁敏，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跟她结伴一块儿去。
篮球场在团部，跟训练场相隔不远。平时这里严禁家属乱走，今天却不同，等乔雨薇等人到的时候，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穿便装的家属。
要说爱看热闹，还得是年轻人。
围观的人群里多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剪了齐耳短发或烫了贴头卷儿的大多都是已婚的，手里几乎都牵着孩子，梳着两条长辫子或发型收拾的比较时髦的，则多是未婚的。
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话里话外都是在讨论篮球场上正在热身的子弟兵们。
乔雨薇算是个例外，她扎着高马尾，虽说已经结了婚，但仗着年纪小，又没有孩子需要关顾，出现时立刻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
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你们看她的打扮…”
有人感叹，“咋看着那么精神呢？”
“是啊，还穿着短裤呢，看着比我的裙子要短上好一截呢。”
说这话的女孩子穿一条藏蓝色的麻布裙子，裙摆悄悄裁了一截，露出了半截小腿。乔雨薇来之前，她时髦的穿着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乔雨薇一出现，她顿时就显不出来了。
今天的篮球赛，是二团临时起意邀请的一团来打友谊赛，因此观众里除了二团的军属，还来了不少一团的军属。
二团的军属们同住在一个家属院，大多都是熟悉乔雨薇的，此时夸过也就算了，反正高团长的爱人会穿会打扮的事情早就在家属院里传遍了，当初甚至还引起了一场军属们集体起来反抗要求外出工作的运动。
但一团的军属们却是第一回见，有人打听她是谁的家属，还有人打听她结婚了没有。
一时间，大家都只顾着讨论她，竟忘了关注场上正在热身的子弟兵们。
突然响起的嘹亮的歌声拉回了观众们的注意力，原来是两个团组织的啦啦队入场了。
紧接着，二团炊事班的战士们扛着麻袋和桌子也来了。麻袋往场地边上一放，打开竟全都是圆滚滚的绿皮西瓜。
战士们现场杀起了瓜，不仅给场上的运动员补充水分，还招待起了现场的观众。
围观的群众顿时沸腾起来。平时大家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啥时候还能这么敞开了的吃西瓜，一团上到战士下到军属纷纷称赞二团的大手笔，二团的战士和军属们听了，顿时就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那是！邀请你们到我家地盘上打友谊赛嘛，总得招待好了。
炊事班连切了十几个西瓜，等众人拿的差不多了，见乔雨薇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有认识她的，立刻招呼道：“嫂子，快来吃西瓜。”
乔雨薇道：“让运动员们先吃，我们等会儿再说。”
二团的战士听了更加自豪，看看我们嫂子，多大方多会为人着想，这才是主人翁的姿态。
观众们抢吃了一轮西瓜，现场火热的氛围终于被充分调动起来了。这时，运动员们也已经热完了身，下场集合去了。
两个团各自组队，同时从场地两侧入场。乔雨薇一看他们的穿着，发现两队里都有穿便装的，看来都请了外援，他们二团是乔雨林，一团那边则是个看起来十分壮实的小伙子。
比赛开始，两方的啦啦队们就卖力的加起了油，一边喊一边跟对面较劲，稍微觉得声音比对面小了，下一声就绝对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乔雨薇和袁敏作为二团的军属，当然也要为这暗中的较劲出一份力，两人跟着啦啦队喊“加油”，喊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乔雨薇这时没了主人翁姿态，跑过去拿了两块西瓜，和袁敏一起润完了嗓子再继续喊。
终于知道为啥要在开场前切西瓜了。
相较于场下的火热，赛场上的双方更是拼的热火朝天。
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高如海就以一个三分球完美开场，他们这一队的热血彻底被点燃了。接着是乔雨林，他的球技竟然意外的跟他吹牛的本事一样强，球只要传到了他的手里，就没有走空的，接连两个暴扣强势得分后，直接打乱了对方的作战计划。
事实上，编外人员一般都是被忽略的，两个团往年也打过友谊赛，彼此的实力早已熟悉。一团上场前制定的计划里主要防守的是高如海和林斌，乔雨林直接没被放在眼里，没想到他竟然开场就来了个一鸣惊人。
乔雨林的实力暴露后，对方迅速改变了战术，开始紧迫盯人，这又给了林斌机会。于是上半场几乎成了高如海、乔雨林和林斌三人的主场。
中场休息时，比分直接打成了10：6。裁判一吹哨，乔雨薇直接蹦了起来。见炊事班的战士给运动员们端水端西瓜几乎要忙不过来了，乔雨薇直接组织了几个家属院里比较熟悉的军属，分担照顾自家运动员的任务。
袁敏带几个人帮着倒水，乔雨薇再带几个帮着分西瓜。
“你们刚才也太帅了，我看一团那几个一直被你们压着打，要不是中场休息，估计都要冒火了。”
高如海听见乔雨薇这样说，往一团那边看了两眼，咳了两声，说道：“咱们是友谊赛，下半场的时候都稍微收敛一些。”
要是单作为运动员，比赛中可没有说这话的，可他也是团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稳住自家气势之余，也得考虑两个团的团结问题。
乔雨林擦完汗，将冰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开始狂啃起了西瓜。
林斌道：“放心，最后让他们几分，输的不太难看就是了。”
林斌作为政委，团结问题平时是他考虑最多的问题，今天却直接被带出了好胜心，连本职工作都差点忘了。
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去年他们一团赢，今年我们赢，换着坐庄，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乔雨薇意外道：“去年你们输了？”
虽说今年多了个乔雨林这样的强劲帮手，可上半场也能看出来，高如海和林斌的实力也不差，怎么会输呢？
高如海将擦完汗的毛巾递还给乔雨薇，直接甩锅，“去年我不在。”
林斌摸了摸鼻子，说道…去年我们也是从头到尾被压着打的，比他们今年还惨呢。”
乔雨薇听着，转头看了对面一眼，朝高如海道：“说的对，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说完，又问他：“你还吃不吃西瓜？”一盘子西瓜已经被乔雨林一个人狂炫的差不多了，乔雨薇眼疾手快从他手底下紧急抢下一块儿，塞到高如海的手里，“快吃。”
高如海拿着西瓜咬了个尖儿，只觉得炊事班这次西瓜买的十分不错，竟比往年吃过的都要甜。
到了下半场，双方厮杀的更加激烈，一团明显是趁着中场休息重新调整了战术，高如海等人得分比上半场吃力起来。
乔雨薇看完上半场，以为稳赢了，没想到下半场一团竟后来者居上，打到最后，双方的比分甚至隐隐有了拉平的趋势。
她紧盯着赛场，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一个没盯住，就被对方反超了。
袁敏更是紧张的紧紧抓着乔雨薇的胳膊，“加油”喊的几近疯狂。
往年篮球赛自家男人也会上场，但她整日忙着带娃做家务，对这些毫无兴趣，今年也是陪着乔雨薇来的，却没想到现场简直燃爆了，她那早已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被激发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也才不过二十来岁。
比赛时间接近尾声，一团团长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终于将比分拉平，对面一团的啦啦队顿时爆发出了热烈的呼喊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最后到底会鹿死谁手，答案终将在这最后短短的三十秒揭晓。
球传到了高如海的手里，乔雨薇紧紧盯着场上挥汗如雨的男人，“加油”不敢喊了，生怕打乱了他的节凑，与她一样的还有现场的其他观众，一瞬间，众人默契的屏气凝神盯着场上那个男人，想要看他是否能扭转战局。
“妹夫——”
“老高——”
在对方的严防死守中，乔雨林和林斌同时喊出了声，两人都示意高如海将球传给自己。
高如海控制着呼吸，眼神迅速朝他们两人的方位扫过，脑海里快速思考着谁的位置更占优势。终于，他动了，身形一转，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朝乔雨林的方向举起了双臂。
球竟是要传给乔雨林。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先前对他防守的密不透风的三个一团球员同一时间扑向了乔雨林的方向。可观众们一个眨眼过后，发现球还在高如海的手里，他刚才竟是虚晃一招，但一团那三人再想要回转已经来不及了，高如海已抓住这瞬间的喘息之际往篮板方向奔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团团长正是在等这最后的一刻，摆脱了对方的严防死守，眼看高如海就要投篮成功了，他却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乔雨薇看的心惊胆战，两人个子差不多高，只见那人长臂一伸，高如海手里的球几乎就要换人，说时迟那时快，林斌终于摆脱追兵追上来助攻了，他展开双臂对一团团长实行防守，大声道：“就是现在！”
“哐——”高如海跳起来抓住了篮筐，直接一个暴扣，比赛停在了最后一秒。
现场先是一片哑声，观众们陷在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
“哇，赢了——”
不知谁最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紧接着欢呼声引爆全场。
“赢了，我们赢了！”
乔雨薇兴奋的跳起来抱着袁敏转圈圈，又随着观众冲向场中央，第一个就遇上了乔雨林，乔雨薇冲过去抱住他，“哥，你太帅了，你们太帅了！”
乔雨林也是一脸兴奋的回抱她，大声笑着。
“咋样？今天这场够不够你哥我吹一辈子？”
“够了，绝对够了！”
乔雨薇情绪激昂，放开乔雨林后又冲向了下一个人。
高如海毫无心里准备的就被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回应。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
怀里的人身体滚烫而绵软，高如海刚结束一场酣战，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那烫人的温度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就听见乔雨薇说道：“你刚才那个三步投篮简直太酷了，要是有录像机，我肯定能给你录下来，以后循环播放。照一张照片也行……”
女孩儿还环抱着他的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懊恼道：“我咋就没想起来带个照相机来，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真应该用照相机拍下来，高如海注视着怀里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她额上生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眸子就那么不带丝毫防备的盯着他。
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她笑容的弧度、身体温度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永生难忘。有没有照相机似乎也无所谓了。
“没关系，都记在心里了。”他轻声呢喃。
第53章 今晚月色真美
“对，我都记住了。”乔雨薇并没有听明白高如海的言外之意，她兴奋道：“你们的辉煌战绩我能记一辈子。”
周围的观众笑着闹着，笑闹之余，突然发现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撒开手，虽说是两口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露骨，也太开放了吧。
有那未婚的姑娘一个戳一个，低着头偷偷往这边看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眼神，和同伴目光相撞上后同时捂着嘴偷笑起来。
林斌见现场的注意力偏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提醒道：“老高，一团他们要走了，咱们是不是得过去送送啊？”
林斌这一提醒，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同时迅速撒开了手。
高如海掩饰般咳嗽一声，安排林斌道：“一会儿不是安排了烧烤，招待他们吃了再走。”
“我这就去留人。”林斌说完，转身就溜。
乔雨薇红着脸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个儿的脚尖踢地。
刚才高兴糊涂了，冷静下来才发现竟然抱了高如海那么长时间，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除了自己大哥，她跟男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机会属实不多，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雨薇，你也来看篮球赛啊？”
乔雨薇转身去看，竟是徐永明，跟他一块儿的还有姚玉梅。
“徐干事？你们啥时候来的？”乔雨薇有些惊讶，她记得中场休息的时候，自己满场跑，并没有看到过这两人。
徐永明笑着解释，“我们是下半场开始了才来的。今天医院开骨干讨论会，开结束我们就听说你们团里今天有篮球比赛，这不，也过来凑个热闹。”
骨干讨论会？乔雨薇心里一动，看来跟她先前估计的一样，果然最后选了徐永明和姚玉梅两个人参加。
“不好意思啊，那会儿我一直盯着场上呢，还真没有看到你。”
徐永明笑道：“没事。先前本来是想过来跟你打招呼的，看你一直盯着场上，这才没好过来打搅。”
乔雨薇看他看向了高如海，正准备开口介绍，却不想徐永明已抢在她开口之前主动朝高如海伸出了手，语气热情，“高团长你好，我是雨薇的同事，我叫徐永明。”又指了指旁边的姚玉梅，“这是姚干事。”
高如海一听是乔雨薇的同事，顿时就多了几分客气，伸手跟徐永明握了握，又对姚玉梅点了下头，说道：“一会儿准备了烧烤，二位留下来一起吃吧，就当凑个热闹。”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徐永明脸上笑容放大，一口答应下来，“多谢高团长款待。”
姚玉梅则脸上划过一丝犹豫。乔雨薇实在太小心眼了，在医院也就罢了，现在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神竟然直接从她身上就划过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呗，谁怕谁啊。她一扬头，正准备说“不用麻烦了”的时候，就看到林斌过来了。
林斌没看见多出来的两个人，眼神直接投向高如海，“老高，都安排好了。我让人又从库房里抬了一麻袋西瓜过来。”
高如海听着点了点头，往场地外不远处看去。此时篮球场外，炊事班已经架起了三架烤炉，火马上就要生起来了，早就已经串好的肉串和菜串也正在一盘接着一盘往过来端。
姚玉梅将先前的话咽了回去，重新说道：“林政委，好巧啊。”说完，就略有些羞涩的看着林斌，期待着他的回应。
却没想到林斌看了她一眼后，表情淡淡，“姚干事你也来了？待会儿好好吃啊。”
说完，拍了一把高如海的肩膀，“一会儿跟嫂子过来吃烤串。”然后就径直走了。
姚玉梅满眼的期待落空，望着林斌潇洒离开的背影失了神。
乔雨薇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问，等人走了，才问高如海道：“我咋瞅着姚玉梅有点儿不对劲呢？他俩到底啥关系啊？”
姚玉梅多骄傲一人啊，人长得漂亮打扮的又时髦，平时都是别人眼神追寻着她，哪见过她这么幽怨的盯着别人过。
高如海还真知道几分内情。他道：“林斌去年的时候跟姚玉梅相过亲，先前只知道是你们医院的，没想到还跟你是一个科室的同事。”
乔雨薇惊讶道：“姚玉梅还需要相亲？
说实话，姚玉梅在医院吃的很开，医院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同事明里暗里都对她有意思，就连已经结婚没了这方面念想的人，平时对她都会比对别人多几分友善。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科室的张荣华。要是平时没有牵扯到利益的时侯，像是扔个垃圾、倒个水、拖个地之类的小事，他都很乐意给她代劳。
“那最后相成了没有？”乔雨薇问完就反应了过*来，自然是没有相成的，要不也不是刚才这种情况了，于是又问：“为啥没有成啊？林斌不喜欢姚玉梅那种类型的？”
刚才看两人的态度，乔雨薇更倾向于姚玉梅有意，林斌无心。
旁边有个战士跑过，碰上高如海，停下来给他敬了个礼，“团长好！”
高如海朝他点点头，那战士跑走了，他才跟乔雨薇说起了原委：“刚开始林斌确实也是看上了的，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姑娘就说她要去城里，想让林斌开团里的车送她去，偏偏那天团里有事，所有车都有公用。”
“林斌就提出说陪她一块坐班车去，那姑娘不愿意，非要林斌走个后门。林斌一看不是个事儿，下回再约就直接溜了。”
乔雨薇一听就明白了，估计林斌是嫌她不懂事或者爱慕虚荣。她道：“我上回在医院门口还碰上一回他们两人说话呢，林政委还跟我说他俩不熟来着。”
“两人没成，估计也是不好意思说。”高如海道：“你也别再当着他的面提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烤串的香气就隐隐飘了过来。
乔雨薇朝香气来源处扭头，“熟了，快去吃。”
围在烤炉周围的除了一二团的运动员和啦啦队们，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回家的军属。大家聚在一起边吃烤串边聊天，炊事班的战士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每次刚烤好一把就会有人一哄而上，一抢而空，然后他们就得紧接着烤下一把。”
这么多人，肯定是吃不饱的，大家都是尝鲜凑个热闹。高如海凭着身高优势，好不容易抢到了两串肉，连忙塞到乔雨薇手里，“快吃。”
乔雨薇拿起一串，咬了一口，还真挺好吃的。于是将另一串给了高如海，“好吃，你也尝尝。”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团长转悠着过来了，一来就调侃道：“这就是弟妹吧？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在场上那么拼，原来是为了表现给弟妹看啊。”
高如海笑着给了他一拳。乔雨薇也跟着笑。
她认识这人，中场休息的时候对方几个能打的高如海都给她指过，其中就有这个马积勋。
他看着比高如海还要大几岁，皮肤黝黑，身形挺拔，还是个大嗓门。
他朝高如海道：“今天真是大意了，你们赢的那个球我们下次一定拿回来。”
高如海面不改色，“承让。”
“对了，你们今天请的外援是什么人？那小子不错，耐力也好。”
“那是老高大舅子。”林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马吉勋一听，直接朝高如海和乔雨薇竖了下大拇指，临走又朝乔雨薇道：“弟妹，改天跟老高到我们家来串门啊。”又拍了拍林斌，“改天再切磋啊。”
林斌道：“你吃好，难得上我们这儿来一趟。”
马积勋就边走边朝后摆了摆手，“都吃撑了。”
一团的人吃完饭就回去了，二团自己人则是难得热闹一次，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有小孩儿开始打起了哈欠，军属们这才渐渐散了。
乔雨薇走时叫乔雨林，他却还兴致不减，在跟一帮人比拼吃腰子，于是只好跟高如海先回去。
回家属院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水泥路，因为路两侧栽了两排白杨树的缘故，这一段的蚊子特别多，乔雨薇又是惹蚊子的体质，走了一路也打了一路的蚊子，最后高如海看不下去，直接将自己的军装外套给她披上。
乔雨薇嫌热不想要，高如海道：“总比被蚊子吃了的好。”说着，直接上手拉上了她的右手，“快跑，跑过这一段就好了。”
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月亮。
静谧的水泥路上，月亮撒下的金辉里，只有他拉着她狂奔的身影，耳边传来的是风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果然跑过那一段蚊子就少了，但高如海却像是忘了一般，一直没有放开过牵着的手。
乔雨薇被他拉着走，抬起头偷偷去看他的侧脸，她只到他的下巴处，对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看真切，只能看到他这侧的嘴角似乎是向上扬起的。
高如海似有所觉，走着走着，突然扭过头来，乔雨薇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才没有看……”
乔雨薇装着平常的样子目光朝前划过半圈移开看向了左侧，她的头也慢慢偏过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怎么忍也忍不住的溢了出来。
今晚月色真美！
第54章 你这是要火啊
昨晚玩得欢，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第二天起床困难。
乔雨薇睁着两只干涩的眼睛再一次奔跑上班的时候，一出门就遇上了同样匆忙的袁敏。
“哎，你上班了？”
袁敏道：“我请的假到期了。”
“你们家老郭回来了？”
袁敏愁道：“还没有呢，你也知道，山里没有信号，联系都没法联系。”
现在孩子放暑假，袁敏之前就是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才请的假。现在家里男人又没有回来，乔雨薇建议道：“咋不多续几天呢？你走了，小豆子怎么办？”
“我跟金花说好了，白天的时候就让在她家写作业，中午我尽量赶回去给做饭。”小豆子也懂一些事了，只要有人稍微给操些心，不让从家属院里出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两人一边跑一边还要聊着天。袁敏干的是体力活，乔雨薇则是迟到达人，早上跑惯了，等到医院，除了出了一身汗，竟觉得这样跑一跑非但不累还挺舒服。
两人进了医院大门就分手各自上班去了。因想着报道的事情，乔雨薇一进办公室就先在桌子上找报纸，没找到，又去翻办公室专门放报刊杂志的陈列架，张荣华看她翻了半天，不由道：“别翻了，估计是那小子根本就没有拿上来。”
乔雨薇只好到传达室去找，运气好的话看能不能有剩下的。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周京立提着公文包往进走。
周京立一看到她，就笑道：“小乔，你的报道登出来了，头版头条，祝贺你啊。”
竟然是头版头条，乔雨薇心里顿时就激动起来，看周京立手里捏着一份报纸，赶紧道：“科长，您说的是真的？能让我先看看吗？”
周京立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她，看她翻看，问道：“怎么？你早上来还没看过？”
乔雨薇一目十行将自己的稿子看完，待看到最后一行的供稿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更是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大概对于写作者来说，最震撼的时候莫过于看到自己的文字印成铅字吧。
看完稳了稳心神，乔雨薇才道：“早上的报纸还没有拿上来，我正准备下去找呢。”
“这事不是小徐负责呢么？他没去拿报纸？”周京立这时只是随口一问。
这时候的人想要了解新闻时事，最方便的途径就是看报纸，因此很多人都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但医院征订的报纸，尤其是他们宣传科的，主要的作用其实在于收藏。
像周京立，他经济宽裕，因此家里也是每天都订报纸的，要是医院有重要的报道，他早在出门前就已经看过了。因此，乔雨薇的报道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拿到手了，现在拿给乔雨薇看的，就是他从家里拿来的。
对他来说，单位这边的报纸如果碰到周末，晚上个一两天也没啥大事。刚才的问话多半也是随后一问，但问完后，他往徐永明的工位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空的。
“小徐人呢？”
早上刚上班，其他人就是想帮着找借口都找不到，张荣华端着一杯清茶，说道：“我们早上来还没见到徐干事呢。”瞅见墙上的挂钟，离上班已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便又补充一句，“兴许是有啥事耽搁了。”
周京立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朝姚玉梅道：“等小徐来了，你们两个进来一趟。”
姚玉梅听罢，当面点头答应，等周京立进办公室了，才敢偷偷撇下嘴。
乔雨薇跑到门房找报纸，幸好来早了一步，拿到了最后的一份。她边走边将自己那篇翻出来再看一遍，半路上遇上了也来取报纸的冯玉芝。
“冯干事，报纸已经没了，我刚才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最后一份了。”
冯玉芝听了不由骂道，“不知道是谁这么喜欢占便宜，天天多拿，这玩意儿吃了又不长肉。”
乔雨薇道：“没事，我一会儿就看完了，等看完了你再看也是一样的。”
冯玉芝刚开始点头答应，等听到这份报纸上有乔雨薇写的新闻报道的时候，顿时道：“那我就不要了，这是你第一篇见报的稿子，还是自己好好珍藏吧。”
乔雨薇拿着报纸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徐永明已经来了，但他正忙着和姚玉梅去找周京立，两人便只打了个照面，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徐永明才非常不好意思的跟乔雨薇解释道：“雨薇，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本来报纸该是我去拿的，实在是昨天晚上玩闹的太晚，早上我给睡过头了。”
“没关系，我已经拿到了。”乔雨薇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徐永明见她再没有说什么，才又道：“听说登的是头版头条，雨薇，恭喜你啊。”
张荣华顺着徐永明的话夸道：“一来就能写出来头版报道的，咱们乔干事可是第一个，据我的经验分析，原因有二。”
张荣华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顿了顿，乔雨薇对他的经验还是抱着五六分期待的，于是十分上道的帮他添了一杯水，请教道：“张干事，您给我仔细说说呗。”
“第一，报道视角新颖独特足够吸引人，第二，你文笔老练，文章读来有一气呵成之感，雨薇，你这是天赋啊。”张荣华感叹道：“有些人笔杆子磨老了，写上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一篇练笔之作。你天生就该吃写作这碗饭。”
乔雨薇没想到会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事实上，上次周京立初看过她的稿子，也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乔雨薇却还是看不清自己所谓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张荣华指点道：“你现在刚开始，一切摸索都是凭借本能，要想取得长久的成功，还是要下苦功夫，多积累写作经验。”
乔雨薇郑重点头应下。自古道理都是如此，要想成功，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甚至有时候努力可能更重要一些。
徐永明这时愁道：“雨薇，把你的脑子分我一半吧。今年的义诊周科长竟选了我和姚干事，最可怕的事他竟然也要让我分担一半写稿的工作。”
刚才在周京立的办公室，姚玉梅一听见今年的义诊工作需要他们两个人搭档完成的时候，立刻就提出了分担写稿工作的建议。
每年义诊工作短则半个月，长则得持续一两个月，这么大工作量的出稿任务，一个人承担确实太重了。周京立略加考虑就同意了。
徐永明一听到这个噩耗，当即就表示自己文字功底不行，再者他只是一个临时工，又是因为照相技能进来的，实在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周京立则拿出乔雨薇的例子来教育他。
“人家小乔同志也是临时工，来的比你还晚呢，可人家写的稿子已经上了头版头条了。小徐啊，工作上你自己要懂得上进，不要自轻自贱。临时工怎么了？除了工资比别人拿的少一些外，你跟大家也都是一样的嘛，怎么就不能干了？”
“再者，你知道自己的文字功底差，就要有意识的想办法提升，远的就不说了，你天天跟小乔面对面坐着，平时没事的时候少看闲书，多看看人家小乔是怎么做的，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咱们宣传科干的就是跟文字打交道的工作，你要是不会写那可待不长久啊。”
周京立一阵肺腑之言后，才放脸色发白的徐永明出来。
此时，面对他的求助，乔雨薇自己也爱莫能助，她都还没搞明白自己写作的套路呢，怎么可能去指点别人。于是道：“要不你多问问张干事，我之前就是多亏了张干事的指点呢。”
徐永明并不肯罢休，下午的时候又找来了。“雨薇，有时间没？关于义诊的策划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乔雨薇刚完成了一件大活。这周又刚开始，周京立还没有给她安排其他任务，她手里就只剩下画板报一项工作。上午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体轮廓，下午再完善一下，估计就能早早收工了。
她消消缓缓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挑选粉笔颜色的时候，正好被徐永明抓住了空子。
将最后一根粉笔放进盒子里，乔雨薇为难道：“我这会儿没空啊，下面板报还没画完呢，估计又得一下午。”
“我也没那么急，要不我等你忙完。”
乔雨薇见他不上道，心里不由一阵厌烦。这人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他自己整天摸鱼看小说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她帮忙，现在遇到事了，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帮他解决。
“你也知道我刚来不久，义诊啥的压根就不了解，恐怕帮不上你了。”乔雨薇明确拒绝，说完见姚玉梅不在，又补一句，“你不是跟姚干事搭档吗？要不你多问问她，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瞎琢磨的好。”
乔雨薇说完，就端着写黑板报的东西出了办公室。
她出的主意看似在情在理，可对徐永明来说没什么用。他自己心里明白，姚玉梅就是生怕他不干活，才会要求周科长明确分工，现在又怎么可能帮忙呢。
不似办公室里的暗潮涌动。乔雨薇家里最近过得十分温馨。乔雨林放假在家这两天，乔妈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甚至还拿出糊纸盒赚来的压箱钱想要补贴他。
“你出门在外，又是刚开始工作，钱就是底气。”
乔雨林却不要，非但不要，还给了乔妈三十块钱，都是他帮着潘金贵跑短途厂里给的补贴。因为培训班是包吃包住，乔雨林也不抽烟喝酒的，就全部攒下来了。
乔妈心疼道：“你自己留着，都给我干啥？”
乔雨林把钱戳到乔妈怀里，踌躇满志道：“妈，你就拿着吧，这几个钱算啥，等我开始跑车了，挣大钱的机会多的是。”八十九年代南方遍地是黄金，他正要撸起袖子去挖呢。
乔爸戳破了他的幻想：“大钱也不是人人都能挣来的，你先老老实实给人家开车，不要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飞了。”
乔雨林一听不说话了，但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乔雨薇问他，“你不是说宿舍里买了电风扇吗？你补贴都攒下来了，你拿啥买的？”
乔雨林道：“我之前跟着潘叔送货，认识了个修理家电的小老板，那人脑子肘，在我们厂里拿货都是高价拿的，我就给他稍微指点了一二，那电风扇就是他为了感谢我送的。”
“都会用脑子挣钱了。”乔雨薇笑着调侃他。
乔雨林也不甘示弱，“没你厉害，文章都上头版头条了。哎，妈，咱们是不是得搞个相框给裱起来留作纪念啊？”
乔妈还没开口，高如海已道：“确实值得纪念，我下午就托人到城里定个相框去。”
乔雨薇急道：“订啥订啊？你没听出来他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高如海却不是开玩笑，“你上的那报纸在全军区的影响力不小。就连军区首长的桌上每天都要摆一份呢。”
乔雨林一听，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厉害？”他扭头对乔雨薇竖起了大拇指，“妹子，你这是要火啊。”
第55章 真的火了
乔雨林的嘴像是开过光，乔雨薇还真就火了。
事情发生在乔雨林收假的第二天。乔雨薇早上去上班，周京立一进办公室直接就道：“小乔，你进来一下。”
他语气严肃，风风火火说完眼神都没有给乔雨薇一个，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情形成功让办公室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姚玉梅幸灾乐祸，徐永明一脸忐忑的看向乔雨薇，张荣华也思忖着，在乔雨薇敲门进去的时候，用嘴型问她，“出啥事了？”
乔雨薇轻轻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正莫名其妙呢。
一进去，周京立先给她看了两份报纸，“你看看。”
乔雨薇不明所以，接过报纸装着样子翻起来，心里却在思忖这人到底啥意思。
却没想到这一翻可不得了——她竟然在《健康时报》上看到了自己写的报道，连忙再去翻另一份《盐城日常》，竟也在第二版找到了相同的报道。
乔雨薇激动道：“科长，咱们也没往这两个报社投过稿啊。”
周京立这时才笑了起来，“是没投。不过，你那篇报道影响力太大，地方上都争着想要转载，经过军区领导批示后，优先在这两处转载了。”
《健康时报》是全国性的报纸，《盐城日报》在省内的影响力和传播力也是首屈一指。
周京立道：“昨天半夜孙副院长接到军区领导的电话，一时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呢。雨薇，你这回可给咱们宣传科长脸了。”
不得不说，先前知道自己的报道登载到了头版头条，乔雨薇是有些小得意的，可是这一次，她是真谦虚，“科长，您别这样说，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医院这场手术做的好，不光在省内，就是放眼全国，那也是具有典型性的，这样的新闻，不管撰稿人是谁，都会引起关注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乔雨薇反而看的最清楚，自己的文笔也许有那么一两分的助力，但究其根本还是新闻报道本身的内容，那才是重中之重。
乔雨薇这番话说罢，周京立心里再次忍不住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这姑娘自己之前还真没有看错，确实是个宠辱不惊的，在这么大的功劳面前竟然毫不贪功。扪心自问，要不是知道内情，就连自己也做不到如此克制。
事实上，周京立作为宣传科的负责人，他确实比其他人多知道几分内情——打从去年的时候，就有人提出军医院不仅是军队的医院更是百姓的医院，如今社会各行各业都开始发展起来，军医院要想发展，就得紧跟地方形势。
比如宣传报道方面。他们之前的宣传渠道多在军区内部，领导们也一直在思索，如何在地方上打响第一炮，宣传出风格，宣传出特色，正好医院妇产科主导的这次会诊工作开了好头，被树立成了典型。
但这也离不开乔雨薇的文笔加持。八分做两分写，全军区那么多的医疗报道，偏就他们的上了头版头条，后来更是直接得了主要领导的青眼，大笔一挥登上了两个最具有影响力的报纸。
周京立道：“你也不必过分谦虚，妇产科这次跟你一样，也火了。你看着吧，以后慕名而来的患者肯定只多不少，等他们忙不来的时候恐怕还要反过来骂你文笔太好呢。”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却也一语成戳。
乔雨薇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众人一听顿时就道：“乔干事，这次得请客了吧？大家给你庆祝庆祝。”
乔雨薇笑道：“请，随时都能请，就看你们的时间了。”
请客的话虽然是现在就说了的，可真正要吃上这口饭，恐怕还得等到周末进城的时候。
…
妇产科，徐主任一整天的时间几乎就没下过手术台。
全都是慕名而来的患者，有些患者甚至直接提溜着一份《健康时报》或者《盐城日报》来的，一来就点名要找这上面的徐主任和陆主任给自己看病。一问要不就说自己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要不说是去医院，医生给推荐过来的。
“我看的那个医生说了，我这种病只有你们能治，先前就有治好的例子。”
人家都这样说了，不想收也得收了。医院没有往外推病人的道理。
可患者爆满的结果就是——
陆文清扶着腰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上，正往嘴里灌葡萄糖，见何主任走出来，嘴唇几乎都没啥血色了，不由道：“何主任，你也喝一点吧，不然一会儿都走不出手术室。”
何主任摆摆手，“我出去了再说。”她扶着墙往出走，刚走几步，又停下慢慢转过身来，对陆文清道：“小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坚持一下，等挺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陆文清微微点头，“您放心，我坚持的住。”
就好像全城的患者都挤到他们一家医院来看病了似的。一片报道不仅带火了妇产科，更连带着让其他科室也体会到了加班的痛苦。
儿科的大夫晚上七八点了还回不去的时候，有人偷偷抱怨，“不是只报道了妇产科吗？关我们儿科什么事情？”
另一人道：“有些患者就是抱着孩子来的，大人在妇产科排不上队，就先给孩子在儿科挂个号，人家可说了，上了报纸的医院肯定是最好的。”
这话一听，众人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连抱怨都不好再抱怨了。
这天，乔雨薇在住院部门口等着和袁敏一块下班，正好碰上何主任端着饭盒往进走，见饭盒里的饭还冒着热气，便问道：“何主任，这么着急啊，怎么不在食堂吃了再回去？”
何主任最近对乔雨薇的印象非常不错，闻言摆了摆手，道：“不回家，直接到办公室去看病例去。”
乔雨薇毕竟是宣传科的，之前对妇产科的变化也是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此时听她这样说，不由惊讶道：“已经忙成这样了吗？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没办法。”何主任无奈道：“很多患者都是冲着咱们先前那台手术来的，可那手术当初是跟几个专家联合做的，只有我跟陆大夫亲自跟过，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会做，担子全压到我们身上了，你说忙不忙。”
毫不谦虚的说，妇产科最好的两个大夫就是自己和陆文清了，其他人即使每台手术都选一个人跟着上台观摩，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放他们自己做手术啊。
乔雨薇一听，这个担子确实不轻，她想了下，提道：“何主任，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短时间内也许帮助不大，可说不定以后就有大作用了。”
何主任闻言，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乔雨薇就接着往下说，“咱们科室其实缺的不是大夫，而是技术，就是因为技术掌握在一两个人的手中，这两个人忙的要死，其他人就是想帮忙也无能力为例。”
“其实，你们做手术的时候可以将手术过程全部给录下来，做成教学视频，然后集体组织人员看着教学视频学习，等技术上掌握的差不多了，再带着跟台，这样一来也许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者，新事物从创造到普及都是有一个过程的，如果这个过程缩短一点，就会有更多的患者受益，所以，想的更远一点，咱们的教学视频还可以提供给各大医学高校，直接作为教材搬上课堂。”
技术是垄断不了的，更何况是医疗技术，只有更快普及才能造福更多的人。
何主任越听神色越严肃，等乔雨薇说完，她就已经设想出了后续，“这样一来，以后毕业的医学生从出校门就已经掌握这项技术了，他们在各个城市各个医院就业，他们走到哪里技术就能传到哪里，几年内在全国各地的医院里普及也是能实现的。”
乔雨薇点头，“确实。而且咱们医院也不用担心专利流出去损害自己的利益，只要宣传得当，你们和几位专家就是这项技术的开创者，光是这项荣誉后续带来的红利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是拿什么来录呢？”何主任动心了，可是就医院目前的条件，确实撑不起这宏伟的设想。
乔雨薇早在提建议之前就想好了，此时就道：“有摄像机就能录。你们可以以妇产科的名义向院里申请购置一台摄像机，只要将后续的利益配比阐述清楚，我相信医院领导们也是能算来这个账的。”甚至，有些在她们这个层面上想不到的红利，人家领导站得高看的远，肯定更能体会到啊。
何主任说干就干，打算回去就写申请，但是有一点，摄像机买回来，她们这些人都是只会看病的，操作设备可不会，到时还得要宣传科帮着掌舵。
乔雨薇道：“只要医院能同意，拍视频这件事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袁敏出来的时候，看何主任意气风发的进去了，完全一扫前几日的疲累，不由奇怪道：“何主任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越忙越精神？”
乔雨薇心道，能不精神吗？自己这个设想只要实现了，现在她只是驻地医院的一把刀，等到将来，那就是享誉全国的一把刀。
乔雨薇见她比平时出来的迟，便问道：“妇产科真有那么忙？”
袁敏顿时就抱怨开了，“你最近没过来，没亲眼看过那个场面。现在就连我们打扫卫生的都排上了班，让两班倒呢，饶是这样每天一上班就像个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抱怨完又叹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最近这两天中午我累的连饭都没有回去做，一直让小豆子跟着他爸去食堂吃呢。”
“郭营长回来了？”
“回来了没几天呢。”袁敏道：“山里条件苦，我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呢，可我太忙了，也没时间给他补一补。”
乔雨薇倒不觉得这是大事，“他们食堂的伙食不错，想来也不用你多操心。”
说起郭克俭，就不得不提到吴连长和李金萍。
“对了，金萍姐最近咋样，你再注意过没有？”
袁敏道：“不用我特意注意，她家的动静，现在隔着两三家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呢。”
“咋，她婆婆出院后又回去闹了？”
“现在可不是她想闹就能闹的。”
袁敏幸灾乐祸的说起了原委，“吴连长前段时间不是把他岳母给接来了吗？她婆婆刚出院就想赶亲家回去，话说的也好听，说是自己的儿媳妇儿自己侍候，不敢拖累亲家。”
“金萍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就搬出你家的例子怼她婆婆，说是人家高团长亲自接了岳父岳母来家里住，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她娘家妈还不是来享福的，是来侍候她的，凭什么一回来就赶人，家里又不是住不开。”
乔雨薇想到，“金花姐不是说她娘家妈是个麻利人吗？就没有说啥？”
“咋没有说？”袁敏一路走给乔雨薇一路学，“那吴家老太太刚要上灶，人娘家妈就说‘亲家，你坐着去，你腿脚不方便，我来就行。’老太太说想吃个辣的，人娘家妈就说‘金萍怀着孩子呢，酸儿辣女，还是吃酸的更和口味。’”
“最解气的事，老太太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你妈给诊出来的怀的是个男娃，直接乐坏了，抱着枕头就想睡到儿媳妇房里日夜盯着孙子去，人娘家妈又说话了，‘亲家，你还是躲着些的好，孩子虽在肚子里，可啥事不知道？自己亲奶奶想要弄死他，你说他万一要是害怕不出来了咋办？’”
乔雨薇大笑，“这下她可遇上对手了。”
袁敏也是边学边笑，“谁说不是呢？最关键的是金萍她娘家妈小时候也是缠了脚的，可十几岁上时代一变就放开了，现在走路比那吴家老太太要稳当多了，再者人家也比她年龄小、身体好，做活啥的更麻利，人家现在一压她就能压个准儿。”
“老太太跟儿子告状嘛，家里的活儿都是亲家干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拌嘴的闲事，时间长了吴连长也就烦了，要不是老婆快要生产了，估计他都要躲着不回去。”
这正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人走了一路唏嘘了一路，老太太这是被自个儿先前那法子给克制住了。
之前她磋磨儿媳妇就用的这招，媳妇儿一跟儿子告状，她就说“我一把年纪了，给你操心*完小的还要操心大的，你媳妇儿一把不干光享受，我就不能说两句了？”现在吴连长直接反过来把这话给她说，“岳母上下都要操心，抱怨几句就抱怨几句，您老就当作听不见，都是为了您孙子好嘛。”
李金萍要是能学下她妈的五分厉害，先前也就不至于被磋磨成那样。
…
过了几日，周京立将乔雨薇叫进去问道：“妇产科向院里申请要买摄像机录教学视频，听说是你给出的主意？”
乔雨薇意外道：“我只是偶然碰上何主任，听她说妇产科最近忙的不行，这才随口提了个建议，没想到何主任动作这么快，已经跟院里申请了。”
周京立笑道：“年轻人就是主意多，你这个建议提的很好。要是这项技术真能宣传出去，咱们宣传科也是功不可没，没准院里一高兴，功过相抵，咱们的先进评选又有希望了呢。”
乔雨薇知道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说，能这样说肯定是已经从领导那里探到口风了。当即笑道：“这感情好，我之前也是想着一来能帮着医院减轻一些负担，二来对患者也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倒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说罢，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一台摄像机可不便宜，院里真能同意？”
周京立道：“妇产科现在正是院里的当红业务科室，他们提的意见，院里当然得重视，现在已经在着手讨论了，进口的买不起，国产的估计问题不大。到时候肯定会由后勤部负责购买，不过估计也会让咱们宣传科跟着把关。”毕竟这是要花大价钱购置的，院里肯定会特别重视。
前期讨论阶段，周京立也只跟乔雨薇说了，办公室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等到经费正式批下来后，不到半天的功夫，全院的人基本上就都知道了。
宣传科的办公室更是热闹，要知道虽然是妇产科申请的，可设备买回来肯定是由宣传科负责保管和操作。院办的好几个人齐齐涌到他们办公室里来讨论。
“听说已经订好去上海的火车票了，孙副院长带队，后勤部部长和你们周主任都要跟着去。”
消息最灵通的还是冯玉芝。她说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的补充道：“妇产科也要去人的吧，就是不知道去的是不是何主任，我听说她最近忙的连盯着她们家老刘的时间都没有。”
何主任善妒的事情全医院都知道。她家男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还不放心，每天都要问好几遍去向，最近却忙昏了头，顾不上了。
冯玉芝道：“何主任没时间，妇产科换了陆副主任跟着去。”
正说着，周京立开完会从外面回来了，院办的人又是一阵恭维，“得在上海待上好几天吧？周科长你这次可有机会好好见见世面了。”
周京立笑道：“都是工作需要。这次出去大家肩上胆子很重啊，我看是没心思见世面喽。”
众人笑他一本正经。冯玉芝带头道：“老周，你这次去上海，得帮着大家伙儿带东西吧？”
周京立表现的十分痛快，“带，都带。你们想要什么，到时候给我列个单子出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帮大家买。”
大家在这里一下午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下都欢欢喜喜回去列单子去了。
等院办的人走了，办公室里剩下的自己人俱都不约而同的动起了小心思。
摄像机买回来是要用的，让谁来操作就是个问题。
徐永明将宣传科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张荣华主要工作以写稿为主，他肯定不会自找麻烦的。姚玉梅嘛，在捣鼓这些机器上她不是很在行，很多时候就连照相机都捣鼓不明白，每次拍照都得他去。
那么就只剩下乔雨薇和自己了。其实，在徐永明的设想里，他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就是因为有照相技术才被招进来的，等到摄像机买回来了，由他来操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可——
徐永明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乔雨薇。乔雨薇不像其他两个人，各有各的弱点，她自打进来，黑板报能画，稿子能写，照片也能自己拍，关键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还都能得到领导的表扬，就像是没有她不会的一样。
对上乔雨薇，徐永明还真说不好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第56章 占便宜没够
周京立要去出差，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要去干什么，等他走了，宣传科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张荣华风风火火的从办公室进来，看见乔雨薇正悠闲的坐在自己工位上泡花茶，不由道：“邪了门了，怎么科长都走了，我还这么忙？雨薇，我要去跟骨科的一个病例分析会，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拍几张照片？”
乔雨薇手头没什么事，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背着照相机就准备跟他去。
张荣华笑道：“多谢、多谢，科长不在，我给你做主了，等照片拍完你就先下班。”
周京立走的时候，将宣传科的大事小情临时托付给了资历最老的张荣华。让谁早下班，他还真有这个权利。
乔雨薇惊喜道：“张干事，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有点事，一会儿可真就先走了。”
两人说笑着正准备往外走，刚好碰上徐永明和姚玉梅两人进来。
徐永明看见乔雨薇肩上背着照相机，问道：“要去照相？”
张荣华随口道：“去跟骨科的病例分析会。”
徐永明脸色有些阴沉，朝乔雨薇道：“乔干事，大家都知道你很能干没错，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你这样越权就不好了吧？”
这话说的乔雨薇一愣。
姚玉梅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口气喝光了半杯温水，缓了口气，给徐永明帮腔道：“咱们科室负责照相的一直都是徐干事，有些人就喜欢越俎代庖，好显得自己比别人能干似的。”
她说完，还不肯罢休，见乔雨薇没有立刻反驳，又得寸进尺道：“咱们这么大一个科室，非得让别人以为活儿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似的，真是好笑。”
张荣华被这两人突如起来的发难整的有些懵，他先是想着和稀泥，“永明，你最近不是在负责筹备义诊么，我是想着再找你拍照你肯定也忙不过来的，这才请雨薇帮忙。”
他解释完，又对姚玉梅道：“姚干事，你也是老人了，抱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大家都不容易。”
面对张荣华的说法，徐永明并不买账，他对乔雨薇不依不饶道：“这事还请乔干事给个说法的好，否则以后的工作我是干好还是不干好？”
乔雨薇对上徐永明毫不怯场，问他：“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自然是大家的工作职责怎么分。就比如这次，你一声不说就把像照了，到时候照片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徐永明是打定主意要跟乔雨薇掰扯到底的，但他没考虑到自己举出的这个例子顺便也内涵了姚玉梅。
自从上回出错后，姚玉梅现在对照片的事情非常敏感，她刚才还帮着徐永明说话来着，这时听到徐永明说照片责任问题，脸色顿时一僵。
徐永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乔雨薇却抓住了这个漏洞，说道，“自然是谁照相谁负责，咱们科室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
她故意看了姚玉梅一眼，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姚干事照的照片出了问题，就是人家姚干事自己负责的吧？当时挨骂、停职反省加扣奖金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徐永明站出来说要承担责任。”
“还有，咱们科室照相的工作全是你负责的？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乔雨薇看向张荣华，“张干事，我没记错的话，我自打进了咱们科室，每一次出信息，照片都是我自己拍的吧？当时徐干事正摸鱼看小说，可没有一次主动说过要跟着去拍照片的话。”
乔雨薇对着张荣华说，就是要他作证的意思，张荣华心里也是看不上徐永明整天偷奸耍滑的样子，但此时可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将这场即将愈演愈烈的战火赶紧熄灭了。
他先安抚乔雨薇，“雨薇，之前的事情咱就先不说了，今天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这样，你不是还有事么？要不我给你放假，你就先回去忙，照片就让徐干事跟我去拍好了。”
徐永明先前被乔雨薇说的有些心虚，此时见张荣华并不向着乔雨薇，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老翻旧账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之前也没见你说要我帮忙啊。”
“还要我主动请你帮忙？”他自己非要把话柄往她嘴里递，乔雨薇更加不客气起来，“你不是说照相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么？让你照相怎么就成请你帮忙了？你这么大人了，上班但凡带了脑子来，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吧？非要别人提醒你才想的起来自己的职责？”
乔雨薇冷笑道：“我还真就奇怪了。怎么这话周科长在的时候你半句不提，周科长一走，轮到张干事管事了，你就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别人帮你把活干了，你非但不感激，反倒要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乔雨薇的厉害之前跟姚玉梅对上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这次面对徐永明的挑衅，她更是火力全开，半分情面不留。事情虽然是徐永明挑起来的，但此时被人家直接怼到了墙根上，他就是想要反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张荣华听着乔雨薇的话，即使心里明白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番话确实说的有理有据，心里更是忍不住开始了一系列的揣测。
是啊，就算徐永明为人无耻，想要胡搅蛮缠，可这些话为啥周京立在的时候不说，非要在自己管事的时候才开始蛮不讲理？无非是看着自己面皮软好欺负，再往深层里想，自己这个代管名不正言不顺，人家恐怕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人就怕多想，张荣华每深想一分，就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多践踏了一分。你徐永明一个临时工算什么货色，就算平时周京立在的时候，我一拿捏你就能拿捏个准儿。更何况现在我可是正经的代管，你非要选在这个时候闹事，不是存心给我难堪是什么？
张荣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和乔雨薇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看着徐永明道：“雨薇说的对，谁该干什么事情，但凡长了脑子的，都应当有自知之明，否则干的干，看的看，只会让那些认真负责的同志寒心。现在周科长不在，我就得负起责任来。从今天开始，各人的工作各人负责，雨薇，你把照相机给徐干事。”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乔雨薇便顺着张荣华的话沉着脸将相机塞到了徐永明的手里。反正方才张荣华已经给她放了假，她也乐得轻松，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去了。
姚玉梅见这场由自己和徐永明蓄意挑起的战争最后竟以乔雨薇的胜利作为结束，很是不甘心。看到张荣华带着徐永明要出去的时候，更是着急了起来，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突兀开口道：“张干事，我有意见。”
张荣华往外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厌烦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难缠起来，难道真是看着周科长不在，觉得自己好欺负？
面上却还要维持着代管的威严，问道：“你有啥意见啊？”
“我和徐永明最近在负责义诊工作，你也知道这项工作有多繁琐，往年都是全科室一起上，今年只有我和徐永明两个人的话，我们实在干不过来，所以请科里考虑找人再分担一部分。”
姚玉梅说完，徐永明也附和道：“是啊，就像今天，我和徐干事跑了一天，一直在跟业务科做协调，进展不大不说，现在又要抽时间去照相，事情这么多，确实精力有限，咱们科室既然还有闲人，若不然就先将义诊工作接过去干着。”
哦，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乔雨薇和张荣华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恍然大悟。
对于义诊，他们两人先前可是有默契在的。现在人家说的闲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两个。
张荣华沉吟道：“这件事是周科长走之前早就定好了的，况且之前几次开会部署也都是你们两个人参加的，现在贸贸然再推给别人，容易误事。这样，你们先干着，反正周科长没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直接跟他汇报。”
姚玉梅一听，心里不由着急，这话周科长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所以才想趁着他不在，想着张荣华好说话，趁机将事情定下来，等周科长回来了，事成定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想道，张荣华是个老油条，他不同意无非是不想把自己套到里面，那将他摘出来不就行了。于是又道：“要是周科长在，我们肯定也不会麻烦你。”
“张干事，今天我们去跟各业务科室协调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些人各个都有一大堆理由，说来说去，都是自家多忙多忙，没时间参加义诊，我们真是没办法了。所以就想着，一来乔干事平时跟那些业务科关系不错，也能说的上话…”
“二来，乔干事的文字功底就连科长都是夸过的，肯定比我好，”徐永明接口道：“所以，让她接手一部分义诊工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说着，看向乔雨薇语气软了两分，“照相这一块儿的话，肯定是我更专业一些。你放心，以后跟义诊相关的照相工作我肯定亲力亲为，绝不推卸责任。”
院办和宣传科只隔着一堵墙，他们这边说什么，只要声音稍微大些，那边就能听得见，更何况今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开了战，院办的人早已站在走廊里听尽了热闹。
此时听见姚玉梅和徐永明两面夹击，全是针对乔雨薇去的，冯玉芝听着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一来事不关己，她吃瓜吃的正欢乐，二来嘛，欢乐之余，又有些寒心。异地而处，要是自己站在乔雨薇的位置，被全办公室的同事针对，她肯定连辞职的心都有了。毕竟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呢，要怪就只能怪她平时太不懂的收敛了。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就有了一套自己混职场的理论，人人向来都是十分本事只展露七分，要是过于显得能干，那以后什么难活重活不都是你的谁让满办公室的人就你能干呢？
能干这时就成了原罪。
宣传科办公室里，每个人都还沉浸在战火里无法自拔，自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吃瓜群众。
徐永明说完，张荣华并没有立刻开口，乔雨薇这时也不指望他，直接就指名道姓怼到姚玉梅的面上：“我跟业务科室的关系好？姚干事，这种话你也有脸说的出来？你一个在医院呆了五六年的老人都协调不来的关系，现在要指望我一个才来不到半年的新人？这话说出去你也不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骂完姚玉梅，又看向徐永明，“徐干事，我见过拎不清的，可没见过你这么拎不清的，你文字功底差关我什么事？我文笔好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优秀我就活该要一个人干完整个科室的活而？那你们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让我一个人领啊？”
乔雨薇的嘴实在是太快了，逻辑又一直在线，姚玉梅和徐永明被骂的说不出话来，脸同时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的张荣华刚才没有开口，现在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徐永明挣扎道：“能者多劳…”
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乔雨薇打断了，“什么能者多劳，你们两个搞搞清楚，社会在发展，现在提倡的是按劳分派，多劳多得，少干少得。”她目标明确，出来工作就是为了赚钱的，可不是想当冤大头给谁背锅。
她朝张荣华提议道：“张干事，这件事该是谁的责任，谁就去承担，要是谁看着我是新人觉得好欺负，那就打错算盘了。再不行，那就把大家的工作量拉出来比一比，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乔雨薇这最后一句说的实在太接地气了，惹得外面听墙角的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下一刻赶紧禁声，可这动静还是被张荣华听到了。
他心里一动，意识到了外面估计有人，但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熄灭自家院里的火。
他安抚道：“哎，雨薇，你别动气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哪里就严重到要比工作量的地步了？”
他说着各瞅了一眼姚玉梅和徐永明，这两人此时已经偃旗息鼓了，各自偏过头，不敢再搭话。
看来都还不算太笨。知道要是真的比工作量的话，他们只会更加丢脸——乔雨薇自打进来，所有的工作几乎都是边学边做中完成的，渐渐地科室里的写稿校稿工作对她也是日渐依赖。
就连自己这边的一些工作，先前还让徐永明帮着弄，可跟乔雨薇比起来，他的水平实在是不值一提，于是他找徐永明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有啥重要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乔雨薇。人家也争气，只要不忙的时候，让她干个啥，从来没有推辞过。
张荣华敢说，按照乔雨薇如今的水平，恐怕姚玉梅这个老人都比不上她。
想到这里，他强硬道：“义诊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周科长既然定了谁负责就是谁负责。你们两个要是有意见，等周科长回来再提，或者也可以直接去找孙副院长。”
顿了顿，又道：“没错，去年确实是全科室一起上的，可乔干事不清楚情况，姚干事、徐干事，你们两个也不清楚？去年说的是全科室上，可满科室不算科长就只有我和姚干事两个人，那会儿我记得徐干事你才刚来一两个月吧？当时周科长体恤你是新来的，下乡的时候让你留守没让你参与吧？”
徐永明红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张荣华又继续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要有全局观。咱们宣传科的重要性可以说是与日俱增，相对应的工作内容也是年年增加，去年能够全员搞义诊，今年却不行，毕竟还有其他的工作也同样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还是能有个思想准备，以前喝茶看报纸的日子已经过时了，现在，就是乔干事说的，多劳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
张荣华一番训诫，竟然说的极有水平，外面听墙角的都忍不住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冯玉芝道：“平时也没看出来，这老张说起官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旁边人笑道：“老张是咱们医院最铁的一支笔杆子，你以为他这么多年的稿子是白写的啊？”
众人哄笑，深以为然。
冯玉芝又叹：“乔雨薇这姑娘还真是挺厉害的，姚干事毕竟是前辈，直接让她怼的哑了声。”她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了，听着里面的情况，心里就不自觉的将自己与姚玉梅放到了同样的位置，以至于此时对姚玉梅的处境十分的感同身受。
其他同事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有错，毕竟他们都是从唯唯诺诺的新人时期过来的，猛然看见个乔雨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心里总是不那么舒服的——凭什么我做新人的时候就要忍气吞声，轮到你就能那么嚣张。
但不舒服归不舒服，眼睛却要放亮。有人要么已经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见了乔干事可得客气两分，这可不是个面团，要是突然怼你两句让你下不来台，那可就尴尬了。要么觉得她性子不对胃口，以后还是避免相处的好，此时便也只是酸酸说一句，“人家腰板硬，说的起话，跟咱们可不一样。”
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想来这场战火已经彻底被熄灭了，院办看热闹的人俱都放轻了脚步急急忙忙的回自己办公室去。
等张荣华出来，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的。
乔雨薇因为一场骂战，被耽误了早点下班的时间，出来时袁敏也已经下班了。
两人一路同行，走到医院大门口，竟见高如海难得主动的接她来了。
袁敏笑着打趣，“这是多长时间没见了啊？都辇到单位门口来了。”
乔雨薇还没缓过劲儿来，闻言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高如海一下就看出她不对劲来。忖着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上班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乔雨薇彻底憋不住了，连骂带说一口气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袁敏听罢，纳闷道：“这个徐永明到底想干什么？之前不是还处处巴结讨好你呢吗？怎么转眼就联合姚玉梅给你挖坑。”姚玉梅就不用说了，她本来就跟乔雨薇有仇。
乔雨薇骂道：“徐永明这人说白了就是脑子里缺根弦，目光短浅，每天就只能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看。”
高如海道：“要是医院干得不顺心，换份其他的干也是一样。你文笔好，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报社啥的要招人的。”也正好跟她的能力对口。
乔雨薇却不愿意。说实话，现在这份工作她还挺喜欢了，除了有两个糟心的同事。她道：“要走也不是现在走。我就是被那两人的无耻气到了，还不至于到待不下去的地步。”
“那也要小心他们背后给你穿小鞋。”袁敏忍不住道。
乔雨薇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不过那两人的套路她现在也是摸清楚了，想要干什么都是有规律可寻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都持身不正、立身不稳，也就只能背后耍耍小心思了，想要当面给我难堪纯属做梦。”
袁敏看着乔雨薇，突然轻声问高如海，“高团长，你觉不觉得雨薇出来工作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高如海看了一眼乔雨薇，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何止变了个人？她刚来时就像个温顺的小白兔，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哪里是温顺的小白兔，说她是一不顺心就龇牙的老虎都不为过。
就像现在，虽然一路都在吐槽不省心的同事，可哪里有一点烦恼的样子，分明是越挫越勇。他怎么看着她有往女强人方面发展的趋势？
袁敏没有高如海想的仔细，她只是一个大概的感觉，感觉乔雨薇一投入工作，就变的比平时更加强势起来，对，就是强势。
几人心思各异，快走到家属院的时候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前面拐弯处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啊——”
乔雨薇和袁敏同时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捏着胸口的衣裳从拐角处跑了出来。但没跑两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男人抓住头发又撕扯着带回去了。
“谁啊，这是怎么了？”乔雨薇还以为遇上打劫的了，正准备跑过去看，袁敏却一把扯住她道：“别去了，那是姜素娟家两口子。”
第57章 讳疾忌医
都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乔雨薇自然认识姜素娟。但方才那女人披头散发的，离得又远，她还真没认出来。
她惊讶道：“她男人回来了？”
姜素娟公公是二团政治处副主任，先前听家属院里人聊天时说过，她男人早几年到外地当兵去了。
“回来快两个月了。”袁敏道：“说是复原回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高如海已经跑到前面去看情况了，她们也跟在后面紧跑几步追过去，等跑过拐弯，却只看见高如海站在空地上，先前那两人早已经不见了。
袁敏道：“这两口子打架一向都是避着人的，刚才不小心被咱们看见了，估计是躲回家去了。”
乔雨薇道：“什么打架？分明就是家暴。”
之前就听说这个时代很多男的都是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对女人动手，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乔雨薇见袁敏对这事门清，便问道：“他们家经常有这种事情？为啥啊？”打人总得有个原因吧。
“说是姜素娟偷人…”袁敏只说了这一句，当着高如海的面她也挺不好意思的，便又含糊道：“嗐，人家两口子的事，咱们也都是听说，谁知道真假。”
因着这件事的冲击力，之前在办公室发生的不愉快，乔雨薇早就抛在脑后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问高如海，“像这种事你们团里能管吗？”
高如海摇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再者，又不是我们团里的兵，没法管。”
乔雨薇也就是多问一嘴，这种事情即使在后世也很难管，很多家暴事件就算是报了警，大多也只会当做家务事口头批评教育两句，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理。
吃完了饭，高如海帮着将碗筷都归置到厨房去，见乔雨薇要刷碗，又主动留下来帮她。
乔雨薇道：“不用你，你歇着去吧。”
高如海却不肯，只道：“你洗你的，我来擦。”
乔雨薇就一边洗，高如海果真等她洗完一个就用干抹布擦一个。她看着他，不由问道：“你最近工作不忙吗？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了？”她记得先前他可是连厨房都不进的。
高如海看她一眼，问道：“你不喜欢？”
毫无准备的从他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乔雨薇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舌头瞬间打了结。好半晌，心情平复了些，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喜不喜欢他勤快。
只可惜这人管杀不管埋，撩完就跑，此时已经端着碗筷往柜子里去归置了，乔雨薇刚才的窘迫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夏日天黑的迟，一直到八点半左右，家家户户院子里这才有了灯光。
乔雨薇和高如海坐在院子里乘凉，之前团里发福利给各家送的西瓜还剩一个，此时正好切了。
乔雨薇吃着西瓜，眼睛在院里看了一圈，说道：“总感觉这院子里空荡荡的，缺点儿什么。”
白天乔妈通常会在院子里晒衣裳被子啥的，还不觉得，晚上的时候，衣裳被子一收，院子的空荡就显出来了。
高如海道：“要不等到天凉一些了，咱们在西边再起两间屋子。”
乔雨薇按照他说的，目测了一下距离，“现在屋子就够住了，要是再起，院子肯定就被占没了，到时候光线也不好。”她思忖道：“我说的空荡也不是说房子少，是说咱家院子里应该种些花花草草啥的，就像姚婶儿家那样。”
姚婶儿家院墙里面有一个小花圃，现在正是满院花红柳绿的时候，花圃旁边还栽了一棵杏树，杏树不粗，但结出的杏子个个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杏黄还得再过半个多月，果香气却已经飘出来了，乔雨薇每次经过她家门前，瞅见那满树的绿色果实，再闻见那杏香，每次都要咽口水。
“要不，咱在院子里种两棵葡萄吧。可得打听好了，要买那种两三年就能开始结葡萄的，等过两年长起来了，再给搭个葡萄架，就搭在那边墙跟下。”乔雨薇指着门墙道：“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边在葡萄架下乘凉，一边摘葡萄吃。”
听着她的美好设想，高如海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他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想象着那里葡萄藤成阴，乔雨薇坐在底下摘葡萄的的景象。他突然觉得两三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只是葡萄树下蚊子多，她能坐的住？
高如海这样想着，便这样说了出来，乔雨薇道：“到时候多抹点花露水不就行了？”说着把胳膊抬起来给他看，“我吃完饭就抹了花露水，今晚待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了，胳膊上一个包都还没有呢。是不是挺管用的？”
高如海看着她伸过来的胳膊，上面的肌肤白且细腻，他鬼使神差的一手握上了她的手腕，这手腕可真细，他握着时指尖都能够到手掌心了。正想说让她平时多吃些的时候，乔雨薇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乔雨薇闹了个大红脸，她只*是说顺嘴了，给他看她胳膊上没有蚊子咬的包，那人倒好，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握了她的手腕，更过分的是，她分明感受到他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无意识的磨砂了两下。
高如海因乔雨薇的反应也回过神来，他望着她扭过头去，露出来的雪白的后脖颈，微微笑道：“行，我明天就去问哪里有卖葡萄苗的…”
“乔家妹子在家不？”
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打破了一院的旖旎。
因着高如海早早就从里面关上了，外面的人没有推开，便改为拍打。
“谁啊？”
乔妈在屋里听见动静，出来站在台阶上问道。
乔雨薇和高如海相互看了一眼，乔雨薇同乔妈道：“我开门看看是谁。”
说完正要起身，却被高如海拉住了，“我去看。”
门外面的人听见院子里有人回应，这才不拍门了。等到高如海把门打开，院子里的光亮透了出去，那人借着光看清前来看门的是高如海。
顿时就结巴道：“高…高团长，你在啊？”
乔雨薇就听见高如海叫了一声“兰婶儿”，侧身将外面的人让了进来。
那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进来后，朝后面看了一眼，紧接又进来一个人，后进来这人头上包着个头巾，头也一直低着，让人看不清是谁。
乔妈听见高如海叫人，便从台阶上下来，走近门跟前，这才也看清了，扭头朝乔雨薇道：“是你兰珍婶子。”说罢，又将人往屋里请，“咋这时候来了，快到屋里坐。”
乔雨薇听着心里一动，兰珍婶子正是姜素娟的婆婆，他们下午刚看见姜素娟被她男人家暴，晚上她婆婆就来了，莫非她后面包的严实的那个人就是姜素娟。
乔妈已经带着人进了屋，乔雨薇心里猜测着，便想跟着进屋去看个究竟。余光瞅见高如海关了门也跟在后面准备进屋。
她脚步一顿，同他道：“你先别进去了，她后面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姜素娟。”
高如海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思忖道：“难道是来让妈给看伤的。”
乔雨薇心里也猜是这样，哼了一声道：“她儿子把人打了，她晚上抹黑带着儿媳妇出来治，看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呢。”
“你小声些。”高如海说着看了一眼屋里。
乔雨薇顺着他的意思将声音放小了些，“我看她们刚才看见是你开门尴尬成那样，要不你避一避吧。”
高如海便直接回了厢房，只嘱咐一会儿送人回去要记得锁院门。
乔雨薇进去后发现，刚才跟在后面的那人已经将头巾取了下来，果然是姜素娟。
蒋兰珍正拉着乔妈的手边抹眼泪边说着什么，乔雨薇倒了两杯水，端到客厅里去的时候，只听到了后半句，“…原以为劝住了，没想到他爸一走，那讨债鬼又动了手…”
看她婆婆哭，姜素娟也低头擦了一把眼泪。
乔雨薇坐到乔妈跟前，跟姜素娟面对面，这才看清，她右半边脸高高肿着，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乔妈上手查看后，说道：“皮外伤，没伤到内里。”又问姜素娟，“还有其他地方有伤没有？”
姜素娟沉默着摇了摇头。蒋兰珍道：“往常我看见了就上去拦，今天发现的迟了这才让那讨债鬼得了手。我这姑娘嫁到我家来没享什么福，现在又遭了这样的罪，都是我们当父母的做下的孽，咋生了那么个孽障。唉…”
乔妈听着，也陪着叹气。
乔雨薇道：“婶子，不论啥事，都不能打人啊。再说了，我妈也不是专看外伤的，看素娟姐的样子，你们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姜素娟一听见“医院”两个字，顿时就激动起来，“我不去，不去医院…”又催她婆婆，“妈，我没事，咱快回去吧。”
她像是半刻都待不下去了，站起来头巾往脸上一包就要走，蒋兰珍慌忙拉住她拦着不让走，“没说去医院，我不是说了么，让你婶子给你看，咱悄悄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乔雨薇看着，突然发觉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她刚才以为是这当婆婆的怕丢人这才不敢去医院，现在看来，竟然是儿媳妇不想去。
不仅不想去，还一听说“医院”就疯了似的抗拒。
乔雨薇赶紧上去帮着拦人，“有话好好说，素娟姐，你也别激动，先喝点水咱们再说。”
蒋兰珍好话说尽了，姜素娟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被劝着重新坐下后，端着杯子只管低头沉默，不管谁问啥都不再开口了。
最后还是蒋兰珍说道：“妹子，我们其实是来看那方面的病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强忍着难堪。
乔妈听着，催促乔雨薇进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先进去睡吧，你婶子我招呼就好。”
这就是让她回避的意思了。
乔雨薇点了点头，啥话没说就进了自己的小套间。
蒋兰珍看乔雨薇走了，感激的看了乔妈一眼，这才接着说起了病因始末。
她儿子叫谷彦平，先前也是个好的，但自从当兵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起因则是夫妻两个房/事不顺。
这夫妻两个每每同/房，姜素娟第二天开始就会不舒服，先前一两次还能忍得过去，后来则是一见谷彦平就跑…
乔妈问姜素娟道：“怎么个不舒服？”
她本着大夫该有的专业，问诊时语气严肃。
姜素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从她脸上发现看热闹或者嘲笑的表情，这才轻声回答道：“刚开始就是觉得痒，我也没在意，后来就越来越不舒服，尤其是晚上他…再后来，那里就开始肿起来了，严重的时候还有小疙瘩…”
乔妈听罢，对蒋兰珍道：“你接着说。”
蒋兰珍便接着道：“别人给介绍了个乡下老婆子，说是有偏方能治，我就让彦平带着去试一试，没想到那老婆子一看就说…就说…”
似乎是真的难以启齿，乔妈见她这样为难，宽慰道：“人吃五谷杂粮，得啥病都不丢人，你别怕，照实跟我说就好。”
“说是脏病。”最后还是姜素娟自己说了出来，但是这两个字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她像是虚脱了一样，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虚。
蒋兰珍看见她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了，吓了一跳，慌忙去扶，边扶边问道：“咋了，这是咋了？妹子，你快给看看啊…”
乔雨薇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突然听见外面说话声大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乔妈喊自己的名字，她慌忙从床上跳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跑出来正好看到她妈和蒋兰珍两人合力把姜素娟往沙发上扶。她连忙过去搭手，将人扶着靠坐在了沙发上，乔妈道：“你别激动，跟着我做，慢慢呼吸…”
姜素娟被带着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整个人才慢慢缓了过来，乔妈这才道：“没事，刚才就是情绪太激动了，让歇一歇。”
乔雨薇这时也不敢再进去了，她坐在沙发上，就让姜素娟靠在自己身上。
蒋兰珍也是被吓得够呛，此时半跪在沙发旁，拉着姜素娟的手一下一下的捋，“孩子，你可千万别吓我啊，没啥事是过不去的。”
姜素娟被喂了水，又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开了口，“他听了那乡下婆子的诊断，就一口断定我偷人了，要不咋会得这个病？老天爷，我要是真做了那种龌龊事，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她说着就悲声哭起来。
蒋兰珍给她作证道：“妹子，这事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这儿媳妇平时老实的跟啥一样，彦平当兵那几年，她一心侍候我跟他爸，平时连门都不出，彦平回来了，更是一心围着他转，要说她偷人，我是不信的。”
“可是我们家那孽障，就跟中了邪似的，我们说啥都听不进去，一口咬定就是素娟偷了人，从此三天两头的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乔雨薇错过了前面一段，但听后面这段，也有些明白了，看来袁敏说的是真的，她男人家暴她确实是因为以为她偷人，可现在看来这事明显是另有隐情。
病情原委说完了，乔妈开始问诊，先问了她几个问题，姜素娟一一答了，她就将她叫进了乔雨薇的小套间。
乔雨薇这时就陪着蒋兰珍在外面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出来了，对上婆媳两个期待的眼神，乔妈道：“不是脏病。”
第58章 有病就得治
姜素娟得的是一种常见的妇科疾病，叫滴虫性**炎。结合她说的一些症状出现的时间，以及她男人回来的时间，乔妈最后不仅确诊了病因，还说出了她这病大概率是咋得上的。
“一个是要看你个人的卫生搞得彻不彻底，尤其是生理期前后内衣啥的换的勤不勤，或者到公共浴池去洗澡也可能感染。再一个就是另一半的生活轨迹，如果他的个人卫生习惯不好，也有很大可能会传染给你。”
姜素娟听罢想到，自家两口子都是爱干净的，那衣裳都是定期换洗，不洗就难受，唯一跟乔妈说的能对上的就是丈夫爱去家属院的公共浴池洗澡。
“公共浴池每次都得花钱，我们家里人原先都舍不得去，不过他自打回来就特别爱干净，嫌在家里洗不干净，家属院的公共浴池每周都要跑个一两次。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乔妈道：“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你放宽心吧，我给你开个药方，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准保能治好。”
姜素娟听了，脸色这才渐渐好起来，蒋兰珍更是双手合十念着“老天保佑”，一口一个乔妈是神医。
待乔妈将药方开出来，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的时候，姜素娟脸色一僵，“我男人也要治？他平时也没啥事啊。”
乔妈道：“他现在算是病毒携带者，他要是不治，你也好不了，这也是为啥之前你们两个只要在一块儿你就会不舒服的原因。这个病啊，必须夫妻同治。”
姜素娟这才咬了咬牙，道：“行，我回去就按照你说的跟他说。”
蒋云珍也道：“必须治，他要是不听，我就让你公公给说。”
姜素娟紧张道：“可别，这事还是别跟爸说了。”
得了这种病，要不是自己被冤枉的实在过不下去了，以她的性子哪里好意思宣之于口。如今有了治病的法子，悄悄将病治好，赶紧让这件事情过去才是正经。
婆媳两个拿着药方千恩万谢的走了，今晚实在是事出太急，啥东西没带就贸贸然跑来了，蒋云珍问乔妈诊费要怎么算，乔妈推辞道，“大家都是邻居，说什么钱不钱的。”咋说都不要。
蒋云珍见状，也不执拗着给钱了，第二天早上直接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放到他们家房檐下的台阶上，不顾乔妈的推辞，借口家里还有事直接就走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还是水性杨花的风流韵事。先前乔雨薇不知道也不注意，等姜素娟来过自家一回她知道了后，关于他们两口子的谣言现如今真是走到哪里就听到哪里。
有人说是姜素娟为人不检点，被自家男人抓住了把柄，才给个教训。又有人说，她男人出去好几年，姜素娟早就给带了绿帽子，现如今染上了脏病，这才被发现了，更甚者，说这话的人连给姜素娟看病的人是谁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袁敏和乔雨薇下班的路上，听一群家庭妇女聚在一起闲磕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的就跟你们看见了似的。”
那人道：“跟看见也差不多了，他们家天天传出来的那动静不是两口子动手还能是啥？”
袁敏看她一眼，问道：“你这么能耐，那乔婶子给姜素娟看病的事情你咋不知道呢？”
那人一惊，问乔雨薇，“那姜素娟还找到你家去了？看来是真病了。”
乔妈会看病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
有人听着就跟乔雨薇确认道：“咋样？乔婶子看了是个啥结果？”
乔雨薇本不想议论患者的隐私，但一想自己现在要是不说，转头他们肯定会有鼻子有眼的传出来她妈也给确诊了是脏病。
于是道：“事涉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多说，不过我妈说了，根本不是你们传的那样，就是普通的妇科病。”乔雨薇说着从她们脸上扫了一圈，道：“大家都是女人，平时女人身上的那些不舒服，我就不信你们都没经历过，还是积点嘴德吧。”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立刻就有好几个女人眼神闪烁，扭头避开了她扫视的目光，乔雨薇瞧着，心里有了数，最后道：“照我说，这得了病啊，最害怕的就是讳疾忌医，与其捂着自己受折磨，还不如趁着不严重赶紧治疗呢，要不然我们医院那妇产科不就白开了？”
乔雨薇回到家，高如海正在院子里栽葡萄苗。
乔雨薇一看那葡萄苗已经有一尺多高了，不由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附近有老乡家里种了葡萄，专门从他家葡萄根上分出来的，这三棵苗还给给了五毛钱呢。”
乔雨薇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种植的时候，花了钱的，可别种下去到时候活不了。”
“拿都拿来了，就先试试呗。”高如海就在院墙前半米处挖坑种了下去，他已经计划好了，将来等长出葡萄藤了，这个距离刚好够搭葡萄架。
过了没两天，有人就偷摸着往姜素娟家跑，刚开始是趁着天黑去，后来看见人家也去，索性也就不再刻意遮掩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打听姜素娟病好没好的。
有人进去不会说话，刚一开口，姜素娟就直接翻了脸。她觉得对方是专门跑到自家来看她笑话的凭。
姜素娟气的抖着手指就要将人轰出去，那人一看急了，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嗐，我就是觉得自己症状跟你挺像的，就想着来问问你吃的啥药？”
姜素娟狐疑的看着她，心里评估着她话里的真假。
那人一看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臊的了，“妹子，我不骗你，先前那些人说你闲话的时候我可一次都没有参与，我是啥样人大家都清楚，我就是来问问乔家婶子给你是咋治的？”
她看着姜素娟脸色不那么难看了，这才凑近将自己的状况跟她悄悄说了。姜素娟自打吃了药，身体状况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她也不是那藏私的人，想到这人平时为人还可以，便也愿意跟她坦诚一二分。
“我跟你不太一样，我是最近才开始不舒服的，吃了药确实感觉好多了。要不你也去找乔婶子看看去？”
那人为难道：“我跟她家也不太熟，怪难为情的。”
姜素娟之前也是这心理，可自从吃了药状况开始变好，丈夫也因误会了自己处处伏低做小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天大地大，自己的身体才最大，她甚至后悔没有早点去看，反倒受了那许多折磨。
这时便也真心劝道：“乔婶子是大夫，她早就说过，人吃五谷，得啥病都不丢人，你不舒服都快一年多了，也得亏你忍得住。叫我说，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对症下药才好，我这个药我们两口子都在吃呢，不一定适合你。”
经过她一番游说，那人才勉强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跑去找乔妈了。
当然，姜素娟也不是对每个找上门来的人都这样和风细雨，有些人背地里说她闲话早就被她知道了，现在却又脸一抹跑来求助，对这样的人，姜素娟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撵出去。
随着找上门来的人越多，乔妈越来越忙。先前姜素娟那事是正好碰上了，后来再找来的，乔妈便也不在家里看了，让她们留下地址，自己则一家家上门去看。
也正因为此，乔雨薇这才知道原来妇科疾病在女性中竟然这么普遍，可大多数人都跟姜素娟一样，宁愿咬牙忍着难受，也羞于宣之于口。
乔妈只开药方，开完了就让她们自己拿着药方到医院门诊上去取药。一时间，乔雨薇她们医院门诊上专治妇科的几种药销量剧增。
因着乔妈忙，乔雨薇最近一段时间将重心放到了家里，家里打扫卫生做晚饭的活儿，她和高如海一人一半包了。每天上班便只干些常规工作，其他的诸如拍照之类的一律不再过问。
徐永明上次发难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在无形中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张荣华现在一看见他稍有喘气的时间就给他派任务。
之前的争吵分明是跟姚玉梅一块儿干的，可两人之间的联盟脆弱的厉害，姚玉梅一看苗头不对，干脆利落的就抽了身，毫无仗义可言。
徐永明本来就不是工作狂，刚开始几天还咬牙忍着，干着干着每天只要一跟乔雨薇的悠闲状态一对比，他就开始气不打一处来。
泥人还有三分性，徐永明终于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周京立出差回来了。
他们刚出去时，说是算上路上的时间，有个三四天就回来了，后来又说要一周，再后来等他们回来，离他们走已经有一周半了。
行政楼里的同事全都涌到宣传科来看摄像机。
这次周京立等人不仅带回来了摄像机，还带回来一个专门搞培训的人。
现在这个时代，照相机都不常见，何况是摄像机，除了电视台，其他单位哪还有这个玩意儿。
周京立等人购置完设备，就考虑到了回来使用的问题，于是保险起见，直接让商家派个人跟过来培训。
萦绕在宣传科众人心里的一个问题终于被冯玉芝捅破了。她本来是过来拿周京立帮着给他们带回来的私人物品的，此时看大家都围着摄像机，便问道：“周科长，你打算让谁以后承担摄像工作啊？”
听了她的话，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徐永明表现的最明显，他直接就去看周京立，急切的想要知道他是啥态度。
不想周京立却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笑道：“摄像机虽然由我们宣传科保管，可最先申请的是妇产科，跟着去买的也有人家后勤部，我们不好做决定的，最终还是得看院里的安排。”
徐永明一听，神色失望，姚玉梅也是眼神闪了闪。唯有张荣华，事不关己，一心想让周京立多讲一讲上海的风土人情。
第59章 釜底抽薪
因着周京立回来，徐永明只得继续忍下去，不仅得继续忍，还得比以前更勤快。
周京立回来的第二天，乔雨薇刚进办公室，张荣华就趁着倒水的机会给她使了个眼色，“九点开部门会议。”
乔雨薇心里咯噔一下。
等到大家都进了周京立办公室，看见刚购置的新摄像机就放在他办公桌上时，所有人都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看来要说摄像机的保管问题了。
姚玉梅和张荣华坐了沙发，乔雨薇和徐永明两人只好出去搬了两张椅子进来。坐定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京立的身上。
只听他轻咳一声，开始了会议正题。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购置摄像机我们不仅买回来了设备，还请过来了专门的培训人员。今天主要商量一下我们科室派谁出来接受培训。”
他一说完，见对面听的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的，于是又道：“大家都是个啥意见，今天畅所欲言，都说说。”
张荣华这才率先开了口，不过他还是以前的说辞，“我本身工作量不小，要是再增加的话确实没有精力。再者，这种新式东西，还是年轻人脑子活，更容易学会。”
他上来就是让贤，周京立早就预估，此时听了也不做点评，只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都是啥意见？”
徐永明这次不再谦让，开口道，“科长，我想毛遂自荐一下，主要我就会照相，光影啥的本来也都有所涉猎，要是由我来操作摄像机的话，保准一学就会。”
姚玉梅听他这样说，也道：“科长，我对摄像机也挺感兴趣的。再者，我上次失误连累了咱们整个部门，这次希望您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保证肯定能将妇产科的教学视频给拍好。”
妇产科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只是拍个教学视频而已，拍完就能火，姚玉梅打的好主意，想站在前人的基础上蹭点功劳。
她说完，周京立想了想，看向一直沉默的乔雨薇，说道：“既然申请摄像机给妇产科拍教学视频的主意是乔干事出的，那乔干事你也来说一说对这件事的看法。”
主意竟然是乔雨薇出的，姚玉梅和徐永明这次听周京立说才知道，顿时就变了脸色，一方面害怕周京立徇私，另一方面又怕乔雨薇仗着这功劳轻易就能说服周京立。
乔雨薇还没有开口，两人心里同时就谋算起了后招。
“科长，我是这样想的。”乔雨薇缓缓开了口，“既然有专门的培训人员，机会又这样难得，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学呢？”
她这话一出口，周京立明显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个一起学？”
“我也是之前写新闻稿时体会到的。您也知道，我之前写新闻稿时每次都赶上徐干事有事，所以照片啥的都不得不自己学着拍，说实话，刚开始不熟练的时候，都是拍了好几张，才能从里面挑出一两张能用的，等熟练了这才好了很多。”
乔雨薇举例子先拉踩徐永明一把，再接着道：“像是这次的摄像机，要是只有一个人学会，以后这个人忙了或者是请假了，那由谁来拍呢？不如大家都去学，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即使现在用不上，但以后谁请假了，其他人也能及时顶上，不至于耽误工作。”
等乔雨薇说完，徐永明心里凉了半截，他之所以想要争取，就是想搞技术垄断。就像照相一样，全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会的时候，甚至就连张荣华每次想要支使他，都得先说几句软话。要是人人都学会了摄像，那还有什么稀奇的？
姚玉梅也是一脸意外的看着乔雨薇，她猜到了她会不择手段的争取，但从未想过她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她可真是大公无私！
与这两人不同，周京立早在乔雨薇说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思考起来了，等听完，他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当着其他人的面，他毫不吝啬对乔雨薇的欣赏。
“你这个同志啊，站位确实高。你说的极对，技多不压身！”
周京立迅速做了决定，“这件事我来给领导做汇报，大家都去学，多学一门技术没有坏处。”
徐永明还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给妇产科拍教学视频的事情……”
周京立沉吟道：“确实，这个是当务之急，小徐，你的意思是你来拍？”
徐永明刚露出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荣华抢了先，“徐干事最近手头事不少，义诊的事情再加上照相，我听说最近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吧？”
“这个……”徐永明有些为难，承认吧，张荣华下一句肯定是不建议自己去拍的，不承认吧，那工作不就白干了吗？
“最近确实忙了些，不过……”
“要不我来拍吧。”这次是姚玉梅截胡，她道：“徐干事既然忙，那就我来拍吧。”
周京立问她，“会不会影响你手头其他工作的进度？”
姚玉梅自信道：“不会。义诊的事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咱们科室张干事和徐干事最近都忙，乔干事又是新人，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
周京立就喜欢她这种顾全大局的态度，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科里现在没有闲人，他原本最属意乔雨薇，却没想到姚玉梅会坚持请命，那就交给她试试吧。
他道：“那就交给你了。”说完，又对其他人道：“要是姚干事有啥忙不过来的，你们大家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当着周京立的面，众人俱都点头答应。可从办公室出来，各自该干啥还是干啥去了，并没有人真的主动提出给姚玉梅帮忙的。
张荣华背过那两人，对乔雨薇解释道：“刚才我本来是想推荐你去拍的，谁知给姚玉梅做了嫁衣。”
乔雨薇道：“姚干事既然主动请缨，那就交给她干好了。”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摄像机所有人都可以学，这就打破了个别人搞技术垄断的幻想，等她学会了，至少以后自己工作这块儿不用再求人。
她朝张荣华道：“我也不在意这个，以后拍视频的机会多着呢。”
张荣华看她不生气也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公平，“之前的报道啥的都是你写的，现在出了名了，又有人开始争强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真是人心不古。”
职场上抢功劳抢业绩的事情乔雨薇之前虽未经历过，但曾在网上也刷到过不少，如今不过是在现实中见到，知道真有这种人也就罢了。
办公室里除了张荣华是打定主意不学，其他人便从第二天开始就跟着培训老师学习操作摄像机，满打满算学了三天，培训老师便觉得他们已经可以出师了，于是收拾收拾回去了。
乔雨薇想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用上摄像机，于是将自己学习到的操作方法写到了笔记本上，以防止忘记。却不想周京立将姚玉梅的名字报上去后，直接遭到了妇产科以及院里主要领导的一致拒绝。
贺副院长道：“拍教学视频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关系到千千万万患者的身体健康，你们这位同志以前就因为粗心犯过错，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他责怪周京立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才安排的如此草率。
到了徐主任，她更是直接点名道：“我们属意乔雨薇来拍，换了别人我们也不放心啊。”
周京立无法，只得将院里的意思转达给相关人员。乔雨薇听了，觉得人家认可她的工作是好事，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姚玉梅则是被打击的狠了，背过众人狠狠哭了一场，她没想到上次的失误影响竟这么深远。自此以后，她绝口不再提拍视频的事情了，手头其他事也消极怠工起来。
这事传出去后，冯玉芝私下同张荣华道：“乔干事到底年轻，又能干，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就都比不上她喽。”
类似的闲话就算传到乔雨薇耳朵里，她都一概不理，一心只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第一次使用摄像机，虽经过几天培训，可也不是说熟练就能熟练的。乔雨薇在正式拍摄开始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练习如何更熟练的操作上面的功能，找合适的角度，以及如何面对手术室突然的状况。
因为正式拍摄的时候她是必须要跟进手术室的，要在不暴露患者隐私的同时清晰的拍下整场手术的过程并不容易。
徐主任先给她讲了里面大概的一些情况，让她做了心里建设，这才让带着机器进去。
教学视频不是拍摄一场就可以的。因着医院里有这个条件，乔雨薇一共跟了三场一样的手术，拍摄了三场供院里研究挑选，等挑选出最满意的一版，她才开始做一些后续工作，一连忙了好几天。
完整的教学视频出来后，先供院里观摩学习，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推广到军区总院。
乔雨薇自此后在院里所有领导跟前都挂了号，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均是能干聪明，刚来不到半年就能挑大梁，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
连带着周京立在院里都水涨船高，每每他在科室转达某某领导的夸奖时，徐永明和姚玉梅都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张荣华真心实意的鼓励她，“好好干，再接再励。
乔雨薇知道，自己和张荣华的结盟如无意外，从此以后便算是稳了。
第60章 雨林跑长途
越往南走，天气越闷热。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那样干热，马小强一觉睡起来后浑身像是洗了个澡，裤子和短袖早就湿透了。
这鬼天气！
他骂骂咧咧将裤子和短袖脱了，只穿着个裤衩子就从车上下来了。
吴福荣正蹲在路边吸烟，听见车门声，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马小强，才又扭过头去，提醒道：“你擦擦就行了，车上水不多了，要省着些。”*
马小强本来已经往后车厢的方向走去，闻言只好算了，从车上拿出毛巾胡乱在身上擦了几下，好歹少一些黏腻感。他朝吴福荣道：“叔，你上车睡会儿吧？”
吴福荣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站起来踩了几脚，确定踩灭了，才转身回车上。
“一会儿你就跟着前面的车开，要是遇上大盘路就叫醒我，千万别逞能。”
马小强清脆的应了一声，“好嘞，我知道了，叔，您就放心睡吧。”
说起前面的车，马小强往前方看去，离他们车不远处还停了两辆解放牌卡车，不过此时车上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天马上就要大亮了，马小强想了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经过第一辆车时，他随意的往驾驶室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停留，一直走到前面第一辆车的驾驶室旁，才伸头往里面看，却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人脸朝那边睡得正香，看衣裳应该是潘金贵，马小强不敢打扰，只好原路返回。
走到中途，却看到乔雨林从路边的一条小道上来了。
“哥，你干啥去了？”马小强三两步跑过去，放轻声音问道。
乔雨林道：“太热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小河流啥的。”
不过看他这架势，肯定是没有找到。
马小强道：“这地界上一马平川的，就算有山，也顶多算是个小山包，咋可能有小河流。”
乔雨林点了下头，“捱着吧，看看中午能不能赶到下一个县城。”
马小强皱着眉，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跑不到目的地，我就要中暑而亡了。”
“钱不好挣，要不怎么叫血汗钱呢？”乔雨林也是燥热烦闷的厉害，但他咬牙硬挺着，对上别人从不叫苦叫累。
他往自己车边走了几步，抬头看看天色，道：“天亮了，趁着这会儿气温低，叫大家起来，先开一程再说。”
中间那辆车上是冯名和兰海成，也是一个老司机带一个新手的搭配。
马小强答应着去叫了。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后悔不该脑子一热选了这条线路。
当初考核结束顺利拿到驾驶证后，刚巧赶上厂里要出一个大订单，组里分配线路的时候，乔雨林毫不犹豫的选了广州这条线，问他原因，他就说路线越长补贴越多。
马小强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一听也跟着要去多挣钱，压根就没想过路上的艰辛。
他们已经出来快一周，每天车上吃车上住的，不舒服不说一个整觉也没睡过。
他们白天开车，晚上光线不好就得停在路边休息，休息还不能一车两个人同时睡觉，必得一个睡一个守夜，因为要防着有小偷趁半夜的时候来偷汽油或者车上的货品。
一个人晚上也就能换着睡两三个小时。白天的时候不开车的那个倒是也可以休息，可长期这样下来，人体生物钟也乱了。
马小强现在就感觉自己睡也疲乏不睡也疲乏，一半是因为作息混乱，一半则是这鬼天气给闹的。
他往回走到第二辆车驾驶室旁，拍了拍车门，大声道：“兰叔，冯名，咱们该走了。”
看到两人同时伸起了懒腰，有醒来的迹象，马小强才回了自己那辆车。
他上了驾驶位，看见吴福荣已经睡着了，他跟他一样，一上车，直接脱了上衣和长裤，只穿一件裤衩子就睡了。
前面乔雨林开的那辆车已经发动起来了，马小强等了一会儿，中间冯名和兰海成还没有动静，他就有些不耐烦的按了两声喇叭。
吴福荣是有名的瞌睡多，只要睡着了，雷声都闹不醒。马小强按喇叭并不担心会吵醒他。冯名倒是很快从副驾的车窗里伸头出来，朝后抱怨道：“催啥催，天还没亮呢。”
马小强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冯名还在副驾上，说明今早开车的又是兰海成，他也朝车窗外吼了一声，“还等啥天亮，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前面的车终于动了，马小强缓缓跟上。
他心里直骂晦气。这趟出车，先说好广州这条路线上只有自己和乔雨林两辆车，后来因为出货量实在太大，又临时加了冯名那辆车，于是三辆车一起出发。
兰海成是老司机，搭配冯名这个新手，虽说他们已经拿到了驾驶证，比传统意义上的学徒强了不少，但这一路上该怎么走，哪里路好走，应该开的快点，哪里的路不好走，晚上必须得停下休息，这些都要依赖老司机多年跑长途积累下来的经验。
因此这些老司机怎么也算的上他们半个师傅了。
老话说尊师如父。冯小强知道自己不是个脑子活泛会来事的人，于是就处处注意乔雨林的举动，说话做事都学着他的样子，看他晚上睡觉时主动提出让师傅先睡，自己守夜，于是便也跟着不睡，看他吃饭时主动先将干粮递到师傅手上，便也跟着先给师傅。
于是吴福荣和潘金贵这两个老司机对跟着自己的这两个年轻搭档印象都不错，觉得年轻人能干又能吃苦，前途不可限量。
唯有冯名，除了偷奸耍滑啥也不会。兰海成只能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冯名是厂子弟，当时培训班里本地派的头头冯扬的弟弟。这兄弟两同时进培训班学的车，冯扬嚣张归嚣张，但考核时那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冯名却是胆小又爱偷懒，考核时低空飞过，因着于怀智的临时政策，阴差阳错被分进了长途班组。
兰海成当时出车，厂里要他在新进人员里自己挑选一个搭档，兰海成便直截了当的选了冯名，想着自己和他爸关系还不错，两人搭档怎么也能对他照顾一二。
却不想这一路上还真是照顾上了，而且一照顾就停不下来。
兰海成开车跟在乔雨林那辆车屁股后面，心里直发苦。
前后两辆车人家都是师傅睡觉，徒弟开车，偏偏自己这辆，师傅开车，徒弟反倒跟大爷似的嫌他开的太颠簸了。
“兰叔，开慢点呗，再磕着我脖颈子。”
兰海成黑着脸跟他算起了后账，“昨晚上不是说好了，你守后半夜的吗？为啥睡着了？”
这事也是一把心酸泪。其他两辆车上，都是师父先睡，睡到三四点醒来，再换徒弟睡。昨晚上冯小强更是一直守到快五点的时候，吴福荣醒来上了个厕所，才发现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这才强硬换他去睡。
而到了自己这里，直接掉了个个儿，车刚停下，冯名就叫着眼睛睁不开了，招呼不打直接就睡着了，兰海成只好忍着先守前半夜，却不想到了后半夜本该他守夜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也跟着继续睡了下去，今早两人还是被马小强给喊醒的。
兰海成肚子里的火气已经一冒三丈高了，冯名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凌晨三点多，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吴叔，是你你也醒不来。”
“你这是不负责任。”兰海成指责道：“要是汽油被偷了，或者车上的货少了，这个责任你能负的起吗？”
“咋会被偷呢？我都观察过了，前面有乔雨林守着，后面又有马小强，我们的车又在中间，要是有贼，他们两个肯定会先发现的。”
合着让人家给你值夜，你自己的车你一点心都不用操是吧？
兰海成心里骂娘，嘴上却生生忍住了，他知道这小子混，骂了也是白骂，只能算自己这趟倒霉，等这趟跑完了，以后打死都不能再跟他搭档了。
三辆卡车跑了一上午，幸运的是，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小镇。
潘金贵记得这条线上的每一个补给点，提前半个小时就醒来了，指挥着乔雨林在路边停了车，后面的车也跟在他们车屁股后面缓缓停下。
六个人下了车，商量起吃饭的问题。
冯名听见还要分出一组人守着车，不能所有人都去吃饭的时候，顿时不乐意了，反问道：“为啥不开车去吃饭呢？”
在他看来，开车去多方便，还能少走路。
潘金贵道：“不行，开车要费油，再说了，过去的路也不好走。”
冯名翻了个白眼，心里笑他傻，再费油也费的是厂里的油，你那么节省干啥，又进不了你自己的口袋。
要决定谁去吃饭谁留下的时候，乔雨林和马小强毫无意外的都选择了留下。
乔雨林道：“开了一早上车了，叔，你们去吃口热乎的吧，回来时给我们带点就行。我们趁着这会儿也好好歇歇。”
潘金贵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就听见冯名道：“兰叔你也开了一早上了，肯定也累了，要不你先歇一歇，我跟着去镇上，你想吃啥，回来时我给你带。”
兰海成还没来得及发火，潘金贵先就忍不了了，“知道你师傅累，为啥不换着开？你这个年轻人，吃不了苦心眼还多，你去镇上，好，你一个人去，回来时顺便带两桶水回来。”
潘金贵和吴福荣回各自车上，同时拿下来了两个白色的塑料桶，平时他们就是用这种小口桶来储存水的。
冯名一看，顿时就慌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桶，自己怎么可能提的回来。“那算了，还是我师傅去吧，我留下看车。”
潘金贵听着“哼”了一声，叫上兰海成三人各提一个塑料桶就往镇上去了。
车一停下来，太阳一晒，驾驶室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直接热的让人受不了。
乔雨林便和马小强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处盘腿坐了下来。两人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冯名磨磨蹭蹭也过来了。
他先前跟着他哥一直跟一帮本地派的混在一起，这次一起出来，刚开始的几天，也是对乔雨林和马小强爱搭不理的，时间一长，兰海成都不跟他说话了，他又开始厚着脸皮想跟乔雨林和马小强交好，可惜两人都看不上他平时的作风，对他从来都没啥好脸色。
冯名没话找话，“要我说，潘叔就是太死脑筋了，这大白天的车有啥好看的，我留下看车，你们跟着到镇上去吃口热乎的多好。”
乔雨林道：“我天生就不爱吃热乎的。”
马小强笑了一下，也跟着道：“我懒得走路。”
冯名挑拨不成，也不尴尬，顿了一下，又自己找起了话题，“等到了广州，你们想干啥？听说广州有个啥夜总会，里面女孩子都好看的很，要不我到时候带着你们去见识见识？”
马小强道：“那就仰仗冯哥了，不过去那啥夜总会，得要票子吧？”他说着，还暗示性的搓了两下手指。
冯名一听，更加得意，“放心，我带了的。”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在他们面前闪了两下，“够吧？”
这边徒弟三人聊着天，去镇里的路上，当师傅的三个人嘴也不闲。
潘金贵率先劝道：“海成，不是我说你，教徒弟可不是你这种教法，有些时候你得拿出师傅的威严来，该说还得说。”
吴福荣也道：“这一路上还长着呢，你要是一味心软，身体也受不了啊。”这么白天熬了晚上熬的，说是车上两个人，可是大多时候都是他一个在开。
听着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兰海成心里有苦说不出，人是自己选的，现在说他的不是，岂不是等于揭自己的短？于是只能不痛不痒的附和几句：“你们说得对，冯名这孩子确实有些娇生惯养，回头我就说他。”
潘金贵本来还想说冯名昨晚没有守夜的事情，一看兰海成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三人一路走到了镇上，熟门熟路进了一家饭馆儿。这里的地方特色，只吃粉不吃面。
三人各自嗦了两碗粉，买好要带回去的吃食，又在塑料桶里灌满了水，稍作歇息便往回赶。
乔雨林这趟出来，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在路边坐的不耐烦了，直接往后一躺，直挺挺躺到了地上。
身体挨到实处的感觉可真好，他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潘金贵三人终于回来了。
三人给各自的徒弟带了吃的。潘金贵给乔雨林带的除了一碗粉，一个馒头夹菜外，还有一瓶汽水。吴福荣也不例外，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递给马小强。
“快吃吧，吃完下午好好睡一觉，我来开车。”
只有兰海成，给冯名的是一碗粉和一个干馒头，别说汽水了，就连馒头里的菜也没有。
冯名不满道：“兰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钱又不是你掏，回去不都是单位报销呢吗？”
兰海成道：“单位报销也不是没有上限的，刚出来那两天，你花的太狠了，咱的预算都已经快超标了，得省省。”
乔雨林嗦一口粉，再咬一口馒头，咬着咬着突然发现馒头里还夹了几片肉，他抬头看了一眼潘金贵，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便举着馒头说了句，“谢了叔。”
潘金贵摆摆手，独自起身去检查车身状况去了。
下午的时候，早上开车的全都歇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个人。
冯名一边开，一边叫苦不迭，“这得四十多度了吧？他/妈/的可真热，要人命！”
兰海成装作没听见，脸扭到了车窗外面去。
突然，车身颠簸了一下，冯名一个紧急刹车，兰海成没准备，差点因为惯性撞到了前面的车窗玻璃上。
“咋回事啊？”
“叔，好像车坏了，刚才差点就刹不住了。”冯名白着脸色。
“先下车看看。”兰海成率先推开车门下来。
后面的吴福荣看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让马小强下来看出了啥状况。
马小强走过来时，就看见兰海成已经翻到车底下去看了，等到潘金贵和乔雨林发现后面的状况，停下车赶过来的时候，兰海成已经从车底翻了出来。
“零件坏了，得修。”
怪不得培训时还要学理论呢，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这个时代，车辆极少，汽车修理店更是几乎没有，平时车坏了都得司机自己进行维修。
乔雨林听兰海成说完坏的地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便对正准备帮忙的潘金贵道：“你们歇着，我跟马小强来。”
兰海成不好意思道：“那让冯名也帮忙。”
冯名理论比手上的技术还不如，说是帮忙，也只是的递个钳子扳手啥的。
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乔雨林才让冯名上车去试一试。冯名上车一试，果然好了。
兰海成看的眼热，临上车前，对潘金贵羡慕道：“老潘，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潘金贵毫不掩饰的炫耀的笑，心道，要不是看在这么好的徒弟的面上，他还真不打算再跑长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