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亲吻
空气凝滞了几瞬。
就在沈觉夏开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季知节忽然开口:“当然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眼底晃动着清浅的笑意,季知节转身向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为沈觉夏倒了一杯柠檬水摆在茶几上,回头说道:“还不打算进来吗?是准备在我家门口找工作?”
换好鞋子,沈觉夏将门关好,“什么找工作?”
“站在门口不进来,以为你想留在我家门口当门神。”轻敲着扶手,季知节神情愉悦。
“有病,你请得起我吗?”
斜觑季知节一眼,沈觉夏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教我?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我对表演可没有任何经验。”
“没关系,这是《朱莉小姐》的改编电影,我们一起先看一遍,你试着感受感受女主角的情绪变化?”食指搭在鼠标上,季知节半蹲在茶几旁,认真地征求着沈觉夏的意见。
抿了口柠檬水。
沈觉夏双腿叠放,语气轻快地说道:“可以啊,那你放吧。”
“嗯。”
应声,季知节指尖轻点。
电脑屏幕黑屏。“刘妈,你把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说完这句话,沈汀寒就径直走向二楼。
姐姐,这是闹脾气了吗…?通体全黑的宾利驶入地下车库,车辆才刚刚在电梯口停稳,拉开车门,沈汀寒朝贺玲交代道:“你就坐在这里等着,车不需要熄火。”
“是,沈总。”捂住嗡鸣的耳朵。
耳蜗里的噪音却变得越来越大。
慢慢摇头,沈觉夏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墙。
没有任何退路。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墙上。
纤细的脊柱和坚硬的石墙相碰,痛感唤醒她的意识。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问。
季知节都不愿意告诉她受伤的原因。
拼命咬着下唇,握紧拳头,沈觉夏断断续续地问道:“她的手,手…为什么会……”
仿佛被人抓住马脚。
看着面前眼眶猩红的沈觉夏。
吞咽口水,林洁不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自己发癫好吧,我告诉你哈,要不是我好心拉了她一把,她肯定会直接栽到花坛里,起码毁容!坏个指甲已经算是好的了!”
喉咙突然被狠狠扼住。
指尖紧绷着,却又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季知节发癫。
这,全部都是她的错。
自动玻璃门向两边开启,看到沈汀寒,电视台的领导赶紧迎了上去,“沈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本期直播回放和相关资讯全部都下架了。”
迈步走入电梯。
冷着脸,沈汀寒没有回她一个字。
“沈总,今天这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已经好好教育过她们了。”已经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年纪,厚着脸皮向比自己小几轮的年轻人道歉,王总监眼角的皱纹都堆满了尴尬。
“叮咚,十三楼到了。”
“不需要教育,走正常的法律途径就好。”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回头瞥了她一眼,沈汀寒言简意赅,“沈氏集团和你们电视台的所有合作全部取消,关于今天的直播事故,我司法律部门会在今晚起草诉状。”
“沈总,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比预想中的结果还要糟糕,老脸发白,王总监追了上去。
不愿任何人看见沈觉夏的狼狈,倏尔停下脚步,沈汀寒垂眸看向她,“张悦没有告诉你们,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出现在十三楼?”
接收到她们那边的通知以后,电视台立马就用最快的速度清场,十三楼…现在哪里还有别人?
对上沈汀寒的目光——
王总监才意识到,沈汀寒指的人是她。
“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清清嗓子,王总监道:“D3电梯现在是半锁定状态,电视台没有员工会乘坐,请您放心。”
“嗯。”抬了抬下颌,沈汀寒继续朝前走去。
望着沈汀寒在走廊拐角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王总监按照原路返回。
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季知节,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沈觉夏软声说道:“季知节,我上楼看一眼姐姐,你…你多吃点水果?”
慢条斯理地挑出果盘中最饱满的那颗草莓,抬眸,季知节开口说道:“你让我喂你吃个草莓,我就告诉你她怎么了。”
季知节怎么可能知道姐姐怎么了,唉,这不过就是她撒娇的手段吧……
摇了摇头,沈觉夏撩着发丝俯下身。
盯着她嫣粉的舌尖,眯了眯眼,季知节将草莓抵入她的口中,“好吃吗?”
蜜甜的草莓香在口腔弥漫。
沈觉夏点头,“很甜。”…
临近徬晚,阳光柔和而温暖。
通体银灰的跑车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仿佛一颗流动的宝石。
坐在副驾驶,沈觉夏目光好奇,“姐姐,今天为什么是你自己开车?”
单手扶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中控台上。
“不想多一个人。”
啊…闷着头,一路把人拉到应急出口。
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合理。
稳住心神,沈觉夏沉声问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见过我姐姐?”
低头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
林洁正想开口埋怨,结果听她问起沈汀寒,又突然变得八卦起来,“汀寒姐她怎么啦?”
握紧她的肩膀。
沈觉夏的眼尾有些发红。
“回答我,你有没有见过她。”
从没见过沈觉夏这副模样。
这下林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
“当然见过啊!”林洁一边说,一边使劲挣脱她的束缚,“她那天不是来学校看你演出吗?我们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你干嘛就只抓我一个人问啊!”
什么时候看到的?!
艺术中心那个时候明明没有别人。
而后来。
她也一直刻意把雨伞打得很低。
“你把我的衣服都弄乱了!”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林洁气愤地吐槽道:“你和季知节两个人都有病,听到汀寒姐的名字就开始发疯。”
瞳孔中的颜色瞬间失去。
沈觉夏怔怔地看向她,“发,发疯…是什么意——”
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地愣了一瞬。
耳根发烫,沈觉夏脸红得快要滴血。
姐姐的意思是。
只想和她两个人待在一起。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抱着怀里的花束,沈觉夏时不时就要偷看一眼身旁的人。
星辰落于她的眼眸。
黑润的瞳孔,倒映着沈汀寒的身影。
看得专注。
沈觉夏却忽然有些出神。
薄唇噙着笑意。
凤眸潋滟,沈汀寒挑眉问道:“小公主,我们什么时候下车?”
看清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景色。
沈觉夏这才发现,原来早就已经到地方了。
像一只被狐狸捉住的小兔子。
沈觉夏飞速收回视线,解开安全带,她用力推门却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扭过头。
小兔子目光询问。
向来清冷的凤眸此刻充满愉悦的笑意,抬手掩去唇边的笑意,沈汀寒不留痕迹地压下唇角。
盯着沈觉夏。
搭在操作框的手指微动。
“咯哒”一声。
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脆。
指尖染着一点透明的粉,舌尖轻轻卷过,季知节认真说道:“确实很甜。”
“你…你收敛一点!”做贼心虚地瞥了眼二楼的方向,小兔子的耳朵警惕地竖起了起来。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季知节没头没尾地说道:“她没生气,她只是有正事要做而已。”
“你是在国外学医,还是在国外学算命?”毫不留情地吐槽,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沈觉夏努着嘴说道:“你乖乖的,我很快就下来找你。”
长睫在眼下印出一小道阴影,季知节轻轻点头,薄唇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很快,中间跳出来一个亮闪闪标志,慢慢的,欢快而又寂寞的背景乐也跟着响了起来。
影片刚开始,漂亮的金发女孩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翻阅着彩色绘本。
女孩歪头看向床边的相框。
照片里,她的母亲抱着幼年时的她,笑得温柔,可现在——母亲已经离世许久,而父亲也常年不在家中。
“饺子煮好了。”端着白瓷盘走出厨房,季知节朝坐在沙发上的沈汀寒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沈觉夏她去哪里了?”
合好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从沙发起身,沈汀寒边走边说:“有导演给她递了新的剧本,在楼上打电话,估计还要几分钟才会下来。”
“那你自己吃吧。”季知节冷冰冰地递过筷子。
呵,现在不叫姐姐了?“嗡…嗡嗡……”手机提前开启静音模式,只是在桌上轻轻地震了两下。
扫过来电显示。
皱眉,仇浩将手机翻到背面。
“沈从钧?”转动指尖的钢笔,姿态悠闲,沈汀寒随口问道。
“是沈老爷子。”明明比沈汀寒的辈分要大,可每次面对沈汀寒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恭敬感,仇浩看着眼前的合同,“她的特许临时行医许可,多久才能办下来?”
沈辉民居然也要掺和进来……
眼底掠过细微的暗光,揭开笔盖,沈汀寒目光平淡:“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一周。”
“好。”没有过多言语,仇浩痛快地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下姓名。
合上黑色的文件夹,正要起身离开之际,仇浩没忍住问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仇浩的父亲和沈辉民是战友,他从小和沈从钧一块儿长大,虽然他看不上沈从钧的为人处世,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对沈从钧多有帮扶。
要是沈从钧识趣的话,让他这样糊糊涂涂,愚蠢至极地过完一生倒也不错……
只可惜——
拦不住他自找苦吃。
薄唇扬起一丝弧度,琥珀色的眼眸却只有冰冷,沈汀寒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抵在她肩膀旁边的手掌紧握成拳。
气到声音都开始发抖,季知节拔高音量:“沈觉夏你就是个骗子,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有一个难道不够吗?!”
“不是…我也没想到。”
白皙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绯红,没有血色的薄唇此刻也艳得惊人,季知节气愤地瞪着她,“没想到什么,两个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还在这里和我装!”
“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也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上你。”
“草!”
小兔子吓得浑身一抖。
大口喘息着,眼尾染上猩红,季知节拼命咬着舌尖令自己清醒,“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我说的是真的。”
弱弱的,沈觉夏再次重申。
“呵。”唇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冷笑一声,季知节咬着牙问道:“你自己能分得清吗?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黑亮的杏眸如同水洗过的玉石。
直视季知节的眼睛,屏息,沈觉夏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我喜欢你,季知节,如果我说谎的话,那我就不得——”
伸手扯过沈觉夏的手腕。
看出她眼底的冰冷。
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沈从钧。
可自己的母亲还需要她的人情,只这样简单地问了一句,仇浩没再继续多嘴。
仇浩离开之后。空气安静到可怕。
只有无规律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
听着沈觉夏凌乱的呼吸声。
林洁总感觉,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忽然崩溃。
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要问就赶紧问,不然我就要进去参加——”
贝齿咬破下唇。
樱粉的唇瓣沁出点点血丝。
强忍住泪水,深呼吸,沈觉夏嗓音暗哑:“季知节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看到什么?”反应了几秒,林洁才反问她道:“哦哦,你是说汀寒姐?”
抿紧唇瓣。
沈觉夏目光恳求。
不明白她为什么纠结这个。
简单的回忆之后,皱眉,林洁细细答道:“她应该有看见汀寒姐帮你拉开车门,然后送你上车?主要是…我碰到季知节的时候,她已经在雨里呆了一会儿,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她究竟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用力地抠着指甲。
吸了吸鼻子,沈觉夏重重点头,“谢,谢谢……”
话音未落。
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出。
狼狈地别过头,手背脸颊胡乱擦拭,避开林洁探究的目光,她脚步踉跄地朝外走去。
看着沈觉夏离去的背影。
林洁一头雾水。
捏着钢笔,沈汀寒目光复杂。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拉开餐椅。
视线掠过盘子里的水饺,琥珀色的瞳孔流露出少有的诧异,沈汀寒默默攥紧手中的筷子,“你见到她了?”
叠围裙的动作忽然慢了一瞬,没有顺着回答沈汀寒的问题,季知节垂下长睫,“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她让我转告,是她对不起你。”
“好难吃,都快要记不清这个味道了。”沈汀寒只咬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那就不要吃。”关上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珠,季知节走向二楼,“锅里有煮别的馅,你自己去盛。”
微微蹙眉。
沈汀寒盯着盘子里的水饺。
真奇怪,她还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那个人了。
回忆被气味拉到遥远的曾经,她还记得…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沈觉夏出生以后。
谢清玥的状态就好了很多。
那天突发奇想,谢清玥拦下正准备包饺子的陈妈,亲手给她们包了一锅水饺。
味道是出奇的难吃。
但…她还是很开心地吃完了。
就像现在这样。
偷拍?
这个是姐姐……
听到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
长睫微垂,沈汀寒大致猜到她在做些什么。
戴好墨镜和口罩,握着门把手,沈觉夏只推开一小条缝隙,“姐姐?”
“没有别人,这层楼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着急催促沈觉夏,沈汀寒只是温声说道。
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
意识到这点。
眼神阴翳而又扭曲,手里拿着加急洗好的照片,坐在车上的秦旭,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半个小时前。
拍到沈觉夏和金主私会让秦旭兴奋的不得了,握着手机里的证据,他第一时间找到许蔚,企图利用这条消息让沈觉夏身败名裂。
大二期间凭借香水广告大火。
后来,大三就在综艺里依靠演技出圈。
通稿全是实力派新晋小花,无背景,出道两年就拿下新人奖?
只要他把手里的黑料放出去。
一天之内,她的那些粉丝全部都会脱粉反踩。
快步穿过人群,远远地瞥了眼站在另一边的沈觉夏,挤到许蔚身侧,秦旭小声说道:“许导,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单独聊聊。”
正在和旧友叙旧的许蔚被他打断后,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等热度过去,他还要怎么靠这个卖惨?
标题他都已经想好了:水奖,秦旭无冕之王!
攥紧掌心的手机,肾上腺素飙升,秦旭直接拉住许蔚的小臂,“许导,给我三分钟的时间就好。”
妆容精致的女人眼底闪过厌烦,拂下他的手掌,许蔚朝友人说道:“稍等我一会儿,剧组有点急事。”
内心的惶恐顿时减弱了些许。
松开手中紧握的门把手,低着头,沈觉夏走出休息室。
向来冷情的凤眸盛着专属于沈觉夏的温柔,攥紧她的手掌,动作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沈汀寒抬眼望向监控器的方向。
明明隔着电脑屏幕,台长的心脏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王珠,台里这次要遇上大风浪了。”
沈氏集团法律部是出了名的难缠,光是想想接下来的那些事情她就头痛欲裂,王珠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早就说过那群孩子太急功近利了,为了收视率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哪能这样做新闻呢?现在惹祸上身了吧。”
“唉,这回我是想护也护不住了。”
多年的老搭档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和对后生的敬畏——
明明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沈觉夏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眼底是清晰可见的心疼,放慢脚步,沈汀寒轻声说道:“姐姐会陪在小夏身边,别害怕,我们回家好吗?”
飞速地点了点头,而后,沈觉夏闷声问道:“姐姐,我以后是不是再也当不了演员了?”
“怎么会呢?只要你喜欢——”
“可是,网上的那些人都说我…说我很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像是在克服什么,沈觉夏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我…所有人都讨厌我。”
从沈觉夏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剐着沈汀寒心头的软肉。
愧疚与心疼不断交织着。
伸出手臂,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入怀中。
“对不起,都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是姐姐来晚了。”嗓音染上沙哑的苦涩,手掌慢慢抚摸她的发丝,琥珀色的瞳孔蕴含着跳动的怒火。
细白手指攥紧女人背后的大衣面料,躲在她的怀里,沈觉夏低声反驳:“这不是姐姐的错,我没有,没有在怪姐姐……”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唇边的笑容变得真切。
“林小姐,我家二小姐在楼上呢,我帮你拿双干净的拖鞋。”
表面不显山露水。时候已经不早。
教学楼的走廊几乎看不见人影。
雷阵雨匆匆掠过。
为宁静的校园覆上薄薄的水雾。
天空仿佛未完成的画布,乌云与蓝天紧密交缠,阴晴不定的天色让人捉摸不透,下一刻究竟会是晴朗,还是大雨倾盆。
点开预报天气的软件。
将显示的页面怼到季知节面前。
周五。
多云转晴。
“一直在下雨,哪里有转晴?!”双手叉腰,沈觉夏不满地噘着嘴,“我就说过天气预报不准吧,你之前还不信。”
望着眼前气成小河豚的大小姐。
撑开雨伞,季知节耐心哄道:“我肯定是信你的呀,到活动中心只有一段路,雨不算大,我们趁现在赶紧过去?”
“上次,让你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在下雨…你磨蹭了老半天。”翻了个白眼,沈觉夏再度翻起小本本。
“那是——”
“你不是说信我吗?!”
“是我太喜欢钻牛角尖,还好,还好你没有嫌弃我。”捕捉到一触即燃的火星,季知节急忙找补。
仰着小脸。
炸毛的尾巴被轻易抚顺。
挽上少女的臂弯。
咬唇,沈觉夏轻哼,“快走吧,你不是说赶时间吗?”
伞面理所应当的倾斜。
身高不同,步幅却保持着相同距离。
细细斜斜的雨雾。
被风吹散。
并肩而行的少女将初夏的潮湿,轻轻踩碎。
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离开。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少数几个学生,她们各自埋头在书本和笔记之间,专注地复习着。
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桌面。
拉上书包拉链,当沈觉夏正准备背上书包时——
“我来吧。”
夺过她的粉色书包,季知节轻声问道:“多给我点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沈觉夏先是一愣。
旋即,她克制住唇角的弧度,若无其事地说道:“随便你。”
说完,沈觉夏跑出教室。
看着她摇晃的马尾。
收紧掌心,季知节目光温柔。
五分钟的路程。
两人走了足足十五分钟。
并肩走到学校门口。
低头,季知节将手中的书包递给她,“沈觉夏,明天见。”
接过书包,沈觉夏轻轻点头。
亲眼看着沈觉夏上车之后。
季知节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但实际,却注意着每个细节。
感受到诡异的气氛,左瞄右看,林洁的视线从程珏身上缓缓划过——背脊瞬间就冒气了一股冷意。
以为自己只是来当信鸽的。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早就听说她们家的关系错综复杂。
居然有这么刺激吗?!
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火,吸了吸鼻子,林洁目光兴奋地跑上二楼。
“沈觉夏!”医院急诊科。
输液室。
挽着季知节的胳膊。
沈觉夏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
洗衣机发出“咕咚咕咚”的甩水声。
站在阳台的水池旁,季知节只要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就忍不住想要偷笑——
虽然已经弄清楚那并不是“尿床”,但向来百无禁忌的大小姐,却依旧害羞到像是变了个人,接过浴巾就头也不回地跑进卫生间。
仔细将连衣裙胸前的污渍洗干净。
拿出衣架,抚顺裙摆的花边,把裙子挂在阳光正对着的位置。
瞥了眼还要十几分钟才能结束工作的洗衣机,擦干掌心的水珠,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换洗床单,季知节弯下腰将床重新铺好。
轻轻压下门把手。
卫生间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氲氤的水汽被热风忽然吹散,水汽成群结队地从卫生间内涌出,在阳光下形成斑驳的七色彩虹。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转过身,季知节抬眼望向门外。
海藻般的发丝垂在腰际,尾端带着些许潮意。
手指捉紧T恤下摆,低着头,沈觉夏神色变扭地开口说道:“我的头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长出一截的床单被人叠好。
塞进床垫。
“你坐在椅子上等我,我去拿吹风机。”牵起唇角,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走进卫生间。
杏眸闪过一缕微光。
动了动嘴唇,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都怪你,害得我这么晚才吃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沈觉夏噘着嘴说道:“我已经快要饿晕了,你自己去排队。”
“想吃什么?”
不留痕迹地瞥了眼二楼餐厅。
歪头,沈觉夏托着脸说道:“饿了胃口好,我什么都想吃,和你吃一样的就可以。”
“嗯,那你坐在这边等我。”
已经过了餐点。
吃完饭的学生陆陆续续起身。
餐厅里的空座位越来越多,没有来来往往的人阻挡视线,一眼就能望得到餐厅尽头。
揉着空荡荡的肚子。
抬起头,沈觉夏忽然发现——季知节没在点餐口排队。
不是。
季知节该不会又逃跑了吧?!
气呼呼地磨着小虎牙。
沈觉夏拍桌起身,正准备把人捉拿归案。
提着打包袋。
季知节刚好从二楼餐厅走了下来。
和鼓着腮帮子的沈觉夏面面相觑,她愣了愣,“我们不在食堂里吃吗?”
怒火被瞬间浇灭。
沈觉夏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
小兔子一边掀开餐盒的塑料盖,一边抬头问道:“你今天怎么跑去二楼了?”
拿好筷子,在她对面坐下。
季知节出声解释:“快毕业了,卡里还剩挺多钱,就突然想吃点好的。”
“好吧~”
接过筷子。
沈觉夏十分满意中午的菜色。
蟹粉蒸米糕、豆鼓小黄鱼,还有海胆石锅豆腐,居然正好都是她喜欢吃的诶!
看穿大小姐的小心思。
琥珀色的眼瞳泛起几分笑意。
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手背插着输液器,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季知节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沈觉夏的身影。
好奇怪。
她明明一个人过了那么久。
可这么短的时间。
她竟然就习惯了沈觉夏的存在。
仰起头,天花板的灯光明亮刺眼;虽然很亮,但光线中却只有冷意。
顺着输液管,输液袋内的液体一点一点从血管进入她的身体,时间也跟着一点一点流逝……
柔和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映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淡淡光泽。
坐在餐桌前的沈觉夏。
撑着脑袋。
望了眼厨房的方向。
身穿深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子随意挽起,沈汀寒的动作娴熟而优雅。
真奇怪……
姐姐今天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打开微信,沈觉夏点进和季知节的对话框。
季知节更是莫名其妙。
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回过她的信息。
小兔子闷闷不乐地鼓着嘴。
在心中暗暗想到:
哼!
下周一季知节死定了。
瞧瞧!
关久了果然会出毛病的。
这才三天没出门,自己都已经出现幻听了。
唉,为什么是林洁……
她心里想的明明都是季知节啊。
下巴搁在毛绒玩偶的脑袋上,细白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揪着玩偶耳朵。
惨兮兮地瘪着嘴巴。
沈觉夏像一只没胡萝卜吃的小兔子。
“沈觉夏!”
屈起手指敲了敲房门,林洁再次喊道。
海藻般的乌发堆在腰后,小飞袖的设计露出了白藕般的手臂,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兔子玩偶,沈觉夏目光诧异地瞪大双眼。
怎么感觉——
自己一下见到了两只兔子?
林洁晃了晃脑袋。
把古怪的画面赶出大脑。
像是在做间谍一样,她扭过头,鬼鬼祟祟地瞄了眼身后,确认没人在监视之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林洁,你怎么……”
“嘘!”
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走进卧室,林洁压低声线:“沈觉夏,你是不是被人监视了?”
“啊?”歪头,沈觉夏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躲在墨镜下的睫羽颤了颤,小兔子点头说道:“姐姐,我想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凤眼微眯,手背上的青筋隐约浮现,掩去眼底的那抹戾色,沈汀寒语气温柔,“嗯,我们回家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沈觉夏重新找回呼吸的节奏,她眸光微闪,抬手蹭了下鼻尖,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哼哼,我拍得好看吧!”
“还可以吧。”窗外暮色渐浓,关掉平板,坐在沙发上的沈觉夏伸了个懒腰,“姐姐,时间不早了,你这几天都得早点休息。”
敲击键盘的手指略微停顿,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沈汀寒道:“你要回去了吗?”
“嗯啊,怎么了。”接了杯温水,沈觉夏递给她。
耳廓覆上淡淡的粉,沈汀寒没有接过杯子,而是蓦地开口:“我…一个人睡不着。”
一…般?
车辆在医院门口停稳。
看了眼时间,郑雅婷望向季知节,“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还有点时间,不行我陪你去挂号。”
垂眸一笑。
掩去眼底的讽刺。
季知节道:“没事,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闻言,郑雅婷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
季知节身上的气质好像不一样了。
上下打量了季知节几眼。
视线落在她的右手,郑雅婷问道:“你的手又怎么了?这应该是去医院里包扎的吧,伤口很深吗?是什么伤?”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伤处。
季知节语气平淡:“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你最近怎么总是受伤?小腿的伤应该还没好全吧,又摔一跤。”说完,郑雅婷摆了摆手,“你自己多注意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就不和你说了哈。”
“好,谢谢郑医生。”
看向沈觉夏的视线。
凝滞了一瞬。
忽然,她发现了小兔子的漏洞。
饶有兴致地品味着大小姐泛红的耳尖。
垂眸,季知节认真说道:“嗯,那以后要辛苦你多陪我练习。”
眼前中浮现出“练习”时的场景。
小脸涨得通红,沈觉夏跺脚骂道:“你不要脸!”
掀开帘子。
沈觉夏同手同脚地走出换衣间。
盯着沈觉夏的身影,凤眸跃动着比星辰更加闪耀的光芒。
上天从来不会眷顾她。
但沈觉夏会。
属于沈觉夏的平安幸福里。
会有季知节的存在。
嘴巴微微张大,握紧手中的纸杯,沈觉夏吞了一口温水才调整好情绪,“姐姐,你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之前我都会吃药,可医生说,安眠药有点伤胃。”
一整杯的水都被小兔子喝完了,手掌将空杯捏得有点变形,沈觉夏低下头,“那你怎么知道,我留下来就有用?”
“那天,我睡得很香。”
问都不需要问,沈觉夏非常清楚她说的是哪天。
心跳忽然加快了些,转过身,背对着沈汀寒,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那你让许姨送换洗的衣服过来。”
用目光勾勒着她的背影,沈汀寒低声浅笑,“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季知节同手同脚地走进卫生间。
直到卫生间的门再次关上,沈觉夏胸口那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都没有恢复正常频率——好吓人,差一点她就自首了!
捧起凉水,季知节泼醒自己。
水珠顺着她略尖的下巴往下滑落,稍稍地晕湿领口。
沈觉夏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闭上眼睛,又为什么会用自己的照片当壁纸……
莫名回想起沈觉夏进门时说的那句话。
季知节抿紧薄唇。
自己。
好像真的完蛋了。
没在卫生间里停留太久,用毛巾将脸上的水痕擦拭干净,克制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季知节推开门。
客厅里,早已空空如也。
第 24 章 野心
没办法再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
只要稍微回忆起季知节刚才的动作,沈觉夏的心就像是被野猫挠散的棉线一样,混乱,剪不断。
离开的脚步近乎于仓皇。
直至走出楼栋,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散了脑海中的缱绻,沈觉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究竟有多荒谬。
从包里掏出手机。
点开与季知节的对话框。
指尖微动,沈觉夏抿唇发出这段话:“家里人突然打电话催我回去,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点开沈觉夏发来的信息。
季知节凤眸微敛,琥珀色的浅瞳氲氤着复杂的情绪,掌心握了又松,最后她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握紧手机。太阳肆无忌惮地霸占整片天空。
炎热的温度毫无顾忌地洒向地面,地表温度直线上升。
踩着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
两人从后门,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
听到后门传来的动静,刘雨柔立马就扭过头望了过去,发现是她们两个人回来了,又收回视线。
嗯?不对啊!
再次转过头,目光落在季知节手中的粉色书包上,刘雨柔的眼中充满调侃。
不留痕迹地回避了她的视线。
将沈觉夏的书包放在她的位置上,季知节默不作声地走进里侧,稳稳坐下。
好不容易才有这种机会,刘雨柔当然不会放过,趁着老师没注意,她用椅背撞了撞季知节的桌子,低声笑道:“不熟,是这样的对吧?”
还没等季知节反应,旁边的沈觉夏就先开口接过话茬,“什么不熟?”
憋笑憋到肩膀都开始不停颤抖。
强忍着笑意,刘雨柔故意将课本碰掉,借着捡书的动作,朝沈觉夏眨眼,“问问你同桌,她知道。”
歪头,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下季知节的手肘,沈觉夏压低声音问道:“雨柔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八卦?”
指尖一顿。
尖锐的笔尖划破试卷,季知节面色未改,“好好上课,少听她胡说。”
“小气鬼。”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沈觉夏拉着椅子,屁股往外挪,整节课都没有再和季知节说过话。
没能听清少女的梦话。
只大致地听到,她在喊姐姐。
薄唇牵起一丝弧度,余光瞥见她垂在床边的手掌,凤眸掠过暗色,沈汀寒指尖微顿。
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扬起唇角。
小宇宙被瞬间点燃。
轻咬舌尖,沈觉夏用尽浑身力气,奋力追了上去,“季知节,你有什么了不——”
话音未落,季知节就开口打断她,“我们又不是在比赛,慢慢跑就好了。”
想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口。
本来还以为季知节会借机装蒜。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软绵绵的,肯定是害怕自己超过她太多,没面子!
撇撇嘴,没有再继续拼命往前跑,沈觉夏放缓脚步,跟着季知节的节奏调整呼吸。
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摇晃。
晨光在发尾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清风拂过,偶尔几缕发丝从耳侧掉落,但季知节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目光粘在季知节的身上,盯着她的背影,沈觉夏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微妙想法——季知节和姐姐有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像。
放慢速度,直到与沈觉夏并肩,季知节才神色自然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视线在季知节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沈觉夏摇摇头,“没关系…只是稍微有点累了。”
“那我们走一会儿吧。”
季知节放慢脚步,从跑步转为散步。
偏头看向身旁的沈觉夏,白皙的脸颊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透明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发丝也有些凌乱。
撩开贴住脸颊的头发,沈觉夏语气不确定地问道:“还可以用走的吗?”
“当然。”季知节随口回道。
茫然地张开嘴。
旋即,沈觉夏又气又恼,“那你怎么没有刚开始就告诉我!”
脚下的步伐停顿,季知节望向前方,眼中冰雪骤然消融,声音也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因为你没问我呀?”
季知节说得是实话,但在眼冒金星的沈觉夏听来,这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甩了下手臂,她气急败坏地吼道:“季知节!你肯定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兔子愣在原地,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季知节!你死定了!!!”
耀眼的钻石。
反射着皎洁的月光。“之前在煮面,忘记看手机了。”配图是一碗卖相还不错的番茄鸡蛋面。
咬着筷子尖,沈觉夏觉得季知节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突然拍晚饭给她看?
揣摩不明白她的心思。
思索几秒后,沈觉夏也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桌上的饭菜发给季知节,“我也在吃饭。”
面条,已经开始有些坨了。
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却迟迟没有动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放在桌角的屏幕忽然亮起。
眸光一亮,季知节仍旧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刻意过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回道:“你的晚餐看起来很丰盛。”
“啧……”
季知节怎么又回她了。
刚端起碗,准备开始吃饭的沈觉夏,皱起鼻子,再次无奈地打开了对话框,“还可以吧,肯定没有你做的面好吃啦~”
一桌的山珍海味。
不如自己随手煮的这碗面?
她可真是。
挑眉,眼底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羞涩与满足,季知节抿紧薄唇发出了这行字:“那你下次再来我家的时候,我煮给你吃。”
刘妈的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谁要吃她煮的面?
这只是客套……
季知节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客套嘛?
虽然心里在不停吐槽,但沈觉夏却十分谄媚地戳了张小兔子比心的表情包发出去,“好呀,我超级期待!”
看到沈觉夏的回复之后,季知节努力压下唇角,但难以抑制的笑意却从眼中跑出来了。
将手机放到旁边,拿起筷子。
尽管碗里面条已经坨得不太成型,但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用手掌托起沈觉夏的手腕。
向来沉缓的心跳——此刻却不受控地加速。
屏声息气,借着轻浅而朦胧的夜色,她亲手为自己的女孩戴上戒指。
每一个动作都紧张而又甜蜜。前者拼命放水,后者穷追不舍。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沈觉夏伸手摸到季知节的指尖,顺势抓住她。
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沈觉夏咬牙切齿,语气恶狠狠地说道:“被我抓到了吧,你可要遭老罪了。”
压下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季知节故作为难地垂下眼,看着面前的大小姐,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她总不能把季知节抓住捆起来吧。
抬眸望着季知节琥珀色的眼瞳,沈觉夏抿紧樱唇,不知道该如何对眼前的“犯人”判刑。
目光环顾四周,季知节视线落在沈觉夏粉色的书包上面,“待会儿我可以帮你把书包提回教室。”
杏眸闪过亮光,纤长的睫羽轻轻扇动,沈觉夏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是还不够。
举起手腕,盯着沈觉夏缠绕在自己腕上的指尖,季知节明知故问:“不满意?你还想要什么?”
想要你离开S市。
当然,沈觉夏只敢在心里这样想。
清了清嗓子,聪明的小兔子决定以大局为重,继续践行先前的计划,“以后学校有任何活动,你都必须跟我组队,和我在一起。”
脸上的面具出现裂痕。
季知节瞳孔微缩,白皙的耳尖也可耻地羞红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试图抽回手腕。
“干嘛,你不同意啊?”谨慎地眯起眼,沈觉夏握得更紧了一些,“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不放手!”
“你先松手。”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生怕季知节会逃跑,沈觉夏踮起脚尖,凑上前,再一次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且,你要发誓才行。”
手臂染上沈觉夏的体温。
心跳频率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季知节动作僵硬地扭过头,声音迟缓地说道:“我发誓,我以后都跟你在一起。”
“不是跟我在一起,是在学校里都要跟我一组。”以为季知节想偷偷耍赖,沈觉夏轻哼一声,揪住她的马脚,表情严肃地纠正了她的措辞。
凤眸中的氲氤清明几分,季知节抬起下巴,挑眉说道:“好,我季知节发誓,在学校里的每次活动都和沈觉夏一组。”
满意地点点头,沈觉夏“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对季知节的挟制,“走吧,还剩两圈。”
抬手,摸了下鼻梁。
季知节不露声色地扫过办公楼的方向,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跟在沈觉夏身后,悄悄地踩着她的影子。
害怕,她会突然醒来;却又期待,她露出惊喜的笑容。
计划完美落幕。
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成品。
低着头,月光照亮她弯折的脖颈,轻轻抬起少女的手掌,沈汀寒在戒指顶端郑重其事地落下一吻。
很快。
小夏就会成为她的妻子。
酥麻的痒意自喉间向上攀升,抑制不住的欲.望快要奔泻而出,轻咬舌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喘息的声音。
啊……
小夏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太阳被月亮推下天际。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色吞噬殆尽。
“叩叩。”敲门声响起,许青温声提醒:“小…觉夏,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换了面料更加舒适的居家服,沈觉夏拉开房门,“好,开餐吧。”
“滴滴。”
才刚刚在餐桌前坐下,沈觉夏就收到了季知节发来的新消息,并且消息还附有一张图片。
第 25 章 战栗
“之前在煮面,忘记看手机了。”配图是一碗卖相还不错的番茄鸡蛋面。
咬着筷子尖,沈觉夏觉得季知节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突然拍晚饭给她看?
揣摩不明白她的心思。
思索几秒后,沈觉夏也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桌上的饭菜发给季知节,“我也在吃饭。”
面条,已经开始有些坨了。
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却迟迟没有动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放在桌角的屏幕忽然亮起。
眸光一亮,季知节仍旧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刻意过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回道:“你的晚餐看起来很丰盛。”
“啧……”
季知节怎么又回她了。
被她缠得实在烦了,刘雨柔干脆破罐子破摔,“行,我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
“但是,我得告诉季知节。”明明是上午。
教室里却开着灯光
尽管开了灯,但阴沉的天气还是把教室衬得有些说不明的昏暗;虽然没有下雨,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静谧而略带潮湿的气息。
周三了。
季知节今天还是没有来学校,微信上给她发的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面前摊着课本。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刘雨柔才一脸防备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站在我后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哼。”冷哼一声,沈觉夏眯着眼,“刚才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收好手机,把手机放进裤裙的口袋。
刘雨柔双臂环胸,“我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杏眸在眼中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话锋一转,挑眉诈道:“我不跟你兜圈子浪费时间,打电话的人是季知节对吧?”
“你都听见了?”
“对,而且我愿意帮季知节的忙。”
狐疑地打量着沈觉夏,见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上战场的锡兵,刘雨柔内心的怀疑渐渐打消。
听见?她啥也没听见。
不过兵不厌诈,先把消息套出来再说。
完全不惧刘雨柔的质疑,沈觉夏甚至又挺直了几分腰板,“我骗你干什么,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也是,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顶腮,刘雨柔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人才开口说道:“季知节出事了,现在她人在第一医院,正缺钱做手术。”
“什么?!”
声音快要震碎顶棚,沈觉夏下巴掉到地上。
“嘘嘘嘘!”拉住沈觉夏,刘雨柔低头,“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别人,大概需要十五万,你身上有吗?”
瞬息之间。
沈觉夏的脑海中闪过了千万条思绪。
季知节死了,秘密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可是,如果之后被姐姐知道,自己对她的亲生妹妹见死不救,那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形象不就全都毁了?
而且万一季知节真出什么事。
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脑补出这个可能。
指尖像是被尖利的细针用力地刺了一下。
伤口很浅,甚至都没有往外渗血,但是这种细密的疼痛却在身体里逐渐蔓延,牵动着心脏也开始不停抽痛,越来越疼。
见沈觉夏不说话,刘雨柔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声音着急问道:“沈觉夏?借不借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帮我和老师请假。”
说完这句话,沈觉夏跑回教室。
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直接打车到了第一医院。
但沈觉夏的视线却并没有聚焦在课本上面,而是像被抽走魂魄的傀儡,目光失神地看着左边的空座椅。
眼神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沈觉夏轻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的边缘来回摩挲。
周围的同学都在低头做笔记。
但对于沈觉夏来说,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因为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响起了死亡倒计时——不回信息,再加上联系不上。
依稀记得小说中看到的情节。
按照现在的进度,再过一天,真千金就会强势回归,换上一身亮丽的行头,狠狠打脸假千金。
完了。
全都完了……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混沌过去。
呆坐在座位上的小兔子,始终都没能等到她心中期待的那个身影出现。
中午下课,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还留在座位上,傻傻发呆。
能做的事情她都努力去做了,真相大白后的发展不是她能够左右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说不定,到时候季知节会对她心慈手软呢?
抬起手,沈觉夏轻轻拍打脸颊。
反正都这样了,今天中午她要把二楼餐厅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一份——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
走道廊桥,沈觉夏停下脚步,皱眉。
刘雨柔不是一下课就去餐厅了吗?现在怎么还站在这里?
第六感发作,沈觉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没有出声喊刘雨柔的名字,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身后。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问问别人。”
“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手指紧紧抓着护栏,刘雨柔挂断电话,唉声叹气地转过身,“我的妈呀!沈觉夏你怎么像鬼一样。”
歪头,沈觉夏伸出的双臂悬在空中,蹙眉,“你要告诉季知节什么?”
“告诉她,你来找我打听这些事情,然后我没有信守承诺,泄露了她的隐私。”
樱唇抿直,沈觉夏捏紧拳头,“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季知节的话,那我干嘛不直接找她问?”
“对啊,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直接问她。”刘雨柔无所谓地耸耸肩。
抬眼和刘雨柔对视。
确定她不可能会告诉自己之后,沈觉夏嫌弃地摆了摆手,咕哝道:“行吧,你可以回教室了。”
目睹沈觉夏现场变脸。
刚才还对她撒娇卖萌,要伸手抱她,结果现在就对她弃之敝履?!
住院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推着病床的护士,坐在轮椅上的病人,面色凝重的病患家属和行色匆匆的医生。
目光在过往病人的身上飞速掠过。
不敢停留。
沈觉夏逃避似得低下头,挪步走到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季知节的妈妈。
是不是,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妈妈?
从楼梯下来,季知节第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沈觉夏,她皱眉,快走几步,伸手覆上小兔子的额头。
拉下季知节的手掌,沈觉夏轻声说道:“我没事。”
“对不起,让你在雨里陪我坐了那么久,这是我的衣服,你先拿去换上吧?”递出手中的T恤,季知节耳根发烫,偏过头。
接过干燥的T恤,沈觉夏却迟迟没有动作,依旧站在原地。
“衣服是洗干净的,你要是——”
摇摇头,沈觉夏打断季知节,“卫生间在哪边?”
“在…算了,你跟我来吧。”放下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季知节转身朝右边走去。
脚下迈出的步子,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小了许多。
哪怕是在盛夏。
雨后的风也带着微微的凉意。
微风吹动季知节的衣摆,将她颀长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单薄,纤细的脊梁仿佛轻易就能折断,可就是这样的肩膀,却轻飘飘地撑起了本该由她承担的一切。
走在季知节身后。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沈觉夏忽然有点心疼。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刘雨柔挑眉,“说实话,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去演戏。”
长得好看,变脸也快得很。
不去演戏真是可惜。
“呵。”撇撇嘴,沈觉夏拨弄着指甲,“你知道我姐姐多有钱吗?演戏?我才不需要做那些辛苦的事情来养活自己。”
“季知节不在的时候,你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五官皱成一团,刘雨柔啧啧感叹。
轻咳两声,沈觉夏收敛神色,拍了拍刘雨柔的肩膀,“好啦,既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那我们还是赶紧回教室吧。”
说完,沈觉夏就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才刚刚坐下,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就响起了。
心思完全没在语文老师讲解的课文上,歪头看向身旁空落落的课桌椅,沈觉夏手臂支在课桌上,撑着脑袋发呆。
刚才刘雨柔不小心说漏嘴。
突然提到季知节的妈妈——那就证明,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季知节的妈妈有关系。
回想起上次差点自爆的经历。
沈觉夏抿唇,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冷静。
在事情没有泄露之前,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要是搞清楚。
走廊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心中有再多的怒火,在沈觉夏轻声细语的解释之下都会熄灭,更何况——季知节本来就舍不得对她发火。
目光在沈觉夏的身上徘徊。
琥珀色的眼底闪过陌生的欣喜与茫然,季知节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这么在意她。
她动作生涩地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沈觉夏的肩膀,声音微哑:“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嘿嘿。
还好成功蒙混过关了!
点点头,沈觉夏眨巴着杏眼,“既然你没生病,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树叶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翠绿。
偶尔有几片叶子被雨点打落,无力地飘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生病的人是我妈妈。”指尖蜷缩,季知节娓娓道来:“两年前,她开始频繁地牙龈出血,到社区医院里看医生,医生建议我们去更大的医院做细致的身体检查……”
雨滴落在长椅旁的梧桐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还有几滴会顺着树枝滑落,滴在沈觉夏的脚边。
冰凉的水珠砸在后背。
沈觉夏瑟缩着肩膀,指尖微颤。
注意到沈觉夏的动作,季知节皱眉说道:“别感冒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吸了吸鼻子,沈觉夏点头。
季知节总算发现不对了!
虽然这雨并不大,但是哪有人一直在雨里说话的?
可她说得又是这种沉重的话题。
自己根本不好意思打断她。
咽下满肚子的腹诽,沈觉夏跟在季知节身后,表面上看起来——乖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随着时间流逝。
盛夏的阳光也愈发毒辣,照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
一圈之后,沈觉夏喘息的声音渐渐变得急促,缺乏锻炼的小腿肌肉开始微微打颤,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原本拉开的距离。
慢慢的,被季知节赶超上来。
第 26 章 勉强
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扬起唇角。
小宇宙被瞬间点燃。
轻咬舌尖,沈觉夏用尽浑身力气,奋力追了上去,“季知节,你有什么了不——”
话音未落,季知节就开口打断她,“我们又不是在比赛,慢慢跑就好了。”
想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口。
本来还以为季知节会借机装蒜。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软绵绵的,肯定是害怕自己超过她太多,没面子!
撇撇嘴,没有再继续拼命往前跑,沈觉夏放缓脚步,跟着季知节的节奏调整呼吸。
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摇晃。
晨光在发尾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清风拂过,偶尔几缕发丝从耳侧掉落,但季知节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啪嗒一声。天空逐渐放晴。
乌云散去,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温暖地烘干了湿润的城市。
“季知节,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气呼呼地甩着手,沈觉夏赖在原地不想动了。
圣德中学。
一楼,教职工餐厅区域。
“下周清明节放假,你要回N城吗?”夹起一筷子土豆,李悦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许莉问道。
味同嚼蜡,沈觉夏机械地填饱肚子,“我累了,想上楼睡一会儿。”
“好,学校那边要请——”
“不用,我明天还是照样去学校。”
小兔子拖鞋踩在木地板上。
发出温吞的细碎声响。
沈觉夏在二楼走廊的转角停下停驻,没有往左,而是选择了往右,走到尽头,拧开沈汀寒的房门。
夏日闷热,尽管窗户紧闭。
但热气还是从看不见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拿起转角柜的遥控,沈觉夏按下空调开关,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正中央的大床。
这次项目是和M国的另一家企业合作,需要经常出差,沈汀寒上次回国还是半个月之前。
虽然这间卧室,短时间内没人居住,但许青依旧会按时每周换洗床单。
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步入这间卧室的那一刹那,熟悉的鸢尾花香就轻轻地揽住了沈觉夏。
径直走到床边。
沈觉夏掀开被子,直接躺了上去。
晒过太阳的棉被散发着独有的暖意,暖意将淡淡的鸢尾花香烘得更加缱绻,少了一丝清冷,多了几分温柔。
两人来自同一个二线城市。
多年未见,最后阴差阳错都在圣德中学当了老师,又重新相遇。
岛台的射灯反射在大理石上。
看起来略显斑驳。
手机还停留在刚才的通话页面。
亲自打电话核实后,得到了并无二异的回答,可沈汀寒却并不满意。
沈汀寒宁愿沈觉夏欺骗了她。
因为那样就会显得——她,没有那么拙劣。
最可笑的是,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她甚至还在心里继续怀疑,认为沈觉夏对她有所隐瞒。
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清冷的凤眸爬满了与其并不相称的暗色。
只要稍稍转头,沈汀寒就可以看见皎洁的月光,但她却选择抬起手腕,遮挡视线。
挪动身体,仍由自己深陷。
宽厚的椅背温柔地承托着她纤细的身躯,沈汀寒闭上双眼,仰着脸,仍由夜色审判她的灵魂。
白皙的脖颈。
仿佛晚风裁下的一抹月光。
寂静的暗夜切分微弱的月色,纯白的绸缎被无情割碎,光影划破沈汀寒的喉咙,远远望去——靠在沙发上的女人就像是选择引颈自尽的天鹅。
什么算是欺瞒?
不管沈觉夏选择和谁交朋友。
喜欢谁,以后会跟谁在一起,她都没有权利干涉。
骤然睁开双眼。
沈汀寒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
月亮还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淡薄的月色像是审判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窥探着扎根在她内心深处、依靠吸食她血肉为生的荆棘果实。
天边亮起朦胧的白。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慢流逝。
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沈汀寒漫无目的想起——自己好像答应过小夏,要相信她的。
握着汤匙,舀起一勺鸡蛋羹,许莉摇了摇头,“我回不回去家里人都无所谓,只要我按时转钱就够了,既然这样…那我干嘛还要自讨没趣?”
叹了口气,李悦拧开可乐推到许莉面前,“难道你要自己在出租屋里过节?要不和我出去玩两天?郊区最近新开了一家避暑农家乐,听说环境还不错。”
还没来得及答应李悦。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从兜里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之后,许莉咧嘴笑了,“你说现在这诈骗集团也是厉害哈,居然还有从美国打来的电话,那边是凌晨吧?半夜还要工作,干诈骗也是不容易啊!”
“挂了吧,我刚才——”晚霞的余晖透过窗户。
轻飘飘地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整周都没有睡过好觉,鸠占鹊巢的下午,是沈觉夏这周第一次好眠。
长睫忽闪,沈觉夏抱紧怀里的被子,用脸颊贪婪地蹭了又蹭,直到心中的思念被熟悉的气味完全填满,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床。
捏着被角还原床铺,沈觉夏穿上鞋子,关掉空调,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眼中的疲倦消解了不少。
收拾好心情,在书桌前坐下。
沈觉夏拔下手机的充电线,点开微信。
“季知节,你在干嘛呀?”
配图是一个小兔子头顶爱心出场的表情包。
季知节坐在病床旁的塑料凳上,正低着头在削苹果,忽然听到手机响起的特别提醒音,她指尖停顿,唇角不自觉上扬。
半靠在病床的季晚,好奇问道:“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你这是收到谁的信息了?”
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季晚,季知节捏着微微发烫的耳垂,小声说道:“就是今天…帮我们交了手术费的那个女生。”
“嘘!”食指抵住嘴唇,许莉挑眉,“作为一个英语老师,我倒是想看看,这诈骗犯究竟会和我说英文还是中文。”
看着满脸兴致勃勃的许莉,李悦无奈地摇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碗里,低头专心吃饭。
“你好,许老师。”
哟!这么厉害。
居然还知道她是老师!
朝李悦抬了抬眉毛,许莉打开免提,“你好,请问你是?”
“沈觉夏的家长,沈汀寒。”
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李悦目光诧异地看向手机,而后又瞥向徐莉。
手臂上的汗毛竖起。
瞬间正了神色。
许莉和李悦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沈董,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季知节好声好气地哄道:“还有350米,要不然你先站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前面借充电宝?好不好?”
沈觉夏瘪嘴。
小幅度地点点头。
虽然她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方案,但是眼下,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真是倒霉,才刚刚确定好护工的人选,交完钱走出来不到一会儿,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附近的充电宝还都老远老远的!
都怪季知节!叹了口气。
许青表情难看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觉夏的脸色瞬间煞白,“那姐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沈总只是让我开车来医院接你,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许青拉开车门,目光在沈觉夏深蓝色的T恤上面停滞一瞬,而后才收回视线,低下头说道:“二小姐,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车上有充电线吗?”
“有的。”
目光犹豫地望了一眼季知节离去的方向,沈觉夏咬唇,弯腰坐进车内。
马路上的雨水还未完全蒸发。
飞驰而过的车辆,时不时划过尚存积水的路面,带起一圈圈涟漪,接着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留下几汪闪闪发亮的水洼,倒映出天空的蓝与云朵的白。
手里提着打包好的奶茶,是季知节之前在班里听沈觉夏和林洁提起过的——她感兴趣的新口味。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路口了。
唇角上扬,用食指勾起耳畔散落的鬓发,轻轻地绕到耳后,季知节默默加快步伐。
满心期待地走过路口。
季知节抬头看向前方,正想开口喊沈觉夏的名字,这才发现,本来应该在那里等着的人——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中的奶茶忽然变得很沉,压得手指关节都开始发胀、发酸。
目光逐渐转冷。
季知节皱眉,随手把特意买回来的奶茶,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果然,人不应该。
自作多情。
这几天自己因为她的事情,一直魂不守舍,昨天晚上甚至忘记要给手机充电了。
双臂环胸,沈觉夏不满地跺脚。
活像一只被偷走了存粮的小兔子,不高兴,但是却无计可施。
在医院里找了好几圈都一无所获,许青决定开车出来,在附近也找找,如果实在不行就去公安局报案。
车速不到十迈。
随便来条小狗都能轻易超车。
虽然知道在路上偶遇沈觉夏的可能性近趋为零,但许青却依旧聚精会神找得非常认真,年薪四十万的工作,如果被沈总辞退,以她现在的这个年纪——不可能再找得到。
她的四十万啊,到底在哪里……
目光聚焦在远处的身影,许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脚踩刹车在路边停下,按下车窗,“二小姐!!!”
嗯?!
怎么好像听见了许姨的声音?
沈觉夏一边扣着手手,一边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她兴奋地招了招手,“许姨!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附近!”
看到活蹦乱跳的沈觉夏。
许青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
挂挡熄火,许青从车上下来,跑到沈觉夏面前,“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
“我手机没电了。”从口袋里摸出无异于板砖的手机,沈觉夏歪头,“我从学校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呢,你干嘛那么着急。”
“学校给我打电话说你人不见了,你的电话我也拨不通,担心出什么事,我就——”
懒散的目光一瞬间收紧。
沈觉夏咽了咽口水,“你该不会给我姐姐打电话了吧?”
季知节将课本反扣在桌上。
被忽然打断,刘雨柔转头看向季知节,开口说道:“对啊,知节你也来劝劝她,你家里——”
“别说了。”
声音如冰泉般剔透,季知节将刘雨柔的手掌从沈觉夏的桌上轻轻拨开,“觉夏说她不想演。”
“什么嘛,我这是在帮你诶!阿姨她不是需要……”剩下的半句话,在季知节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之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盯着刘雨柔的眼睛,季知节摇摇头。
明白了季知节的意思,刘雨柔气呼呼地转过身,趴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不停打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狗咬吕洞宾……”
心里很清楚。
她们是因为自己突然退演,所以才会起争执。
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沈觉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穿了沈觉夏的心思。
垂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黯然,季知节声音平静地说道:“不要勉强自己,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第 27 章 揉揉
手指攥紧衣摆,沈觉夏抬眼看向季知节,咬唇问道:“那戏剧社的演出要怎么办?”
眉头微皱,指节抵在下巴。
季知节沉吟许久。
度秒如年,就在沈觉夏准备“舍身就义”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扬眉,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季知节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没来戏剧社之前,我们也好好的呀,还是你觉得——我们没有你就不行了?”
压在胸口的大石被人轻轻移开。
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沈觉夏翘起鼻尖,晃动着脑袋,表情嫌弃地推开了季知节的手掌,“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不准随便摸我头发。”
说完,小兔子握紧拳头。
象征性地在胸前挥了挥,威胁的意味十足。
“滴滴。”
大门应声而开。
许青率先进门,进门后,她弯下腰为沈觉夏摆好拖鞋,“小姐是不是还没吃过午餐?”
扶着墙,沈觉夏换好拖鞋,有气无力地说道:“嗯,你让刘妈看着随便做点吧,我想先上楼洗个澡。”
目光再一次掠过沈觉夏身上的深蓝色T恤,许青微笑着应道:“好,小姐先去洗澡吧,等待会儿饭菜做好了,我上楼叫你。”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觉夏点点头,步伐沉重地走向楼梯。
温热的水流自花洒倾泻而下,沈觉夏转过身,按动沐浴露,打出绵密的白色泡沫抹在身上。
水流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
途经微微隆起的山峦和略微凹陷的腰窝,贪恋地在指尖徘徊,最后才依依不舍地从小腿淌下,离开。
湿润的水汽在空间里任意弥漫。
细小的水滴凝结成大颗大颗、圆滚滚的水珠,然后密密麻麻地从玻璃上,一个接一个滚落。
沈觉夏仰起头。
任由水流冲刷她的疲惫。
丝丝缕缕的细线在胸口缠绕。
本来她以为和季知节搞好关系之后就能万事大吉,结果虽然成功接近了季知节,但距离她想象中的结局却越来越远了。
季知节替她承担的那些痛苦。
是她能够轻易弥补的吗?沈觉夏不知道。
与季知节之间的事情。
还没完全解决。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里播下的种子却早已长得茂密,等沈觉夏回过头时,才恍然发觉——应该扼杀在摇篮里的乱木,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树。
姐姐……
眼眶泛起热意,看着玻璃上投影出的身影,沈觉夏无助地捂住双眼,肩膀微微颤抖。
昨天下过雨,虽然天气已经放晴。
但教室的空气里却依旧夹杂着一丝仍未散去的潮湿。
时间尚早,今天的值日生还没到班级,黑板上昨天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还在角落,没有被人擦掉。
深呼吸,沈觉夏捏紧书包背带。
在走进教室的第一时间,她将目光投向了在意的角落。
空置好几天的座位,终于到了她的主人,季知节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看到一半的《呼啸山庄》。
若有所感,视线从书本移开。
隔着十几排空座位,望向站在教室前门的沈觉夏,季知节的唇边荡漾着浅浅的笑意,“早上好!”
被季知节眼中的笑意所感染,沈觉夏忪开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抬起下巴,像只打了胜仗的小兔子,满意地走进教室。
太好啦!
季知节终于重新回来上课了。
走到课桌旁,沈觉夏还没动作,坐在位置上的季知节就站起身,伸手帮她拿下了身上的书包。
“你这是干嘛?”歪头,小兔子不懂就问。
把书包放到侧边挂好,季知节和沈觉夏同时坐下,也从课桌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早餐,“你之前给我带了好几次早餐,我都没有什么表示,昨天回家试了一下,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脑袋发懵,沈觉夏愣愣地看着季知节,缓缓将目光移到了她手中的塑料盒子上,“你做的?”
“嗯。”季知节点头。
“呃…你是想要让我吃吗?”
吞了下口水,沈觉夏目光迟疑地问道。
清丽的眉眼染上一抹不解,季知节抿唇,“本来就是要做给你吃的呀?为什么这样问我?”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只需要担心什么时候才能穿上最新款的裙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安抚好季知节的情绪。
沈觉夏拿着手机,趁早读还没开始,走到教室最后的窗户旁边,拨通电话,“许姨,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才刚停好车就接到了沈觉夏的电话,以为沈觉夏忘带了什么东西,许青重新坐回车里,同时开口:“怎么了小姐,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不是。”侧目,望着季知节印在玻璃上的侧颜,沈觉夏咬紧下唇,“我下午想请假陪朋友去医院,她妈妈今天要进无菌仓。”
目光不解,许青皱眉问道:“小姐的意思是,需要我去学校接你们?时间大概几点呢?”
“不是不是!”
许青见到季知节?
那还得了!
停顿片刻,调整好呼吸,沈觉夏接着往下说:“是这样的,我下午请假陪同学去医院的事情,想麻烦你不要告诉姐姐,我不想让姐姐知道。”
以为沈觉夏在担心沈汀寒干涉她交友,许青摇头——果然,二小姐也开始逐渐意识到,大小姐对她的这种占有欲不太正常。
“陪同学不是坏事。”
“沈总知道…应该不会反对的,要不,小姐你跟沈总好好说说呢?”
如果只是陪个普通同学。
她当然不用暗度陈仓,但季知节身份特殊。
抓紧窗户边框,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沈觉夏软声软气地央求:“许姨…我真的不想让姐姐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就这一次,姐姐明天才会回来,只要你不告诉她就没有人会发现的。”
电话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目光不停闪烁,许青沉默许久才终于出声:“小姐晚上必须早点回来,学校那边也要提前和老师打好招呼,别让把她们打电话到沈总那边。”
“谢谢许姨~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挂断电话,沈觉夏收好手机,重新回到位置上坐好。
表面看起来淡定,但是虚握的手掌却暴露出主人内心的真实情绪,季知节望向沈觉夏,“怎么样?你家里人同意吗?”
身后的兔子尾巴轻轻摇晃,沈觉夏眨着黑润的杏眼,声音轻快:“已经说好了,放心吧季知节,我会陪着你的。”
嘴角不经意上扬,季知节垂眸。
点了点头。
“叩叩。”许青敲门,朝屋内喊道:“小姐,饭菜已经做好了。”
“原来是她。”手里拿着苹果,季晚目光温柔,“你有没有替我谢谢她?等我出院了之后喊她来家里吃饭,我亲自下厨。”
“好。”季知节轻声答应。
自从许莉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
班上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下周的校运会上。
校运会总共为时三天,每个项目都奖金不菲,不擅长运动的人也可以借机休息几天,因此每个人都很期待运动会的到来。
晚上,回到家之后。
放下书包,沈觉夏蹦蹦跳跳地上了二楼。
走进房间的第一眼,沈觉夏就注意到了被人摆在床尾,叠得四四方方的蓝色T恤——是季知节之前借给她的那件衣服。
平时许姨都会按照她的穿衣习惯帮她把衣服收拾好,这次…估计是许姨不知道该把这件衣服放在哪个位置合适?
一件再普通不过的T恤。
自己都穿过了,季知节她肯定不要了吧?
随手抓起床上的T恤,扔进了衣帽间的抽屉,沈觉夏拍拍手掌,在书桌前坐下。
哼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虽然中间稍微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是季知节已经开始对她敞开心扉~
只要按照计划顺利推进,在身世败露之前把季知节拉到自己的阵营,到时候——沈从钧想要借机发难也没有由头啦!
光是在脑海中想象出沈从钧气得发颤又拿她无可奈何的神情,沈觉夏就觉得神清气爽。
被他明里暗里地嫌弃了十几年。
本来沈觉夏的心中还会偶尔难过,以为他是因为她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姐姐,不能给沈家争光,所以才会一直对她不热不冷。
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他女儿。
这可真是太好啦!
小声哼着歌。
沈觉夏放下手中的气垫梳。
拿起床头的手机,季知节点开消息,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我在医院,刚才在帮妈妈削苹果。”
收到季知节发来的消息,沈觉夏不满地嘟起嘴,回复她道:“嗯?护工没在吗?中午不是说好了,让她从今天开始帮忙?”
光是看着文字就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神情,季知节耐心解释,“陈阿姨和我提前说好了,她家里下午有点事情,要等晚点才能来医院。”
“哈?那之后呢!”
“只是今天,之后会按约好的时间来。”
想了想,季知节又补充了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明天会去学校的。”
“季知节,你真聪明。”
“什么?”
在表情栏里挑挑拣拣,沈觉夏选了一个小兔子打满分的表情发过去,“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低头无声地笑,季知节的脸颊飘起可疑的红晕:“当然,毕竟考虑小姐的想法,在我的职责范畴。”
什么嘛…
干嘛突然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端起桌角的水杯,沈觉夏喝完水,才慢慢吞吞地输入:“反正你自己知道就好。”
“沈觉夏,明天见。”
“嗯,明天见。”
刘雨柔像不受美色勾引的尼姑那般,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等季知节明天来学校,你自己去问她。”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刘雨柔死死逼在角落,沈觉夏屏住呼吸,竖起眉毛,“快告诉我,不然我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沈觉夏把话说完,刘雨柔就笑出鹅叫,“嗝…哈哈哈哈,沈觉夏你威胁人的样子好可爱啊。”
好不容易才绷起的气势,瞬间松懈。
兔子竖起的小耳朵耸搭下来。
变成垂耳兔。
委屈地抠着手,沈觉夏仍不死心,“雨柔,你就告诉我嘛,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第 28 章 同意
被她缠得实在烦了,刘雨柔干脆破罐子破摔,“行,我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
“但是,我得告诉季知节。”
歪头,沈觉夏伸出的双臂悬在空中,蹙眉,“你要告诉季知节什么?”
“告诉她,你来找我打听这些事情,然后我没有信守承诺,泄露了她的隐私。”
樱唇抿直,沈觉夏捏紧拳头,“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季知节的话,那我干嘛不直接找她问?”
“对啊,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直接问她。”刘雨柔无所谓地耸耸肩。
“沈觉夏?沈觉夏!”
叫了好几声。
沈觉夏都没有反应。
着急地握住她的肩膀,季知节指尖颤抖,“你怎么了?别故意吓我!”
电话仍未挂断,掉落在地的手机上,代表着通话时长的数字——还在不停滚动。
听到这句话。
挂在唇边的笑意瞬间褪色,沈觉夏目光躲闪,“我刚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明天中午,陪我回老宅一趟。”
摸着手镯上的钻石,沈觉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
还没等沈觉夏把话说完,沈汀寒就打断她道:“嗯,明天下午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你同桌的母亲?”
尾巴炸起。
浑身的汗毛倒竖。
朝着沈汀寒谄媚地笑了笑,沈觉夏讪讪说道:“姐姐那么忙,好不容易才休息两天,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呀?”
“还好,不是有你陪着我吗?”凤眸微阖,沈汀寒迈着长腿走向二楼。
脚步在第六个台阶停顿。
蓦然回首,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沈觉夏脸上,“而且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我们家小夏变得…这么心软。”
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对上沈汀寒意味不明的眼神,沈觉夏干笑两声,“哈哈,我哪有心软。”
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沈汀寒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步伐平稳地走进房间。
“咯哒”。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
站在原地,脸正好对着墙上的挂钟,望着不停摇摆的指针,沈觉夏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被宣告了死期的刑犯。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呼喊声,从容的姿态被瞬间打破,沈汀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小夏?你怎么了?”
“你别动。”
“我现在就去医院接你。”半个小时后。
换好衣服的沈觉夏拎着包包,扶着白色的木质扶手,缓缓下楼。
静静坐在沙发上。
乌发的尾梢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上身是浅苹果绿的廓形西装,下身是奶杏色半裙,沈汀寒今天的穿着打扮正式而又不失亲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侧目望向楼梯。
苹果绿针织衫。
内里搭配一条白色吊带裙。
视线在空中交接,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抹诧异。
简直……
就像是两人提前约好了。
看清沈汀寒西服颜色的刹那,小兔子的唇角就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捏着包包的链条,沈觉夏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姐姐,我们两个人穿得好搭哦!”
凤眸快速闪过微光,沈汀寒拿起身旁的银扣托特包,朝门外走去,“谈事情不好迟到,走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被落在原地,沈觉夏不满地撅起唇。
对着眼前人的身影悄悄吐舌。
当沈觉夏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时,沈汀寒早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着敞开的车门,她轻哼一声,将先包包丢进车内,然后才气呼呼地坐上车。
“砰!”光是听动静都能知道。
小兔子生气了。
站在车门旁,原本需要负责关好车门的司机,听到这声动静,顿时面如死灰——完蛋!
“叩叩!”
路过走廊时,沈汀寒轻敲了两下沈觉夏的房门,“小夏,可以准备起床了,我现在下楼做早餐。”
被子蒙住耳朵,沈觉夏声音含糊:“好…我知道了。”
得到回应之后。
唇角微弯,沈汀寒转身下楼。
厨房里,刘妈正在准备食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目光讶异地转过头,“大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早饭还要稍等一会儿才好。”
“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拿下挂在墙壁上的兔子印花围裙,沈汀寒敛眉,“你出去吧,今天的早餐我来做。”
“啊?听二小姐说您昨天发烧了——”
“没关系,你出去吧。”
看了眼台面上已经简单处理好的食材,刘妈点头,用抹布擦了擦手,“那我就先出去了,大小姐您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微微点头,沈汀寒走到案板前。
从架子上的纸盒里抽出透明手套,仔细地戴在手上。
从篮筐里拿出沥好水的羽衣甘蓝、苦苣、紫甘蓝和生菜,整齐地压平,握紧刀柄。
骨节分明的手掌,因为稍微用了些力。
淡淡的青色纹路凸显出来。
卸下手套。
将拌好的沙拉倒入玻璃碗。
转身打开冰箱,从第二个隔层拿出可颂,对半切开,铺上油纸放入烤箱,没有提前预热,而是直接将上下火调到180度,定时六分钟。
拿起架子上的橄榄油。
起锅,倒出些许。
平底锅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单手敲开鸡蛋——蛋白跌入锅中的瞬间就响起了“滋滋”的脆响,很快,食物的香气四散开来。
第一个煎蛋翻面,蛋白的边缘微微焦黄,但内里却还留着软心;第二个煎蛋没有特意翻面,只是在表面撒了点胡椒粉。
煎完鸡蛋之后,将切成三角形的土豆和香肠分别煎熟,一切工序结束的同时,烤箱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
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盘,夹起两个圆滚滚的可颂,用勺子舀起满满的金枪鱼碎塞进可颂,小心翼翼地把可颂放到煎蛋旁,又将沙拉、土豆和香肠放入盘中摆放整齐。
“刘妈,你去看看小夏——”
“姐姐~好香啊!”
小馋猫早就闻香而来,在旁边盯了她许久。
不行……
绝对不能让姐姐见到季知节!
猛然回过神。
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耳边响起嗡嗡的蜂鸣。
沈觉夏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几乎快要将它嵌入掌心,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姐姐,我没事,姐姐你不用过来……”
沈觉夏的状态明显不对。
紧皱着眉头,季知节的眼中写满了担忧,“要不要帮你喊医生?”
“别管我!”突然站起身,沈觉夏甩开季知节的手。
望着空荡荡的掌心。
眼底闪过了一抹难以置信。
季知节抬眸看向沈觉夏,眸光不解,仿佛在确认她的意思。
不经意对上季知节受伤的目光。
左胸尖锐地抽痛了一瞬,沈觉夏咬唇,借助疼感平复内心的慌乱,“家里突然有急事,我要先回去了。”
“那要……”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还没等季知节站起身,沈觉夏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先走了,有事情给我发信息,别打电话。”
夜晚的医院,住院区。
走廊里的灯光柔和而又稀疏,只留着几盏夜灯,映照出长长的影子。
大多数的病房都已经熄灯,只有偶尔传来的点滴声和呼吸机的规律声响,在空中低声回荡。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郑雅婷换下便装,正准备离开。
脚步在寂静的走廊响起。
穿过病房的走廊,她忽然停下脚步,绕了回来,“知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目光黯淡而又迷茫。
季知节缓缓抬头,“啊…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看着眼前的少女,郑雅婷莫名想起了自己刚满三岁的女儿。
“她有事先走了。”
摇摇头,季知节低垂着眉眼,“我不饿,谢谢郑医生。”
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郑雅婷叹气,卸下肩上的挎包,打开拉链在里面翻找,“这是我中午和同事一起买的碱水包,她们说味道很好吃,你尝尝看。”
伸出手,季知节下意识想要拒绝她的好意,“谢谢郑医生,我待会儿回去随便吃点就好,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哪里好意思再拿你的东西。”
“哎哟,就只是一个面包而已呀,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硬把面包塞到季知节的掌心,郑雅婷重新挎上背包,“只有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能有余力去照顾别人,而且——别总把谢谢挂在嘴边,听得我头都疼了!”
“谢……”
见她又要道谢,郑雅婷皱眉,“嗯?”
咽下了喉间的话语。
季知节轻轻地捏着面包,小声说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
“这才对嘛!”点点头,郑雅婷转身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好啦,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嗯。”季知节轻轻点头。
金属质地的长椅微微发冷。
其实,季知节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
看着拐角泛着绿光的应急出口灯,季知节沿着缺口撕开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碱水包的外壳稍微有些硬,但内里是软乎的。
咬出缺口之后。
面包露出内里的乳酪夹心。
奶香味的白色乳酪在医院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中,散发着格格不入的香甜。
这是季知节第一次吃碱水包。
安静地咀嚼着,她在心里默默想到——明明闻起来那么香…可是为什么吃到嘴里,喉咙却翻涌着苦涩的味道。
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
还在不停振动。
杏眸闪过复杂的暗光。
旋即,沈觉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被独自留在原地,直到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季知节才反应迟钝地收回视线,心间泛起微微的凉意……
中午下课,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还留在座位上,傻傻发呆。
能做的事情她都努力去做了,真相大白后的发展不是她能够左右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说不定,到时候季知节会对她心慈手软呢?
抬起手,沈觉夏轻轻拍打脸颊。
反正都这样了,今天中午她要把二楼餐厅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一份——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
走道廊桥,沈觉夏停下脚步,皱眉。
刘雨柔不是一下课就去餐厅了吗?现在怎么还站在这里?
第六感发作,沈觉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没有出声喊刘雨柔的名字,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身后。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问问别人。”
“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手指紧紧抓着护栏,刘雨柔挂断电话,唉声叹气地转过身,“我的妈呀!沈觉夏你怎么像鬼一样。”
第 29 章 模糊
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刘雨柔才一脸防备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站在我后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哼。”冷哼一声,沈觉夏眯着眼,“刚才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收好手机,把手机放进裤裙的口袋。
刘雨柔双臂环胸,“我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杏眸在眼中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话锋一转,挑眉诈道:“我不跟你兜圈子浪费时间,打电话的人是季知节对吧?”
“你都听见了?”
“对,而且我愿意帮季知节的忙。”
狐疑地打量着沈觉夏,见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上战场的锡兵,刘雨柔内心的怀疑渐渐打消。
明明是春末夏初,温度最好的时节。
但车内却像寒冬腊月一般,呼出的气息就能瞬间凝结成冰。
紧紧握着方向盘,司机坐如针毡。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眼神完全不敢随意乱瞟,甚至就连看左右后视镜的动作都十分的迅速果决。
双臂环于胸前,沈汀寒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实际,却在暗中观察女孩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下午两点,春末的阳光和煦温柔。
白云悠闲地漂浮在空中,游乐园内的人潮也逐渐增多。
通过俱乐部专属通道入园之后,带着星黛露头箍的沈觉夏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冰淇淋橱窗。
落后她几步。
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沈汀寒转过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贺玲说道:“没关系,今天下午你就当作是休假吧,不用跟着我们。”
空气忽然安静。
世界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心里藏着心事,季知节没有回答,沈觉夏也就没有催促,只是自顾自地爬着楼梯。
无声相伴。
两人并肩走到教室门口。
“我不会跳舞。”
没头没尾突然听到这一句话,沈觉夏张开嘴巴:“哈?什么意思。”
“你刚才问我,有什么不擅长什么的。”像是求偶的孔雀露出了没有那么完美的一根羽毛,季知节抿紧薄唇——生怕沈觉夏会对此不满。
早晨的走廊寂静无声。
沉默的空气,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垂在身侧的手掌虚握,没有等到回答,季知节只好佯装无意地解释:“我没有认真学过,如果认真去学的话,应该也不会太差的。”
本就寂寞的空气。
这下,更是冷到凝结成冰。
见沈觉夏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季知节这下更是手足无措,“你很喜欢跳舞吗?我也没有那么不擅长的,准确来说是没——”
肩膀不停颤抖。
像是被重物压弯的柳条。
“沈觉夏,你怎么了?”
季知节伸出手,刚要碰上她的肩膀。
挥开了她的手掌,精致的杏眼弯成两汪月牙儿,沈觉夏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白净的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微风拂动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仿佛枝叶也在跟着偷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究竟有多愚蠢,季知节满脸通红地捏紧拳头,丢下一直傻笑的沈觉夏,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
“那……”
“手机保持畅通就好。”
城市另一端。
下午两点,正是春日里阳光最慵懒的时刻。
医院的大门。
缓缓地吞吐着稀疏的人群。
病房的走廊尽头,偶尔可以听到仪器平稳运行的声音或护士们轻声交流的对话声。
每个病房的门口都有小黑板。
上面写着负责该病房的医护人员名字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阳光从窗户透进屋内。
轻轻落在季知节翻动的书页上。
白净的指尖捏起书页的边角,却迟迟没有翻动。
凤眸闪过纠结。
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季知节轻咬下唇,打开微信编辑文字:我已经在医院了,你大概几点到?
想了想。
删掉原来的文字。
“你大概几点到?我现在还没出门。”指尖微动,季知节点击发送。
说完,沈汀寒就转身走了。
愣在原地,手里死死捏着vip门票,贺玲差点就要感动地哭出声了:呜呜呜,给她买的居然也是vip门票,总裁人真好!
等沈汀寒走到沈觉夏身边时。
已经轮到她点单了。
目光纠结,小兔子抵着下巴问道:“姐姐,你觉得草莓香草和水蜜桃哪个比较好?”
“我想吃草莓香草的。”
“啊?可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沈觉夏转头看向她,略显迟疑。
“突然想吃了。”嘴角微微上扬,沈汀寒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嘿嘿。
两个口味都可以吃到啦!
解决了难题,小兔子兴奋地说道:“玲娜贝儿和星黛露,麻烦你啦~”
嘴巴快要噘到天上了。
清楚小兔子在因为什么不开心,但她不想哄。
不想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往下夸赞,说些“好姐妹心有灵犀”这类违心的话语。
与此同时。
一楼宴会厅却热闹非常。
半个小时前,沈汀寒上楼之后,女佣很快就为沈觉夏端来了鲜切果盘和纯榨果汁。
翘着腿,沈觉夏一遍吃着水果,一遍在脑子里思考——待会儿她要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才好……
“你?!你今天怎么也回来了?”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觉夏,沈从钧的脸色立刻从满面红光变成了阴云密布。
虎牙的尖端摩擦舌尖。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狗叫”,灵光一闪,沈觉夏唇角上扬。
瞬间开启战斗模式。
扭头,沈觉夏对着沈从钧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为什么回来,总之…不是回来给你看病的。”
虽然沈觉夏从前就目无尊长。
但是这样大放厥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原地愣了许久,沈从钧转头,看了眼站在他身旁脸色尴尬的蒋珲,羞恼的怒意从脖子爬到头顶,“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可是你爹!”
“是吗…我爹?你不是一直觉得你不是?”盘着手,沈觉夏目光挑衅。
脸色由红转绿,表情变了又变,沈从钧气得牙痒,“今天有客人在,我不跟你计较。”
懒洋洋地瞥了眼站在沈从钧身旁的陌生男子,沈觉夏继续倒油,“哦,那你快闭嘴吧。”
姐姐。精致的景泰蓝掐丝珐琅香炉之中燃烧着气味宜人的棋楠沉香,随着空气流动,丝丝缕缕的香烟缓缓升起。
“汀寒,你过来看看,爷爷这幅字写得怎么样?”将手中的狼豪架在汉白玉笔搁之上,沈辉民捻起红星宣纸,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静候的沈汀寒。
司机把车开进沈宅的那个瞬间。
管家就会向他汇报。
特意选在这个时间写字……
脸上的神情挑不出任何毛病,轻轻舒展眉宇,沈汀寒言笑自若地走进书房,“爷爷写的字,当然是好的。”
“净会说些好听话,S市还有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是书法协会的荣誉会长,我一个老头子…随便写着玩罢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表情却难掩得意,沈辉民在雕花檀木椅上坐下,“法律部审核过了?”
始终笑而不语。
直到沈辉民说起这个,沈汀寒才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是的,等您签完字之后,这份合约就会正式生效。”
“都是一家人,你办事向来妥帖。”接过文件,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沈辉民随意翻了几页,就合上文件,重新拾起毛笔,状似无意地关心她道:“听说你后天早上就要回M国,经常在两个国家之间奔波,身体受得了吗?”
本来就没幻想过一次能把事情办妥,见沈辉民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沈汀寒垂眸,“多谢爷爷关心,M国那边的业务,现在已经快到收尾的阶段了。”
握着笔杆的手掌微微一颤。
这妮子,是在用海外的业务压他呢。
“蛮好,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放心了。”笔画的转折晕开墨汁,沈辉民嫌弃地摇了摇头,“你爹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偌大的家业,居然需要你一个小辈顶上。”
“父亲喜好自由,不愿被这些事情困住也是人之常情。”瞥了眼被沈辉民拧成一团,丢进废纸篓的宣纸,沈汀寒语气冷淡地说道。
仿佛此刻在讨论的——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年迈的鹰隼看向羽翼渐丰的海东青。
眼中的厉色一晃而过。
用手帕擦拭掌心,沈辉民笑呵呵地说道:“小夏性子急,一个人在楼下肯定等烦了吧?每次和你聊天就忘时间,还是快下楼吧。”
说完,沈辉民放下手中的狼豪,双手背于身后,步伐沉稳地走向电梯。
捏着包柄的手掌略微收紧。
这个称呼究竟是冠冕,还是枷锁。
车轮重重地碾过沥青路。
扬起细小的灰尘。
搭在膝盖上的掌心虚握成拳。
从上车的时候开始,沈觉夏就在心中默默计数,原本她以为数到二十就差不多了。
可是结果。
现在她都数到两百二七了……
为什么沈汀寒还没过来哄她。
为什么为什么!!!
怒火渐渐转变成委屈和不安,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沈觉夏吸溜鼻子,偏头,想偷偷瞥沈汀寒一眼。
谁料她刚转过头。
视线和沈汀寒撞了个正着。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听到这声夸奖,小兔子立刻转涕为笑,拎起挡在两人中间的包包,沈觉夏抬起屁股往她身侧挪了挪,“有那么好看嘛?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呢,是和送你的那件——”
意识到说错话。
捂住嘴,沈觉夏眨巴着眼。
假装没听到她的口误,沈汀寒微微垂眸,“有,很好看。”
欲盖弥彰地捋了捋发尾,沈觉夏手作扇子状,在脸颊边轻轻地扇了扇,“车里好热,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太高了?”
“小贺。”
“是沈总,我这就调整空调温度。”
手指在中控的液晶屏上操作。
贺玲偷觑了眼后视镜。
“衣服是洗干净的,你要是——”
摇摇头,沈觉夏打断季知节,“卫生间在哪边?”
“在…算了,你跟我来吧。”放下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季知节转身朝右边走去。
脚下迈出的步子,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小了许多。
哪怕是在盛夏。
雨后的风也带着微微的凉意。
微风吹动季知节的衣摆,将她颀长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单薄,纤细的脊梁仿佛轻易就能折断,可就是这样的肩膀,却轻飘飘地撑起了本该由她承担的一切。
走在季知节身后。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沈觉夏忽然有点心疼。
第 30 章 珍贵
“谢谢你。”
拉扯衣摆,沈觉夏走出隔间。
负手站在镜子旁,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季知节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正在重新绑头发的沈觉夏,歪头看向她,“什么我说得对?”
“你穿什么都好看。”
尾音透露出一股慌乱,没把话说完,季知节就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懵懵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丝沾着微微的潮意,连印花都没有的深蓝色纯棉T恤,下身混搭校服裤裙。
这样,好看?
季知节的品味可真是特别……-
中午十点二十,操场。
太阳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天空不知道被谁泼上了蔚蓝色的油漆。
白云悠然自得地点缀着深蓝。
温热的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草坪上。
一只手提着蛋糕,一只手推动轮椅,沈觉夏把淡粉色的爱心蛋糕摆在桌子上,举起蛋糕刀,“我记得你和郑医生的关系很好,要不要给她留两块?”
绸缎般的糕体之上,两只姿态优雅的天鹅交颈相依,高的那只略弯着腰,似乎不愿和那只小天鹅分离。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着陆,为了您的安全,请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扣好、系紧……”
机翼轻轻穿破乳白色的云层。
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
春末,无风的夜晚。
星星专注地望着月亮,皎洁的月光异常温柔。
即将入夏。
空气中带着一丝特有的闷热。
窝在沙发里的女孩小小一只,双手虚握,轻轻地压在胸前,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两道阴影,挺翘而又精致的鼻梁,弧度可爱。
躺在床上的季知节并没有睡着。
她侧躺着,用目光细细勾勒着沈觉夏的面庞——
沈觉夏她会喜欢女孩子吗?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呆呆地盯着自己。
抬手覆上脸颊。
季知节默默地咬紧了下唇。
想起沈觉夏对自己的那些夸奖,还有那天下午,她轻轻闭上双眼,近乎邀请的姿态……
如果。
自己亲下去。
她会躲开吗?还是会回应自己。
眼前所浮现出的画面,让季知节的呼吸频率越来越慢,思绪也变得愈发迟缓……
眼中是她;心里是她。
带着朦胧且炽热的爱意。
长睫微微颤动,季知节阖上双眼。
随着飞行高度持续降低,两侧的起落架从飞机机腹缓缓弹出,在与跑道接触的那一刹那,四周的标识快速向后掠过。
当季知节穿好睡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像失魂木偶一样的沈觉夏,呆呆地窝在懒人沙发里,一动不动。
“医生和你怎么说?”
季知节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在床边坐下。
抬起头。
沈觉夏直愣愣地看向季知节。
指尖微缩,季知节温声问道:“怎么这样盯着我?”
蓦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沈觉夏小声嘟囔道:“我刚才没有去找医生,自己擦了擦,没有继续流血就算了吧。”
“没有原因就流鼻血可不是小事,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去。”拄起拐杖,季知节就要往外走。
“我不要!我不要去问医生!”沈觉夏嚷嚷道。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道……
她偷看季知节洗澡,而且还馋到鼻血直流。
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任性,这种时候还是要问一下的,而且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多方便?”转身,季知节轻声细语地哄道。
“有原因的。”
“什么?”
咽了咽口水。
沈觉夏振振有词地说道:“就是被你撞了才会流鼻血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我不用去看医生。”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来到美丽的W城,现在机舱外面的温度为15摄氏度。飞机还需要滑行一段时间,请您保持安全带扣好系紧……”
在机坪滑行了一段时间之后。
飞机在廊桥旁停稳。
“您好,沈女士。”递上湿巾,乘务员俯下身,声音甜美地问道:“我现在帮您将随身行李取下来方便吗?”
目光扫过她稍稍垫起的脚后跟。
沈汀寒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去服务其她旅客吧。”
“这……”
担心贵宾旅客对自己的服务有所不满,乘务员立刻紧张地问道:“沈女士,是这趟旅途有什么……”
“同样飞行十几个小时,你也累了。”说话的同时,沈汀寒从座位上起身,打开行李架,取出随身的十六寸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好,谢谢你。”
“好的,谢谢您!”胸口的大石悄然落地。
脸颊微微发热。
乘务员偷了瞄沈汀寒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走向另一侧,服务下一位乘客。
压根没注意到季知节的眼神。
手里握着蛋糕刀的沈觉夏,磨刀霍霍向天鹅,决定把蛋糕切成四等分。
见沈觉夏毫不留情地抬起手。
美丽的天鹅马上就要被切断屁股,季知节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你等等!”
“干嘛?!”
皱皱鼻子,沈觉夏歪头看她。
“能不能不要切她们两个,也不要把她们分开。”抠着轮椅扶手,季知节盯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这个天鹅不好吃的。”以为季知节是想要吃天鹅,沈觉夏耐心地解释道:“底下的蛋糕更好吃,天鹅就是糖做的。”
白皙的面颊爬上红晕,不愿说出自己无厘头的联想,季知节只好拐弯抹角地说道:“我就喜欢吃糖,你把那两只天鹅都给我吧。”
“哈?”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算了。
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
摇了摇头,沈觉夏将两只天鹅轻轻挑起,一同放到季知节面前的碟子上,“好了,你吃吧。”
凝视着眼前这两只相互依偎的天鹅,微启的薄唇染上不易察觉的温柔,季知节看得入神。
“季知节。”
“啊?”
听到名字,她下意识抬起头。
“要不然你还是再去检查一下吧,我感觉你可能真的摔坏脑子了。”停了几秒,做好心理斗争之后,沈觉夏又补充说道:“你刚才的眼神——简直傻得冒泡。”
目光僵住。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
季知节嘴角微微抽搐,露出极为不自在的笑容,轻咳道:“我只是…只是看这个天鹅太精致了,有点舍不得吃而已。”
“是吗?”又塞了一口蛋糕,沈觉夏漫不经心地承诺:“你原来这么喜欢天鹅,那我以后每周都给你订。”
“不用,我只喜欢这两只。”
800米长跑比赛刚刚结束,负责摆放跨栏的两名志愿者抱起草坪上的跨栏架,一个人负责确定平均线,一个人负责摆放跨栏架。
偷觑了眼身穿专业赛服的对手。
沈觉夏握紧拳头,紧张兮兮地朝季知节问道:“那个人看起来好专业啊,怎么样,你现在会不会很紧张?”
“她叫赵晴,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揉着略微发酸的手腕,季知节温声解释道:“我这次一共报名了四个项目,本来就没想过每项比赛都拿名次。”
跳高预赛的成绩还不错。
不用参加半决赛,她明天能直接进入总决赛。
按照比赛流程。
跨栏结束之后就是女子百米接力。
团体赛的积分更高,从一开始她就计划——400米跨栏只需要顺利进入下一轮就好。
“你不是想要赢奖金吗?这样的话,跨栏比赛的奖金……”说着说着,沈觉夏的声音越来越小。
也是啊!
哪有人做什么都那么厉害的。
不想拿名次?
这估计只是季知节用来挽尊的借口。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直接说破了,那她岂不是很下不来台?
鬼鬼祟祟地瞄了季知节一眼。
沈觉夏抿紧下唇。
见沈觉夏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季知节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没在想什么好的,“团体赛的积分更高,我这次报了四个项目,想看看最后能不能拿个人总积分前三。”
“总积分?这又是什么东西?”如听天书,沈觉夏抬起下巴。
弯腰系紧鞋带,季知节抬眸说道:“总积分前三会有高额奖金,奖金数额比单个项目的冠军奖金还要更高。”
一直被负责的运动员各种嫌弃。
坐在沈觉夏身侧的另一位后勤人员听到沈觉夏问起这个,立马有了底气,“你还嫌我做事情不靠谱,你看看人家的后勤,连什么是总积分都不知道。”
“你就负责两个人,说不定别人一个人要管很多个运动员呢!”身穿红色运动服的女生站起身,把手中的毛巾丢到椅子上,毫不示弱。
“还真把自己当奥运选手了?要不是为了学分,我才懒得伺候你呢!” 踹了一脚椅子腿,负责后勤的女生一脸不爽地别过头。
被迫听了一段争执。
沈觉夏的脸色又青又绿。
在陌生的环境下。
季知节睡得并不算安稳。
腰间涌上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声变重,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季知节想要把被子往下拉下去一些——却意外摸到了柔软的手臂。
借着羞涩的月光。
季知节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为什么?!
沈觉夏会跑到她的床上。
一只腿跨在季知节腰上,双手环抱着她的手臂,轻浅的呼吸声缓慢而又有节奏,沈觉夏显然睡得很香。
马上把她叫醒。
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但是,她睡得好香。
如果自己把她吵醒的话,她肯定会很生气?
两股不同声音在脑海中激烈争执,用力地咬了口舌尖,季知节做出决定。
不把沈觉夏叫醒。
但是…把她的腿抬起来,和她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深深地吸了口气,季知节咬紧牙关,但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姐姐~你别动了。”
嘤咛两声,沈觉夏又往她的怀里钻了钻,“我好困呀……”
听到动静的季知节仿佛被人点穴。
怔忪地眨了下眼,保持原状,看着睡颜乖巧的沈觉夏青,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沈觉夏,现在还会和她姐姐睡在一起吗?
“扑通。”
冰块掉入玻璃杯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汀寒转过身,将玻璃杯推到对面的女人身前,在高脚椅上坐下,单手捏着酒杯上沿,“好久不见。”
绿松石般清澈的眼眸。
闪过一丝,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痴迷。
维尔拉凝望着沈汀寒的脸庞,举起酒杯,抿下一口酒水,“好久不见,汀寒。”
唇边挂着浅浅的弧度,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沈汀寒对眼前的人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好像,曾经在她们大学当过一段时间的交换生?
“你…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吗?”握紧杯盏,酒液冰凉的温度,透过玻璃传达到指尖,但是维尔拉的思绪却依旧没有清醒。
从朋友那听说。
沈汀寒这段时间在M国。
她第一时间就从邻国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