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你不可以只和他做

    “幸得妻主照料, 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妻主要看看吗?”许知久毫无察觉地说着话,貌似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这些伤是谁弄出来的。

    斑驳的红痕变得浅薄, 深凹的伤口也被抚平。

    他的语气没有夹杂一丝暧昧, 展露自己不佳的一面, 仅仅是为了表明自身的好转, 就可以完全平整地将自己摊开来。

    “你确定要我看?”

    姜眠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等着,“这不太好吧,但我也不是不能……”

    她的话音刚落,许知久的伤口便已经裸露出来,光洁的手臂还被缠绕着纱布, 他不紧不慢地拆开。

    “妻主在说什么?”

    抬眸见姜眠卡壳, 许知久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不免咳嗽了一声, 喉咙里的笑意毫不避讳地溢出来些许。

    他的脸颊瞬间红透, 露出快好的伤口,稳住音色,状似什么也没发现,“妻主你看,已经好很多了。”

    这是当初白切黑弄出来的伤口。

    姜眠还有点印象。

    白切黑性情难猜, 能够按规矩来也是出乎意料,以前在梦里无理取闹得离谱, 是让醒来的她都觉得麻烦的程度。

    “那身上其余的伤呢?”姜眠才不会让自己落空, 把人搂紧在怀里,“知久现在开始笑话我了?”

    把温柔系的美人养成这副容易撩拨的模样,姜眠功不可没。

    红了的耳根未褪颜色, 又因她的话更添一层,尽管许知久感受到炙热的视线扫过了自己的衣襟,他也只能顶着这样的视线被任由观赏。

    像是可以随意打磨的玉石,抹上各种染料后也依旧保持着他原本的风貌。

    他小声地道了句:“不敢。”

    好似这样残忍的屠夫就能放过案板的鱼肉一般。

    姜眠也小声回他:“不听。”

    她向来只言语撩拨几句,许知久却信以为真地阖上了眸子,静静等待风雨的到来,但整个人被规规矩矩地抱进对方怀里。

    “不闹你了,现在的状况不好,还是要继续养。”

    许知久缓缓睁开双眸。

    抵住少女衣裳的指尖几度反复地紧了紧,不知是失落还是放松,他的手指又垂落下来,攥起发皱的衣裳也跟着松散开。

    耳鬓厮磨,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蔓延,即便是如此桃色的氛围,也能被少女浅淡的几句话浅浅冲散了。

    “怎么,不看也不行?”姜眠察觉到他的小情绪,捏了捏他的脸颊,“那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好全了?”

    “妻主,没有那个意思。”他摇头,埋在怀里喉咙滚动了下,漂亮的眼眸不自觉染了几分上扬的柔情。

    显然是被哄后情绪好转。

    他说话又乖又羞涩,白软的脸颊跟揉捏后的白团子一样懂事,往里凹成两个小块的酒窝。

    许知久讨好地凑上来亲了亲她的下唇,从而制止住姜眠嘴里再冒出来无遮拦的言语。

    吃尽了苦头,温存也就显得弥足珍贵,记忆缺失的许知久隐约中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但大片的甜塞入嘴里后,他也只得将不安感通通压下。

    他告诫自己不可贪心。

    言语断断续续,猝然乱了思绪,他被人按在怀里揉了好一会,从一开始的懂事乖巧变得想要埋起来。

    他扯了扯姜眠的衣角,提醒对方适可而止。他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揉的地方不可以乱来。

    姜眠不理睬,还哄着人,“没事,我隔着衣服摸摸你的伤口好没好就行。”

    她倒是还不嫌麻烦了。

    没一会怀里的人就彻底没有了声音,姜眠一低头去看,他的眸子已经湿漉漉,但半分责备埋怨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干净透彻,乖巧地回看她。

    顺着她的力道一动不动任由揉捏,简直好脾气到没话说。

    姜眠都有些觉得自己胡来了。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

    但是手感未免也太好,再揉揉吧,反正刚刚都摸遍了不是吗?

    她的脑海天人交战,很快后者以压倒性的速度胜利,于是姜眠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摸到还算正常的腰间,她一本正经地问:“这里疼吗?”

    被慢慢吞并理智的许知久喘息还未平息,还需要抽出来心神回答她的问题。

    明明是毫无伪装的故意戏弄,他却还是每一次都乖乖回答不疼。

    看来是真的养好伤了。

    之前许知久不想将身体上遍布的伤痕裸露出来,姜眠也就纵容着让他自己处理,现在得到好结果,自然对他更为放心。

    又因为担心对方说谎,所以每一次姜眠都是认真看着人,检查对方是不是真的觉得没事。

    许知久被看得不好意思,只能往怀里更深处埋头,但又被姜眠中途扶住了脸,他不敢再有逾矩的动作,毕竟把自己埋起来就已经是他努力实践的后果。

    她下意识惊叹了句,“这么烫?”

    手心处贴着的眼睫在她话落后立刻频繁地眨动几次,烫意又上了一层楼。

    姜眠知道再说下去,底下人就要烧糊涂了,她没有再乱动,“应该是火烧太旺的缘故,知久离远些。”

    许知久偏头看了眼无妄之灾的炭火,转过来脸,撑着还没消散的害羞摇头道:“我没事,缓一会就好了。”

    他向来不对别人要求什么,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只一味地要求自己克己复礼,与另一个人格完全是两个极端。

    姜眠径直看向他,从泛红的眼角辗转至水润的唇瓣,被长时间注视的瞳孔微微扩大,露出无辜而又清冷的眸色。

    “嗯,那我等你。”

    她顺着许知久的话说着话,见他耳垂的红迟迟没有褪去,忍不住探手取暖,她又想起来什么,“这样冷得快些,你以前这样害羞,会容易变性格。”

    许知久感受她指尖的温度,尝试靠意识去压下耳垂的热意,几次无果后只能垂眸。

    “只要不是太突然的刺激,就不会轻易失控。”他解释着。

    姜眠也懂了一点原理。

    看来误打误撞,白切黑还帮温柔系的人格学会了掌控人格切换的秘诀。

    脑子里又冒出来鬼灵精怪的念头,姜眠实在好奇,于是也顾不上流氓,贴在许知久耳边小声说着自己的问题。

    大概是看到了含羞草迅速收拢的一瞬间,仿佛她的气息裹挟着剧毒,让人避之不及一般,许知久的反应是极度的慌乱无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局促。

    他几度咬唇,无力开口回答。

    这样的问题,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办法不感到害羞。

    几乎是瘟疫蔓延的恐怖速度,他心口的跳动再也无法压制住平稳,没一会眼瞳里的神色也跟着转变。

    姜眠看着他切换人格,实在也没有想到能够把人说到这个地步。

    她只不过就是问了下温柔小白花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中途换人而已。

    是真的在好奇。

    毕竟亲也会换来着。

    姜眠还觉得自己没错,怀里平稳呼吸的人先看了眼现在的情况,才抿着水润的唇开口:“你们做什么了?”

    兴师问罪的意味很浓。

    姜眠挠头,打着哈哈,“没什么,就是揉了揉而已。”

    许知久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怀疑起来。

    一人一半的公平时间,尽管另一位看起来不争不抢,但其实双方都精打细算每一个时辰,绝不会大方到把自己的时间拱手相让。

    “只是揉了揉?”

    许知久低头看了眼混乱散开的衣裳布料,从姜眠怀里坐起来,把手搭在她的脖颈上,冷着眸道:“那妻主把刚才做的事情重复一遍。”

    姜眠:……

    好家伙,被抓包的心虚感是什么鬼?

    已老实。

    于是在许知久的视线下,姜眠选择刻意回避,她咳嗽几声,“就是揉了下脸胡闹了会。”

    谁知许知久更不满了,他按住姜眠要推开的指尖,语气柔和了些,“妻主,说好的一样对待,你不可以只和他做。”

    白切黑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姜眠顿了顿,只好把人按在怀里,敷衍了事地揉了几下,连唇角的笑意都收敛了太多。

    白切黑被她揉着腰,始终面不改色,心底却也愈发怀疑,半路就喊了停,“没什么感觉,妻主,你没有诓骗我吧?”

    姜眠:“真没有。”

    “既然你现在来了,那就把账册看一遍。衣服乱了,我帮你理一下。”姜眠边说边帮他重新收整衣带,抚平褶皱的部位。

    “才刚来,妻主就吩咐我做事。”许知久瘪嘴,但见姜眠贴心地给他整理衣裳,也只好应了,“嗯,那我去看看。”

    于是白切黑任劳任怨地把册子认认真真地整理一遍,他对待账本,远比对针绣要感兴趣。

    姜眠则是在摇椅上打起来瞌睡。

    她这些天忙着水患的事情,前脚不沾后脚地忙着核对当初水患还活下来的官员亲属。

    即便扣住了几名东阳官员认罪,但姜眠如今却是更想知道姜家人的消息。

    或许还没有死。

    但一直没等到消息,所以姜眠打算亲自去平庆找一找人,或许会有希望。

    姜眠忙活的这几日,许知久也断断续续看在眼里,他平常也没有别的繁琐事情,府邸公务有专门的人操办,他只需要清点就可以,算不上有多麻烦。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在摇椅面前俯下来身子,与姜眠距离不过只有几寸。

    许知久始终记得当初姜眠从困境中将他解救下,脱掉他身上枷锁的时候,对他的态度温柔细致,远超现在。

    明明他应该与眼前的人关系更亲近才对,却偏偏与人生出了嫌隙。

    世俗对沾染上恶念的人未免太过薄情,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受到伤害而已。

    第52章 第52章 没有咬出血

    近在咫尺的距离, 许知久来不及再翻涌心底的惊涛骇浪,底下人就已经被他炙热的呼吸打搅。

    “做什么?”她问。

    风微寒,许知久的呼吸却沉了下去, 强烈的独占欲快要将自己吞没, 蹉跎的岁月走得又凶又急, 独留下他一人守着那段回忆。

    下一瞬, 他的唇间溢出含糊不清的话,“妻主,账册都看过了。”

    “不错。”姜眠夸奖一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顺势把人推开些距离起身,“做得很好。”

    “妻主推我?”

    他敏锐察觉到姜眠的抗拒, 笑眯眯地弯起来眸子, 唇瓣压着已经消散的水色,余下的瑰色被抿起, “总觉得妻主有在区别……”

    “区别对待”的后两个字还没出, 许知久就被结结实实揽进少女的怀里,她的嗓音夹杂着几分无奈,唇线也拉直。

    姜眠道:“不生气。”

    即便只是随心所欲的安抚,却叫许知久没了声音,也让他始终叫嚣不公平的心停了一拍。

    仅仅是一个打发的亲近, 就足以慰藉早就千疮百孔的身体,以往的不公正就这样被抛之脑后, 只余下身体相贴后的一片温软。

    少女轻挑的指尖划过他的腰腹, 搂得力道更紧,像是发现他的弱点后变本加厉施加压力一般。

    有力的指节按住了他最为脆弱的部位,在细软的腰上揉了揉。

    从尾椎骨带来的战栗一同送上, 许知久呼吸陡然乱了,他下意识抓紧对方的衣角,眼眸里的阴晦也空白了一瞬。

    唇瓣的吐息也变得不太正常,流露出几分求而不得的难耐。

    他甚至来不及去细想这种触感,咬唇开口:“我没事,妻主在做什么?可以与我仔细说说吗?”

    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哪怕唇瓣的气息始终不稳,他还是好奇于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见人轻摇头有些不想开口,许知久伸手模仿对方的举动,掐了掐刚才的位置,但并没有别样特殊的触感。

    许知久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又拉着姜眠手放了上来。

    “什么也没有。”姜眠义正凛然地说着,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移动,想抽回手却被对方强硬地按着。

    殷红瑰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最终小声吐出来的两个字,“骗子。”

    许知久不满她敷衍的态度,但又因身处低位,只能变着花样地轻勾住她的指尖,一同搭在自己的腰上。

    他学着话本里描述的那样低头靠了过去,只在少女颈窝处软软地蹭着,一副没了对方就不行的模样。

    “那妻主就当是帮帮我,可好?”

    犹如攀落悬崖,他唇瓣的吐息都变得危险几分,还缠着一缕又一缕过度的渴求,视线紧密如根系相结。

    姜眠完全没办法拒绝。

    明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做太过分,但事情发展却还是往这种层面上靠拢。

    白切黑忘记以前有多嫌弃她了吗?怎么能适应这么快的?

    姜眠叹气,指腹微动,揉了揉他的腰,只是才一有动作,坐在怀里的人便立刻有了不小的反应。

    他也一点不吝啬自己唇中溢出来的声音,察觉到焦躁的不满足感后直接微仰头平稳了下。

    “也还好。”他道。

    完全忽略了他刚才过度的反应,许知久从她怀里起来,身子还有些发软,他清了清嗓子,“刚刚多谢妻主。”

    让她占了便宜还要感谢她。

    姜眠觉得稀奇,她也是才发现白切黑有这一面。

    “没事,我应该做的。刚刚累坏了,要不先去休息会?”她边说边下意识摇了下椅子,完全忘记了还有位漂亮俊秀的公子此刻还一同靠在摇椅上。

    摇椅动了起来。

    原本半靠着的许知久被摇椅带着瞬间就跌坐在姜眠的腿上。

    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额头也重重磕在少女的锁骨处,一身青绣的布料都贴在姜眠的身上。

    薄光撒落在他的眉眼,睫毛遮盖掉眼下的阴影,露出如朝露一般的面庞。

    姜眠猝不及防,好在抬手就恰好搂住了人,安抚地揉了揉他撞到的额头,“疼吗?”

    身下的摇椅先是大幅度的摇动,又变成细微的轻轻摆动,鼻尖也慢慢充盈着松柏清洌的气息。

    许知久抬眸看她,“妻主以为呢?”

    他边说边顶着已经红了一块的额头,语气不佳,显然刚刚磕撞得不轻。

    姜眠被他这副模样逗乐,忍住笑意道歉:“刚刚没注意,对不起,弄疼你了。”

    她的道歉看起来更像是取笑,许知久眯了眯眸子,平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最后还是凑过去狠咬一口在姜眠的锁骨处。

    姜眠的笑戛然而止。

    痛意包裹住她全身。

    一时兴起,差点忘了白切黑的本性,姜眠用了好一会的时间才从他松开的齿间解救出自己。

    “妻主,对不起,弄疼你了。”

    他认错速度极快,但更像是在阴阳怪气,眉眼里看不出一丝歉意。

    姜眠扯唇,没计较,“先起来吧。”

    “哦。”许知久磨蹭了一小会才从她身上起来,摸不准她的情绪,低声解释了一句,“没有咬出血。”

    “咬出血还了的?”姜眠眼角抽了抽,但又拿他没办法。

    许小公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性格?

    “过几天我要去趟平庆,你和我一起去,怎么样?”

    虽然和温柔系人格说过一遍,但既然对白切黑说了公平,当然还是要再确认一次才行。

    话音刚落,许知久的眸色就让人看不分明,他问:“妻主是通知,还是询问?”

    “当然是后者。”

    “要去。”许知久点头,然后又露出了然的表情,“要在路上准备什么吗?”

    姜眠摇头:“缺东西就买新的,你要是有想带的东西都可以带着。”

    怎么不管是白切黑,还是温柔系人格,一听要走就跟着走,居然不问些别的吗?

    ——

    意外的顺利,在平安的暗卫顺藤摸瓜找出来一些暗线的消息。

    听到姜家人活着的可能性大,姜眠更加坐不住,直接提前一天出发。

    尽管与姜家的人相处不到一年,但姜眠对他们的感情却十分特殊,一个没有纠葛安稳的家庭足够她想念自己的家了,这也让她对这里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认同感。

    许知久跟着一起去,可随行的医师却面露担忧,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平庆。

    人和人的缘分,可谓巧妙。姜眠刚到平庆便见到了城门外熟悉的面孔。

    “桓雨?”她出声把人叫住。

    贵气的马车停下,掀起的车帘传出贵人的声音,原本一直回避的桓雨听见了耳熟的声音叫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他面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见到人的一瞬间就挂着眼泪,欣喜若狂地站了起来,嗓音激动:“小姐?”

    寻常人他认不得,但桓雨一直记挂着例外开恩将他留在府中的姜三小姐,虽说他当初只是位叫不出名号的填房。

    “你怎么在这里?其余的人呢?”姜眠还想说什么,就见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只能咳嗽一声,“桓雨,你上马车说。”

    他激动得差点摔倒,每一根神经都无限绷紧,双手无意识紧张地握在一起。

    只是一上马车,便与另一位视线撞上,如霜雪般的美人矜贵貌美,与小姐坐在一侧,佳偶天成。

    桓雨心口倏然一跳,被冰冻住一般,无所适从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脏兮兮的手。

    “坐吧。”姜眠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桓雨喉咙干涩,隐忍住心头诡异的念头,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能再见到小姐,郎君定是欢喜,水患后,他一直打听其余人的下落,只可惜世事无常……”

    从桓雨的口中,姜眠大概明白留下来姜家人只有姜侧夫,生下来的龙凤胎也还活着。

    原本是凶多吉少,可偏偏运气好在高楼上庆生。只是其余人还没得到消息赶来高楼参加生辰宴,大水便先到了。

    在高楼幸存的下人们陆续离开,现在只有桓雨一直陪在姜侧夫左右。

    带着两个孩子,又是两个男子,身上的盘缠用光,还得防备某些官兵抓捕,其中的艰难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他现在在哪里?”

    姜眠语气也跟着紧张起来,原本听到其余人没有消息她还有些失落,但听到姜侧夫还在,心里不免松了一小口气。

    “在外面的村里,我今日便是为郎君的病而来,准备去买些药。”

    “那就先买药。”姜眠缓了缓情绪。

    吩咐马车继续往里走,花修一亮牌子,城门的守卫连检查都没有就直接放行。

    马车风风火火地到了药馆,凡是桓雨提及的药材都买了双份,也结清了之前他们欠下的药钱。

    药馆掌柜频频朝姜眠投去视线。

    姜眠只觉莫名,疑惑:“怎么了?”

    “小娘子可别被骗了,虽说他身世可怜,但钱也不是这么造的。”掌柜叹气,语气里不仅是对桓雨的同情,更是一种在看冤大头的眼神。

    取完药材出来的桓雨脸瞬间白了,垂头不敢说话,掌柜一见他出来了也不再说了。

    姜眠领着桓雨回马车,许知久还在车上等着她回去。

    她在路上问了一句:“刚才掌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桓雨浑身哆嗦,唇瓣颤动,像是提到不好的往事,他低声解释:“药材贵,没钱,所以经常求过路的好心人买药。”

    桓雨说着就红了眼眶,求人花钱时受的委屈只字不提。

    不过即便他不说,姜眠也明白求人办事,攒钱买药有多艰难。

    桓雨能够留下来陪在姜侧夫身边,不离不弃,难能可贵。

    第53章 第53章 郎君姜侧夫沈众

    城门外的住处堆积如山的杂物, 一路难捱,狭小的宅落巷子挤在一起,说是破落户都不为过, 寻常乞丐的住处都比这要好。

    随地可见的污垢脏水, 刺鼻难闻的味道一旦闻过, 就逼得人难以忘掉这股恶心感。

    才走进就听见敲击实木的声音。

    那人背影骨瘦如柴, 消瘦的骨架立着如木板,额头几缕碎发散开,露出半张脸,衣物单薄,整个人转过来身子。

    苍白的没有唇色,他听到动静便开了口, “小桓回来了, 我去拿热水给你暖暖。”

    生疮冻坏的身体还在颤抖,僵直地任由风雪凌虐。

    年岁的皱纹疤痕落在他的眉眼, 沧桑感挥之不去, 只让人感受到他浑身上下的散不开的疲惫。

    “郎君,你看看是谁回来了。”桓雨快走一步,露出后面跟着来的一行人。

    姜侧夫眼眸浑浊,辨别不清,只以为是哪家来寻他做木材的贵人主顾, 颤巍巍的就要低下身。

    姜眠扶住他的身子,“阿父, 是我。”

    锦绣丝绒的衣袍被空气中散落的木屑和雪花点缀, 少女眉眼带笑,唇瓣带着些许苦涩,支撑着他不稳的身子。

    姜侧夫没有说话, 或者说寒冷冻住了他的喉管,他瘦得厉害,眉骨凹陷深邃,已经蹉跎了不少当年的风貌。

    “……眠儿。”

    好半天,他才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二字,就如同从刀尖走过。

    沧桑沉稳的人此刻也变成了稚童。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他哽咽着说话,瘦弱的肩膀耸动,好似找到依靠可以诉苦一般,只是有外人在场,一直隐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

    姜眠觉得自己应该早些来找人。

    “大家先进屋吧,外面冷。”桓雨适时开口,掀开屋子里的帘子后,又招呼后面的一行人一起进去。

    “我都忘了,眠儿天冷,进屋再细说,这位是?”他刚要招呼就见跟在姜眠身后的清贵公子。

    矜贵清雅,白绒的衣袍将他整个身子包裹起来,眉眼里流露出对姜眠的关心之意,瞧着不像是简单的关系。

    “是我结发夫郎。”姜眠边说边扶着人进去,又回头对着自家老婆弯了弯眸,“阿久,这位是我在马车上与你说过的阿父。”

    “阿父。”许知久跟着喊了句。

    姜侧夫看着两人熟悉自然的交流,心底也大致明白了,他轻叹了一口气。

    “诶,那这位公子也一起进来。”他应了一句,又对着姜眠解释,“我和桓雨一直在九安附近守着,就是想着万一有一天你和适儿回来找不到家。”

    玉安那地界有认识他们的人,所以这才在去玉安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在水患之下能够存活下来,也就只能凭借大部分的运气,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姜侧夫还是坚信姜家人都还在。

    姜侧夫与桓雨两个人勉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现在人都在学堂里上着学,大部分的生计都是依靠木工获得的微薄来源。

    他们说得尽兴,姜侧夫只字不提姜眠现在的条件,毕竟他早就清楚姜眠是他捡来的孩子。

    大概是认回了亲,不过还叫他阿父便已经足够了。他这辈子无非就是希望家庭和和美美,无灾无痛而已。

    “眠儿,你还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等会就回来了。”

    姜侧夫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已经吵闹起来,还有木板掀翻的动静,四处奔波购置的工具全部被砸在了雪里。

    “沈众,你不还钱我只能把你这些东西卖了,实在没办法再帮你了。”外面的大声说着话,和手底下的人一起把工具铁皮搬到板车上。

    一行人听到声音这才出来。

    姜侧夫挡在前头,哀求:“再宽限几日吧,钱快攒够了,等我这些木材的钱收回来就立马给你们。”

    姜眠给了花修一个眼神。

    花修点头,不管什么由头,直接拔出剑制止住搬运东西的人,“多少钱?我们还。”

    领头的人顿时打量起来一大堆衣着不菲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叹气,“那自然是有这个数。”

    她比出来五个手指头。

    “只需要五百两,给我钱,我现在就可以走,绝不带走这屋子里的东西。”

    花修身上没有备用这么多现银,于是偏头看向姜眠。

    姜侧夫则是想不明白明明一开始也就十几两,怎么会利滚利欠上这么多,他咬唇摇头,“不对,再怎么欠也只有三十两,不会有这么多的。”

    “沈众,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包头可是让你拖了好长的时间,虽然你一个月一个月在还,但如果没有包头,你哪里能一直借。”

    姜眠从许知久的手里拿过现银,瞥了那几人一眼:“总有借款的纸条吧?”

    “那自然是有的。”后头来的人拿出来纸张。

    领头的包头脸顿时黑了,白纸黑字写的欠条就算利再怎么滚不过也就几十两,不过对面人多势众,她也只好点头让对方看。

    姜眠看过后,抬眸又看了几眼包头。

    包头的脸顿时涨红:“怎么了?他们住在这里不要钱吗?这么多年,难不成让他们白住的吗?多要点怎么了?”

    “一百两,拿了就走。”姜眠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来银票,停住看她,“不要就算了。”

    “唉,那我吃点亏好了。”包头装作勉勉强强的答应,接过来银票就立马带着手下人溜了,好像生怕被人追着拿回去钱一样。

    姜侧夫叹气:“让眠儿看了笑话,其实要不了那么多钱的,就是可惜了。”

    以前姜侧夫屉子里百两的簪子随处可见,可现在他却是实打实地心疼钱。谁叫家里的开支处处都需要银钱,他们不偷不抢走到今日,已经竭尽全力。

    院子狭小透不过气,好在被打理得干净,比起外面的污浊都要空气好一些。

    许知久坐在姜眠身侧,指尖轻捏了下她的衣角,在她看过来的瞬间视线微垂,悬挂在他脚踝处衣角的赫然是一只拳头大的蜘蛛。

    他抿唇投下视线,僵硬着身子。

    姜眠帮忙拍了拍他的衣裳,凑近些抖了抖,让蜘蛛藏进破损的墙壁里。

    “没事。”她小声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指尖,随后干脆牵到自己的袖子里。

    “怎么了?”姜侧夫看她转过去,停下来说话,见姜眠笑着摇头,这才继续说,“其实过得还算不错,眠儿不用担心。”

    “想问问阿父一件事,平庆出现水患的事情,可有提前知道?”

    一提到这个沈众的脸色也好看了,他皱眉,“提前知道哪里至于全家离散,东阳那些人,利欲熏心连成一串。”

    他明显也听到了坊间传闻。

    之前城门一直排查他们这些落水难的官员亲人,索性在这里住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力度不如从前,但负债累累一直无力支持他再去住更好的地方。

    事实和姜眠想的一样。

    明明破绽百出的结果,却还是被压下来消息,因为这种沉重的结果没有人能够担下来。

    一旦要罚起来,整个朝堂里不知还能站着多少人。

    “不说这些了,如今平平淡淡也好,与那些人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头破血流而已,谁又能扳倒她们。”姜侧夫释然,他一个人哪里能洗清刻意安在头上的污名。

    姜眠视线落在他削瘦的眉眼,扯了扯唇瓣露出来一抹浅笑,“嗯,阿父说得对,要是我们扳不动,又何必强求。”

    她又道:“今天去外面吃吧,刚好见见阿父的两个孩子。”

    “哦也好,这里太小了,没办法招待这么多人,眠儿,听你的。”

    即便十几年没见,却还是能看出当初的影子,更何况交谈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而疏远。看来即便姜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对姜家有隔阂。

    沈众松了一口气,思索片刻,还是把姜眠带到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说话。

    “眠儿,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鬓角都是白丝,他继续说着,“其实我也有私心,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情,但其实哪有事情,可以瞒着一辈子,当初我是在河中木盆里捡到你的。”

    他说出来的话与姜眠当初看到落水的婴儿情景相合,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居然能叫人刚好捡拾走。

    “我当时还想,怎么会有人狠心抛弃婴儿。带着你去见了主簿,正君也说瞧着好生养,便稀里糊涂给带回去了,也不管你是不是愿意。”

    他越描述当初的场景,姜眠对水患的憎恨就更上一层。

    她的眼眶也红了,哪怕这不是她经历过的事情,但也听进了心里,毕竟和姜家人相处的那一年里她被养得很好。

    该死的水患。

    该死的东阳官。

    哪怕是当初被赶出平庆,一个人在去九安的路上被偷被抢,姜眠也没有这么大的情绪。

    当初的她一直告诉自己,以这不过是一场梦催眠自己,将所有的苦难当做一个个关卡,打碎牙咽下去。

    “眠儿,你那边的家人对你可还好?”

    “嗯,挺好的。”她点头应下来姜侧夫的话,给对方递过去帕子,“阿父放心,我现在哪里都很好,住在京城里,阿父也和我一起回去吧。”

    至少不能把人留在这里,这里情况比她当初落在九安的荷花镇还要艰苦。

    “这不好,那是你家人,我过去的话岂不是给你们添麻烦,更何况还有小桓和两个孩子。”

    “不麻烦,一起回去就好,当今圣上是我母亲,所以不用担心添麻烦。”

    把身世说给姜侧夫,姜眠很放心。

    第54章 第54章 买宅子住

    思绪一滞, 姜侧夫怔愣许久,惊疑地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下姜眠的全身,唇角微微抽动, “这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眠儿, 不说也没关系。”

    或许是太难相信, 以至于沈众第一反应是姜眠在说玩笑话,但他的女儿他清楚,什么时候会开这种玩笑了。

    后知后觉。

    姜侧夫的表情一变再变,看到她肯定的眼神后,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他不禁惊疑道:“真的?”

    姜眠:“是真的。”

    声音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不禁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 不知名的情绪蔓延过后便是胆战心惊。

    “这种事情眠儿也没必要骗我,是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完全是天方夜谭。

    姜眠将她的经历简单讲过一遍, 姜侧夫听着便又面露心疼, “眠儿,你这都经历了什么?”

    “比起阿父算不得什么。”

    姜眠垂眸,将原先制定好的计划压在心里,不打算说给姜侧夫听。

    算账,她一个人去算就好了, 没必要还把姜侧夫牵扯进来。

    “不过眠儿,我不想去京城。两个孩子要在这边读书, 然后, 我还想等等看,会不会再等到适儿和其他家人。”

    提及沉重的话题,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不过还是面露欣慰,“能够等到眠儿,知道你过得好,就足够了。”

    “然后我想让小桓跟你走,他以前就是你的小侍,这些年他也吃够了苦。”姜侧夫见姜眠露出迟疑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我这么多年最亏欠的就是小桓了,就当是为了我。”

    桓雨的表现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这层关系,恐怕当初也会随着其余的侍从一同四散离开。

    “可以。”姜眠掐着眉心的指尖倏尔一顿,又道:“条件是阿父和弟弟妹妹们都要和我回去。至于家里其余人,会有人在这里一直找。”

    姜眠继续劝说,“弟弟妹妹正是上学的年纪,去到京城也能上更好的学堂,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们。”

    “眠儿,我知道你对我们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这么多都过来了,我的根就长在平庆,我不想走。”他道。

    空气骤然安静,姜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只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卡壳。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眠儿。你有你的抱负都可以去做,但是眠儿,我已经老了,我就想在平庆,孩子们过得开心就行,我不求他们以后有什么大的成就。”他耐心地说着。

    眉宇里是十几年前的认真,那时候他也是以一种怀念感叹的语气与她说话。

    “好,那就听阿父的。”

    姜眠没再争辩,老一辈想一直待在故土也是人之常情,她确实没办法再劝说下去。

    “小桓是好孩子,你要好好照顾他。”

    “嗯,我知道的。”

    不过就是府里多一张嘴吃饭的事情,当成弟弟养也是一样的。

    姜眠觉得或许姜侧夫已经觉察到她不是原主本人,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她不想追问,也不想撕破这层窗户纸,心情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破绽。

    “好了,那我们先出去吃饭,叫上你的正君一起,他是个好孩子,跟着你一路奔波到此,也不容易。”

    姜眠:“好。”

    ——

    马车无人阻拦,在酒楼门口停下来,富丽堂皇的装潢充斥整个空间,以至于年幼的孩童局促到躲在沈众身后。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

    “小花小叶,来跟姐姐一起。”最前头的少女蹲下来身,朝她伸手,“你想吃什么和姐姐说。”

    小叶不敢搭她的话,抬头去看姜侧夫的脸色。小花胆子大,走到她面前,嘴里还嚼着刚吃完的山楂。

    姜侧夫笑了笑,松开小叶的手,“怎么?刚刚眠姐姐给你糖葫芦的时候不是说喜欢姐姐了吗?”

    姜眠也配合地拉下来脸,状似低落地说道:“看来有小孩变卦,不是真心喜欢姐姐啊。”

    “让我带着小叶吧。”桓雨适时开口。

    小叶一听这话,立马跑到了桓雨身边牵住他的手。

    只是心底的纠结还是没有散开,紧张地扯了扯衣裳,也不想冷落了人,也还是抬起手,小声喊着,“姐姐也牵着。”

    虽然小声得快要听不见,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胆怯又好奇。

    完全是姜侧夫年轻时的翻版。

    姜眠弯眸握住他的小手,“好,小叶也跟姐姐一起进去。”

    在外人眼中是艳羡和睦的一家人。

    才进了酒楼,小花才牵了一小会,就忍不住撒欢地跟着花修上了楼。

    天字号的雅间。

    姜眠才发觉冷落了一旁的许知久,他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说一个字,中途叫他好像也有些走神。

    “知久,过来坐。”见许知久走过来,她便抬手招呼人坐下,“刚刚喊你怎么不说话?”

    “不小心没听到,妻主。”他解释。

    “是想家了?”

    许知久点头:“有一点。”

    平庆距离九安并不算太远,与他家中相隔一小段距离自然会想起来。

    于是姜眠提议:“那等这里的事情忙完,我陪你回去一趟。”

    许知久抿唇,扯了扯她的衣角,“不必了妻主,才离开不久,回去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而且妻主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回去。”

    确实,君后提过让她忘掉荷花镇的事情,如果回去的话确实容易被人发现她原先并不在悬空寺。

    “好,那要回去的话一定和我说,我戴面具陪着你回去也可以的。”

    许知久笑了笑,被她勾住指尖,眉眼温软,小声附和:“那别人该说我攀上高枝了。”

    两人咬着耳朵交谈,好不亲昵,姜侧夫也只好堪堪转过去脸轻咳一声,正对上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桓雨此刻失落的表情。

    姜侧夫叹气一声,桓雨算是眠儿的第一个通房,但陪了他这么久,只做个小侍实在有些委屈,可现在眠儿又贵为皇女,他也不可能再去强求什么。

    他私心希望桓雨能过得好,但更希望自家女儿过得更好。

    不想让姜眠为难,所以只能尽可能安抚桓雨的情绪,把桌上的饭菜多次夹给他。

    “知久也多吃点。”姜眠浅笑看着温柔系人格一口一口解决掉饭菜,只觉得自己把人养得越来越好。

    简直是自己都想夸自己的程度。

    不仅仅是手上的伤,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这下就算回到荷花镇想必也没有人能认出来他是谁。

    “嗯。”他乖顺地接下来夹给他的食物,毕竟这些都是合他口味的菜肴,又是妻主给的,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只是……

    许知久指尖紧了紧,才分开一小会就有些想要继续被人牵着。

    会不会太黏人了些?

    这样恐怕不好。

    最终理智取胜,他还是不能够像姜眠那样随心所欲,克制地继续用膳。

    就姜眠对许知久的表现,饶是姜侧夫看了也觉察到不一般。以前在平庆的时候,姜眠虽说落水后变化大,但性格也是不喜欢与旁人接触太近的。

    这样看来,桓雨也不会落得坏下场。

    沈众稍稍放心了些。

    饭桌上的人心思各异,面上却不显,只闲聊着平庆近些年发生的事情。

    姜眠提出在平庆买座宅子给姜侧夫住,就算人不走也得过得好一点,所以在这方面上她不会退步。

    “这不好,哪里还要你费心这么多。”姜侧夫还是摇头拒绝。

    就算姜眠发达了,那也不代表他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姜眠给的东西。

    “先不说阿父,两个孩子每日出城也麻烦,不如在学堂附近选座宅子,小花小叶,你们说是吧?”

    “是啊,爹爹,我和小叶在路上总丢东西,而且一来一回,总是觉得饿想吃饭。”

    “嗯,会饿。”小叶也点头。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替孩子们想想也好,阿父就不要推拒了,就算你不住也要买给你。”

    有了姜眠这句话出来,姜侧夫也拿她没辙,只能点头,“麻烦眠儿了,孩子不懂事多担待,平日里习惯住在外面,一时要搬走,恐怕还需要再打理一下。”

    “就这样说定了。”

    有北镇抚司的人在,在平庆里找到学堂附近的宅子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挑战的任务。

    下午刚说要买,等吃完饭回去就已经送了地契过来。

    办事效率不是吹的。

    “今天就搬吧,刚好带了人,我在平庆也还有事情要做。”

    姜眠的话一出,小花瞬间欢天喜地,“好耶,姐姐最好了,我喜欢新房子,这是我给姐姐的礼物。”

    是小孩攒的压岁钱。

    “姐姐不要介意钱少,以后等我挣大钱了,也会给姐姐买很大很大的宅子。”小花支着小脸咯咯笑起来,“对了,姐姐,这里面还有小叶的一份。”

    小叶:“嗯,我也给姐姐买的。”

    这年头,连小孩子都会画大饼了。

    姜眠也被感染得眉眼弯弯,“好啊,可不能耍赖,姐姐就指望着你们了。”

    见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沈众也不再耽搁,把家里收拾了下,连铁皮工具也一同带走。

    别看院子又小又窄,塞下的杂物装了好几车才算完。

    说是搬家,其实做苦力的还是北镇抚司的一行人,她们忙前忙后,自从东西搬上车后,一丁点事情都不让姜侧夫操心。

    院子已经被收拾好了大半。

    符合条件的院宅只暂时收拾出几个空房间,不出意外,姜眠和许知久被划分到了一个房间里。

    姜眠揉了揉酸痛的肩,不明白铁皮的工具为何会这么重。

    第55章 第55章 尝尝是什么味道

    “要沐洗的话水已经好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一起躺过, 姜眠对此并没有别的想法,“知久要先去吗?”

    许知久浅眸微转:“妻主先去吧,我还要写点东西。”

    “好, 不过知久是什么都要记下来?”

    姜眠知道他和另一个人达成了君子协议, 为了确保不影响正常生活运作, 所以共享较为关键的信息。

    她故意弯眸朝人笑笑, “在外人面前偷偷牵手的事情也会写?”

    许知久凝视她一眼,败下阵来,抿了口茶,却还觉得有些闷热,热意翻滚在面庞高涨不退。

    他诚实作答,声音很小, “不会让他知道的。”

    分明他的身份没有那么见不得人, 但却连彰显地位的手段都未曾使过,大概是和另一个人格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不想被打破。

    “妻主想要我写?”

    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在昏黄的烛光下尤为清晰, 甚至于连眸色里变幻的情绪也能一目了然。

    “没有,我不干涉你,只是问问,你专心写,我不打搅了。”

    姜眠逗完人就跑, 她可不想对方真写,毕竟白切黑闹起来确实挺折腾人。

    门被合上。

    屋外少女被烛光衬着, 在透光的木格窗纸上露出黑色的暗影, 没一会就彻底离开。

    等人彻底走后,许知久才回神在纸张交代好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简单挑了些重点记录。

    轻柔的衣尾触地, 他起身熟练地放在妆奁的夹层里,随后低头看着湖蓝色的衣袍出了神。

    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心底的疑点和困惑被下意识忽略。

    医师说病是出现变故才产生的,可他的记忆还算完整,却想不起来经历了什么变故。

    他的潜意识也在劝说着他不要再去细想,或许当初的事情太过厚重,所以他才会屡次下意识避开。

    他出神地望着在衣袍金丝线上不断跃动的光线,最终果断放弃了深究。

    倘若能一直糊涂,也没什么不好。

    屋外的少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他,仿佛一瞬间闪到了他的身后,没有脚步声一般。

    “在想什么?”姜眠拍了拍他,“还没有写好吗?”

    “写好了,已经放进去了。”他边说边直率看向存放信纸的地方。

    姜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就瞧见了红色的妆奁。她不禁有些惊讶于许知久的不设防,忍不住问,“你不怕我偷看吗?”

    “妻主要看的话,也没关系。”

    温柔的视线像是一缕暖风扫过,最终停留在她的手上,“妻主饿了?”

    妻主手里的东西貌似是点心?

    许知久正抱着疑问,就见姜眠递过来放在他嘴边,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他,忍不住眼角的笑意,“你尝尝。”

    一靠近,那气味就已经穿破糕点细薄的皮层钻进鼻腔里,许知久也勾了勾唇,当着她的面咬下一口。

    姜眠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却发现许知久一直面不改色,就好像失去了味觉一般。

    这下彻底是疑惑了,她又低头看了眼糕点馅,明晃晃的芥末颜色。

    难不成弄错了?

    姜眠不信邪的把手里的还剩下一小点的芥末糕点尝了个味道,这下顿时皱起来眉头。

    完全想不到温柔系人格会做出这样腹黑的事情。

    太可恶了。

    姜眠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见许知久脸微红了些,扯了扯她的衣裳,“妻主,那块我刚刚吃过了。”

    “别转移话题,你刚才是在故意假装没事吧?”嘴里芥末的味道久久不散,姜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字一句道:“许知久,你学坏了。”

    “算不上难吃,妻主不喜欢,这些可以留给我解决。”

    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毕竟以前的日子里,连填饱肚子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所以哪怕是再不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吃下去。

    许知久说着便从她手中拿下剩余的糕点,弯眸温柔地笑着解决掉一直以来让姜眠有深刻印象且难以磨灭的芥末。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梦里尝过这种糕点的味道,所以现在才能毫无顾虑地咽下食物。

    姜眠全程看呆。

    她完全想不到许知久会如此平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吃的东西也会有人会喜欢。

    但温柔系人格明显也不喜欢这种糕点,却还是这么积极地帮她处理掉剩下的食物。

    她刚才居然还冒出来温柔系人格是腹黑的想法,简直是该死啊。

    “这个我吃掉吧。”她抿唇压下自身对芥末的抵触,随后认命地把最后一个吃下去。

    许知久问:“妻主是喜欢这种糕点?”

    姜眠连嚼都不敢细嚼,只能囫囵吞枣一般的潦草解决掉芥末味的糕点,实话实说:“不喜欢。”

    “那妻主怎么还要吃?”他帮着倒下一杯温水,递给姜眠,“妻主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我乐意。”她平静地说着,只是一拿到水就立刻喝了下去,尽可能冲洗留在舌苔上久久没有散去的辛辣。

    许知久也垂眸抿下一口茶水,压下唇齿间难以接受的味道,“那妻主我先去沐洗了。”

    姜眠点头:“嗯嗯。”

    等许知久出去后,她立刻起身,将那该死的芥末味道漱口清洗。

    刚才的冷静完全就是硬装下来的。

    毕竟许知久什么反应都没有,如果她表现得太差劲,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太丢脸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差别。

    姜眠叹气,确保没有一丁点那糟糕的后才翻身躺上了床。

    床榻空间富余,她打个滚都翻不下去,一想到能抱着温柔系人格一起入睡,姜眠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至于在平庆的事情安排,来之前就已经和花修商量清楚了。

    她百无聊赖地等着。

    而在另一边洗漱完的许知久换了衣裳出去,就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许公子,我想和你说些话。”

    姜侧夫在房中徘徊许久,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这下面对面接触到对方也有些难以启齿。

    “好。”

    对待妻主原先的家人,许知久自知懂礼,隔着人一同进了姜侧君的房间里。

    里面还出乎意料地跪着一个人。

    他手上端着长长方方的盘子,与许知久对视后立刻像触电一样低下了头。

    “桓公子是在做什么?”许知久不解,他正要将人扶起来,就听见跪在底下的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他一声。

    “主君。”

    要扶住桓雨的指节顿时停住,许知久整个人僵在原地,仅凭两个字就足以扰乱他的心神。

    一瞬间浑身冰凉,他哪里不懂对方这称呼的意思。

    “许公子可能不知道,小桓是眠儿以前收做过小侍的,往后也会跟着你们一同回京城,还希望许公子能够帮我照拂小桓一二。”

    姜侧夫直入正题,他始终觉得晚见面不如早些说清楚,若是许公子介意他再另想办法也没关系。

    虽然姜眠点头了,她的正夫也没办法拒绝桓雨的存在。但作为一个毫无地位的小侍,就算进去了,如果正夫不点头也有的是办法给人穿小鞋。

    姜侧夫不了解许知久的性格。

    只是听闻姜眠这么久府邸都只有许知久一位夫郎,还是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保持这么多年的关系,就隐约觉得许知久不是位好说话的正君。

    许知久沉默,他始终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

    但毕竟是妻主在见到他以前就收做小侍的人,面对妻主的家人,他也只能抿唇轻“嗯”了一声。

    许知久垂下了眸,却没有扶人起来。

    他又问:“阿眠答应了吗?”

    “已经和眠儿说过了,她答应带小桓一起回去,但是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

    许知久鲜少有这样打断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些站不稳,指甲都要掐进肉里,继续说着话,“我没事,只要阿眠同意就可以,那我先回去了。”

    “哦好。”姜侧夫也有些错愕,他原本以为许公子会不同意,还想着说让桓雨知难而退。

    可许公子居然会同意?

    难不成眠儿府里没有别人,完全是因为眠儿自己不想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雪花跟随着夜色一同零零碎碎飘落,仿佛没有了后劲一般倾泄着最后一点纷乱的冰凉。

    整个走廊都挂着新挂的灯笼,衬着那一抹白色的背影一同融成暖炽的温软。

    许知久努力收拾着慌乱的心情。

    他做过很多次设想。

    分明面对身体里另一个人的挑衅,他都能勉强接受,可为什么偏偏出现了其余人,就变得如此介怀。

    他侧过脸,抬手接下来一片飘飘然坠下的雪花,沾染在他指尖亲昵地蹭着,走了没两步却还是融化成冰冷的液体。

    明明一开始就是冷的,他怎么才发觉到温度如此冰凉?

    许知久缄口不言。

    而屋子里还不知大祸临头的姜眠正摆弄着细软的枕头,抱着各种拍拍,她一见人进门,就忍不住喊人,“知久,怎么这么久?我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她调侃了一句。

    许知久静静看着她,解释,“是妻主的阿父寻我过去有些事情。”

    “啊,找你什么事情?”

    姜眠停下来仔细想了想,难不成是上门红包?古代应该也有这个礼节,但是姜侧夫好像没有钱,哪能找她老婆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桓公子要和我们一同回京,妻主未曾与我提起此事。”

    “今天忙了一整天,你不提,我还真想不起这回事。”姜眠思考完,便愉快地继续拍了拍一旁的空位置,“知久过来。”

    她又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居然还记得带了这个枕头,真好。”

    第56章 第56章 想明白了

    姜眠实在是受不了过于高的圆枕头, 许知久给她绣的就刚刚好满足原先在现代枕头的形状大小。

    仅仅只是随口描述一二,对方就能领会到并绣好给她。

    “妻主喜欢就好。”许知久应了下来,没有提及桓雨的事情, 情绪如涟漪般层层扩散打乱, 他思绪断开, “今日早些休息。”

    “好。”

    单件的里衣平整, 少女的发丝早已经散开,只等得许知久褪去外衣,解开左腰处的系带后,就对着他摊开手心。

    许知久手搭在她的指尖,忽然开口道:“妻主之前是喜欢我什么?”

    “嗯?”

    眼见温香软玉的人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姜眠抬起眸子看他, 握着骨节的手指捏捏, “很多地方,要一个个说吗?”

    回应姜眠的是一片沉默, 以及任由被揉捏出浅粉色的指腹。

    “一时不会挑不出来最好的, 有点困难。”姜眠继续说着话,然后有些后知后觉,“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她拉着人躺在被窝里,顺手拨弄了下他肩后的头发,将松散顺畅的微凉在指尖卷了卷。

    许知久顺从着她的动作一起躺下, 哪怕是面对面的距离,也有些静默的不同寻常, 寻常害羞的人早就闭上眸子了。

    现如今视线却一眨不眨,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知道妻主的想法而已。”

    “哦,我还以为谁和你说什么了。”

    姜眠放开勾着他发丝的指尖, 把人轻轻地搂了下就放开,“那早些睡,如果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说。”

    “好。”

    许知久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想要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他睫毛颤起不小的弧度。

    却被姜眠以为是在害羞,她用手背蹭了蹭浓密卷翘的睫毛。

    一对上少女的视线,许知久便又垂下来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如此近的距离。

    不同的体温柔软相贴,以及不小心遗留在他身上的清秀气息,让他原本慌乱的心跳变成另一种层次的意味。

    距离太近,又太亲昵。

    他们还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就连之前陪着睡都是沾了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光,才有那样的机会。

    空气安静下来,烛火幽幽燃灭,怀里的人乖巧地保持着酸痛的姿势入睡,丝毫不考虑自身的舒适度。

    姜眠揉了揉他的头,有些困意地开口:“有心事?”

    “没有。”

    许知久边说边下意识收缩指尖,却完全忘记自己的手还被人牵着,于是极为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随后靠近了些,印在她的唇瓣,后又水润瑰色地轻抿了下。

    他的耳朵发烫,浑身上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张惶不安,好似做了非常放荡的举止一般。

    他道:“妻主放心,我想明白了的。”

    姜眠的思绪被他打断,对他没由来的话弄得有些无奈,只能把人按在怀里贴着亲唇角,失笑问:“什么想明白了?”

    温柔系人格这副模样,说是在使用美人计也不为过。

    反正姜眠承认她被勾到了。

    “怕以后妻主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他说着便低下了声音,也不敢抬头与人对视,只自顾自地说着,“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可以强求。”

    “阿父跟你说了什么?”姜眠察觉到什么,抱着怀里的人,低头看他,“就要强求,你要是走的话,我不答应。”

    该死的鬼怪她都很舍不得对方走,更别提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妻主在娶我以前,有把桓公子当过小侍。”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看来已经有了佐证。

    姜眠先是猛皱眉头进行回忆,这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舒展了思绪,揉了揉对方的头,“没有那回事 ,我落难的时候才十二,他连后府册子都没有入,只是当做年纪小的弟弟对待而已。”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怀里的人抬起眸子,露出一个释怀的浅笑,眼尾带着微红,“让妻主看笑话了。”

    这就信了?

    姜眠还有解释的话没出,怀里的人就已经安心的低头埋在她的肩颈,动作又乖又轻,只能听见布料的摩擦声。

    “喜欢阿眠。”他小声地说着。

    喷薄的热气洒在姜眠敏感的脖颈一侧,她被许知久过度的信任弄得有些茫然,但还是全盘接受了下来。

    温柔系人格太容易轻信他人,下次一定要好好让他注意这一点。

    怀里的人很乖,有时候会故意隐瞒自己身体上的某种不适,就因为姜眠说过现在不会对他做过度的亲近。

    他觉得妻主的话一定有妻主的道理,所以不管有多难受,都打算一个人默默忍下来。

    “听见了哦。”姜眠回应他,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褪去的耳根又一点点泛红,就好像找到了某种开关一般。

    为了维持对方这样的表现,姜眠从他腰间探进去手,瞬间那耳垂也顾不上变红,整个人身子都变得无比僵硬。

    毫无征兆,以至于许知久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按住对方乱动的手,隔着衣衫压住了对方的指尖。

    姜眠大义凛然:“我摸摸看伤口好了没有。”

    这句话说得漂漂亮亮,可任谁看了她现在的动作也难相信她的一言半字。

    可许知久信了。

    他松开了控制住的指尖,往对方颈窝里埋了埋,试图挡住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嗯,但是不好看,妻主碰一下是可以的。”

    疤痕遍体的身躯难以在对方皎洁的视线下撑过去一秒。许知久一旦想起来这种画面是会当场为难到想藏起来的。

    如果只是碰一下,或许就不会让人生出厌弃他的想法。

    姜眠觉得温柔系人格简直太好说话,就连一触即破的泡沫谎言也会当真。

    视觉被剥夺,其余的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压在少女颈窝的唇瓣无助地微张,在发出声响的一瞬间就被咽下去,随着对方指尖的起伏而不断紊乱。

    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

    领口衣裳被蹭得散乱,姜眠垂眸,按了按他的眉骨,哄着人,“没关系,很好听。”

    许知久咬着唇,露出潋滟的眼尾,水色浸润在眼眶之中,他的呼吸难耐,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轻摇下头,有些推拒。

    如同望进了薄光微漾的月色之中,他的呼吸止不住的带着难以忍受,心口跳动频繁,嗓音有些破碎,“妻主……再碰下去,可能会坚持不了。”

    “哪怕坚持不了?你之前都可以的,没关系的,大不了我帮你解决。”

    话音刚落姜眠的唇就被捂住。

    但许知久拿她没办法,只能任由她揉捏,于是眼眸里的光亮更加波光荡漾,唇瓣不受控制地夹杂着喘息。

    姜眠不打算做太过,见他又忍不住地扯着她的衣角,就停了下来,“好了,不闹你,那你下次遇到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就好,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好不好?”

    “听妻主的。”他道。

    宛如被摆弄过一般,他带着冬日的凉意,一点一点侵蚀掉平静的嗓音,从而让人带着微哑的音调。

    被砂纸磨过后的声音不成调子,不急不慢地垂眸歇息,姜眠不好再逗弄人,只能安抚地揉了揉他,“早些休息。”

    就好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通通忽视了一遍似的。

    眼眸里尽是隐忍的脆弱,他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只单纯地拥抱着人,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一直很听话。

    但白切黑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性格了,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温柔系的人格来不及记在纸条里。

    所以白切黑再看过妆奁里的纸张后毫无察觉,他记下来这些发生的事情,微抿了下唇。

    大概是不太想姜眠接触太多其他人。

    但因为约法三章,许知久不想对着人露出难看的脸色,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听到姜眠要出门一趟,也只能点头答应留在府里。

    却听闻桓雨要与她一同出去,瞬间眸色就变暗了,隐约察觉到其中的问题。许知久眉头微蹙,像是被什么困扰著一般,难以疏解心头的想法。

    姜眠想着白切黑又不知道与桓公子的关系,她提前把人带出去说清楚也好,不至于让白切黑闹起来。

    但她完全忽略了白切黑的聪明程度。

    人直接从府里的姜侧夫听到最为准确且难以接受的消息。

    姜侧夫承认了姜眠和恒公子的关系,还奇怪于已经提过一遍为何改日又追问的问题。

    不管是不是以前,许知久也都觉得不可以,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潜意识觉得妻主就应该和他一样,尤其是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他不理解为什么才达成合作的另一位会帮着隐瞒这件事情。

    难不成觉得这种事情不是大事?

    鬼知道那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白切黑的指节都捏得愈发用力,却还要在不改变外在性格的情况下露出温婉善解人意的模样,听姜侧夫慢慢说完。

    这才多久,就要开始从外面带人回来了?居然在他出现的时间里刻意抛下他,与其他人单独出门。

    白切黑越想眼眸越暗。

    他原本就是因为外在的恶意和自身的舍弃从而剥离出来的人格,面对这种事情上处理得会比任何人都要果决和直接。

    他先是写信试图说服身体里另一位同他联合起来,表明他绝不会接纳新人入门的态度。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接受。

    他越想越气,以至于最后落笔都扯烂了纸张才停下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压迫和不满之意。

    等姜眠回来,昨日还温润好说话的美人公子此刻正斜坐在榻上。

    第57章 第57章 故意生病

    病弱的气息覆盖了他的全身, 少年眉眼都带着虚白的病态,他轻咳几声,曲起来的手遮挡住唇瓣的颜色。

    姜眠径直走向他。

    眼眸里夹杂着浓烈的不满被陆续压下, 许知久在抬眸的一瞬间嘴角含笑, 莫名有些渗人。

    “妻主回来了?”

    姜眠一见到他这模样便皱起了眉头, 坐在榻边上握住他的手, “生病了怎么不和我说。”

    “没什么,天冷容易着凉,过两日就能好起来的。”他边说边咳嗽着,显得无助又惹人怜爱。

    “妻主今日做什么去了?”

    他像是随口提及一般,问完后便低头拿起帕子继续压住唇色。

    姜眠眼底神色微变,短暂的思考一瞬, 还是实话实说:“和小桓出去了一趟。”

    “……妻主叫他什么?”

    许知久露出疑惑的表情, 唇瓣的弧度更深了些,像是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的眸色比以往都要幽深。

    “他照顾了阿父, 所以把他当做弟弟一样对待,没有别的意思。”姜眠想了想,还是没有透露昨天的事情。

    白切黑又没有那个记忆,所以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妻主过来些。”

    他的脸色始终白如纸张,唇瓣压得宛如外面飘零的霜雪, 眉眼都带着些冷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音量不高, 却足以让我姜眠听清楚。

    少年抿了抿寡淡无色的唇, 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圈住她的手腕,随后用力收紧将过来的人拉得更近。

    被动作裹挟着,姜眠几乎要贴在他的脸颊上, 视线不由滑落在阴晦不明的眼眸里。

    像是濒临边界的发作前兆。

    姜眠刚要安抚,就见已经炸了毛一脸冷漠的少年落在她的脸颊一侧,丝毫不管已经染上的风寒会传染给对方。

    冰凉的触感分毫不差地贴在脸上。

    姜眠莫名,手下意识抵住床榻板,与人四目相接,白切黑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见她毫无反应,许知久情绪跌至冰点,他止不住地侧头咳嗽几声,剧烈的动静使得肺部像是被堵塞一般难熬。

    “出去。”他冷冷道。

    上一秒还是极为主动的亲近,现在就开始冷着脸赶人。情绪千变万化,饶是姜眠也猜不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姜眠:“那你好好休息。”

    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听着她的话,用力地收紧着指尖,将被褥蹂躏得不成样子,眼眸里更是像搅出了浓稠的墨。

    对方没有一丝眷恋的背影离去,愈发增长着他的不满。

    明明已经示弱,却完全不被在意,无视了他的主动,故意染上风寒,想以此示弱,结果三句话不到就又闹得彼此间不愉快。

    一句退步的话,都不愿与他说吗?

    姜眠被赶出了房门,只能重新收拾了间屋子休息,就是一下子没有温香软玉暖床,落差有点大。

    不过没关系,等明天温柔系老婆醒了,就不用分床睡了。

    她的设想很好,又一整天操劳着水患的事情。带着桓雨一起出去不仅仅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更是问了他一些当初的细节。

    落水后姜侧夫听闻被人扣上了帽子,虽不满但无力反抗,只能放弃原先的身份流落在外,等到不那么严苛才回到重建后的平庆。

    她私底下去见了平庆出守列郡的知事,以身份为威胁其拿到当初的一部分伪证。

    平庆多的是流落在外的平庆人回来重建房屋,对十几年前的事情那都是积怨已久,他们的家人和钱财都被大水冲走,等来的只有凶讯。

    在外只要提起当初平庆的官员,人言可畏,单是吐唾沫星都能淹死人。

    一天在外疲倦,面对不太适应的高枕,没一会也睡着了。

    相比较她的好眠,隔壁房间的许知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始终没等到人回来,脸渐渐和天色一般漆黑。

    指甲频繁陷入肉里,血紫色的痕迹在好不容易白皙的手心里格外突兀。

    他面色阴冷,比在姜眠面前的状态还要差,完全不像是主动亲近的人,尖锐而又可怖得让人心生抵触。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做,里里外外的人都不敢招惹他,总觉得主君是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

    成线汇聚留下的血色从裂缝中溢出,簪子的底部沾满了鲜红的颜色,如同鲜亮殷红的水粉。

    簪子烙印着止不住的戾气,如同凶兽一般咬住喉颈不放,反复无常地辗转在皙白的手腕,将太久未出现的疼痛加深,看起来仅仅只是在发泄心底的不满。

    许知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嫣红的血滴落纸张上,无一不叫人胆战心惊,只有那血的主人始终面无表情地当作墨水一般写下铿锵有力的字句。

    既然姜眠更喜欢身体里的另一位,那他也不必出面,而是由那家伙处理好这件事情。

    总之他不会接受让桓雨进门。

    梦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其他人,不管梦是不是预兆,他都希望现实不要出现变动。

    这是一张不会退步的血书。

    伤口处简单的包扎了下,明显是不熟练的白切黑不想被人发现于是自己处理的。

    他以往任由伤口溃烂,而现在却还是做了做表面功夫。

    第二日清晨很快到来。

    许知久惯例地前往熟悉的位置翻找信纸,浑身没劲无力,手腕一动,就像是牵动了哪里的经脉痛的厉害。

    他轻微皱了下眉,垂头检查了下疼痛的部位,就瞧见包扎的纱布胡乱裹了两三层。

    半透的纱布下血色的痕迹蜿蜒丑陋。

    如果他此刻对着铜镜照一照,就能发现他脸色不只是病态的惨白,更有失血过多的迹象。

    血书足足有几张纸,以至于妆奁里其他的东西都被随意丢掉了妆台上。

    像是在控告。

    将府邸里所有人都一一列举地控诉起来,就连他也不能幸免,甚至还在不断挑拨他与妻主的关系,将桓雨一事说得天花乱坠。

    许知久疑惑。

    明明他没有把这个事情记下来,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以身体为胁迫逼他统一战线,希望他能够在以后一起赶走任何靠近妻主的人,风寒和划开的伤口都是故意为之。

    许知久沉默下来。

    对于自己受到某种伤害,他并不在意,对方只要不以妻主为要害,那对他来说算不得是什么威胁。

    天白得很快,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小,原本刺骨寒冷的风也不免减轻了力度,空气里还夹杂着不断折射的暖意。

    姜眠听温柔系老婆讲清楚事情经过和结果,翻看着手中的血书,眉心跳个不停。

    所以即便在许知久的视角里,自己只是和桓雨出去了一趟,就开始暴露他白切黑的本性了?

    那要是知道桓雨差点做上小侍,岂不是要翻了天。

    姜眠不想纵容得寸进尺的白切黑,但又不想许知久身上平增伤口,她低头拿出药给人撒着,重新包扎一遍,“你先不要放他出来。”

    一出来这家伙必定作妖,就一个晚上,能把手搞成这副模样也真叫人头疼。

    “妻主,我不知道能阻拦多久。”许知久顿觉自己麻烦,有些沮丧,“抱歉妻主。”

    许知久不明白身体里另一个人格为何只顾着思考自己,就像另一个人格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愚蠢大度一样。

    他垂头,咬唇独自吞下难受。

    白切黑隐隐有走向极端的倾向,姜眠决定先治治他,总不能真被这个家伙上房揭瓦。

    姜眠见榻上的人还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脸,哄着人,“没事,你乖乖休息,然后我们定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暗号,好吗?”

    “妻主定这个做什么?”

    许知久被揉也不恼,只是乖乖眨了眨眼睛,主动贴在对方的手心上,而后明白了姜眠话语里的意思,答应下来:“好。”

    “那知久想一个吧。”

    无非是白切黑上一次假装温柔系人格让姜眠没发觉,从而导致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判断能力。

    许知久这下认真思索了起来,眼眸里都是纯净的眸色,“不妨妻主伸手,我就按一按食指可好?”

    是肢体动作的暗号。

    姜眠觉得可以,她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这下见到白切黑后,为了避免对方进行伤害他自己的举动,就别怪她辣手摧花把人捆起来。

    虽然是笨办法,但架不住有用。

    “妻主今日要出门吗?”

    “不要,我陪着你。”姜眠摇头,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不如我们一起出门逛逛平庆?”

    许知久:“可以吗?”

    对于姜眠的过去他当然是好奇的,以往便听闻姜眠说过平庆玉安县的一些事情,现如今到了平庆,他自然是想要多了解妻主一些。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陪妻主出门一趟,至少在这里,外人不知道妻主的身份,他能安心做他的正夫,不会有人再冷嘲热讽。

    “当然啦,不如现在走吧。”

    姜眠是实打实的行动派,约定好的事情立刻就开始安排,也不会耽搁太久。

    面对姜眠的果决,许知久犹豫的性格也变得直接起来,他很快就点头答应,随后侧头看了眼镜子里自己泛青的眼眶。

    与姜眠一同出门,他下意识去在意自己的衣着外表。

    “妻主,我可以换一身衣裳吗?”

    “嗯,那要穿厚一点,虽然回暖了些,但天还是冷的。”姜眠说着便给自己也加了身外袍,“那我在外面等你。”

    “妻主在软榻等一会就好,外面冷。”许知久拉住了她要走的动作,示意她在屋子里就可以。

    只是换下外衣,确实不用这么注意细节,于是姜眠留了下来。

    第58章 第58章 不要乱动

    耳边不断传来衣衫布料的声响, 姜眠目不直视盯着氤氲的茶水,完全不受影响地端起来试了试温度。

    温热的茶水从她的喉咙滚下。

    雾气在眼前散开,许知久的指尖顺着衣襟往下拉扯衣衫, 没一会就换了身衣裳,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姜眠看着他倒腾, 就连妆奁也展开来, 挑挑拣拣的唇色胭脂在手里端详着,温如玉的眼眸显然缠绕着纠结的神情。

    “这个。”姜眠给出建议。

    她推过来的胭脂无论色泽还是色调都恰好算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颜色。

    许知久眉眼软了软,顺从地拿起胭脂染色,见姜眠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由有些停顿,“妻主, 我好了。”

    原本准备好的红妆也被重新放回妆奁, 姜眠从他脸色读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情绪,于是按住他的动作, “都拿出来了, 就描一下吧。”

    他有一段日子没有再碰花钿,如今只是目光触及,就有些神情恍惚。

    梦中的记忆在此刻重合。

    她的指尖压在许知久的下巴处,使得漆黑的睫毛禁不住颤动,呼吸也随之停滞一瞬, 所见就是对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视线温柔有力, 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一般, 将他的底色全然看穿。

    他的睫毛再次颤了几下,喉咙莫名生出干涩口渴的感觉,这里若即若离的距离搅得心神不定, 只有眉心被精心抚过。

    许知久抬起落在凳上的指尖,攀附住对方的袖口,对面的少女分出来一点心神,漫不经心扫了眼他的小动作,叮嘱一声:“别乱动。”

    呼吸变得困难,犹如刀尖抵住了性命的豁口,让他紧张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为好,于是只能任由对方摆弄。

    新鲜出炉的花钿精巧勾勒,将墨色公子的温雅气质一笔带了出来。

    “好了。”姜眠停下来,把东西重新收回妆奁里,将夹层关上。

    她托着一轮清月的镜子出现在许知久面前,将额头上的花钿映照,如玉轮般白皙的额上出现一抹红迹,让人忍不住注意到这颜色。

    许知久悬停在空中不动的手在听到她话后才动弹起来,腕骨处的翡翠玉环往下,握住对方的指尖就没有再动。

    姜眠这才发觉原来只是要牵。

    她不免笑了笑,指尖轻蹭了下,这才继续道:“走吧,顺路给阿父他们也买点礼物。”

    正值夜雪消融,古木参天,枝头冒出新嫩的芽,晨晖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恬静,街道上喧嚣的人群将过道占满。

    不比京城繁华,平庆地段小却也五脏俱全,上到胡人用的珍珠洋镜也有,下到颗颗粒粒的米粟。

    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安排马车送回府,姜眠和许知久一整天都在外面,只有络绎不绝添置的物品不断送进家里。

    姜侧夫对着前厅一大堆的物品不由头疼,“这孩子,怎么乱买这么多的东西。”

    桓雨的情绪自从昨天回来后就有些奇怪,时常走神,面对姜侧夫的话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接话。

    “是太累了吧,小桓不妨回房间休息会,辛苦你帮着一起清点。”

    姜侧夫关心他的状况,握住他冰冷的手腕又是一阵感慨,“不会是受了风寒吧?小许那孩子也受了冻,这鬼天气,还是要多注意,我叫大夫给你看看病。”

    “不碍事的,郎君。”桓雨面对姜侧夫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毕竟被划清了身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借口跟着人去京城。

    “今天眠儿也是乱来,明知小许伤寒还未好,居然还带着人出去受冻。要我说,不如让你陪着眠儿一起。”

    姜侧夫完全把桓雨当做了囡囡的夫郎身份,他不好意思让姜眠抬桓雨的身份,但在他的眼里,桓雨也是很重要的人。

    这些年他都是和桓雨在一块,孩子什么秉性他也一清二楚。

    见桓雨情绪不佳,姜侧夫忍不住联系了下昨天的事情,将桓雨失落的情绪收入眼底,于是把人拉进房间里,只剩下来他们两个人,“小桓,你和我实话实说,是不是眠儿对你不好?”

    姜侧夫轻皱着眉头,很关心他的感受,这也让桓雨更不好开口,总觉得自己愧对了姜侧夫的栽培。

    桓雨摇头:“没有不好,她对我很好,郎君误会。”

    “你要是哪里受了委屈就和我说,别藏在心里让自己不舒服,桓雨,我不只是把你当做囡囡的夫郎,你更是我的亲人。”

    姜侧夫这句话不是假话,两个人相依为命十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桓雨想说的话不断咽下,但看着沈众不断鼓励他的眼神,终究是没有隐瞒下去,“姜姑娘说她会把我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弄错了。”

    姜侧夫看着他久久没有出声,久到桓雨都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他有些愁容叹气:“对不起啊小桓,眠儿和你的事情我不想太多干涉,孩子大了,强求不来。既然如此,你不如和我一起留在平庆吧。”

    他不想逼迫任何一个人。

    桓雨长时间以眠儿夫郎的身份自居,从而有正当的理由照顾他,现在却没有得到该有的身份,沈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他。

    桓雨:“好,我听郎君的。”

    面对桓雨逆来顺受的情绪,姜侧夫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桓雨来跟着他一起吃苦。

    水患的事情仅仅耗费一周便被解决,一连串的关系被拔根而起,北镇抚司快马加鞭将人证物证递交到朝堂之上,凡是上面记下的官员都无一幸免,纷纷弃卒保帅,断尾求生。

    国库变得充盈,朝堂上也大洗牌了一次,早朝的人都变少了。

    民愤激慨,十几年死伤无数的大水居然是因为信息交接的疏忽所致,还让受难的人背负冤案葬身。原本只能与贼寇为生的官员亲属也出来为当年的事情作证。

    众人都知六皇女特意为了十几年前的案情平反昭雪,纷纷前来送别。

    朝堂内风声鹤唳,杯弓蛇影。

    毕竟被拖下水脱层皮的人大部分都是大皇女党羽里提拔起来的人。

    好不容易重回朝堂的大皇女:?

    这件事情她当年都不清楚,怎么这在外养病的六皇女会突然回到平庆,难不成是特意针对她的?

    顿时朝堂里所有党羽的人都安分了许多,也不互相使绊子了,只一心盯着冒头的六皇女。

    而在朝堂里被不断夸奖的姜眠却有些犯困,早朝上她打不起精神,对皇位上的陛下没有太多感情。

    从她查出来的水患里被扣押的人,与股肱之臣有关,但圣上也不过是重重抬起轻轻放下而已,甚至还借此事收回了一部分的军权。

    感觉被利用了,但在朝堂上被利用才是常态。

    无非都在计较着自身的利益得失,完全没有提起十几年骇人听闻的水患死伤多少,麻木不仁,蔑视众生的态度面目可憎。

    她侧过头看了眼激昂要赴死的大臣,还想狡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陛下……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手底下人一时糊涂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发生,还请陛下对夜侍郎高抬贵手。”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大概是因为刚刚被判死的人是她的亲属家人。

    姜眠收回视线,看向座椅上的人。

    圣上的威压怒火压在所有人的身上,跪拜的大臣们皆不敢出声,皇帝甩袖离去,也代表她的请求无用。

    悲愤交加,当初的小官如今在朝堂好不容易有了一席之地,对把她们拖下的六皇女恨之入骨。

    但凡传出来一次刺杀之事,民意愈发激昂,恨不得将那些攀咬落狱的罪臣们啃食殆尽。

    罪臣都被拖至平庆游街示众,这才稍微安抚住民意,毕竟当初落了大水的民众现在遍布各个地方,传起来消息也快得超乎想象。

    桓雨跟着六皇女的马车一起入了京。

    姜侧夫思来想去找姜眠问清楚当初的状况,得知连暖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转念一想,让桓雨跟着出去享受下京城的风貌再回来也无妨。

    毕竟桓雨看起来是想走的,姜侧夫不想强留下人,现在的做法两全其美。

    桓雨看起来对京城很好奇,但他更多的时间都是跟在花昀和许知久身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姜眠真正的身份。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六皇女事情,桓雨也有所耳闻,回来一问才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就是六皇女府。

    对姜眠来说,多带一个人等同于多一份暴露身份的风险,但她不想驳了姜侧夫的意思,所以还是把桓雨带了回来。

    姜眠不相信桓雨,但相信姜侧夫。

    桓雨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是遮掩不住的惊惧,跑去上学堂都不肯再与姜眠碰面。

    学堂的事是许知久提议的。

    桓雨连读书认字都有些勉强,一听要去学堂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一直不愿意去学堂,恨不得打道回去,现在居然愿意跑去学堂了。

    “他吃错药了?”姜眠挠头。

    许知久看着有些无奈,“小孩心性,过几日就好了。”

    “你们的关系好像很好?我每次回来都能看见他往你房间跑。”姜眠握住他的手,扯了扯他的指尖,“知久你不会有了朋友忘了我吧?”

    许知久垂眸,视线落在指尖被捏出红印的地方,认真回答:“不会忘了妻主。”

    哪怕知道对方是在故意逗弄,他仍不假思索地回应。

    第59章 第59章 没吵架

    弦月悬空, 四面寂静。

    漆黑凌乱的头发四散铺开,长直的垂落触碰到地面,病态倦态的瞳孔深黑, 勾着几丝难捱的冷漠。

    那人冷嗤一声, 手中绑着束带, 与面前的人对视, 刺骨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对方。轮廓分明的面容全然撕破了伪装,由内到外散发着压不住的戾气和不安。

    对姜眠的话充耳不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妻主要捆多久?”

    他半眯起眸子,唇瓣挂着戏谑又难看的笑容,“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难不成要一直这样捆着我?”

    他动弹半分身子,贴在少女脸侧状似亲昵地拉近距离, 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挑衅。

    姜眠往后隔开距离, 检查了下结实缠绕着的棉布,这才抬起眸子看他,“嗯。”

    她的情绪始终温和。

    “为什么?”许知久开口问。

    大概是不明白自己的威胁这次为什么会不起作用,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会这么区别对待。

    怒气和不甘已经充斥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明明他才是受苦最多的人, 凭什么姜眠最在意的是身体里另一个人。

    越这么想许知久眸色越阴晦。

    “你做错了。”姜眠眨了眨眼睛,将他衣裳上不小心沾上的白絮拍开, “因为桓雨, 你又威胁他?”

    “我没做错。”雪白的颈露出几分青筋,许知久重重侧过去头,眼底的情绪失控, “他有没有说过,妻主的偏心真的很明显。”

    紧跟其后的是他讽刺的一声笑,“不过他占了好处,大概觉得很公平吧。”

    姜眠被他的态度弄得头疼,屈起来指尖按住他的下巴,把人重新扳回来,“所以你不否认你做的那些事。”

    “我做什么了?”

    许知久咬着尾音一字一顿说出口,咬牙切齿地像是盯着咬住脖颈的猎物一般狠厉,“我会做这些,难道妻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他快被折磨得疯了,而始作俑者却始终看不到他的挣扎一般冷血无情。

    “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少年漆黑的睫毛轻轻扫了扫,将那晦暗的视线曝光在月光下,被束缚的手腕因为他扯动而勒出红痕。

    “不如我以死谢罪可好?”

    他的嗓音又冷又狠,仿佛见证了对方的冷酷后死心一般,朝着案桌撞去。

    明明知道哪怕姜眠不在意自己也会在意身体里另外一个人,但被抱住后许知久的怒火终究是平息了一点。

    姜眠把人接住,对方重重地磕在她的肩上,以至于她的手臂被案桌压住,疼痛感蔓延。她叹气,把人控制住,“没有到这个程度,听话一点。”

    怀里的人停了一瞬,又不死心地把头重重磕在她的肩上,狠心隔着她的衣襟咬住小块的肉。

    久违的被攻击。

    自从和人好好摊牌后,白切黑很少再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姜眠抬手按住对方的脸颊,戳了戳:“不如先松开,我们再商讨一会?”

    难不成是因为生病所以放大了情绪?

    姜眠确定白切黑并不知道桓雨差点做小侍的事情,但现在这情况,看起来白切黑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和桓雨没什么。”她解释。

    “哦。”

    许知久依旧生气,只是松开了嘴,与姜眠隔出来一段距离,冷着眸子语气始终不好,“我自然是相信妻主的。”

    姜眠欲言又止,她总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对着生病的许知久说不出口。

    她对许知久,不可否认会更偏向于是对温柔系的许小公子,但其实眼前的人也是许小公子。

    她确实不应该厚此薄彼,可温柔懂事翻肚皮的小猫性格,她真忍不住额外分出心神去逗弄。

    灰暗的气息萦绕在少年的全身,仿佛宣告着彼此间不可磨灭的隔阂一直存在,将她们彼此分割开来。

    姜眠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怎么,妻主准备打发我走了?”许知久扯唇低头看了眼自己材质极好的衣裳,轻笑,“妻主舍得他?”

    “没有要你走。”

    姜眠说着就把人揉进怀里,然后按了几下他的眉心,尝试把阴郁的气息全部驱散。

    怀里的人瞳孔里剩下来茫然,大概是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是为了什么。

    “流了很多血不难受吗?”姜眠循循善诱,直到把怀里人的脾气给揉没了,“下次做什么事情你要和我提前说清楚,不可以乱来。”

    “哦。”许知久在她怀里应声,还是一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表情。

    姜眠自认是好脾气,从一开始的好说歹说到现在不断地安慰,她想要的不过是与人好好沟通。

    但对她的话,白切黑完全不信。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姜眠唇瓣微抿,把人的头发用指尖顺手梳理了下,字正腔圆,“先说那天的事情,是你自己误会,解释也不听,对吧?”

    一说起之前的事情,许知久的视线就变得幽深起来,一副被抛弃可怜的模样看得人心疼,让姜眠都不好再说他。

    她叹气:“这件事到此为止。”

    许知久的眸子深不见底,听到她这样的话也没有变化,只是在她怀里安分的没有动作。

    “至于区别对待,你们性格不一,相处模式不一样很正常,也确实是我分配不均,保证没有下次。”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怀里的人轻嗤一声,不满之意从鼻尖溢出来,没一会就又埋进了她怀里不肯做声。

    腰被他紧紧扣住。

    刚刚还发狠要闹脾气的人在怀里安静得不像是同一个人。

    “小久,别生我气了。”她抱住人,抬手揉着他的发顶,“原谅我吧?”

    明明想着让白切黑改正性格,但一见对方落寞委屈的模样,姜眠不得不改变主意选择哄人。

    难办。

    炉火香薰还点着,鼻尖都是少女环绕的气息,对方的双手堪堪揽抱着腰间,又是温软的态度,语气还带着几分纵容的柔和态度。

    许知久撇了撇嘴,情绪缓和:“嗯。”

    但他还是生气,只能咬着对方颈部泄愤,像是在让对方能够更深刻关注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姜眠被他咬着,莫名有些习以为常。大概是白切黑动不动就咬人,她微挑眉,就任由怀里的人胡闹。

    教育不成,反倒让人主导。

    姜眠指尖揉着他的脸颊,百感交集:“那我们和好了?”

    在她怀里乱来的许知久这才停下动作,睫毛掀开,“我和妻主何时吵架了?”

    “好,没吵架。”姜眠垂眸,安静地解开他手腕绑着的白色绸缎。

    “就只会绑我。”他小声嘟囔一句,看着挣脱束缚后的红色痕迹又不满了。

    姜眠把人绑着纯粹是担心他又趁着自己不注意做出来什么事情。

    见他皱眉看着手腕,姜眠干脆伸手帮忙揉了揉,把人从怀里松开,“不早了,我陪着你休息,现在躺好。”

    外面高枝挂着月亮,天色确实暗沉。

    姜眠先一步地躺下来。

    原本温柔系人格开口说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就提议让白切黑现在出来,事先安排好一切把人捆起来才好和人谈判,毕竟姜眠也担心人闹脾气跑出去。

    现在好说歹说也是让人听话了点。

    “妻主。”

    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一瞬,对方毫不客气地扯住她的指尖,往自己冰凉的衣襟拉近,语气自然,“几日没有出来,妻主可曾有想过我?”

    姜眠眉心一跳。

    原本平躺的身子侧身,把盖在他肩下的被褥拉上去完完整整盖住,不动声色问:“你怎么知道过了几日?”

    “这里是京城府邸,上一次醒来是在平庆。”许知久不咸不淡地说着,用额头抵住她的眉心,睫毛轻轻颤动,“妻主,这点分辨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同时他也明白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有多难受和不安。

    大概是另一个人没有按照规定,占据了自己的时间,但显然那种傻子性子的人会这样做是得了姜眠的授意。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醒来后才会这么生气。

    “你之前答应了我不会再威胁……”姜眠的话停了,被面前的人给生生贴住了唇。

    生涩而又不知深浅。

    许知久咽下对方的声音,指尖握着对方的手不断牵引至自己的腰间,半晌后松开距离,唇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润。

    “我也知道错了。”

    他果断而又迅速认错,快到姜眠还没有把算账的话说完。

    刚才闹脾气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软和,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眠噎住,指尖一片柔软,于是只好把搭在对方腰间的手更用力地收拢了些,贴住他的脸颊无奈蹭了蹭。

    “嗯,那早些睡吧。”

    说完便放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呼吸交错,许知久冰凉的身体也变得温热起来,他的呼吸不免急促了些,只觉得这样的距离还是不足够。

    一想到有好几天没有与人亲近,不知道姜眠与那个人做了些什么,许知久心情又糟糕透顶。

    他抬手放在对方脖颈处。

    姜眠掀开眼皮,凭借微弱的烛光看他,语气温和:“要做什么?”

    脆弱的脖颈一掐就断,她还没细纠,许知久的手就已经探入对方的衣襟,绸缎的衣领翻开,露出里面的肤色。

    除开他咬下的痕迹就再无其他。

    许知久糟糕的心情好转。

    回应姜眠的是埋在颈窝乱蹭的软唇,对方似乎在焦躁不安地汲取暖意,冰凉贴着锁骨打着转,勾着人心痒难耐。

    姜眠被他弄得也无心入睡。

    扣住对方腰,在唇角处落了好几下以示安抚,“再乱来,就别想休息了。”

    第60章 第60章 初见副人格(梦境1)……

    墙体破损。

    冷风如刀割钝肉般凌迟, 一点点接触在少年的早已满是血迹的身上,后又倒灌入他的袖子里,顺带随着滴落的血迹一同打在他的腹部, 带来的是一道快入冬的温度。

    地上的褐色锁链又汲取到鲜红的血液, 莫名有几分娇艳欲滴的美感。

    细长的缠绕住他的脖颈好几圈, 以一种极为羞辱的姿态将他锁住。

    墨色的发丝尾梢都是粘稠的血液, 有些甚至凝成一团杂草般的黑红,邋遢脏乱的头发硬生生把他的容貌给拉低几分。

    他重重地咳出几口血,眼前的人还不知轻重地踩在他的腿上,似乎要把他弄成残废才肯罢休。

    她居高临下:“确定不把钱拿出来?”

    少年的手脚均被捆住,只是宽大血色的衣袍完美遮挡,从而看不到半分。又因脖颈距离墙壁的锁口距离很短, 脖颈也被勒出血迹, 这才没了反抗的可能。

    他眼底阴冷几分,并不作答, 因为锁链的长度致使他连一个简单的侧头都变得艰难。

    血色的衣裳早就乱了分寸, 无助且茫然地露出遍体鳞伤的身体,似乎只是一具失去生气的躯壳。

    对方见他没有反应,气急,只得重重抬起的手即将落在脸颊,少年这才有所感的颤动着睫毛, 正准备趁极少接触的时间反击。

    手到了中途转了个弯。

    他脸侧被一阵迅猛的风掀过,引得发丝都被吹起几分。

    即便对方中途停止折损羞辱, 也不能减少底下束缚的人对眼前人的怨恨和仇视, 只是力量悬殊,他连温饱都无法满足,怎么可能是对手。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迎接的会是对方温柔地触碰他的脸颊, 紧接着他整个人被人按入怀里。

    他奋力挣扎起来。

    血色的污浊瞬间又乱又快地全落在少女身上,对方还一味蠢笨地揉着他的头,哪怕他已经极力咬住眼前的东西。

    可惜只是对方厚重的衣裳,就连疼痛都没有传达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主动投怀送抱。

    “弄疼你了吗?”

    抱着他的少女还在自顾自说着话,似乎将他置于这种境地并非什么罪孽的事。

    可许知久现在毫无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嫌恶的皱起眉头。

    姜眠安慰几声后,正要起身,却发现小可怜黏人的紧,扯着她的衣物,大概是不舍得让她离开。

    来不及细思天降的恋人是从何而来,她被美色冲昏头脑,只弯着眸揉怀里人的头,“好了,我先给你松绑。”

    只当自己和恋人是在玩什么禁忌游戏的姜眠完全忽略了对方眼底的恨意,她又哄了几声,底下人这才僵硬着脸松开怀抱。

    钥匙并非纯银纯金的东西打造,而是用粗制滥造拴住畜生的缩小版铁链,锁住的地方已经有好多的血迹。

    姜眠迷茫一瞬。

    这伤口怎么和真的一样?血浆闻起来味道也很奇怪。

    她头疼地望着锁孔,目光停滞,思索起来,问底下的人:“钥匙呢?”

    “你问我?”玉树芝兰的人冷笑一声。

    再怎么迟钝,姜眠也该反应过来眼前并不是什么情侣游戏而是真的被虐待。

    天杀的,这谁做的?

    美人眼皮一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地面,钥匙上覆盖着灰扑扑的一层,隐约还能看出来齿形。

    姜眠走过去,稀里糊涂拿起来钥匙,随后先帮忙解开对方脖颈处的钥匙孔。

    底下的人视线就像是能杀死人,姜眠挠头,也没搞清楚缘由,安静的开锁,清脆的转动声在厨房轻响。

    一瞬间姜眠就被扑倒在地。

    貌似被巨型狗狗袭击一样,黏人又爱撒娇,一直在怀里蹭她。

    貌似老婆有些太热情了?

    姜眠按住他的头安抚一下,有些陌生和不适应,虽然自己的潜意识一直提醒这是自己的老婆,但总觉得有些突然。

    “先不蹭,还有锁没解开。”她安抚着说着话。

    底下的人却始终想要过来蹭她的脖颈,却被姜眠一次次地按在衣裳下,他的嘴唇最高触碰的地方,也仅仅到领口。

    姜眠稍费力抱着手脚束缚的人起来。

    “不闹,听话,我先解开。”她又拍了拍怀里人的头,察觉到衣裳都被热情地咬破了些,略无奈地安慰,“等一下再蹭。”

    姜眠这才把他手脚的铁链都解开。

    奇怪的是刚刚还黏糊糊的美人一被松开就彻底和她拉远了距离,好似她是妖魔鬼怪一样恐怖的存在。

    自己衣领都被咬成碎布,最上面的扣子依稀露出少部分白皙的皮肤,被狠狠蹂躏了一番。

    那不成是老婆受伤严重,所以怪她救驾来迟了吗?

    姜眠还想有逻辑地走下去,就见角落里柴火旁蜷缩成一块的美人不断打量着自己。

    “夫……郎?”姜眠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拗口,随即立刻改了称呼,“小久,你刚才怎么被捆起来了?”

    美人观望的视线瞬间转变为愤怒的瞪眼,而又才冷静下来。冷漠机械的审视着眼前突然转变的人,他始终憎恶痛恨眼前的人。

    “你不知道?”他的嗓子有所损坏,像是许久未说话一样,如刚才一样的沙哑。

    “不知道。”姜眠摇头,随后往他的地方走近一点,“给我看看你的伤,痛不痛?”

    许知久瞬间警惕。

    大概是觉得对方会有更为恶毒的手段等着他,例如撕开新好的伤口,又或者是撒上一把粗盐。

    “小久,是生我的气了?”

    姜眠一靠近面前的美人就往后缩,明明后面是墙还是浑身发抖地后靠。

    被吓得很厉害。

    “我不痛。”许知久急促开口,不想让眼前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摸不准姜眠是什么鬼把戏,只能拼命摇头。

    姜眠停住步伐,心想老婆在闹脾气自己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妙,所以停住脚步,与人保持距离。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姜眠蹲下来,与人视线齐平,语气柔和。

    美人又是摇头拒绝。

    姜眠看了看屋子的布局,思索了下,起身四处翻找,见有门就直接推开,破旧的家里没有存放太多东西,但姜眠还是能找到涂抹伤药的东西。

    缩在角落的人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姜眠每一次看过去,都能感受到美人炙热且专注的视线。

    “来,我给你涂。”姜眠手里是刺鼻的药水,她靠近了一点,觉得给恋人上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下意识的想法驱使她立刻行动,也没有了再思考,就把紧缩的人抓了过来,强行撒上药。

    又见美人面露难色,一副泫然欲滴的娇气模样,她只能解释,“不用药不行,等发烂后会好不起来的。”

    此话一出,底下人这才停下挣扎,但涂着涂着就总会冒出来几句“假惺惺”“要你管”“都怪你”之类的话来。

    在姜眠眼里,跟撒娇没区别。

    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会让她上药越来越轻,最后停下后干脆把药推给他,“其他地方的伤口,你也这样涂,学会了吗?”

    出其不意的安静,刚才还随机刷新的声音彻底停了,姜眠目不转睛看着他。

    许知久察觉到她的视线,恶狠狠地回瞪了姜眠一眼,半点也没有因为她上药而改变自己的看法。

    好半晌他才开口:“没钱了。”

    他猜想姜眠是想软化态度哄骗钱财,于是眼神也变得更幽深起来。

    阴冷憎恶,满脸恨意的人在姜眠眼前,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她只以为对方是一位清冷漂亮有点小脾气的小美人,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闹情绪很正常。

    姜眠疑惑看他:“缺钱?”

    她这才低头在腰上摸索起来,握着荷包,掂量了下重量,然后和那些药放在一起,语气温柔,“拿去用,不客气。”

    标准化的笑容露出几颗牙齿。

    缺心眼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好像突然变傻,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态度就算了,甚至把自己最喜欢的钱财拱手让人。

    许知久怀疑地打量着她,但还是伸出手上的指尖勾住荷包系带,当着她的面拆开,心情无比紧张,生怕眼前的人又要发狠来抢。

    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

    拉开系带,荷包里只存放着几十个铜板,他全部一股脑地倒出来,荷包瞬间空瘪起来。

    这点钱,哪怕是去赌一把都够呛。

    其实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能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手里抠出来银钱,也算是好事,他这才将错就错地打开荷包。

    原本哀怒仇恨的眼瞳空洞无神一瞬,很快又恢复原状。一接触到对方安静柔和的视线,他就有种鸡皮疙瘩起来的感觉。

    仇恨深深嵌入骨髓之中,刻下的痕迹太多,他怎么可能放下。

    美人没一会将铜板全部埋在脏乱的干草里,又一脸嫌弃地将荷包扔回姜眠的手里。

    “还有吗?”他问。

    莫名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姜眠回神,抬眸看他。

    美人停住动作,抖了抖睫毛,唇线抿直,却还是强撑着颤抖着要低下去的脖颈不肯作罢。

    “我找找,你等会。”

    姜眠也不知道自己把钱放哪里去了,于是重新在身上翻找起来,从衣衫里好不容易摸出来两块碎银,乖乖交给对方。

    这下一点都没有了。

    从上到下,姜眠把能藏银子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所以目前是全部都交了。

    倒不是她恋爱脑,但是老婆一身伤,问自己要点钱去治伤,她当然要倾尽全力,总不能要人跟着自己吃苦吧?

    “这些够用了吗?”姜眠也不清楚这些钱能买多少药,但家里的情况貌似很差劲,她也掏不出更多的钱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