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窗外墨蒙蒙的,不见日月,唯有风雨。一窗之隔,似乎将一切喧嚣都掩去。
床榻上,男人压着身下的少年,细密的吻落到脸颊上,轻柔而怜惜,想将泪吻干。
然而泪水源源不断,吻去了又从眼角溢出,滑落到枕间。
“遥遥……”
裴寂不知他为何哭泣,心中疼惜。掀开床褥想要下床,宋北遥一把拽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你去哪儿?”
他俯下身,亲了亲少年眉心:“去点灯。”
“点灯作何?”
“我想看见你。”
手这才松开。
裴寂走到桌旁,点燃烛灯。烛火幽微,暖黄色的柔光在屋内倾泻,顷刻将黑暗驱散。
宋北遥眼前蒙了一层水雾,看什么都恍惚。他揉揉眼睛,偏过头,目光落在男人赤.裸精悍的身躯上。
这是一具堪称完美的身体,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血脉喷张,暗藏着长期习武的寸劲,与人打斗厮杀时分外利落强悍。
随着裴寂走回床榻边,可见宽阔的胸膛下方,有一条刀剑留下的疤痕,十分明显。再往下,掠过利落紧实的腹肌,是令人咋舌的蓄势待发。
宋北遥不由咽了咽嗓子,眼泪顿时就止住了。
从亲眼目睹这个人死亡,到现在,他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裴寂死。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死。
裴寂掀开床褥,重新躺回宋北遥身旁,半撑起一条手臂,将人圈进怀里。少年依旧纤瘦,后背能摸出清晰的骨骼轮廓。
这是裴寂第二次见宋北遥哭的模样。
那双漂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里面蓄满泪水,白皙面颊上布满泪痕。眼尾和鼻尖都哭得通红,面色却淡淡的,看不出过多神情。
他掩饰得很好,让人不知道他是因为悲伤而哭,还是因为别的。
“遥遥。”裴寂抚上宋北遥的腰后侧,轻轻按揉着,嗓音低沉,“在做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何会哭?”
宋北遥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摸上裴寂胸口下那道凸起的刀疤,指腹反复摩挲:“疼吗?”
裴寂肌肉紧绷,喉结滚动,握住他的手:“不算疼。”
“当时为什么要拦那一刀?”宋北遥看着男人英挺的眉眼,“你很有可能会死。”
“没想那么多。”裴寂凑过去,吻上他的唇,“我不想让你有事。”
“因为不想我有事,所以才一直将我关在你的寝殿内,用那般强势的态度对我?”
宋北遥终于问出心中在意已久的问题,“你可知我不情愿。”
裴寂停下了吻,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良久,轻叹一声:“红袖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他将人紧紧拥入怀里,缓缓道,“我害怕失去你,只能用一切来保护你。后来红袖告诉我,你是裴铭派来的细作,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宋北遥微微一顿,问道:“在想什么?”
“想杀了你。”男人的嗓音格外低沉,“可那日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有一种情绪,比恨更加浓烈。”
宋北遥道:“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解释,我不是……”
“遥遥。”裴寂打断他,“我知道你未曾给我下毒。你受制于裴铭,所做一切非你本意。”
“那日你说去给我端药,一直没有回来。我撑到傍晚,他们才敢告诉我,你离开了。”
“你怎么忍心三番四次这样对我?”
裴寂说完后,吻上那双唇,发泄一般凶狠,像要将人拆吞入腹。
宋北遥的眼泪再次从眼尾滚了出来,打湿两人缠绕的发丝。
他哭得太安静了,裴寂心疼不已,逐渐放缓那个吻,手在少年纤细的腰背游移。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粗糙的茧子,指尖一路往下,来到臀间。
“嘶……”宋北遥轻轻倒抽一口气,叮咛一声,愈发勾起熊熊火焰。
裴寂的吻一路往旁,来到耳侧,轻轻含住那枚小巧精致的耳垂,厮磨,粗重的呼吸声尽数灌入宋北遥耳中:“难受吗?”手下却是不停。
宋北遥后脊一阵酥麻,不适感又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他竭力克制着排斥,勾住裴寂的脖子,轻声喘气:“不难受。”
手离开后,裴寂直起身子,垂眸看着宋北遥。
少年的脸颊两侧染上红晕,眸中水光潋滟,春.潮涌动。眼尾烧成了樱桃红,泪水一串串滑落,显得有些无辜。半张开的嘴唇被吻得滴血般鲜红,一丝津液勾挂在唇瓣上,又撩人至极。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无数个漆黑的梦中,都在渴望拥有这个人。
裴寂低头吻上那张唇,一点点缓缓,脖间青筋因忍耐克制而根根暴起。
“遥遥。”他沙哑的嗓音混入越来越深的吻中,“你心里可有我?”
宋北遥攀住裴寂后背,疼痛让他紧紧攥着床褥。“裴寂。”他被吻得声音轻颤,“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裴寂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唤我什么?”
宋北遥轻声呢喃道:“夫君。”
“再喊一遍。”
“夫君……呜……”撑到极限,他的呜咽声顷刻被封入裴寂吻中。
起初如浅尝辄止般温柔,待适应过后,便是惊涛拍岸的猛烈。
裴寂直起身子,望着床榻上的人。少年气息破碎,双眼失神,凝白如玉的肩颈、胸口全是他布下的红印。
强烈的视觉冲击下,裴寂感受着对这个人的占有,心中的满足感前所未有。
他勾住少年窄瘦的腰,将人一把抱着坐起。这一变动,让两个人都喟叹出声。
宋北遥咽下一声低.吟,脑袋抵在裴寂脖间:“轻点。”
一头垂在腰际的乌发不停上下晃动着,他渐渐地蜷起了脚趾。
裴寂单手托着宋北遥,另一只手扣在他后颈,吻上那张唇,再次问道:“遥遥,方才为何哭?”
宋北遥的声音断断续续:“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关于什么的梦?”
“关于你……”
话未说完,他突然轻呼一声,尾调发颤,指尖抓了一下裴寂后背。
裴寂很快察觉到他的变化:“是这里?”
“别!”宋北遥的额角有汗珠滚落,浑身都软了下来。
裴寂却不肯放过他。
“夫君……”少年不断喘着气,唤出了声,反复的刺激让他语调带着央求。
裴寂的手钳在他腰间,看着宋北遥仰起纤细的脖颈,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情.欲,口中不可控制地溢出平日不会发出的声音,红潮从脖间涌上脸颊。
最后卸了力,宋北遥朝后倒去。裴寂立即揽住他,将他放平到床上。
“遥遥,你真好看。”他轻轻吻了下宋北遥的唇,抽身下床,披上衣裳。
宋北遥尚在余韵中,还未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他心头瞬间愣住。逆转时间前,两人易容的时候,裴寂也这么说过。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起,他迅速撑起身子,想要下床,一阵酸痛的撕裂感袭来,他再次倒在床榻上。
裴寂已经很温柔了,他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伤。
“夫君。”宋北遥唤了一声,嗓音嘶哑。
他看到裴寂走到一处,不知取了何物,很快就折返回床榻边。
裴寂的面庞背着光,大片阴影笼罩下,轮廓有如刀刻一般,英气逼人。
他朝宋北遥摊开掌心,里面放着两串红绳系着的玉坠子。
仔细一看,一块玉坠是锁的形状,另一块是钥匙。
“这是……”宋北遥怔怔地看着两块玉佩,没反应过来时,裴寂已经将其中那块玉锁系在了他脖间。
冰凉的冷玉触到肌肤,他心头一颤。
“这是那日花朝节买的,原本想等封后时再给你。”裴寂将另一块玉钥匙放入他手中,俯下身来,“遥遥,帮我戴吧。”
宋北遥握着手里的玉佩,只觉沉甸甸的。他给裴寂系上玉佩时,屋门被敲响。
“主子,卯时了,咱们是否出发?”是青霄的声音。
裴寂刚要起身过去开门,宋北遥立即攀上他肩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夫君,我们再做一次吧。”
温热的手掌抚上他后背,裴寂用床褥裹到他赤.裸的身上,嗓音沉沉:“不做了,我们准备出城。”
“可你刚刚还没有……”宋北遥的手往下探去,“不急于这一时,等雨停了可好?”
裴寂呼吸一顿,抓住他的手:“早些出城好。”
宋北遥心知如何都说不通,直接掀开床褥,跨坐而上,口中发出一声高呼,声色婉转甜腻。
裴寂闷哼一声,一手捂住宋北遥的嘴,无奈道:“遥遥……”
门外,青霄略显慌张的声音再次传入:“属下无意打扰主子!属下告退!”脚步声渐渐远去。
窗外,暴雨和惊雷声交织,不止不休。
裴寂将宋北遥翻身压到床榻上,覆了上去,不断亲吻他光洁的后背:“你今日很不一样,做了什么梦?”
宋北遥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寂从他的后背吻上耳侧,冰凉的玉佩落在他脖间。
良久,就在他要虚脱时,裴寂掰过他的头,狠狠吻了上来。
一瞬间,灼烧般的刺激让他头皮发麻。
裴寂退出后,想起身离开。宋北遥虚弱无力地勾住他:“夫君,我们再来一次吧。”
“……遥遥,你经受不住的。”裴寂吻上他脸侧,“先休息,晚点我们出城。”
“别出了……”宋北遥眼皮沉沉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系统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宿主,现已检测到男主裴寂死亡,是否消耗100气运值重启今日?”
宋北遥心中一寒,猛地睁开眼。
他已然不在客栈当中。在他面前,端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眉目清朗的白袍僧人。
一双眼睛不见悲喜,静静盯着他,像是探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第62章
暴雨和狂风肆无忌惮侵袭完这座城池,留下满地残损。阴云遮蔽天日,一切都笼罩在阴暗中,阴森又诡异。
人影被长廊的微弱烛火投映在墙上,扯得像竹杆一样长,扭曲而可怖。
青霄的尸体横躺在墙角,眸中震惊甚至来不及合上,胸口鲜血汩汩涌出。
刀剑相碰中,来人的黑色兜帽被掀开,露出隐匿在阴影中的面孔。
只轻微一瞥,裴寂手里动作瞬间一顿,瞳孔猛地骤缩:“你……”
他素来冷酷的面庞被难以置信的神色覆盖。然而就这一刹的犹豫,便能要了他的命。
锋利刀尖精准刺入他的心脏,切断了他所有活路。
“裴寂。”来人伏在他耳侧,低沉嗓音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居然变成了我最痛恨的模样。”
刀又往心口送进去几寸。
“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将他也杀了。”
尖刀抽回,血柱顷刻喷涌而出,也将生命和体温急速带走。
裴寂身形晃了两晃,用尽最后力气攥住那人衣襟:“你是何人……”
——
“你是何人?”
宋北遥打量着眼前的白袍僧人。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躺在一处座榻上,身上盖了条绒毯,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挣扎一下,挣脱不开,反倒引起身体的不适。他蹙起眉头,微微喘着气,将周围扫视一圈。
这间屋子像是某种厢房,很是雅致,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熏香气味,仔细分辨,气味当中又夹杂着酒味。
“这里是何处?”他继续问道。
白袍僧人不答他的话,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
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宋北遥仅是轻轻一瞥而过,没有看到,在那其中压抑着的令人心惊的渴望。
他更不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此人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盯着他。
这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
宋北遥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床榻上,裴寂对他说,休息一会儿要出城。
窗外听不到任何暴雨雷电声,也就意味着,裴寂这次不是被雷劈死。他的死因变了。
究竟为何又死了?是有人蓄意要杀他?
即便重启,裴寂也不知道上一次和这一次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想到此处,宋北遥顿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宿主,男主裴寂已死亡,是否消耗100气运值重启今日?”系统再次出声提醒他。
“他是如何死的?”宋北遥在脑中问道。
系统老实回他:“我只能检测到他是否死亡,并进行及时通报,更具体的无法检测。”
“那我必须现在就重启吗?”
“倒也不是。”系统道,“你只需要在子时前重启即可。”
听到这话,宋北遥一直紧拧的心才有了片刻放松。好在,他还有时间去摸索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下残存的不适感让他咬紧了牙。绒毯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白袍僧人盯着他,微微眯了下眼眸。
少年肤色像冷玉一样白,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处处布满暧昧的红痕,胸前两点更是被啃噬得险些破皮,鲜红欲滴,足见留下痕迹之人的喜爱程度。
他皓白纤细的手腕被丝带捆着,乌发垂散到腰间,雪肌玉容上,漂亮的眸子水润而灵动,看人时眼中像含着情,温柔蛊惑而不自知。
让人忍不住想蹂.躏他,想让他哭出声来。想打断他的腿,将他锁起来,让他不要离开,让他永生永世只能依靠自己。
白袍僧人缓缓闭上眼,遏制住心中扎根盘踞的癫狂念头。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没想过还能有重逢的一日。
潜心修佛十数载,原以为佛能渡己,却不曾想那些深入骨髓的情感,早已在一次次压抑束缚中扭曲变型。
他渴望得到这个人,他太渴望了。再次相见时,那些阴暗的念头便叫嚣着,试图冲破牢笼。
“施主。”白袍僧人低唤一声,再次睁开眼,眸中清明,“在下法号空尘,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宋北遥身旁,解开捆住他腕间的丝带,“将你救出时,你虽在昏迷中,却反抗激烈,不得已只能先将你手脚捆住。”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说话时,声色极为平淡缓慢。再配上一身白色绣金丝僧袍,脖间悬着挂珠,腕间盘着念珠,一举一动都如他的法号空尘一般。空于山谷,幽出于尘。
这样的人,很容易降低别人的防备心。宋北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腕间,注意力在空尘的话语上:“将我救出是何意?”
他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然掀开绒毯,给他解开捆住双足的丝带。
那双玉足莹白纤瘦,脚趾微微蜷缩着,脚弓极为漂亮。再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在白皙柔软的大腿根,也布下了斑驳红痕。
“施主,这处是怎么了,可是起了红疹?”空尘疑惑地盯着那处。
宋北遥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了眼,连忙用绒毯将自己裹住:“不是红疹。”
他从早晨醒来后就一直在和裴寂做,身上未着寸缕。裴寂将他全身上下都吻了个遍,任何一处都没放过。
眼前这白袍僧人虽是男子,不通情事,看到其实也没什么,但他心中仍觉不自在。
“这位……空尘师傅。”宋北遥裹得只露出一张脸,“你方才说将我救出,是何意?”
空尘端坐在他身侧,面色平静道:“今日午时,有人委托我前往香橼客栈将你救下。”
午时……
宋北遥往四周探去。窗户都关着,隐约能看出屋外阴沉的天色,他询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
“未时。”
“只是救我吗?是何人委托师傅过去救我?”宋北遥道。
“只是救你。”空尘道,“不知是何人委托,只有个送信来的小厮。”
“那师傅可有看到与我同行之人。”宋北遥再问,“是一个男子,个头很高,容貌十分英俊。”
空尘略微思索道:“我们去的时候,屋内仅有你一人。”
“这样吗……”宋北遥垂下眼眸。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照空尘的话来说,午时有人通知他前往客栈救人,那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究竟会是谁?
从原书剧情来看,裴寂死于今日雷劈,故事线推进到今日就停掉了。可这本书的世界观铺得很大,若说是别国有人想杀了大周新君,可能性是有,但操作难度很大。
一来,裴寂此番来大渝极为隐秘,身边仅带了两人,轻易不会被人获悉行踪。
二来,裴寂武功极为高强,九洲大陆都未必有几个敌手。在宋北遥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兴许有能力与裴寂一决高下的,白延?肃月?
可他们没有非要杀死裴寂的动机。他们都与裴寂有约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裴寂活着对他们而言收益更大。
那还能有谁?有必须杀死裴寂的动机,以及杀死裴寂的能力。
退一万步讲,即便被围剿,凭借裴寂的武功,身旁又有暗卫首领青霄舍命相护,突围逃走应该不成问题,怎会到死的那一步?
想到这里,宋北遥心中越发不安。他不知道裴寂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一切都模糊不清,毫无线索。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局势非常不乐观。
一旁,空尘侧目看着他,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施主所说的这个男子,与你是何干系?你似乎很关心他。”
“嗯……他吗?”宋北遥回过神来,抬手摸到脖间挂的玉锁,指腹摩挲着。略作犹豫,轻声道,“是一个重要的人。”
他吸吸鼻子,望着空尘道,“师傅,可否给我寻件衣裳来?”
他想去一趟香橼客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稍等。”
在不远处的矮台子上,整齐叠放着一件暗红色的衣袍。空尘给他取了过来,“不知合不合你身。”
宋北遥接到手中,便见空尘走到一旁,背过了身去,淡声解释了一句:“方才看施主不愿意被人见到身体。”
得体且有分寸,他对这位僧人的印象不由又改善了几分。
“多谢。”
衣裳出乎意料地合身,穿好后,宋北遥向僧人道别,朝门边走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他顺势打开厢房的门。还没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突然之间,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速度十分迅速,剑从胸口拔出,干脆而利落,那人转身离去,不作任何停留,只留下一道高大的黑色背影。
“宿主!”系统焦急道,“你现在进入濒死状态了!!”
“重启。”宋北遥闭上眼,朝后倒去,“立刻重启。”
“是!”
他的意识瞬间抽离。
而他倒下的身体被人紧紧揽住,失控的声音在厢房内久久不散。
—
寅时。
暴雨和狂风肆无忌惮地席卷整座城池,百花摧残,树木被压折了腰。
床榻上的少年宛如溺水的人,猛地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他的手抚上胸口位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黑暗将他笼罩,仿佛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恐惧、无助和孤独感吞噬着他的灵魂。
他无声地在黑暗里瞪大了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遥遥,怎么了?”男人闻声,疾步走到床榻边,掀开床褥躺了进去,将人搂入怀里。
他离开床榻时,这具身体还是温热的,此刻却冰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裴寂止不住地心疼,他不停亲吻着宋北遥额间、脸颊,有力的胳膊将人环住,手掌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静静陪伴他。
宋北遥听着裴寂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个人的体温,以及耳畔的呼吸声,他紧绷的、慌张的、不知所措的情绪终于逐渐舒缓下来。
死亡的恐惧似乎在一点点击垮他的内心,无论是裴寂的死亡,还是刚刚他自己的生命垂危。
但眼下,这一刻的真实感,裴寂的存在,似乎就像一颗参天屹立的劲松一般,风雨雷电都不会摧垮。
宋北遥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依赖这个人。有这个人在,似乎就让他感到心安。
他搂住裴寂的脖子,热烈回应着对方的吻,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良久,他实在喘不过气来,裴寂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拉开一些,哑声道:“遥遥,呼吸。”
宋北遥再次吻了上去。他的大腿被戳得生疼,男人的手掌克制地在他腰间抚摸,每到腰下方又收回,搂上后背。
他在忍着,他知道裴寂也在忍着。可这次不能做,他的气运值只剩53。之前153时都被搞成那样,这次做了怕不是当真要死在床上。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是第二次重启,他不能再坐以待毙。那个人,不仅要杀裴寂,还要杀他。
“夫君,你昨日不是说过,曲岚领了人在城门外候着?”
宋北遥离开裴寂的唇,倚在他脖间轻声询问道。
裴寂搂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你刚刚唤我什么?”
“夫君啊,怎么了?”
宋北遥话音刚落,就被裴寂炙热的吻封住了唇。
这个吻狠而深,像是倾注了全部的爱恋,唇与唇之间,缠绵至极。
“遥遥……”裴寂情动到难以克制,滚烫唇舌在少年脖间、耳畔扫荡,激得宋北遥浑身酥软。
“我想要你。”男人低哑的嗓音有如最烈的春.药,“做吗?”
宋北遥身体也热得厉害,他并起两条腿,安抚性地摸了摸裴寂的发间:“今日不能完全做,但你可以这样。”
裴寂侧躺着,一把将他翻过身,从背后搂着他,亲吻他颈侧,在腿间……
他的手掌在宋北遥腹部游移,一路往下。
剧烈的喘息声在屋内蔓延。良久,终于停了下来。
裴寂将人一整个裹在怀里,手掌覆上宋北遥的手背,五指握入指缝,十指相扣,亲吻他发间:“可是发生了何事?”
宋北遥抱住他的胳膊,平复着呼吸:“夫君,我想自己先出城。”
上一轮裴寂的死亡时间在未时,他若是能在未时前将曲岚他们带进来,这么多人保护,总不会再有让凶手得手的机会。
“不可。”裴寂亲了亲他脸颊,“到卯时了,过会儿我们一起出城。”
宋北遥正思索着说服他的由,忽然,屋门被扣响了几声。
敲门声过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应该是青霄,他来给我们易容。”裴寂掀开床褥,下了床。
黑暗中,烛火倏地燃起,宋北遥心头陡然一跳。他记得上一轮青霄敲门时,分明是说了话的。
“裴寂!不要开门!!”
吱呀一声,门已然被打开。
第63章
卯时。
香橼客栈二楼,青霄打开屋门,从房间出来。
三个赶骡车的伙计他刚查探过,都收拾准备好了,随时能出发。
今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本不便出行。不过这样天气,倒也是一道天然的掩护。
但愿能够顺利出城,与曲岚他们会合吧。
二楼长廊灯火幽暗,尽头的窗户都被关上了,凛冽风声依旧从边沿缝隙间钻进来,吹得烛火左右乱颤,将灭不灭的,很是诡异。
这间客栈算不得顶好,但胜在位置隐蔽,左右不临近繁华街道,又离城门口不远。
即便那位扣押侧君多时的大渝前将军派人在城中搜捕,也得耗上些时日才能找到这儿。
是时候通知陛下出发了。青霄这么想着,朝二楼尽头的楼梯走去。
空气中有一丝雨水的潮湿气味,随着他走近楼梯,那气味愈重。他听见一道脚步声从楼下逐渐往上。
脚步声极轻、极稳,不难判断出,来人有意隐藏气息,且武功高强。
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间客栈里,青霄的手下意识握在了佩刀的刀柄上。步步临近,紧紧盯着楼梯口的位置,他全身肌肉绷紧,时刻做好出手准备。
无论来人是谁,只要意图不轨,他都能当场处掉,不给主子留下隐患。
不多会儿,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雨水不断从斗笠的边沿、蓑衣下摆滴落,像小溪一样湍急,很快在脚边积了一滩水。
长廊尽头的烛火晃了几下,忽明忽暗。感受到一股摄人的肃杀之气,青霄手边的刀刃已然拔出几分。
气氛凝固到极致。
“青霄。”来人轻声开口,斗笠抬起,露出一直隐匿在阴影中的那张脸来。
雨珠从挺拔的鼻梁滑下,顺着利落的下颌线一滴滴滚落。那张脸英气逼人,眉眼尤为冷冽。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人看时,压迫感十足。
青霄的视线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稍稍一愣,手中的刀立刻收了回去。
“主、主子?”他连忙低下头。
心中疑惑不已。他不知裴寂怎会在此处,方才分明还在三楼厢房中。
若是寻常,他兴许会询问缘由。但眼下,他却默默咽下了疑虑。
裴寂此刻神情格外冷漠,不比寻常。青霄跟随他这么多年,早已摸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也许主子是亲自前去城门处查探情况。
“主子,商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青霄这般说道。
“不急。”裴寂的嗓音同样冷漠,“我身上淋了雨,先去你那处换身衣裳。”
“是,主子。”
……
三楼。
长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凛冽风声穿廊而过,雨水四溅。
屋门打开的一瞬间,狂风呼啸着卷入屋内,迅速将脆弱不堪的烛火扑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风雨声充斥着耳膜,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外。宋北遥撑起身体,望着屋门的方向,心脏狂跳。
“裴寂?”
四周太黑了,屋内是黑的,长廊也是黑的,没有一丁点亮光。
他的视线没有可落脚的地方,耳边听不到裴寂的回应,一颗心仿佛在狂风暴雨中颠簸,对于未知的恐惧不安感几近将他淹没。
他害怕再次听到系统的死亡通报,那声音简直比恐怖故事还吓人。
时间在此刻流逝得极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宋北遥摸着黑下床,寻了件衣服披上,正要摸索去门边时,屋门啪一声被关上了,门栓扣上。
风雨声顷刻小了许多,黑暗当中,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夫君?”
没听到系统出声,宋北遥心里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动弹。裴寂没有回应他,他呆在原地,戒备地盯着不知名的方向。
忽然,桌上烛火倏一下再次点亮。桌旁站着高大男子一身黑衣,身形尤为焊利,正缓缓朝他转过身来。
宋北遥立即上前,一把抱住裴寂,将脑袋抵在他颈侧。
“夫君。”
他仰起头,轻轻吻了下裴寂的下巴,再一路往上,直到那双冰冷的唇。
心里的担忧顷刻散去,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感觉充斥着心口,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对方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他一口一口啄着那双唇,搂住裴寂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道:“做吗?我们还有时间。”
这一刻,再多的限制和约束都被抛到脑后,他只想用身体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对方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做什么?”
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宋北遥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个人,竟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裴寂没有抱着他,也没有回应他的吻。这具身体冷而硬,腰背笔挺,丝毫没有因为被他环着脖子而垂下头来迁就他。
“夫君。”宋北遥依旧维持着抱紧男人的姿势,没有动,试探道,“你送我的玉钥匙不小心丢了,回大周后,再给我买一个可好?”
男人低沉而略显冷淡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好。”
宋北遥听到这个字的一刹那,浑身的血尽数褪到脚底,后背直发冷,冷到他几乎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
这一轮的裴寂,还没有将玉佩拿出来给他戴上。
裴寂该有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询问他如何得知玉钥匙的存在,而不是单单一个“好”字。
宋北遥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轻轻松开手,后退一步站在男人跟前,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将身体遮住,柔声问道:“夫君,方才敲门的是何人?”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庞上,余光不断上下打量着。
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裴寂没错,但神情过于冷酷,不再有从未在旁人面前展露的,那份独属于他的柔情。
一双眼眸冷漠而漆黑盯着他,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心惊,似乎任何细微的变化在他眼下都无处遁形。
“开门后没看到人。”他低沉的嗓音同样不带温度。
宋北遥微微移开视线,不再与裴寂对视。
眼前的情形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系统一直没吭声,说明裴寂还好好活着。
仅是开门的功夫,同一个人前后间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绝对不可能。
宋北遥脑中出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他感觉面前这个人是裴寂没错,却又不是现在的裴寂。
那么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上一轮杀了裴寂和他的,也是这个人吗?
如果是他,上一轮动了手,这一轮为何不直接动手?
真正的裴寂究竟去了哪儿?
脑中一下涌出太多问题,已知的信息太过有限,宋北遥没有办法清头绪。
可他必须冷静下来。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怀疑,他要找机会进行试探。
宋北遥转过身去,轻轻褪去身上的外袍,从旁取来衣裳,从白色里衣开始,一件件套上。
“夫君,不知道外面冷不冷,要不要加件衣裳。”
他的动作轻柔,说话语气也自然,让人分毫听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这具十八岁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劲瘦纤细,肩不算宽,腰更为窄薄,再往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烛火微光勾勒着如玉般光洁的后背。随着穿衣弯腰的动作,乌发撩开时,隐约可见莹白颈侧落下的点点红印,像雪中绽开的梅花一样惹眼。
待衣服都穿完,宋北遥回过身来,一眼便看到男人双手抱臂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是裴寂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的目光中不带有任何感情、欲念,似乎看宋北遥这个人和看别的物品没有区别。但眼神中,又有一丝好奇和疑惑。
“夫君。”宋北遥又唤了一声,走到裴寂跟前,“我换好衣裳了,方才你不是说让青霄来给我们易容,过会儿就出城吗?”
他唇角噙着笑意,眼尾也弯弯的,眉眼温柔,眸子里满是肉眼可见的爱意。
温暖而明媚的爱意,从灵动的眼眸中溢了出来,将人包裹住,仿佛能驱散一切的寒冷。
裴寂的目光从那双眼睛上轻微掠过,蜻蜓点水一样,丝毫不作停留。
“走吧,下楼。”简单几个字说出口,便朝门口走去。
门刚一打开,风卷了进来,再次将桌上的烛火给吹灭了。四周黑得可怕,宋北遥伸出手,在面前摸索着,非常缓慢艰难地朝外走去。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发生,越来越超出常规的事态发展,疑云和恐惧笼罩着他,他只能独自一个人面对。
他担心裴寂目前的处境,心里的慌张在黑暗中不需要再掩饰。
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极其缓慢又艰难地往前走。如果裴寂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突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的三个多月里,他被裴寂保护得太好了。
他生病了,裴寂找医师给他治。他胃口不好,膳房每日变着法儿的研究新菜品。他被人抓了,裴寂想尽办法救他。
他在肆无忌惮地享受这份偏爱,沦陷其中而不肯承认,如今上天要将这份偏爱收走了。
“裴寂……”宋北遥轻轻唤了一声,脚下绊倒门槛,一下摔到地上。
他的手撑在地上,摸了一地的水。
“怎么了?”长廊尽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北遥仰头望去,楼梯口有从二楼探上来的光亮,高大的男人停在那处,朝这边看过来,丝毫不顾及他摔倒或受伤。
“没事。”宋北遥快速站了起来,疾步而去。
待到了二楼有亮光的地方,他抬手一看,掌心沾满鲜血。
刚刚地上那一滩原来是血。到底是谁的血,裴寂的吗?
心口又是一凉,宋北遥立即将血迹在衣服上擦干净。他现在要想办法弄清楚,三楼是否还有一个裴寂。
一旦这个想法成立,那就意味着,当前时空存在两个裴寂。楼上那个是真正的裴寂,而现在走在他前面的这个,不知从何处来。
宋北遥自己是穿书者,魂穿书中同名同样貌角色,身带系统。这个时空能有他的存在,再出现别的重生、穿书、穿越者也不足为奇。
那么这个裴寂的目的是什么?
是杀了当前时空的裴寂,取而代之吗?
这个恐怖的想法一出现在脑中,宋北遥只觉心底阵阵发寒。
跟在男人身后,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内,宋北遥看到垂首而立的青霄。
“主子,属下现在就给你易容。”
青霄显然没有发现裴寂的异常,手里拿着一些瓶瓶罐罐。
男人从进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盯着宋北遥。“你先吧。”他开口道。
“行。”宋北遥坐到凳子上,想寻找时机跟青霄说上话。
但裴寂的目光时刻注意这处,青霄也时刻保持着下属应有的分寸和距离,宋北遥根本寻不到时机吩咐他办事。
等两人都易容之后,青霄再次询问起:“主子,咱们是否现在出发?”
“一刻钟后出发。”裴寂道。
“是。”青霄先行下了楼,通知几个伙计。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宋北遥和裴寂两人。窗外的暴雨声越发猛烈,雷电轰响不断。
宋北遥默默走到窗边,稍稍掀开一条缝隙。太阳被乌云盖住,外面一片阴沉沉的。
此时出发,与第一次他们出客栈的时间相近。不出意外,白延会在城门口拦着。
到时他若是能寻到机会,让白延帮忙带他离开。
又或者,他可以等待这个裴寂被雷劈死后,自己回来看看。
脑中出现这个念头,宋北遥有一丝诧异。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人,他对这个裴寂的死活却不甚关心。
这个人,很可能是上一轮杀死裴寂的凶手。如果是,他定会不遗余力杀了他。
即便披着一模一样的外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但真正让他动心的,是这副面孔下的另一个灵魂。
一刻钟后,两人穿戴好斗笠和蓑衣,从屋内出来,下了楼。
客栈前,两架骡车停着,三个伙计和青霄都在等着。
待到了骡车旁,其中一个伙计围了过来,掀开布帛,露出下面的一批瓦罐:“公子,您瞧。”
他说着宋北遥之前听过的话,“都准备得稳妥儿的,公子保管放心!到时被盘查起来,咱们就说这剑是为了防山贼。出了宛城一路往西,山贼可多哩!”
裴寂神情冷漠地朝他睨了一眼,没有说什么。那伙计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说。裴寂和青霄在前一架骡车旁,宋北遥在后一架骡车旁,几人踏着积水,往城门的方向前行。
待到了城门口,几名士兵横刀拦下他们,拿出画像,从几人面上一一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再提刀放行。
宋北遥静静等待着白延的出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在最开始的初始轮,他担心白延出现,担心白延与裴寂之间会发生冲突。
那时他还短暂拥有了武功。
而现在,他却希望白延能够出现,将他们拦下。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宛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骡车缓缓前行,他们即将穿过城门,都没有人将他们拦下来。
宋北遥心知,白延此刻一定正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城门这处。不容多想,在经过一名士兵时,他突然撞了上去。
那士兵立即用力将他推开,拔出手里的刀:“你干什么!”
宋北遥被推了一个趔趄,一下跌倒在泥水地里,头顶的斗笠和肩头的蓑衣全都被掀翻在地。
暴雨顷刻铺天盖地袭来,从他的脸颊冲洗而过,很快他浑身都淋得通湿。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狂风中颤抖着:“不小心撞到,还请官爷饶命。”
“什么不小心撞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士兵不由分说,提刀就砍来。
“公子!”青霄从瓦罐间抽出剑,想要拦下那一刀。
他脚下刚迈出一步,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拔剑而动,形如疾风,一剑挥下,便将锋利的刀刃砍断。
与此同时,一道利箭穿破重重雨幕射了过来,一把将士兵手里的刀给击飞。
“他未曾伤到你,你这般是在作何?”
温润的嗓音响起,白衣男子驾马行到近处,飞身而下,停到宋北遥身旁,将他扶起:“如何,有没有伤到?”
裴寂放下剑,眯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一幕。
“穆公子。”士兵一见那副标志性的银色面具,立即垂首行礼。
穆离富可敌国,把握着大渝的经济命脉,连皇帝召见他,都要挑在他得空的时候。
这士兵再一看眼前少年这张被雨水冲刷后的脸,想起画像上的人,只感觉自己官职不保。
宋北遥身上的衣裳被泥水沾得通湿,就连面上都脏兮兮的。站起来时,脚下一个不稳,又往旁跌去,眉心蹙起,似是扭伤了脚踝。
白延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宋北遥顺势凑近他耳边道:“白延,能不能带我走?”
听闻此话,白延抬起眼眸,朝不远处站着的裴寂看了一样。
两个身高体长、气质卓绝的男人目光顿时碰上。裴寂面容格外冷硬,冷漠的目光从白延面上扫过,落到他怀里的人身上。
似乎是在意的,又似乎没那么在意。与上次相见时,那个满心满眼都对宋北遥呵护至极的人不太一样。
竟然没有直接来将人夺走。
“可是发生了何事?”白延问道。
宋北遥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一言难尽。”
白延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人,轻声道:“我带你走。”
他转而望着裴寂,“裴公子,人我带走了,你我间的约定,别忘了。”
说完,他抱着宋北遥,转身离开。
宋北遥微微侧头,看到裴寂提刀追了过来:“把人留下,你我的约定才作数。”
雨势汹涌,几道闪电撕破天际,轰雷声翻滚,有如千军万马过境。
宋北遥心中默默估算着,这次出发时间比初始轮晚,也到了裴寂被雷劈死的时候了。
然而一直等裴寂到了跟前,白延放下他,二人开始厮杀,雷都没有劈下来。
宋北遥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怪异的荒诞感自心底涌出。
这个裴寂没有被剧情制裁,这是为什么?
雨水不停冲刷着尘世,青霄捡起地上的斗笠和蓑衣,想过来给他披上。
宋北遥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进暴雨当中,朝着香橼客栈奔去。
他要去寻找一个合的解释。
香橼客栈离得并不算远,穿过一条巷子后,在拐角处,他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施主当心。”来人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稳。
竹伞将他包裹进来,遮蔽掉部分风雨。宋北遥抬头望了过去,面露诧异:“空尘师傅?”
僧人神色一顿:“施主……是如何知道在下法号?”
宋北遥立即反应过来,在这一轮,他与空尘还不曾见过面。
他心急赶路,忙道:“先前曾见过,师傅的信徒众多,或许将我忘了。”
说着,便要与人道别,“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谁知这僧人再次拦住他:“施主可是宛城人?我想向施主打听一个去处。”
“何处?”
“香橼客栈。”空尘道。
宋北遥脚下一顿:“香橼客栈?”
昏沉的天色下,他没有注意到,竹伞一大半都遮盖在他上方,僧人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正是。”
宋北遥想了想,问道:“师傅去那处作何?”
“去救人。”空尘道。
“去救何人?”宋北遥又问。
僧人摇摇头:“不可说。”
宋北遥也不再多问,便道:“我恰好要去那处,僧人与我同行吧。”
待二人到了客栈,已至辰时。
宋北遥直接上了三楼,长廊尽头的窗户已然关上,烛火燃起,地上应该是被人清过,看不出有任何血迹。
他寻到先前住的那间厢房,里面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再往旁边几间一一寻过去,整层楼的房间都空着,丝毫寻不到人影。
每打开一个空置的屋门,他的心便凉下一截。
空尘一直跟在宋北遥身后,站在长廊上,看着他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就连耳廓都因为着急而有些泛红。
直到打开最后一间的屋门,宋北遥怀着最后的期望走了进去。
这间厢房内弥漫着一股极重的熏香味,刚一进去,宋北遥就闻得有些头昏。
他左右扫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裴寂的身影。
没有找到裴寂,难道意味着,他之前的推断都是错的?
宋北遥垂下眼眸,无力地坐在桌旁。他浑身湿透了,不断有雨水从他身上滴落。
“施主,可是在寻找什么?”空尘站在屋门外,没有进去。
宋北遥轻轻嗯了一声。
至少现在裴寂还活着。他不相信现在的裴寂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也不相信那个人凭空消失了。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就连青霄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宋北遥不敢去想,如果连他都没有察觉出来,那么他认识的那个裴寂,便就此被抹杀了吗?
思绪走到这儿,他的眼皮越发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腿下却一阵发软,身体也朝旁倒去。
熏香……这里的熏香有问题……
“施主,你怎么了?”意识的最后,他看到空尘迈进房间。
“别进来。”他喃喃道。
他在倒地的瞬间,僧人疾步走近,将他接住,抱到了房间外。
少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眉心一直紧紧蹙着。
僧人用指腹一点点将那张脸颊上的雨珠擦去,低下头,想在少年的眉心印上一个吻。
最后又克制住,没有落下去。
他心知一旦破了戒,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还不是时候。
……
“宿主,目前已检测到男主裴寂死亡,是否消耗100气运值重启今日?”
意识在边缘徘徊,宋北遥感觉身体很沉,系统的话也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宿主!宿主!!你再不下指令重启,今日可就要过了,裴寂就真死了啊!!”
宋北遥的意识依旧模糊,甚至连脑中回应系统都做不到。
“宿主!啊啊啊啊!你任务真的要失败了啊!这回裴寂可是真救不回来了,我的KPI也没完成。怎么办啊!!”
“重启。”宋北遥强行唤醒一丝意识。
“是!”
—
宋北遥这一觉睡得极其沉。
他梦到了很多东西,过去的,现在的。前一秒梦到自己和裴寂相拥而眠,后一秒就亲眼目睹裴寂的死亡。
他的心口在痛,身体在痛,五脏六腑都在痛。
“咳咳,咳咳咳……”
醒来时,身体感受到熟悉的疼痛和难受。他知道,这是气运值降到—47的反应。
已经是第三轮了,如果这一轮还不能救下裴寂,到下一轮,气运值降到—147,那样的身体状况,更是行动不便。
咳了几声,他被身边的人更紧地拥入怀里:“醒了?”
与前几次的开始都不一样了。
“嗯。”他缓缓抱住裴寂,将头埋进对方脖间,嗓音有些虚弱,“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
目前看来,开始的时间似乎因为他身体变差而向后推迟了。
“裴寂,你是不是在花朝节给我买了玉锁?”宋北遥轻声道。
男人吻了吻他发间:“你怎么知道?”
“曲岚告诉我的。”宋北遥又低声咳了起来,嘟哝了一句,“你为何不送给我?”
裴寂的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寻不到合适的时机送你。”
顿了顿,他又道,“送了,你未必会收。收了,也未必会戴。”
“你不送怎么知道?”
“遥遥。”裴寂将手掌抚上宋北遥的脸颊,指腹轻轻揉了揉,“你今日怎么了?”
宋北遥将脸颊贴到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没有再说话。
这个才是他认识的裴寂,而不是那副冷漠、冷酷,又不近人情的模样。
两次裴寂死亡时,他都不在身边,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不敢去想,一想到胸口就闷痛不已。
上一轮发生的时间与初始轮和第一轮都不同,没有规律可寻,一切都是未知的。
出门被雷劈,呆在屋里被人找上门来。
好像老天爷给裴寂判了死刑,就当真毫无办法一样。
“裴寂,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宋北遥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难过。
“到底怎么了?”裴寂听到他声音不对劲,低头凑过去,吻上那张唇。
宋北遥眼角有些湿润,很快就被他擦去。“裴寂,你再问我一遍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最想问我的问题。”
裴寂想了想,沉声道:“你心里可有我?”
“有你,只有你。”
第64章
话音刚落,宋北遥只感觉腰间蓦地一紧。
裴寂狠狠吻上他的唇,极近缠绵。松开后,粗重的呼吸声流连于他耳畔:“再说一遍,刚刚没听清。”
耳朵被吹得有些痒,连带着腰间也软了。宋北遥轻轻咳了几声,嗓音有些嘶哑,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心里有你。”
窗外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他却想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有人冲进来将裴寂杀了?狂风会不会将窗户轰开?出城会不会被拦?两国会不会开战?……
似乎正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才让他对这一刻的温存格外珍惜。
“裴寂,我心里有你。”宋北遥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向一个男人告白。
他喜欢裴寂。
从前宋北遥没有察觉到,察觉到后又不敢承认。他潜意识里认为,喜欢上裴寂,就是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的联结。
这对于他回到原时空而言,反而成了一种无形的阻碍。
可如今,在他经历对方三次死亡后,他的思想又有了改变。
黑暗之中,两人离得很近,高挺的鼻梁彼此相碰,呼吸交缠。
裴寂用鼻尖蹭了蹭宋北遥的鼻尖,轻柔地啄吻着他的唇。
这是专属于他的温柔,宋北遥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不多会儿,裴寂就将他放开,掀开被褥要下床。宋北遥拽住他:“你去哪儿?”
“点灯。你是不是不舒服?”
烛火燃起,一小束柔和的暖黄光照耀在房间内,裴寂穿好衣服,重新返回床榻边。
宋北遥的脸色比前一晚苍白憔悴些,整个人病恹恹的,裴寂心疼地探了探他额间,没有起高热。
“难受吗?”他站起身,“我去楼下问问掌柜有没有药材。”
“别去。”宋北遥继续拽住他,“在这儿陪我。”
出了这个房间,哪里都是危险的。宋北遥不想让裴寂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宋北遥心头一紧。上一轮那个人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
“主子,卯时了,咱们是否出发?”好在,来的是青霄。
裴寂一直注意着宋北遥的神情,少年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担忧被他收进眼底。
“今日暂不出城。”他开口道,“青霄,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大夫。”
“是,主子。”
“时辰这么早,让他去哪儿寻大夫?”宋北遥不解。
裴寂身边本就只跟了青霄一人,眼下青霄再离开,于他们不利。
“宛城是皇都,会寻到的。”
“可是……”
“遥遥,你在担心什么?”裴寂的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安慰着他,“你今日从醒来之后,就不太对劲。”
宋北遥轻声开口:“裴寂,有人想……”杀你。
最后的二字还未出口,喉间就像被石块堵住一样,怎么都无法蹦出。
“宿主,我应该说过,不可将此事告诉男主。”系统在他脑中幽幽提醒道。
“想什么?”
“你的剑呢?”宋北遥只好转言道,“青霄不在外守着,我怕有危险。你能不能把剑放在身旁?”
“你在担心这个。”裴寂起身,走到一旁,将佩剑握在手中,“这样还担心吗?遥遥,我能保护好你。”
“我知道你能。”但我要你保护好自己。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宋北遥被床褥裹得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对方,“裴寂,我想跟你回大周。”
裴寂轻轻笑了一下:“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些。”
他不是一个经常笑的人,即便是宋北遥,也很少看到他笑的模样。
有如冰雪消融,露出温情的一面。
宋北遥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嘴角同样勾起笑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风雨声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空气细微地流动着。
“遥遥,我有东西给你。”裴寂从旁取来一物。
“这就是曲岚说的,你给我买的玉佩。”宋北遥不是第一次见,这次却眼眶有些发热。
“嗯。”裴寂将玉锁挂到他脖间,“喜欢吗?”
“喜欢。”
宋北遥拿起另一条,给裴寂系上,“为何会买这个?你真信那人所言?”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寓意。”
宋北遥想了想,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对我动心思了。”
“对你动心思?”裴寂似有思索,“应该在那之前。”
“什么时候?”宋北遥问。
裴寂低头亲了他一下,不多回答。
“裴寂。”
宋北遥看着他,“红袖曾跟我说过,我身上的毒是你找人解的。你为何不告诉我此事?”
裴寂眸光一顿:“你身子不好,我不想让你担心。”
“可解毒事关我自己的性命安危,我有权知晓。”
“今后有任何事,我都会告诉你。”裴寂伸出另一只手,将他额间的碎发轻轻往旁拂开,“你呢?”
“我……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一件事。”宋北遥移开视线,敛去心中全部思绪。
“何事?”
“等青霄回来后,我想去一个地方,你不可拦我。”
—
酒馆二楼的厢房内,高大的黑色身影从角落中逐渐走出。
他的面庞十分英俊,眉眼深邃,目光狠厉,隐隐透露出睥睨天下之势,似乎世间万物都入不了眼,又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中。
暴雨声磅礴,风雨混杂着不断扑向脆弱的窗户,发出哗哗声响。男人左右四扫一番后,漆黑剑眉蓦地拧起,剑鞘横扫,利剑拔出。
“噌!”——
烛火被凛冽剑气惊扰,猛地一颤,便灭了,屋内陷入黑暗。
“国师大人!”
门外,看守的灰衣仆从察觉异常,心中担忧,手已然搭上门边,试图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无事,别进来。”
浓稠暗色中,剑锋稳稳停在空尘的脸颊前,多一寸就会刺入。
而这位白袍僧人却尤为冷静,指尖仍在缓慢将念珠一颗颗拨动。
“你不怕我当真杀了你?”黑衣男子道。
“与虎谋皮,这点胆量还是要有的。更何况,你不会杀我。”
“堂堂楚国国师,遁入空门之人,竟还留恋红尘。有此执念,实属不堪。”
空尘道:“是人皆有执念。就如同你,裴寂,做太子时想成为皇帝,登基后又想称霸天下,死了还想复生。若非你执念太深,我也无法让你在此处出现。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有执念是件不堪的事吗?”
利剑收回,烛火重新燃起。
二人落座于窗边矮榻,执酒相对。
“这次的开始时间比前两次晚了半个时辰。”空尘道。
黑衣男子神情冷峻:“现在能弄清楚失败的原因吗?”
“不能完全确定。”僧人垂眸,“但目前看来,时间重启也许与宋北遥有关……”
第65章
——“何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灰衣仆从的声音。
“我来找空尘师傅。”
少年的音量并不低,似乎是有意想让屋内的人听到。
紧接着拔剑声传来。
空尘立即站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宋北遥面色苍白,半身淋湿。空尘眸色一紧,让开一条道:“进来吧。”
宋北遥踏入屋内,一眼便看到洞开的窗户,风卷着暴雨翻涌而入,窗户被吹得左右乱晃。
屋内没有旁人,窗旁矮桌上却放着两只酒杯。
等屋门重新关上,他开口道:“初次相见,空尘师傅就不多问几句,直接将我迎入屋内?”
空尘正走到窗边关窗,闻言手下一顿。
他心里担心宋北遥,难免就忘了别的。
“出家人慈悲为怀,外头天冷,施主淋了雨,贫僧请施主入屋驱寒避雨,有何不可?”空尘这般解释。
“既是出家人,为何还饮酒?”宋北遥来到他面前,直接在矮桌旁坐下,“师傅,你究竟是何人?”
“施主此话何意?”空尘也落座,神色坦然。
宋北遥目光灼灼看着他:“空尘,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先前我无暇顾及其他,这次细想,只觉得你的言行举止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空尘微微垂眸:“贫僧听不懂施主在说何。”
“那位故人曾说过,他一生的坦诚,都留给了我。”
僧人轻叹口气,良久,徐徐开口:“你如何猜出是我。”
宋北遥道:“第一次,我在这里醒来,你说得到消息将我救出,却说不出是哪儿来的消息。有人要杀裴寂,却让你救我,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解释不通。而且你虽刻意掩饰克制,但看着我的目光不对劲。”
“第二次,你又说得到消息去救我。按来说,你我之间未曾谋面,你见到我时却似乎并过多意外。你那日雨中执伞,几乎将伞都罩着我。这些细节,我其实都注意到了,只是我心中疑惑,也不敢确定。”
“直到这一次,我仔细想了想,你应该原本就认识我,并且这几次的时间重启,你应该也有记忆。”
僧人听完他说的话,先是有几分错愕,而后露出苦涩一笑:“你现在全都知道了。”
“我没有全都知道。”宋北遥目光灼灼看着他,“刚刚在房间内,与你对饮的是何人,你可敢说?秦臻,你想杀了裴寂?”
“我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你却是在质问我这个问题。”僧人的话语中有一丝落寞。
宋北遥神情一怔,拧起的眉头稍稍松开:“我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当初你……”
“当初我死后,便穿进了这个世界,胎穿。”僧人缓缓道,“这个世界里有和我容貌一模一样的人,系统给我选择权利,我不想与过去的自己再有牵连,就选择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难怪……
宋北遥默默注视着那张脸:“那个与你容貌相同的人,我也见过。”
“肃月是吧。”僧人拎起酒壶,灌了一口酒,“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
“何意?”
“他是楚国人,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我”。我厌恶那张脸,我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饱受欺压。于是我教他武功,将他送去无影阁,教唆他杀了自己全家。我让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无情的杀手。”
“他是我一手打造的杰作。”僧人这般说着,唇角却挂上一抹残忍的笑意。
宋北遥想起第一次见肃月时的场景,心底生寒:“秦臻,你变了。”
“不是我变了,而是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克制住自己。在这里没有你,我不会压抑自己的天性。”
僧人的目光朝他投来,“遥遥,也就只有你会觉得,一个执掌商业帝国的人,会是善类。”
宋北遥眸色微动:“可你当年救我是真。”
“你所谓的当年的事,于我而言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在这三十多年里,我没有一日不在想念你。”
“所以你知道,当我看见站在裴寂身旁的你,是什么心吗?他可真该死啊。”
僧人说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知道他上一次是怎么死的吗?”
宋北遥咽了咽嗓子:“我不想知道。”
“你记得你最后进的那个房间吗,那里面有很浓的熏香,是为了掩盖血腥味。而他就在那里面,被……”
“别再说了!”宋北遥厉声喝道,将桌上的酒杯摔倒地上。
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唇色惨白,眼神中满是央求与绝望,“上一次杀他的人,是你吗?”
空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忍,缓声道:“不是我。”
“那是谁?”
“能万无一失杀了裴寂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是他自己。”心中的猜想逐渐得到验证,宋北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的裴寂?”
“是走完原书剧情,最后死了的裴寂。”空尘回他,“我的系统能让他穿越到这个时空。”
“所以还是你。咳咳咳!……”宋北遥剧烈咳嗽起来。
“是我。”空尘走到他身旁,轻轻顺着他后背,“大周的国力不亚于楚国,我要辅佐楚国国君一统九洲,杀了裴寂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他轻轻捧起宋北遥的脸,“但要我放过裴寂,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宋北遥将脸移开:“你说。”
“你跟我走,永远不见裴寂。”
宋北遥心中犹豫。他现在气运值是负数,如果离开裴寂,每日倒扣,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正在这时——
“宿主,男主裴寂已死亡,是否消耗100气运值重启今日?”
系统通报声有如惊雷,在心中炸开。
宋北遥缓缓眨眼,目光苍凉,对秦臻道:“我答应你,跟你走。”
—
“他怎么样了?”
“这位公子的脉象实属罕见,估计命不久矣……”
“放肆!你竟敢胡言!”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你这人怎么动手呢?救命啊!”
……
宋北遥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沉重与疼痛感瞬间包裹全身。视线左下角,赫然显示着一个灰色数字:—147。
“你醒了啊!”一个脑袋凑到他跟前。
“凌风?你怎么……”在这儿?
喉间干哑,头脑闷重,余光瞥到江湖郎中扮相的人颤颤巍巍站在一旁。
“我跟着曲岚一起过来的。”凌风回他,“青霄出城把我们给带了进来。”
宋北遥视线往旁。裴寂正一脸严肃地站着,双手抱臂。两人视线对上,对方神情才有缓和。
“都出去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很快,房间内仅剩二人。裴寂垂眸看向宋北遥,上一次见他这么虚弱的时候,还是一两个月之前。
裴寂在床边坐下,指腹描摹着少年的面颊:“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宋北遥将手床褥中伸出,握上对方的手。
“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
竟然这么晚了。他身体变得更加虚弱,醒来的时间也相应后移。
“是你让青霄出城,去将曲岚他们领进来的?”宋北遥问着。
“嗯。”
裴寂轻轻俯下身,将少年拥入怀中,“遥遥。”
“怎么了?”
裴寂亲了亲他的脸侧:“明日跟我回大周。”
宋北遥微微一怔。他答应了秦臻,确保裴寂活过今日子时,他就要跟着秦臻离开。
想到这里,心头难免凝重。
受限于目前负数的气运值,若是离开裴寂,他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月。
整间客栈都被裴寂包了下来,这一整日都无事发生。
楼下有那几人守着。既没有人找上门来,也没有出现别的意外事件。
临近子时,二人躺在床榻上,相拥而眠。
感觉到身旁的人绵长的呼吸后,宋北遥轻轻将自己从裴寂怀里择了出来,掀开被褥下床。
待穿完衣服,他又小心回到床榻边,在裴寂的唇上留下一个吻。
分开时,却看到对方睁开了眼,漆黑眼瞳深邃。
“去哪儿?”裴寂低哑着嗓子开口。
他将手伸出,抓住宋北遥的手腕,却一下就被挣脱开了。
“你对我下了药?”裴寂面沉如水,盯着他。
宋北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对。是之前五皇子给的。”
“为何?”
“对不起。”宋北遥移开视线,不再接触裴寂深沉的目光,“其实我不是召国四皇子。我来自另一个时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应该跟你和亲的人。”
他咽了咽嗓子,声色淡淡,继续道,“裴寂,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这一次不确定还能不能回来。”
第66章
从头到尾,宋北遥都不敢看裴寂一眼。出乎他意料的是,裴寂也并未再开口说一个字。
也许是因为太过失望或震惊了吧。
宋北遥心里松了口气,离开厢房,再离开客栈。
车马就在拐角处等着。上车后,宋北遥瘫软在一旁,重重咳嗽着,呕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了?前几次见你时,你还好好的。”马车缓缓向前,秦臻心中担忧,伸手想将他揽入怀里。
宋北遥朝后缩了缩,拭去唇角血渍:“我穿进这个世界之前,已经是将死之人。裴寂是书中男主,我只有呆在他身边,才能继续活下去,这是我的系统任务。眼下我离开他,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月。”
“你!”一贯神色淡然的僧人眉头紧拧,“我知你不情愿跟我走,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宋北遥惨淡一笑:“我没有不情愿。秦臻,你救过我一命,我当报答你。咳咳……”
秦臻不由心中生怒:“你现在这副模样,又跟我说这些,是料定了我见不得你死,迟早会将你送回裴寂身边?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跟我说?”
“不先答应你的要求,你还会放过裴寂吗?”
宋北遥不再言语。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秦臻冷静下来:“我会寻楚国最好的医师为你诊治。”
宋北遥摇摇头:“没用的。”
“若当真没用,等你死后,我随你同去。”
“……咳咳,秦臻,你何必……”
他话刚说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何事?”
“国师大人,有人拦路。”
秦臻下了马车。宋北遥掀起车窗,看到围着的一队人马,个个手持火把,将马车困得死死的。
为首之人,便是佩剑在侧,满脸冷寒的裴寂。
“楚国国师将孤的皇后掳走,是为何意?”
裴寂冷冽的目光扫来,僧人面无波澜:“若我没记错,大周新帝作为太子时,唯一的侧室已经身亡,何时立了皇后。”
他这话说完,只听噌噌几声,周围一众人纷纷将刀剑拔出。
战局一触即发。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街道上一片寂静无声,阴冷潮湿的风钻入车厢内,宋北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破碎的话音从喉间发出:“别动手。”
他的手一松,车窗啪一下合上了,阻去众人担忧的目光。
裴寂深吸口气,缓缓道:“国师大人,孤想与你详谈一番。你可愿意?”
秦臻收回落在车厢内的视线:“好。”
裴寂翻身下马,与秦臻二人避开众人,往旁走去。
“空尘,你现在放他走,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裴寂道,“这几日,或者说这几次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如何得知?”秦臻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上一次,我与另一个‘我’同归于尽。这次醒来后,我拥有了他全部的记忆,以及前几次的记忆。”
裴寂声色低沉,“我知道,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认识曾经的宋北遥。他在那个世界,叫什么名字?”
秦臻讥讽一笑:“原来他连这些都不曾告诉你。”
裴寂停下脚步,面色严峻:“我与你说这些,是看在遥遥的面子上。他会跟你走,你一定是他认识的人,我不想伤害你。你也看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楚国远在千里之外,你执意要带他走,可曾想过他的安危?”
秦臻想起宋北遥在马车上说过的话。
离开裴寂,他只能再活一个月。
沉默良久,秦臻似是放弃一般,叹息道:“说实话,我很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他,我守护了他那么久,可他却爱上了你。”
“他在那里,是如何的?”裴寂问。
“他在那里也叫这个名字,宋北遥。他父亲在他很小就车祸过世,母亲改嫁后便不再管他,只给钱,给到他十八岁。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很难喜欢上一个人。”
裴寂喉间耸动:“后来呢?”
“后来他出去谋生,因为长得太好看,有很多有钱人想对他……”
他未说全,裴寂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由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中有股气堵着,闷得难受。
“不过他很会保护自己。那时我遇到他,他跟人打架把人送进了医院……医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护着他了。”
“谢谢你。”裴寂紧拧的眉心这才稍稍松开,“如果那时我在他身边,我会杀了那群人。”
“我们那个世界不能杀人。”
“那我会保护好他。”
“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秦臻道,“我为了保护他,曾经丢过一条命。”
裴寂双手抱臂:“我也为了救他,险些丢过一条命。”顿了顿,他接了句,“险些丢了两条命。”
秦臻:“楚国皇帝现在是我的傀儡,你能给遥遥的,我照样能给他。无论是爱、陪伴、权利、金钱……”
“可你也说过,他爱的是我。”
“裴寂,你是帝王,即便你能做到一生只爱他一人,但你能保证一生不会纳别的妃子吗?你能保证不与别人孕育子嗣吗?”
秦臻盯着他,“在我们那里,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我自是能。”裴寂不作犹豫,“在他之前我没有过任何人,在他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
“你如何能保证?”
“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但我可以允诺你,你在楚国就任国师期间,我不会派兵攻打楚国。”裴寂道,“作为你曾经保护他的回报。”
秦臻无奈轻笑着,背过身去:“你带他走吧。他身体不好,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
裴寂:“这是何意?”
“你可以去问问他。还有,记得转告他,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好好留着。”
“知道了。”
—
宋北遥半倚在车厢内,时不时掀开窗户往外看一眼。
他心中担忧不已,那两人万一打起来怎么办?又不由疑惑,他明明亲眼看着裴寂将放了药的水喝完,怎么会不起作用?
车厢内很温暖,宋北遥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门被打开,高大的身影很快进入车厢内,将他一把抱进怀里。
宋北遥一下睁开眼,下意识要将人推开,待看清是谁,这才收了手:“裴寂。”
裴寂不停亲吻着他:“空尘说,你离开我活不了多久,这是何意?”
视野左下角的气运值不停在变化。
宋北遥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晚点告诉你。空尘人呢?”
“你在关心他?”
裴寂将他压在车厢的羊毛地毯上,眸光深邃,“若不是我身上带着解药,这次岂不是又让你给跑了?遥遥,你还敢离开我。”
“我没有……”宋北遥四处闪躲着裴寂的吻,轻咳起来,“空尘去哪儿了?”
“他离开了。”
“你跟他聊了什么?”
裴寂凑近他耳边:“我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宋北遥有些错愕:“你就跟他聊了这个?”
“我还说,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宋北遥脸一红:“你怎么说这个?等等,你如何知道我们……”
“我都记得。你以后要是再乱跑,我会让你每天都下不了床。”
“你……”
“我看你也挺享受的。”
“裴寂!你无耻!”
第67章
大周新帝纳后的那日,大赦天下,整个璃都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茶馆内挤满了人,都拎着耳朵,听说书先生讲关于帝后的事。
“据说这位皇后可了不得,是陛下亲自从大渝带回来的。身为男子,却相貌倾城,有如谪仙下凡。”
有人问道:“那此人与陛下先前钟爱的那位侧室相比如何?”
说书先生哪曾见过真人,可台子下一堆人抬着脸,眼巴巴等着他。
“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只能含糊其辞道。
总归那前任已死,自是以现任为尊。
又有人问:“我表哥一个朋友的客人的东家曾有缘见过这二人,说是容貌很是相似呢!好像连名字都一样!”
台下立即议论开来:“看来陛下爱的还是先前那位。”
“宛宛类卿啊!”
“这位可怜的皇后,即便拥有无上地位,也终究得不到陛下的心!”
“是吗?我怎么听说陛下对他宠爱有加,让他直接宿在自己宫中呢!”
……
入夜,宫内。
两名身穿大红喜袍,相貌与身段无可比拟的男子坐在桌旁。
——“石头、剪刀、布。”
宋北遥看着自己出的剪刀,再看看对方的石头。
裴寂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脱。”
宋北遥只得将最外层的喜袍褪下。
裴寂斟上一杯酒:“喝。”
一杯入肚,心有不甘。宋北遥伸出手:“再来!”
——“不行,再来!”
——“我就不信了……再来!”
——“来……”
不知几杯酒下肚,宋北遥脱去最后一层里衣,瓷白的皮肤因为酒劲而微微泛红。
裴寂的视线如狼一样,恶狠狠盯着他,一寸寸剐过他的肌肤。
“再、再来……”少年很不服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裴寂也随他起身,将他打横抱起,往床边走:“遥遥,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还行!你不知道我有多能喝!”
裴寂把人放在床上。那双眼睛像被水润过,迷离又无辜地看着他,眼尾一片嫣红,直看得裴寂喉间发紧。
宋北遥说了蹭气运一事后,为了早些让他养好身子,裴寂前段时间只能对他亲亲抱抱,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这比最残酷的刑法还难熬。
他俯下身,狠狠稳住那双湿润的唇,舌尖勾缠着,想将其中的津液吮吸干净。
“唔……唔……”宋北遥将人抵开,“你戳我干嘛?”
“什么戳……”
“这里。”
裴寂忍得难受,看到宋北遥懵懂的眼神,想起上次他喝多后,也是这样傻乎乎的。
“还知道我是谁吗?”裴寂手掌捏起他的脸蛋两侧,那双唇立即嘟了起来。
宋北遥眨巴着眼睛:“知道,裴寂。”
裴寂用力亲下去:“说错了,重说。”
“唔……不知道,大坏蛋。”少年的唇瓣被亲得微微红肿,俊俏的眉拧成麻花一样,“你是咬人嘴的大坏蛋!”
裴寂气笑了,将手松开,把人塞进床褥间。
良辰美夜,奈何痴傻。
他走回桌旁,孤独饮酒,随后站起身来,往浴池而去。
平日里他要么泡冰水,或者宋北遥有时会用手帮他。今日为了尽兴,浴池内放的温水。裴寂将身体泡进水中,只感觉那一股燥热得不到纾解。
只得暂时将双眼闭了起来,调动周身内心,强行往下压。
越是克制,越是蠢蠢欲动,额间的青筋狰狞地突起,裴寂忍无可忍,手在水下游走,来到那处,即将搭上去。
“你在干什么?”
耳边传来一道人声,裴寂呼吸一窒,扭头看去。
宋北遥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眼梢都往上扬起:“堂堂一国之君,竟沦落到要自.渎的地步。”
“……”裴寂眯起眼睛,“遥遥,你刚刚骗我。”
宋北遥立马恢复一脸懵懂状:“大坏蛋,谁骗你了。”
“哗!——”一声水声响起,巨大的水花四处溅开,宋北遥被一把拽进了水里。
裴寂将他按在浴池边,一下下吻着他光洁的后背:“小骗子,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北遥的两条腿被裴寂的膝盖轻易分开,裴寂宽大滚烫的手掌在他腰腹徘徊,一路往下:“现在说说看,记得我是谁吗?”
脆弱被人拿捏住,一阵阵酥麻愉悦涌来,宋北遥咬着牙:“不记得……”
“还不记得?”
危险在身后徘徊,温热的水流舒缓着不适,领地被一寸寸攻占。
双重刺激下,宋北遥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裴寂勾住他的腰。
“现在记得了吗?”裴寂咬住他的耳垂。
宋北遥的手几近痉挛地攀住池壁,呜咽道:“记得……夫君。”
“大点声。”男人低哑的嗓音极轻地吹进他耳中,“没听见。”
“夫……嗯……君。”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成的字来。
在浴池做过两次后,宋北遥浑身散了架。
裴寂把他抱上岸,擦干身子,回到床榻上。
“现在气运值多少?”
裴寂吻着他耳侧,再次滑了进去。
“两百了。”宋北遥有些受不了裴寂旺盛的精力,求饶道,“明日再做吧。”
被撞到一处,他突然骤缩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轻呼。
裴寂在他耳边笑了一声:“小骗子,明明想要,还说不要。”
“呜……”
—
几日后,宋北遥的气运值成功突破300。
“恭喜宿主,大道得成!!现在重回原世界的门已经打开,你要回去吗?”
宋北遥正在御花园坐着休息,听到系统说的话,还未开口,眼前,凌风已经抓住他晃了两晃:“你怎么又走神了?”
“我……”
“你是不是又在跟你脑袋里的那什么,系统说话?”凌风一脸紧张。
“不……”
“你是不是想偷偷回去你那个地方?”凌风抱住他,哭嚎道,“你走了我该怎么办!陛下该怎么办!你好狠的心啊! ”
他抹了把眼睛,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卫,“去将陛下请来,就说后君要离开了。”
“是!”
宋北遥:“……”
裴寂正在御书房商议朝政,问询立即赶到御花园,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旁侧的人立马识相地退下。
“遥遥,你不是答应孤不离开?”
“我没有要离开……你先松手,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松。”
“今晚让你多做一次。”
裴寂这才松手。宋北遥现在有武功,不是那么容易能压的。两人若是动手,裴寂都藏着力,宋北遥却是下狠手。
心上人躺在身边,每晚只能做一次,裴寂陷入严重欲//求不满的境地。
但今日,似乎寻到了有效的方法。
宋北遥不知道裴寂在想什么,只看到他略显落寞的神情,便轻轻抱住他:“我没有要离开。裴寂,九洲动荡不安,我说过,我想陪你一同还天下太平。”
裴寂嗓音低低沉沉:“只是为了天下才留下?待天下太平后,还会走吗?”
“不会走的。你将秦臻那句话转告我后,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时空属于过去的我,皆是过往。现在我想把握的,是当下和未来。”
裴寂声色苦闷:“说到现在,没有一句是为了我留下。”
他松开手,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囊,正是几月前在枫露镇上,算命先生拿给宋北遥的。
“这锦囊。”宋北遥稀奇,“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在你这儿。”
裴寂拆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你想不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不想。”宋北遥伸手捧住裴寂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如今不会再犹豫,不需要锦囊解惑。夫君,我想把握的当下和未来里,有你。”
他仰起头,细细吻上裴寂微凉的唇。
忽有一阵风吹过,那纸条从指缝间飘落,在天上打着卷儿翻滚。
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句话——
“汝心安处,便是归宿。”
第68章
七年之痒这个词,宋北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今的九洲已经不再是他刚穿来时的九洲。天下三分,大周、楚国和大渝三国鼎立,互相签订和平共处条约。至少百年之内,不会再次发生战争。
宋北遥本以为到了可以游山玩水,肆意享受自由的时候,然而裴寂最近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之前每日早上做一次,晚上做一次,两人兴致好的时候,可以多做几次。现在到了晚上直接躺在床上,搂着他就睡了。
男人到了三十,果然是不中用了。
而宋北遥虽然有三十岁的内心,却是二十五的身体,正值需求巅峰期。
既然这处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总得满足些别的需求。
一日,躺在床榻上,宋北遥提到:“夫君,过几日我打算出一趟宫。”
裴寂将他往怀里搂了楼:“去哪儿?”
“还没定,楚国或者是大渝。”
裴寂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宋北遥心中一惊:“夫君?你怎么了?”
“无妨。”裴寂吐出一口血,虚弱道,“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要出远门,便去吧。”
宋北遥心揪了起来:“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出去。”
他立即从床榻起身,要去宣太医。
“不用,没什么大碍,我扛得住。”裴寂边说边咳。
宋北遥担忧道:“这怎么行?别误了你明日早朝。”
不多会儿,谭太医被宣入了裴寂的明和宫。
谭天按了一会儿脉象,脑袋上的汗再次滚了下来。在裴寂的死亡眼神指示下,他开出一副药方,递到宋北遥手中:“后君,这个方子,每日一煎,服用一碗即可。”
“知道了。”
七年来,宋北遥自己也有上过战场的时候。裴寂几次遇险受伤,都一声不吭。这次不知是患了什么病,整个人竟虚弱无比。
连汤药都要宋北遥喂到嘴边。
灌了几天汤药,都不见好转。宋北遥心中郁闷,特意找到旁人,询问起谭太医开的方子。
“这就是寻常滋补的药方,治不了病。”那人如是说。
宋北遥心中恍然。
待到了晚间,等裴寂在他身边躺下,宋北遥幽幽道:“裴寂,你为什么要装病。”
相处多年,两人之间的沟通方式早已变得无话不说。
“遥遥,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裴寂将他抱进怀里,一只手按在他后脑勺处。
宋北遥无奈:“我没有要离开你。”
“你要出宫去。”
“入宫之前,你答应我每年会让我出去玩。”
裴寂:“你还要去楚国和大渝。”
宋北遥:“大周境内我们不是都玩遍了?”
裴寂:“楚国有秦臻在,大渝有白延在。你去了就会见到他们。”
宋北遥无奈:“我怎么会见到他们?”
“万一你又被掳走。”
“……”
宋北遥一脸认真看着裴寂:“夫君,我的武功水平你应该清楚,他们没那么容易掳走我。而且都过去几年了,我心里只有你。”
裴寂的神情有些落寞:“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
“明明你前几日都对我有些冷淡。”
“我看到一本古籍上说,纵欲过度有损寿命。你比我年轻几岁,我想多活几年陪着你。”
宋北遥无语:“一日两次不算过度。”
“是吗?”
“是。”
裴寂若有所思道:“遥遥,以后一日三次可以吗?
宋北遥诧异:“一日三次,你白日处朝政那么繁忙,三次真的行吗?”
裴寂神色骤变,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吻上去:“为夫今日就让你知道,三次行不行。”
第69章
“宋北遥!!啊!宋北遥!!”
高档SUV的后座车门缓缓关上,将粉丝热情的呼喊声阻隔在外。
作为影星,能够拥有顶流一样的超高人气,是比较少见的。
宋北遥是一个特例。
车子启动,平稳地往前驶去。
“遥哥,我们现在就前往Skela会所。”助小王单手划拉着平板,查看行程,“明早9点有一场杂志拍摄,中午盛世影视的张总跟你约了饭局,下午……”
“小王?”
车后座的声音打断了他。
宋北遥有些茫然地左右四顾,再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没错了,他又回到了原时空,而且还在他穿书的当天。
只不过之前他是从医院出来,这一次,似乎变了……
明明一分钟前,他刚和裴寂登上先前云国的云顶山。
难道他不小心从山上跌下来了?
“我身上的病……”他问道。
“什么病?”小王呸呸呸几声,“遥哥,您好着呢,哪儿来的病?”
宋北遥心头一沉。他突然消失,也不知道裴寂会怎么样。
到了Skela会所,楼下被粉丝层层叠得围着,SUV下了地下车库。
宋北遥刚从后排下车,走了没几步,突然,从拐角处窜出一道黑色身影,手里拿着不明物体,飞速朝宋北遥冲来。
“你这种破演技,凭什么拿影帝!!”
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黑色身影被横空出现的男人踹飞出几米远。
“啊啊啊啊!!”惨叫声响彻地下车库。
安保人员立即上前,将人拿下,扭送带走。
助小王惊出一声冷汗,长舒口气,回头看宋北遥:“幸好,幸好。”
他看到,宋北遥已经摆好架势,专业程度,活像是练了多年武功。
小王:“……”
他再扭头去看帮忙的人。只见这男人一身黑色笔挺西装,个头至少一米九往上,身形提拔利落,宽肩窄腰大长腿,妥妥行走的荷尔蒙。
再一看脸。
“卧槽。”小王立马凑到宋北遥耳边,“这位是非衣集团的现任董事长,顶级资本,《夜游者》最大的股东就是他。他特别低调,常年生活在国外,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国了。”
话语间,男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宋北遥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这样的裴寂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极具质感的西装西裤将整具身体包裹住,显得禁欲又儒雅。
宋北遥不由舔了舔唇。
小王用胳膊肘拱了下他,提醒他别这样盯着人家,不礼貌。
“没事吧。”裴寂停在稍远处,语气客气又有几分疏离。
显然是不认识宋北遥的状态。
宋北遥微微眯起眼,勾唇笑道:“有事。不小心脚崴了,裴总介意背我过去吗?”
小王:“?????”
裴寂面色一怔,还未开口,宋北遥已经提步往贵宾通道走:“开玩笑的,裴总别介意。”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又乖又野。
裴寂愣在原地,对身旁的助说:“三分钟之内,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是,裴总。”
Skela会所内。
宋北遥一踏入场地内,便成了众人视线追逐的焦点。
年轻、有实力、人品好、样貌好、人气高,娱乐圈内同时满足这五点的明星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给外面看的人设,而宋北遥是真的。
不仅如此,这个人工作还非常拼命。
上帝怎会不垂青于这样的人。
“宋北遥!”
远远走来一人,一手搭上他的肩,嘀咕道,“你看到那群人看你的眼神了吗,就像要把你吃了一样。”
凌风,不,姜然,挑着眉,给他手里塞了个高脚杯。
宋北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姜然左右摸着脸:“干嘛这么看我?是不是我又变帅了,我这几个月美容院可没少跑!”
宋北遥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你。”
“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姜然带着他往沙发那处走去,“你前段时间不是去法国度假了,玩儿得怎么样啊?”
……
整场庆功宴下来后,宋北遥喝得微醺,进了洗手间,不小心撞到从里面出来的人。
“裴寂?”宋北遥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移开视线,“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这个“裴寂”,不是他的夫君。
他有些失落地从旁绕开,裴寂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宋北遥疑惑地抬头。
裴寂察觉到自己失礼,将手松开,正色道:“我们公司旗下研发了一款新品,正在寻找代言人。你有兴趣吗?”
宋北遥顿在原地,没有说话。
裴寂拿出手机,很快翻出一张图片来,递给他看:“是这个。”
屏幕上,正是一对玉制的锁和钥匙,非常精美夺目,象征着永世锁定的爱情。
宋北遥怔怔地看着那张图,依旧没有说话。
“你如果愿意代言的话,代言费这个数。”裴寂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宋北遥面无表情。
裴寂摇头。
“五千万?”宋北遥挑眉。
“五个亿。”
“……我愿意。”
裴寂滑动屏幕,点开微信:“宋先生,加个好友。从明天开始,每日来我司熟悉产品。”
宋北遥婉拒道:“行程安排,需要联系我的助。”
“哦?”裴寂意外道,“五个亿,你们公司也许会将你别的行程全部推掉。”
“那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我可以赔。”
“???”有够败家的。
宋北遥摸出手机,添加上裴寂的好友,“我会抽时间去,但得在行程之外,不然这个代言我不接。”
“D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