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被媳妇儿赶出来啦？……
杨淞点开江思雨的账号, 账号名为【思雨sunny】，配合着凹着角度造型和一些稍有深度的文旅类景点视频科普，要不是生活中真的认识这个人, 她还真以为这是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本来账号的流量一般，但是因为有了昨晚事件的加持，倒是小火了一把，路人的评论陡然增多。
“从MS的活动现场图来的, 姐姐独美！！！主页翻下来真是个宝藏博主！！”
“很喜欢小姐姐视频的风格，温婉不失优雅，听说维世集团的董事长本想让姐姐做儿媳妇, 那种渣男咱就让他惦记了, 千万不要便宜了狗男人！！”
“就是就是！！我先来拿爱的号码牌, 一声老婆我先叫了。”
杨淞：“…………”
怎么会有人不管做哪行哪业都能这么茶。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人类样本教材她还没翻完, 亦小路又冲在吃瓜的第一线给她截图了第一资讯。
江思雨的账号是没动静，倒是通过签约她的携途旅行旗下的子公司mcn机构释出了第一手澄清信息。
“我司江思雨小姐目前单身，从小到大受维世文旅尹董的诸多提携，与尹总经理一直是朋友, 照片为无良媒体偷拍，角度问题给尹总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了。目前网传我们关系均为不实消息，无意占用公共资源。”
【亦小路】：嚯。
【亦小路】：不都是她自导自演的吗？自己要当网红了流量不行拉几个下马的？
【亦小路】：什么叫多年来受到尹董诸多提携？人贴着尹维还不够，还要把尹世衡拉出来遛遛？
【亦小路】：高啊, 实在是高。
这一手操作不仅没有澄清，反而还有了几分火上焦油的气味。
果不其然, 才过去半小时, 评论区的评论倒是清一色的画风一致，基本以维护江思雨为主。
“姐姐真是太善良了！明明是自己受苦却还能替资本辩解！”
“什么朋友啊？？本来要结婚后来却没结的关系吗？姐姐脾气也太好了，就这还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讲话。要是我真的重拳出击。”
“要我看……那张照片不会是男方爱而不得吧？？？”
亦小路拿着手机都给气笑了, 杨淞这边倒是乐于吃瓜。直到杨伊曼的电话再次打来。
“你看微博了？”
“怎么回事儿？”杨伊曼手翻了翻照片问道，“尹维这张照片是哪里拍的？”
倒也没问她男朋友为什么看向其他人，还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你管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担心……”杨伊曼停顿了一下，“我觉得这照片有点奇怪，可能有人别有用心，你就不要管了。”
“我也没管，”杨淞回答，“都不涉及我的事情……”
“但你也别委屈自己，谈了恋爱也要保持头脑清晰，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分手，别硬刚。”
“能出什么事？”杨淞觉得有点好笑。
哪有一打电话来就提醒自己女儿可以分手的妈？
“我只是提醒提醒你，你听不听自己把握。”
“知道了。”
另一边，通过别人之口知道了儿子轶事的尹世衡也气的不打一处来。
本来江思雨就是儿媳妇的备选，自己儿子不吃这一套就算了，这种年代了提倡自由恋爱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一边又三心二意的搞出这么多幺蛾子，集团股价一天起起伏伏，免不了要兴师问罪一番。
“你昨天那个活动是怎么回事？你既然对小雨还有心，就别羊了二正的行不行？”
“真是离家远了尾巴翘老高了，你回来我真得收拾收拾你。”
“你这样，既对不起你现在的女朋友，也对不起小雨和她爸爸，你爷爷那辈传承下来的艰苦朴素又一心一意的家风可都被你给糟蹋了。”
尹维：“…………”
尹维：“爸，你仔细看看那张照片，再看看江思雨签约的公司，可就是携途文旅旗下的子公司，你觉得真是我的问题，还是这就是携途旅行所布下的一步棋？”
三十秒后。
尹世衡觉得儿子说的有理，在电话那头道，“我倒希望真是你的问题。”-
这个夜晚的星河湾并不平静。
尹维虽然没有回办公室，但沈嘉敏和徐乐彤都保持了时刻待命的状态，天气冷，三人在线上开视频会议。
手机和电脑屏幕上的消息不断闪烁，沈嘉敏带来了关于复兴宠爱小镇的消息，关于将宠爱小镇项目立项及可行性报告已经基本通过政/府获批。
尹维接起电话，又坐在电脑前划着策划书，“项目已经报送了吗？”
“报送了，官方回复我说基本确定，但过会还需要时间。”
作为全国最大的宠物猫狗交易中心，宠爱小镇的一直以来都以零售和批发活体的模式为主，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并改造成为宠物主题的亲子乐园，将会成为一个不小的区域亮点。
“嗯，”尹维点点头，“这个项目在实景三维馆成立以后，我会重点跟进。现在春城的展馆施工进行的如何了？”
“基本的基础设施已经就位，展馆内容上除三维模型数据展示设备外已经全部就位，博物馆周边文创产品部门也正在接洽厂商阶段，就是热门IP和网络热点上……”
见沈嘉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尹维直接打断问：“怎么了？”
徐乐彤见沈嘉敏不说话，说道：“就是维世文旅一直以来的短板，网络营销不行，加上最近尹总您在网上的名声有点差…………”
“就那张照片的事？”
“对，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对恶意中伤您的网友进行了实名取证，公司官网也已对外公告，但网友们似乎不买账，携途那边已经代江小姐做出了回应。”
“其实傍晚舆论发酵时，携途公关负责人有联系我，说这次的危机双方可以一起合力解决，但条件是以后维世文旅建设的新景点中，必须有他们的头部网红进行联合宣传。”徐乐彤说道。
“挖个坑等我们跳下去，再假惺惺救援？”尹维又撇了一眼那张照片。
“现在的网民情绪您应该有所察觉，涉及资本、男女对立等敏感话题容易引起众怒，如果不出来澄清，可能会越描越黑，最后发展成为对维世文旅的抵制。”徐乐彤解释道。
尹维觉得有点想笑，“因为我个人原因抵制？”
对面两个开线上会议的人只得用无声回应。
沈嘉敏率先把携途官方的声明截图甩到了群里。
尹维点开看了一眼，回应是传统的公关风格，避重就轻，在照片的细节上绝口不提，在两人的关系上拉扯第三人垫背，再以经典的占用公共资源话术表示无辜。
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无辜。
几句轻飘飘的澄清过来，互联网上的风言风语像雪花一般飘落进维世文旅的官博，网友们开始深扒江思雨与维世文旅的关系，有说江思雨是集团董事长养女的，也有说尹维一直爱而不得的，也有纯粹就是阴谋论说江受资本裹挟的。不论哪种，对尹维的说法都不算太有利。
尹维摁了摁眉心，想到这件事不仅会牵扯尹世衡，更可能对杨淞日后造成实质性伤害，吩咐徐乐彤散了会马上去严肃处理公告内容。
他自己则是给尹世衡打了一个几近冗长的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玄关处的两只奶猫，都已沉沉睡去。
他拿起手机，又给杨淞发去了消息。
【Dehja】：睡了没？-
尹维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还不到晚上十一点，距离杨淞回家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就算路上手机没电了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充不了电。
微信电话未接通，他又尝试着发了几条短信，拨了几次号码，还是无人接听。想起之前没交往的时候她不回消息，最后他去警局把人给捞出来了，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他又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酒店前台回复调前台监控需要经理批准，经理已经下班，只能等到第二天白天。紧接着给杨淞的同事们打电话，王孟李清鹏都说下了班就没看见过她了。
只能开车去酒店房间看看。
夜色浓墨如稠。
二十分钟后，一道昏黄的前车灯照亮了酒店前的路。
他在楼底看了看杨淞房间的灯，是黑着的。还不到十一点，她没理由这么早睡。
想到她离开自己家时情绪不算太好，临走时还对他有些躲躲闪闪的意味，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挂在心上。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还是决定上楼看看。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
敲门声倒是惊动了隔壁早睡的大爷，尹维转过头，发现正是前阵子在楼下笑称‘年轻人身体挺好的’那位。
“被你媳妇儿赶出来啦？”
大爷本准备兴师问罪，但看到是老熟人，倒是收敛住了碎嘴。
“年轻人，还是不知道珍惜啊…………”
“你现在得服软，自己媳妇儿不宠着宠谁啊？你说是吧，我爱人走的早，我现在就是想哄，我都没地方哄呐。”
“我年轻时候就会哄媳妇儿，媳妇儿在的时候我俩感情老好了，你这样使儿的就纯靠脸，一看就不会哄人……”
大爷又打开走廊上的窗户，点了根烟，倚在窗子前，对他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他就在一阵烟雾缭绕中间蹲下来，姿态逐渐放低，看着烟蒂上的火星一点点熄灭掉 。
第62章 第 62 章 私奔吗？
从窗台往下望, 夜晚的街道渐渐安静，像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白桦中。
路灯很亮, 亮晶晶的雪花在光影里闪闪烁烁，像一群白色的飞蛾。
走廊旁边的窗台上留下了一个盛满烟蒂的烟灰缸。大爷年纪大了终于身体扛不住去睡了，只留下尹维一人，徘徊在房间门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尹维听见电梯升降叮地一声-
来东北以后，杨淞总觉得吃的有点多，每天基本上以高油高糖的碳水为主, 杨淞晚上就没吃饭, 打算让身体恢复一下代谢的机能。
她一直坚持着在测绘队时保留的一些训练习惯, 不加班时, 定期夜跑是其中一项。为了沉浸式体验夜跑，她会把降噪耳机开到最大。
然而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却看见电梯门口站着尹维。
杨淞把耳机摘下，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结束夜跑, 面色还有些红润，只是发梢还有冰晶。
“这么晚了你去干嘛？”
尹维抢过耳机，带上听了听。
耳机里播放的还是那熟悉的广播剧，他前些日子已经抢先把剧情听完了, 后期的剧情堪称离谱，那位少帅不仅在民国初年搞到了德产战斗机, 还顺带手握着操纵杆带着女主在夜空中看星星, 泡妞同时丝滑地在空中炫了一把飞行技术。
他真不明白一个放浪形骸的少帅在遇到女主角之后改邪归正一心一意这种老套的剧情怎么会有人爱的。
“和你的少帅约会是吗？”
“………谁约会了？”杨淞哼了一声，“整天猫在房间里四肢躺退化了，出去活动一下。”
“这么喜欢运动？”
“你晚上不看手机？”尹维又想起以前下班总是时不时找不到她人, 问道，“江思雨在微博上澄清了，你是不是没刷到？”
“我是没刷到，架不住朋友能截图给我呀。”杨淞从右口袋掏出手机，“江思雨的小花招还挺多的，又是差使别人干活，这回杀进网红圈啦，连你也敢嚯嚯啦？”
“澄清内容你看了吗？”
“看了，不是说受尹董多年提携嘛，说和你一直是朋友。”
这话回来的路上和亦小路两人当谈资都谈论过一轮了，她心里得出结论这种人不能被常挂在嘴边容易招惹晦气。
回到酒店难免又刷手机，她心一横，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路过夜市的夜跑路线，边跑边听着广播剧边闻味儿，乐不思蜀。
一个离职的前同事而已，在职的时候关系也没多好想法设法的刁难她，也不是什么前女友，现在要当网红开始挑事儿，她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况且尹维也说过了，他俩什么关系也没有。
就像路上有一坨屎，咱绕过就行了。
非要清理干净，那就属于圣母心在作祟了。
尹维站在房门口观察了好一阵，那边女朋友已经刷着房卡进屋了。他眼神扫过杨淞的眼睛，慢慢地问：“没生气？”
在她回来之前，尹维不知道吸了多少二手烟，听大爷讲了多少掏心窝子的话，学了很多哄女人的发言，最后竟然毫无用武之地，心里还落下了小小失望。
其实复盘整件事情，名誉权受伤害的人是他，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很怕她会相信外面那些风风雨雨，总是想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解释，生怕她当真了 。
晚上线上会议的时候他已经跟徐乐彤明确表态过，对方既然已经将矛头箭指自己，那么一定要以强硬的态度回击。无论江思雨背后的水军及携途后续如何跳脚，维世官方都不会做出任何的让步。
没想到他女朋友的抗压能力还有点惊人。
杨淞一边倒腾行李箱里的衣服，一边把头绳扯下，“没什么好生气的呀。那按你的话说，跟她做同事这么久，我这么能忍多少也是个忍者。”
“这倒是，”尹维失望之余倒是松了口气，端坐在沙发上，“被造谣的是我，无辜的人也是我，我女朋友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杨淞：“…………”
这话听着怎么有股酸味儿。
片刻之后，她走过去严肃地拍了拍尹维的肩膀。
“小尹，你要记住。”
—— “嗯？”
“这种时候呢，就应了你们东北的那句老话。”
——“哪句？”
“就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
尹维哑然失笑：“谨记杨老师教诲。”
“嗯哼。”杨淞拿了浴巾和睡衣准备淋浴，被一把拉住。
“杨老师，我还想补习。”
杨淞：“…………”-
另一边，江思雨满是得意，正准备迎接公司给自己策划的第一波流量，却发现半小时前，携途给自己委派的助理给她来了一记重击。
助理是半个月前配的，新招的小姑娘刚毕业没经受过社会毒打，江思雨说一从来不敢说二，从她账号的起号、粉丝群建立和维护，每次发的内容选题和拍摄都是一手操办，别说一个人打两份工，就是十份工也做不到这么顺畅丝滑。
本来她一个人是做不了这么多事的，但是苑文成从入职起就请公关部的人带教，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那她工作上自然要回报老板，前期都跟疯狂犁地的牛一样。江思雨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只是没想到维世文旅的澄清来得如此之快。
维世一直是传统文旅企业，在互联网上的存在度不高，官博粉丝还没有携途官方的的活粉多，但转发写携途官方的微博借力后，瞬间被评论区网友所淹没。
二十分钟前，维世文旅的官方微博转发了澄清微博并附言：
“第一，江思雨女士系我司尹世衡董事长父亲多年来资助对象，尹董事长念及已逝父亲多年前在地质测绘队与江家的情谊，及江家经济状况等特殊原因一直慷慨解囊。”
“第二，尹总经理与江女士并无网传关系，二人见面次数包括上周末的MS慈善夜总共三次，网络上流传的照片经尹总经理本人确认，实为看向会场大门保安，尹总经理本人不存在任何侮辱女性的行为，已联系MS主办方摄影师，后续附上原图。”
“第三，尹总经理目前正处于热恋期，希望大家能够祝福和守护这段感情。”
江思雨没想到尹维会这么开诚布公，当初苑文成把澄清文案给她的时候跟她说真话和谎话要掺半提高真实性，剩下的只需交给网友脑补，谁知道还没涨到十万粉呢，助理小姑娘还没见过这种阵仗，看到这种场面就直接开溜了。
维世的公告一出，负责运营账号的小姑娘连夜写了封辞职信，微信发给了江思雨和苑文成，再联系，电话已经无人接听。
江思雨气的不行，什么携途文旅什么群星计划，竟然也是个草台班子。
江思雨拨通苑文成的电话，没想到对方两秒钟就接了。
“你不是说你能让我红吗？”
江思雨气急败坏地出声，“现在人跑了，维世已经澄清了，不是说这样能拿到新景点试营业的优先推广，现在什么都没有，请问我成什么了？”
“你不是也说你跟尹维关系不错吗？”苑文成坐在办公室，手里转动着高脚杯。
一句看似疑问实则质问的话说出口，江思雨陷入沉默。
“首先呢，人要讲信用。其次呢，助理跑了我会再招，按照工作计划，你按照合约把小姑娘整理的素材拍完？”
他灰黑的西装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别着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第二天傍晚。
关于少帅府邸的建模工作接近尾声，杨淞下班很早，尹维便提议开车去富兴宠爱小镇转转。出发前，他还特意嘱咐她晚上冷，要多穿点。
对于这次出行，尹维的解释一是顺道给家里的小猫买点宠物用品，二是维世文旅立项后，这个镇子大概率要改头换面不复今年景象。沈阳城市很大，宠物用品店也很多，杨淞发觉尹维驱车带她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就编了这么个理由，还有点奇怪。
“这么冷干嘛不干脆叫外卖？”杨淞转头瞥了开车的人一眼，“现在宠物店也多……开这么远干嘛？是拐卖还是私奔？”
听到‘私奔’两个字，尹维眯起了眼睛。
车内的暖气有点热，他把出风口的风调小了一些，说道，“私奔还挺浪漫的，”然后叹了口气，“可是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
杨淞：“…………”
浪漫在哪？？？
她前面说的那句拐卖他可是选择性屏蔽了。
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一个小时的车程过后，杨淞打开门，漆黑的夜空里有点点繁星。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很明显这里不是尹维所说的地方。前者毕竟是‘镇’，多少应该还有些人气，而后者她一脚踏上去，只感到脚下绵软的土地，和耳畔冷风穿越山林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浩瀚无垠的夜空。
“小尹，你真绑架我啊。”
尹维把车熄火，拿了条毛毯从背后默默地抱住她，“在辽河的边缘，带你看一看星星。”-
原来他刚刚说的‘浪漫’是这个意思。
杨淞的手扶着肩上的毛毯，手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热感。目光触及天空的那一刻，星群密集，像一条漫长而透明的带子。
城市的光污染很严重，尹维选择的地方光污染很小，地势也很开阔，是距离市中心极佳的观星地点。
尹维从后备箱拿了点露营器材，两人升了火，支起了一个帐篷，两人就坐在温暖的火光下观星。
与其说是观星，倒不如说是一整条银河。
第63章 第 63 章 陪着你走
夜风呼啸而过, 篝火跳跃着温暖的光茫。杨淞把手靠近火堆，脸颊被染上红晕。
但比起繁星，地上的火苗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瞬。
此刻, 身前有篝火，眼里有星河。
她想站起来离星空更近一些，却被人拉住。
尹维朝她嘘了一声。
“？”
耳旁传来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
“…………”
三分钟后，一辆正红色的Augutland 107 直升机从他们身后的大草坪降落。一位身着夹克的飞行员从机舱门走出来-
按照拍摄计划, 江思雨睡到中午才起床，苑文成督促她赶紧把在东北的素材拍完，她本打算去沈阳几个著名景点拍摄素材, 重点突出一下俄式风情。
但掏出手机翻了翻天气, 竟意外发现今日观星指数为100%, 光污染等级很低, 是个拍夜幕的好日子。气象天气瞬息万变，她赶紧租了辆越野又捣鼓了一下积灰的望远镜和三脚架，在网上约了个跟拍摄影师后准备出发。
到达已经是晚上，江思雨下了车打开车门, 又从随身包里掏出了反光板和镜子开始补妆。摄影师跟在她身后下车，看到漫天星斗，忍不住哇了一声。
“好美啊。”
江思雨头也没回，拿着粉扑的手抖了抖, 应了一声哦。
“美吗？做美女也是需要很努力的。毕竟是经常出现在镜头面前，又需要抛头露脸的职业。”
摄影师在一旁偷偷睨了她一眼, 随后浮上一丝假笑：“是啊, 今天晚上夜空很美，今天晚上江江肯定能出不少片。”
两人在夜幕下支起一个小三脚架，
江思雨拿了件披肩倚靠在望远镜旁,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拍了不下两百张照片。
轮到拍视频素材时，她扶了几下望远镜，因为穿的少，感觉冷风灌进骨髓，手脚都遭不住，就快跑上了车。
“不用把摄像机对准望远镜再拍点素材吗？”摄影师小心翼翼地问，“这么难得的景致，放在vlog里应该很难得。”
“不用，这么冷谁拍啊？”江思雨把毛毯盖住脚，“你负责把近景处理好，远景我又不能上天，到时候我后期p一点星空上去。”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看见不远处一架正红色的直升机螺旋桨飞速转动，引擎声越来越大。
“奇怪？”
“好像真有人上天了。”摄影师笑着说道-
杨淞从来没想过能在星云密布的晚上上天观星。
还能离得那么近。夜风很大，她耳旁的发丝被吹得很乱，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栀子味。但她没有心思管这些，直升机的轰鸣声伴随着她的心跳，杨淞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卡到了嗓子眼。
虽然星星还是那么遥远，但想到这些天体发出的光来自十光年以外，没有人能不激动。
“我小时候有两个简单的愿望，一个是上天摘星，一个就是像我爷爷那样，走遍山海环游世界。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说——那简直是太酷啦。”
她特意把‘太酷啦’的尾音拉得很长，本以为会有来自天空的回应。
但螺旋桨的声音很大，覆盖了她的呼喊。
尹维坐在她的右边，用手轻轻地覆盖住她的手。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他轻轻地拍打她的手背，在一旁笑：“杨老师，上天入地，这俩愿望实现起来都挺难啊。”
尹维说的是实话，他在那个年纪大概只会拿个奥特曼模型在地上和尹宇澄打打架，或者闲来无事和别人干干架，压根不可能有她小时候如此这般丰富的精神世界。
“您小时候的偶像是猴哥？”
“谁小时候不希望自己是猴哥？”杨淞把手抽开，小拳头握紧锤了尹维几下，“那时候央视轮播动画版西游记，又有哪位小姑娘的梦中情人不是猴哥？？”
“那你现在已经是了。”
“？”
尹维晃了晃手机。
杨淞： “…………”
顶着窝囊版码喽头像的打工仔是吧。
“那两个愿望已经实现一个了？”
“……算一个半吧。”杨淞想，“以后呢肯定也是步履不停，直到走成了一个小老太太为止。”
“杨老太太？”尹维转头看见杨淞温润柔和的侧脸，她不笑的时候说话语气里总是有几分认真。机舱内的光线昏暗，浓稠的夜色反倒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莫模糊的光晕。
“你有意见？”
—— “我哪敢有意见。”尹维举手投降。
“那我就陪着你走呗。”-
“江江……不是……能慢点走吗？”
摄影师手里举着一个大三角架，身上又背上了工具包，喘着粗气。江思雨脚蹬一双及膝长靴，在前面一溜烟得快。
刚刚江思雨不知是受到什么启发，觉得要是能出点钱能租到直升机录点素材倒也不错。摄影师倒是摸不清其中的原委，但江思雨脑子里可门清。
她一眼瞥见机尾一抹正红，就是意产的august109，号称空中法拉利。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靠近看一眼也不算亏，如果机主能够大发善心地带她一段儿，还愁她的短视频火不了吗？这流量不是说来就来吗？
到时候有人在下面问及出处，她简要交代一下是自己朋友，富家千金人设也就立起来了。国内的富二代也很少有这么闲的，赶着去一个小网红的帖子下面澄清。反倒是对方看在她是个长相可爱的女人份上，两人说不定还能进一步发展。
江思雨不顾摄影师的劝阻，拉着他往直升机降落的方向走。
“这会不会不大好啊？”摄影师还没见过这么社牛的主顾，“我拍这附近的星星这么久，害真没见过有开着直升机过来看夜景的……”
江思雨撇了撇嘴，“你没见过的东西可太多了。再说了，我只是去问问对方，能不能收费租给我们商用一次，用不是不给钱。既然我能出钱，那就是平等的交易关系。再说了，我拍的是观星vlog，这种vlog讲道理就是拼设备，设备如果能升级一个档次，也不怕我火不了吧？”
话音刚落，江思雨看见机舱门前下来一个男人。
“您好小哥哥……”
抬起头，下一秒她愣在原地。
尹维向先行下机，后面跟着一个女人。
江思雨不得不感叹天下多的是狭路相逢，思忖之余她又暗自庆幸，既然是熟人，也不算仇人，开口提要求总比陌生人要好说话多了。
她莫名觉得女人很眼熟，她应该会就是尹维昨天在澄清公告中说的热恋期女友。她的头发被风吹起，一瞬间遮挡住了面容。等到她把头发捋至耳后，一分钟之内，这已经是第二次愣住了。？？？？
这不是杨淞吗？
又接新项目准备实地先考察了？
江思雨原地摇了摇头，又管她是谁呢？
今天她只想把直升机借来用用，既然都是熟人了就不用提钱这种字眼了，也不管关系怎么样，人总是认识的，开口提提需求没准人家就答应了，就是不答应呢也损失不了什么。
“挺巧。”耳旁响起尹维的声音。
“是啊……”江思雨还在思考措辞，“昨天的事没跟维哥见个面……”
“见面倒是用不上。”尹维扶了扶杨淞肩上的毛毯，“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刚还以为尹维转了性子的江思雨脸色上有点挂不住了。
但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是低着头：“我知道，在维哥心里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但是在我心里，我真的是把维哥当作亲哥一样，就算只是因为感谢尹董多年来的照顾和资助，因为这些天给维哥带来的麻烦，我也想道个歉。”
江思雨带着哭腔，又朝着面前的人聚了一躬。
“昨天的微博是新招的助理编辑的，经过那件事以后我也发现我自己识人不清，已经把她开了，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看到维哥能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尹维抬了抬眼，“我爸是念及江叔叔旧情，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到我这里就到此为止。还有，你和苑文成肚子里装的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别惹我，更别惹我女朋友。”
刚还在思忖怎么把尹维说服的江思雨一瞬间长大了嘴。
真是女朋友？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两年多来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前同事，本来还想扭转局面问一嘴直升机，现在像舌头打结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
一个每天上班加班对异性同事都敬而远之的人怎么能脱单？？？而且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铁树开花吗？？
本来还想把话题引到直升机的江思雨莫名吃了一鼻子灰，还被莫名其妙秀了恩爱。
她可以忍受尹维不喜欢自己，也可以忍受杨淞脱单，但是两件事情加起来有点让她有点承受不了。
而且，明明是她认识尹维在先的……
用一句不好听的话说，江思雨的爸爸的爸爸就已经和尹家的爷爷辈认识了。江大川当年因为事故双腿瘫痪在床，江本源不得不早早辍学打工养家，江思雨自小就知道自己家庭的破碎因何而起，也就顺理成章地对于尹父的资助欣然接受。
一切由他们而起，伴测绘而生，她没必要给祖辈的事业买单。
她想过的，无非就是另一种远离苦难的人生而已 。
怎么搞半天她人生中的苦难全是男人带来的？？？
第64章 第 64 章 不嫌弃以后我偷电动车养……
从直升机上下来时天色已晚, 杨淞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倒会碰到江思雨。
自从她知道江思雨转行了，这个人在她的生活中就
该没什么戏份了, 杨淞既不想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也不想知道她未来过得怎么样，只是这人倒是一副未完待续的样子，老是频频给自己加戏。
杨淞侧着头打量了江思雨一眼。
江思雨从这眼神中读出了很多东西, 从前杨淞总是热情积极主动，即使她提出很多不合情理的要求，但杨淞总会尽力满足, 而此刻, 杨淞的这个眼神里好像更多的是……疑惑, 没看错的话, 疑惑的目光中背后好像还有点儿同情？
而尹维的手扶在她的肩上，两人的姿势有点亲密。
江思雨脸皮再厚也知道不能自取其辱，借口说自己还要忙拍摄准别离开，却被杨淞叫住。
“小江。”杨淞喊。
她喊出这声的时候头往后看, 还往机舱后招了招手。
可惜江思雨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以为她喊的是自己，再回头，驾驶舱门已经打开, 下来一位年轻的飞行员。
三人在机舱旁停下，拿出了一台拍立得自拍, 闪光灯落下的瞬间, 江思雨紧紧地扯着摄影师的手，脚步沉重地落在草堆里，窸窸窣窣的响-
天色渐晚, 明天还要上班。
杨淞酒店楼下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就着尹维和飞行员讲话的功夫，杨淞才知道，那家AUGUSTLAND 109其实是尹世衡的私产，维世本身运营的景点很多，紧急时刻景点需要救援的时候很多，本来有其他机型待命，这台因为造价高昂，就闲置下来。
夜里的风雪很大，路途遥远，杨淞强撑着双眼，怕尹维和自己一样困导致疲劳驾驶，就有意无意地和他说着话。
她把拍立得拿出来看了看，细细端详了好一阵。飞行员小哥哥很好说话，三人合照后又拿着拍立得给他俩单独拍了一张。
毕竟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张合照，这两人平时都不是太注重这方面的人，她觉得这张照片还是很有纪念意义。
单有点不服，某人的脸居然看起来比她还小。
她把照片比尹维的头前比划了一下。
“这不科学啊。”杨淞说，“你是不是偷偷往后缩了？要不然这拍立得里你怎么看起来脸这么小？”
尹维没转头，只是左手触碰到车内后视镜的开关，朝他的脸旋了旋，“你觉得我站位太后了？那我以后站你前面替你挡点？”
动作稍显刻意。
“牛逼啊尹总。”杨淞被他的逻辑所折服，随即做出鼓掌的动作，“……那你不把我脸全挡住了吗？”
“怎么？”尹维手并不离开方向盘，“不是你喜欢的？”
杨淞很想打断眼前这人再顺便来上一拳，但是目光在触及到对方侧脸的片刻猛地的滞住，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凸显，喉结微动。
脑袋不受控制，但声音极小地说了句：“是我喜欢的。”
杨淞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不过说起来，有什么比被邀请坐上直升机看星星更加浪漫的事情呢？
山河远阔，繁星坠落。
对测绘专业的人来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杨淞忍不住再一次想，不愧是文旅行业的，尹维对于自然和超自然的美景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欣赏标准，一种超越商业的标准。她又侧身看了看身边的人，漆黑的瞳仁里注视着回家的路，像一湾往深色的湖水。
他看起来不困，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倒是她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沦陷，捏着那张拍立得，头一栽一栽地睡着了。
车在黑夜中缓缓行驶，远光灯在道路上引领航向-
杨淞是被鼻尖一阵冰凉的触感所惊醒的。
身体猛地一颤，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车好像已经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候，她发现照片从轻轻地从脸上滑落到膝盖上。
那么，也就是刚刚，尹维，把那张拍立得，安安稳稳地盖在了她脸上。
找骂是吧？
杨淞想把照片轻轻捡起，却被尹维抢了先。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得意，无赖，眼神还有点透亮。
她承认，她刚刚在车里还对他挺鬼迷心窍的。晴朗的雪夜，昏黄的车灯，窗子上结出的白雾，还有多金温柔的男友。整个一冬季氛围感拉得很满。
杨淞把这一切归结为尹维善于与周围画风融为一体的超强购买力。废话！她只是一个爱搞抽象的小女孩而已，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心动啊！
但是把照片盖在脸上这一下头行为让她瞬间清醒。
杨淞眯了眯眼，发现已经到酒店楼下了，手触碰车门。
“我走了。”脸上气鼓鼓。
照片也留给他吧，她需要反思一下刚刚到底是怎么迷上眼前这个幼稚鬼的。
“拍立得不要了？”
—— “你留着吧。”
尹维学着她的样子，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
“这不科学啊？”
—— “？”
不要命了？想蛐蛐她脸大？
她打开车门，手蜷在一副袖口，实际已经随时准备好重拳出击。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是我女朋友？”
“…………”
“就是说，你小子好大的福气。”
下一秒，杨淞被拽回车里，迎接她的是一个缠绵的吻。
与以前的吻不同，没有探索，磨合和温存，像是一种索取一种掠夺，她被他拉进臂弯，感觉浑身带着滚烫的热意，呼吸在一瞬间急促起来。
她连眼睛都忘了闭，而对方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唇瓣覆于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游弋。好像有所克制，但好像又渴望万分。车里的气氛愈来愈焦灼。
这下更不敢闭眼了。杨淞倏尔盯着男朋友看了几眼，发现对方的脸真的很小。不仅很小，还是肉眼看也感叹很好看的一张脸。
突然停下来的动作让他有些不满，尹维极为轻微地皱了皱眉头，用手轻轻的捋了捋她的发丝。
“那是我福薄？”
“………………”
这话说的，让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轻轻地又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哪知对方察觉到她的敷衍，只是略微的愣了一瞬间，手臂一下子收紧拉住她，反客为主。车内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杨淞感到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轻轻地撤出来，小声道：“几点了？再不回去太阳都要出来了，明早我还要上班呢。”
尹维听到她这话，坐直了身子，嘴角带笑：“我是甲方，明天给你放假行不行？”
“不行。”
杨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不行两个字的，倒也不是她爱上打工爱资本家了。有些规矩就是规矩，不是能轻易被破坏的。
打工是一定要打工的，钱也是一定要赚的。
“你是皇族我不否认。”
“你可以不上班，要不嫌弃的话以后我骑电动车养你。”
尹维：“…………”-
第二天早晨。
其实关于线上效果的渲染已经接近尾声，大家外勤打卡的时间也基本不固定，但杨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清鹏早已到达了办公室。
王孟昨晚加班通宵睡过头了，在工作群里发还在路上，大家都在进行最后的检查等待验收，杨淞则是默默地把已完成的事项核查了几遍渲染图。
核查完毕，她伸了个懒腰又给自己点杯咖啡。
记得上次点外卖莫名其妙被游客泼了一身，差点让她留下阴影，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喝过咖啡了，这次必须加糖大杯热美式。
等到她绕到府邸正入口取了咖啡，开开心心地往里走，听见王孟已经来了，和李清鹏大声地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儿。基本都围绕着已离职的故人江思雨，她在时和这两人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自然也没啥好话。
“真被这人吃上自媒体这口饭了？”王孟站在办公室里捧着保温杯来回踱步，“我看这两天她真的挺会蹭的，连尹总都敢得罪。”
他声音很大，但是杨淞站在厚实的木质门外，听得并不清楚。
她推门而入，身处其中的利害关系人现身，话头瞬间被熄灭。
“说谁呢？”
杨淞拉开椅子
，啜了一口热美式，“这么兴奋？求婚成功啦？”
“害，这哪有看到仇人过得不好那么爽。”王孟抬了抬头，“江思雨，最近在网红圈里那是疯狂刷脸啊？前两天还敢蹭尹总热度？”
“是吗？”杨淞瞬间没了兴趣，“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两天了。澄清也好几轮，有什么可讨论的。”
“那当然不一样了啊！！”王孟补充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现实生活中那么讨人厌的人出现在网络上，还在吃黑流量，昨天我还看她发了一条新的观星视频，说不定下一步就接到广告或者靠直播带货翻红了。她要是红了，我第一个举报她。”
王孟讲起八卦来意犹未尽，又想起江思雨以前高调宣称自己要离职结婚的事儿，瞬间又联想到了杨淞：“尹总没跟你吐槽过这个奇葩吗？”
杨淞头也不抬的回了句：“没有啊。”
办公室里还在观望着战局的李清鹏倒是也吸了口气，有些失望地盯着电脑屏幕。
杨淞当然不会说她昨天在观星现场就看见江思雨了。那位已经不是同事了，就算是同事 ，也不是什么消息都能勾起她对外的倾诉欲。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她倒是也没有了解过。
这两天网上出现不少分析江思雨背景的帖子和评论，有人说她是富家千金，有人说她和苑文成有亲戚关系，最离谱的还有一种说法，说历史上的江姓是楚国王室的后裔，所以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江南人的温婉和娴雅。
毕竟是生活中的人出现的八卦，王孟觉得最靠谱的还是一位不知名网友贡献的料，听上去意外的真。
“和尹世衡当年是同学，尹家当年也能算上红一代，江思雨的爷爷江大川因为事故坍塌原因和同事陷害，导致全身瘫痪离开了测绘队，尹世衡的父亲一直挂念他并且心含愧疚，所以当年大概才有资助江家后人的传统。”
王孟提到这个帖的时候，说很多信息与维世文旅公告上的内容也吻合，所以真实性很高。
只不过生活中像他一样认识江思雨的人并不多，而且外界的猜测也很多，所以并没有太多路人把这条爆料安全放在心上。
王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杨淞把美式放下，盯着她看了他一眼。
“瘫痪？”
“可能是吧。”王孟以为杨淞突然来了兴趣，“据说她爷爷好像是瘫痪了很多年，她爸为了照顾她爷爷，一直没有出去工作过。”
“不过现在，江思雨和携途想蹭尹总流量估计得心死咯。”王孟吐了吐舌头。“没想到我们小杨和尹总甜甜蜜蜜，这回大概是踢到铁板了。”
杨淞：“………………”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昨天在见到江思雨的那一瞬间她不知为什么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在王孟的这一番话里找到了答案。
事实好像本该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上午的线上验收很快结束，建模验收不同于实体验收的程序复杂，会议主要还是围绕实体模型的建造难度而进行调整，因为前面几个景点都有过类似程序，所以没什么挑战性。
结束会议后，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想发给尹维，措辞了很久，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张洪斌看她还愣在原地，以为她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吵架了，笑着调侃：“怎么还在手机上聊啊？赶着吃饭了，赶紧找你对象去啊？别理那些欠登儿的人。”
“不是。”杨淞解释道，“我总感觉事情太简单了。”
“简单？”张洪斌问，“最近工作倒是真不算复杂，毕竟已经到尾声了。
“不是工作，”杨淞答道，“张叔，就是有一个人，你一直以来视他为榜样，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好像。……原来那个人其实在别人眼里是个…………他的闪光点都可能是他编造出来的海市蜃楼，我该怎么办？”
“我会走到他的面前看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张洪斌说-
这一天收工，回到酒店，杨淞没有出门，只是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把之前送到打印店的影印出来的爷爷留下的回忆录影像看了几遍。
照片上的老人表情带笑，面容鲜活，苍老的手覆在红木的拐杖上，身后坐的是竹编的藤椅，不知为何褐色的底片上留有那个年代独有的气息。
可惜他不能跳出来，给自己辩解一句什么。
杨淞又翻了翻那本书的文字，关于那场几十年前的事故，老人几乎没有提及。字里行间只有对山海的热爱、队友的怜惜。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吃人的年代也变得残忍吗？
杨淞这样想着，也许人性本就多变，当爷爷步入暮年，他也许万般诚恳地能够写下对山河湖海的一片热爱，却无法割舍自己对同事所犯下的错误，那是影响了他们一代家庭和后代的错误。
他可能是一个好父亲、好丈人、好爷爷，也是一名优秀的测绘员，但可能仍然无法消弭时代赋予他的局限。
张洪斌跟她说了，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站在他的位置上，看清他才能懂他。
张洪斌还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淞又翻了翻，发现江大川的名字在一个名叫艳粉屯的地方就慢慢消失了，再以后回忆录上就变成了十年浩劫，动荡之后的测绘队四分五裂，也离真相越来越远。
如今的艳粉屯已经改名艳粉街，中路31-33号之间只有两座烂尾楼，因为常年没人住又闹鬼，还被评为了中国十大凶宅之一。
她决定周末到回忆录里的故地重游一番，掏出手机给尹维发了条消息。
【思密码喽】：尹老师。
【Dehja】：嗯？
【思密码喽】：你从小看奥特曼一定一身正气。
【Dehja】：？？？
【思密码喽】：能带上你的全套奥特曼装备陪我去铁西鬼楼看看吗？
【Dehja】：………………
第65章 第 65 章 谁说话谁是狗（小修）……
发完这条消息, 杨淞深吸一口气。
刚准备躺在床上睡觉，还没关灯，就听见头顶上的灯泡啪地一声炸了。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杨淞起身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对方解释说修理师傅今天下班了，几下房间号后便挂断了电话。
联系完前台，她躺在床上又刷了点短视频, 边刷边叹气。
经过自媒体的兴起和灵异故事的加持，艳粉街33号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年轻人打卡探险的地方，想要知道爷爷当年和江大川之间的事, 就算实地去了, 似乎也无异于刻舟求剑。
先去看看吧, 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手机突然震动了, 打开一看，有一条消息。
【dehja】：真的想去？
【dehja】：是因为看了那些传闻想去？
【dehja】：还是就是单纯想去？
【dehja】：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栋普通的烂尾楼而已。
其实网上关于艳粉街鬼楼的传闻杨淞已经在网上看过不少。事实如同尹维所言，这座楼其实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是一栋因经济纠纷而搁置的烂尾楼。
本地关于它的传言也很多，有住户头天早上睡在自家床上却在别人家地板上醒来的，有时不时听见楼道里有女声在嘻笑的，也有菜切了一半刀凭空消失了的。多数的传言在经过网络的发酵后越发诡异, 杨淞只觉得好笑。
见杨淞没有回复，尹维又上网丢了几个链接过来。
【dehja】：（链接）《你听说过沈阳铁西鬼楼灵异事件吗》
杨淞还没来得及回一个‘听过’, 她的男朋友倒是很热衷于给她科普。
【dehja】：（链接）《天涯灵异帖——沈阳地区流传的那些都市恐怖传说》
【dehja】：（链接）沈阳铁西鬼楼：寺庙都镇不住的凶煞之地？
杨淞：“…………”
半小时前, 她和男朋友在同一片区域冲浪。
【dehja】：去之
前补习一下。
【思密码喽】：不用了尹老师。
【dehja】：？
【dehja】：不是你说要去？
【思密码喽】：我不是为这个去的，另外，你怕鬼的话, 可以不用去。
【dehja】：你不怕吗？
【思密码喽】：好害怕。
【dehja】：害怕就去吧，我陪你去。
【思密码喽】：我装的：）
【dehja】：。
【dehja】：那不去了。
放了手机，尹维盯着屏幕那边的吗喽头像看了一眼，心想自己女朋友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笑了笑。
这两天线上验收的进度进行的差不多了，实体的部分施工队还没到，去小时候生活过的铁西区看看倒也无妨。
他脑海里朦朦胧胧地还有记忆，小的时候那栋楼里一直也没人住，几年前在互联网上刷到那栋楼时已经表面布满了灰渍，知道它变成鬼楼的时候还有点震惊-
尹维已经二十多年没回到过铁西，自然对这一代也没什么记忆。
和听起来颇为俗气的名字不同，艳粉街位于铁西区中部的街道。它的名字其实与艳俗故事毫无关系，只因为街角曾经有过一家制作胭脂原料的铺子得名。这也是尹世衡后来说的，至于是否存在过一家铺子，事实也存疑。
现实的铁西区并不破败，对面便是河景公园，绕过公园的小道一直往东走，几百米的距离便到了鬼楼所在的小区。小区里除了33栋没住人以外，行色匆匆的人并不少。
“什么啊？”杨淞定睛看了一眼，两栋红色的墙壁中间紧凑地夹着一栋白色的居民楼，31栋和33栋通过连廊相连，看上去普通极了，“什么也没有嘛。”
据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所言，可能是前来参观的人太多，进出楼的单元门已经被封锁多年。
但来都来了。
尽管33栋是进不去了，31栋的门没封，两人开了手机手电筒，猫着腰上了楼。
杨淞出门之前跟酒店保安借了一根警棍，上楼之前对着空气挥了挥。
“我带了武器，”杨淞眨了眨眼，“要是真有事，我说321，我俩一起跑。”
尹维见状，倒是仰了仰头，“真害怕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回去。”
“那你想多了。”
“不如我们打个赌，上去以后谁也别说话，谁说话谁是狗，谁害怕了谁孙子。”
尹维：“…………”
倒也挺特别的。
“好啊，赌什么？”
“赢了的人说了算。”
“什么都可以？”尹维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什么都可以。”
他转头望见她笑眯眯的眼睛，全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还有点期待。
上了楼梯，才发现居民楼里小广告遍布，蜘网丛生，但即使是在楼道没有灯的情况下，仍能窥见住户门前的的春联和窗花，还有堆积如山的鞋盒。
一切的迹象表明这栋楼都是有人住的。杨淞有些失望，有人住就代表着没什么特别的，身旁却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她拼命地屏住了呼吸，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咳嗽声把楼道上的声控灯亮了。
转头望了一眼尹维，搞什么？
这家伙为了赢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装神弄鬼？
拿警棍轻轻地敲了一下男朋友的肩膀，以此警示“你的小伎俩已经被我识破了，趁你丑趁早收手”。
“嗯？”尹维说，“我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
“……………”杨淞回过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没想到还上楼还不到两分钟，尹维就忍不住和她说话了。
“我赢了哦。那你得听我的。”
“行啊。”
尹维说话的时候，咳嗽声确实停止了。
但没想到没过两分钟，咳嗽声很快又传来，声控灯又忽明忽暗起来。
“别装了，你都已经输了。”这一次她连头也没有回，手拿着警棍往前探路，但隐约之间，又感觉声音好像是从楼道的侧面传来的，确实不是旁边的人发出的声音。
话说出口，她感觉自己刚刚实在是太轻信自己男朋友了。
果然，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骗人的嘴。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是来找刺激的哦。”
见到杨淞的目光又盯着自己，尹维耸了耸肩，她都说了今天不是来找刺激的，那玩的就是刺激。
“你看路吧，不用一直看着我，看楼梯。”
“谁一直看着你了？”今天欠收拾啊。
杨淞正习惯性反驳了一嘴，“再说了……我什么也不怕——”
话还米说完，黑暗中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在楼道另一端抵住了警棍。
“啊——”
她手握着警棍，手一抖。
对面的‘鬼’还有点似乎想抢过来，双方竟然僵持了下来。
杨淞细细思忖了片刻，三秒之内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然后轻轻地把棍子抽了出来，没想到楼道上方的人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台阶上。
“哎呦”一声，又一次震亮了整个楼道。
声控灯光再一次照下来，她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杨淞有点傻了，却看见旁边的尹维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确认对方没什么事后走上去。
然后，他蹲在地上，拍了拍小卖部老板娘的肩膀。
老板娘惊魂未定，嘴里絮絮叨叨的是幸好刚刚松手及时，要不然这姑娘非连她一起当鬼打死不可。
杨淞整个人都懵了，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久久无法回神。过了一会儿，却发现尹维面色平静地蹲下身子，紧抿着嘴唇看着眼前那位阿姨把棉裤往上捋了几寸查看伤势，一边揉膝盖膊一边喊疼。
这阿姨也是这栋楼的居民？
杨淞试图这样理解，在自家楼下开超市倒也不奇怪。
平白无故地遭了这么一吓，任谁都会有点不开心，说得过去。
她调整好心情，有些凝重地上前，走到阿姨身边，准备道个歉。
半晌，却听见尹维开口道：“姑妈，要是腿还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我会负责的。”
‘哐当’又一声，是警棍掉在地上的声音-
直到把姑妈送到医院，尹维才自己说了，小时候经常和尹雨澄来姑妈店里蹭吃蹭喝，这次知道要来，以为杨淞是被这里的灵异故事所吸引，才让舅妈配合一下。其实这一代的居民早对这些传言习以为常，十多年前，这一带经常会吸引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因为下岗想不开的工人，慢慢地有人选择在鬼楼自杀，传闻愈演愈烈，便成了现在这样。
尹维说，这栋鬼楼确实有一些故事，小时候大人们也不准孩子们进出，只说里面有疯子，但其实总有好事儿的小男孩三五成群结对前往，那是属于小男孩们的试胆训练。
“原来你知道这栋楼啊，”杨淞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用手转了转那根警棍，语气中有点失望。
“是啊，我以前上学放学都会经过这条路，”尹维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女朋友手里的防身棍，“很意外我能活到现在？”
“…………”都这个时候了，差点把姑妈伤着，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谁知道她现在面前这个男人是人是鬼？
杨淞只是想重走一下爷爷走过的路。记忆中的长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实在是不相信他会陷害谁。
“你知道吗？那天听王孟说完江思雨家里的事情，听说江思雨的爷爷就是在这发生的事故中瘫痪的。我又翻了翻我爷爷的回忆录，里面有个叫江大川的同事，事故发生之前的时间和地点也能就在这儿，再后来江大川就瘫痪了。”
“王孟说这场瘫痪不是意外，是被人陷害的。”
“所以你觉得是……？”尹维带着试探性的语气看向杨淞，立刻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
“算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了，那时候甚至连这栋房子都没有，我来了又能知道什么呢？”
尹维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淞这样的一面。他侧头，她坐在自己身旁的长椅上，双肩耷拉下来，声音里有一点点低。
“想哭的话，可以靠靠我。”
他轻轻地拍着杨淞的后背，一把手揽到他的肩上，眼眸里有一道光闪过，但稍纵即逝。
第66章 第 66 章 什么叫小迪迦？？
新年的脚步临近。
日升月落间, 街头悄然发生着变化的自然也不止是日照时间的长短。大人们忙碌着通勤忙着置办年货，孩子们忙着期末赶着放假，形色匆匆来来往往, 热闹的年关还没来，鲜少有人会在那栋烂尾楼前停下脚步。
一个旧时代终结时，所有人都习惯性欢呼着迈进崭新的日子，好像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比昨日更辉煌。
杨淞从网上买了几套小猫咪的新年套装, 受到货时拆开包装，就已经能想象出两只小金团子穿上的可爱模样。
当初取名的时候她和尹维争执了好一会儿。
本来说好的一人一只，公的归杨淞负责取名, 母的归尹维, 他俩全责分明, 比赛谁养的猫更胖。到了临说名字的那一刻, 杨淞说她儿子必须叫迪迦，上回取花名没抢注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这次新服登陆，说什么也不肯让。
话还没说完, 迪迦晃了晃身子，金黄色的大松鼠尾巴翘得很高，表示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尹维握着咖啡杯的手忽而静止僵在空中，瞥见了女朋友得意的笑。看了看一旁瘦瘦小小的妹妹, 感觉自己天然地占了下风。
尹维：“…………”
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么威武霸气的名字怎么就被她抢了先？好像是自己被收养了一样。
杨淞说完这句话之后朝尹维做了个鬼脸：“嘻嘻。”
嘻嘻？
对小母猫来说，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妹妹天生骨架小, 吃起饭来不甘示弱, 但就是不长胖。尹维主打一个科学喂养，没有她女朋友那么鸡娃，什么都会吃一点。
红色系的新年口水巾很可爱, 迪迦戴上后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让杨淞忍不住想亲一口。给嘻嘻准备的是唐装小旗袍，两只猫都不大，都还只用穿xs号。
不知为何，尹维看着面前两只小东西，倒是让他凭空生出了些许醋意。
嘻嘻不吃猫粮了，杨淞急得又买了好多鸡胸鸡心冻肝猫条，不吃就一根根亲手喂。
——这是什么待遇 ？？
迪迦不小心吃多窜稀了，杨淞又忙前忙后地捏着鼻子给它剃屁股毛擦屁股，一点儿也不嫌脏。
——有过之无不及。
一边擦还要一边抱怨：“小迪迦，这么大了不能那么埋汰哦，小猫咪要学会自己舔/屁股。”
在一旁吃完早餐的尹维：“…………”
他从来也没这么说过东北话，不知道她女朋友搁哪儿学来的南北混杂不伦不类的口音。
还有——迪迦就算了，什么叫小迪迦？忍不了，这真的忍不了。
放下刀叉，对着吃剩的干巴大列巴叹了口气，对着另一边的人冷笑了一下：“我小不小你不知道吗？”
“…………”
迪迦喜欢趴在床沿旁的暖气片上晒太阳，杨淞就顺着它的下巴撸，听到餐桌旁放下刀叉的一声强有力的问候，她立刻瞥向别处假装没听到。
低头却看见地上有好几撮儿猫毛。
两只猫都还小，毛都还没长齐的年纪怎么说掉就掉。
杨淞脱口而出：“小迪迦，怎么掉那么多毛啊？”
“我用你爸爸中年谢顶换你一年四季不掉毛怎么样啊？”杨淞站拿着逗猫棒，声音像是在调笑又带着几分虔诚。
尹维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其实他天天都有好好给两个鼻涕虫梳毛，只是小猫生长速度快毛发旺盛，有时一个晚上打打闹闹互相啃咬就揪下来一撮儿。
真是个心狠的女人。
窗外的冬阳裹挟着丝丝暖意，在窗前冷热交替下，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尹维靠近她的时候脚步很轻，但还是惊动了迪迦，麻溜一下地跳下窗台，和他的嘻嘻妹妹打闹去了。
杨淞直起身，却也能感受到尹维在她身边的气息。他从背后缓缓地抱住她，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温热。
“你有点偏心。”
他声音清润，不疾不徐，带了一股慵懒的劲儿。
—— “嗯？”
“能抱小猫不能抱我？”
“……………………”
杨淞忍不住晃动了一下头，想到尹维一早上说好了要和她出门看看姑妈，转过身子轻轻的抱了一下男朋友，希望对方没有看出她的窘迫，“要出门的吧？现在也不合适。”
她其实想说的是一大早上就腻腻歪歪地有点不合适。她之所以一直在原地逗猫，也是看尹维一直在慢条斯理的吃早餐，吃完了又站在鞋柜前选鞋，似乎没有半点出门的意思。
但即使这样，还是硬被曲解出了一丝其他的意思。
“嗯？”
“我又没说不出门。”尹维歪着头，尾音勾起笑意，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在她的心上挠，“姑妈那边十点才开门，我们晚点去。”
说完，他抚上她的下颌，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眸眯起问：“你刚刚说什么不合适？时间吗？体力吗？我有的是。”
“体力吗？”杨淞把头微微转过，捏着鼻子朝门的方向一指，“那正好。”
“那你待会儿记得把猫砂盆里屎铲干净。”
尹维：“……………………”-
这年的农历年来的早，还有几天就过年的功夫，街头巷尾的气氛已经架得很足。已经有年纪大的人陆续出来采买年货，贴点对联和春联什么的，为来年争得一个好光景。
尹珍雅的店就开在辽中南路的街上，距离自媒体里报道的鬼楼半条街远。
就在这新年到跟前的功夫，是她一年来中最忙的时刻。
平日里生活素来平静，如果抛去那些慕名前来鬼楼打卡的小年轻们，日子倒也还算清净。也就是她脾气好，年轻时候就是个热心肠的主儿，要不然谁能在老旧小区里做几十年小买卖不挪窝呢？
用她的话来说，那些忍受不了骚扰的，年轻还想闯一闯的，基本也就离开这儿了。
一年十二月，这儿的冬天能占六个月以上。东北的天空总是看起来很低，有时候碰上太阳不愿出来，城区里就充斥着铁锈味儿的阴郁。
今天送货车来的早，师傅和她一样有些年纪了，光是把成箱成箱的年货搬下车就费了点力气，更别说是帮她搬进屋了。
十多箱年货就这样被搁在了店门口的防雨栏下，尹珍雅叹了口气，拉开黄历看了看，想起今天尹维好像要来，便笑了起来。
这侄子平时在公司肯定当大爷当惯了，给她搬搬货物也似乎没什么不好？-
另一边，刚吃过早饭慢悠悠开车到铁西的两人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尹维把车停到附近停车场，又把车里的一小提燕窝拿了出来。
毕竟是十多年没见的姑妈，上来就拜托人装神弄鬼还不说，还差点弄出点伤，实在是过意不去。幸好那天晚上尹珍雅给她来电话说啥事儿也没有，让他放宽心，还说有机会带着女朋友过来，一起招待招待他们。
不知为何，杨淞感觉从下车门的那一刻起，就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心里生出几分紧张。
她回头，发现尹维用车钥匙锁了车，玛莎拉蒂的车灯亮了一下。？
他似乎最近还把车外观重新送去保养了一下。
这就引来了一些目光和一些闪光灯，还有路人走在路上，掏出手机拍了拍车外观的照片。
杨淞加快了步伐驱步走到出口，企图离那辆车远一点。
尹维跟在她身后，步伐越迈越大，但并非没有察觉。
“是我的错觉……”‘吗’
字还没说出口，他女朋友就打断了他。
——“不是。”
杨淞头也不回偷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你体力好吗？就走快点。”
尹维：“…………”-
尹维说因为前几天在鬼楼的事情说想再来拜访一下姑妈，顺便道个歉。
但她走到尹珍雅的店门口时，她单纯的觉得，这位姐姐可能只是因为年关进的货太多了，作为搬运工的老公又正好不在，缺少一个帮手而已。
刚到门口时候，尹珍雅还没原形毕露，甚至笑眯眯地递上了两杯热茶。
“喝点茶吧。嘎嘎冷吧外边？”
“对呀，可冷了。”杨淞搓搓手，接过搪瓷杯暖手，“谢谢阿姨。”
尹维把燕窝递给尹珍雅，对方是上演了教科书般‘使不得’，嘴里和顺口溜似的蹦出了东北家族艺能：“啊这这这这这你这是干哈啊大侄儿……”
“谢谢嗷。我大侄儿就是贴心。” 一番推脱后还是收下了，把杨淞都逗笑了。
倒不是嘲笑，是那种发自内心地觉得尹珍雅很可爱的笑。
只是过了五分钟——两人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店门口的货物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包，尹珍雅说姑父去亲戚家串门儿去了，两个年轻人年轻力壮，能帮她搬点儿进店里就帮衬点。
起先，只是两箱五常大米，总共就十包，没多重，尹维轻松拉着推车就推进了店里，杨淞也没帮忙，不费吹灰之力。
没想到大米下面还有四箱玉米，玉米搬完了还有粮油副食。
两人搬了不到三分之一，杨淞已经呼哧呼哧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休息擦汗。尹维倒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只是仔细看，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合着今天来这儿做兼职来了！
杨淞感觉尹维这姑妈简直比资本家还会算。资本家还知道讲点人性呢，尹珍雅只是中午给顿饭，活脱脱就是地主家一长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在看店的尹珍雅，又睨了一眼尹维，小声嘀咕：“你这姑妈平常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吗？”
哪知道店里面积小，几乎是说出的一瞬间，尹珍雅就听见了杨淞的话。
“小杨，你歇会儿吧，让他干就好。”尹珍雅见店里没人，背着手走了出来，“小尹嘛，单位里老大肯定是当惯了，今天让他多干点。省得他和他爸年轻时候一样，每天闲的找我装神弄鬼的没事干。”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今天就是尹维他爸来了，也得自己下地干活。
“男人嘛，自己挣面子不寒碜。”
尹维：“………………”
好在尹维全程倒是默不作声，可能是自觉自己给姑妈提过离谱要求在先，愣是赶在中午吃饭前把超市的年货都搬进了店里，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尹珍雅倒是也没亏待他们，热气腾腾的一桌子菜，要不是电视机里没有春晚，杨淞还真产生了今天是不是年三十的错觉。
只不过，这样热闹的新年和餐桌氛围，她和杨伊曼两个人很多年没经历过。
吃饭时，尹维给杨淞夹了两块锅包肉，手有点抖，她才注意到他因为搬了太多东西而磨破皮的手，手心和五指连接的地方，磨出了点血。
“你受伤了？”杨淞问。
“刚刚不小心被货架嗑伤一下。”
“哎呦。”尹珍雅接了一嘴，“干这么点活儿有啥好心疼的？”
“姑妈，我们一直互相关心的。”
杨淞眼睛瞪的像铜铃，手夹着锅包肉久久不肯放进嘴里。
又给他装爽了。装之前跟她对齐颗粒度了吗？谁告诉他俩是这种画风了？
第67章 第 67 章 绝色女鬼
杨淞埋头吃饭, 不再搭理桌上的人说什么。
尹珍雅倒是也挺开心有人能吃得这么香，话少了很多。快吃完的时候，想起前两天那事儿, 就提了一嘴。
“你说你俩……前两天怎么会想着上这儿来了？就因为对附近这鬼楼好奇吗？”
杨淞思索了片刻，尹维接起话茬：“网上看到很多传言，就是想来看看。”
尹珍雅听到这话撇了撇嘴，真要是这样, 恐怕自己这侄子不能没事儿和女朋友闹着玩，而且尹维当时拜托她的时候也说了，最好能整点吓人的, 让杨淞对这片地方产生点反感, 不敢再来了就行。
其实要真说吓人的, 倒也不是没有。
尹珍雅想到尹维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顺手抽了张纸，开口道：“哎，小维，你知道吗？前些年你们到江城以后, 那栋31楼就出了几次事情。”
“什么事情？”杨淞放下筷子，快速夹起一块排骨。
“好像是几个流浪汉群居在那栋楼里，冬天因为太冷冻死了，过了不久, 尸体开始发出味道。警察因为那栋楼出过事情，勘查现场后就封锁了大门。进去查案的时候, 又在房体脱落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一开始以为是狗骨头，全部挖出来，好像拼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
手里的排骨马上不香了, 和豆角一起炖的更不香了。
“那是流浪汉当中的一个吗？”
“我倒也不知道，但听说好像是个女人。再说了那么恐怖的玩应儿谁会去细问呐？一开始我也觉得瘆人，后来你姑父开导我，这九百六十万土地上哪儿没死过人？估摸着那堆东西在房子建造之前就在了，只是只是把人混进水泥里了呗。”
“……………………”
杨淞自认为自己不是很怕鬼，当尹珍雅嘴里说出‘只是把人混进水泥里了呗’时，还是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只是埋藏于网络中的都市传说，从尹维的姑妈口中说出，感觉真实性又增加了几分。她瞪大了眼睛，感觉背后有点发紧。
正巧这个时候，尹维扶着座椅拍了拍她的后背。
杨淞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猛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男朋友，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我靠…………”
尹维的表情还挺气定神闲，拍了拍肩膀，挨着杨淞坐下：“想靠就靠。”
话题戛然而止，尹珍雅似乎也感到了再次谈起这些事件的不合时宜，赶紧闭了嘴不再说话。
其实她刚刚说的不全是瞎话，甚至基本都是事实，她一个在中路上开了几十年超市的人，老一辈的都走了不少了，又有周边什么事儿没见过？纵使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尹珍雅关于鬼楼的一些描述过于有画面感，直到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杨淞还沉浸在她的话里，尹维一连喊了几声都不太搭理。
“你觉不觉得……我车里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下车的时候，尹维眯起眼睛问。
“………………”杨淞从怔愣中看了一眼四周，车还是这辆车，男朋友还是这个男朋友，能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觉得后座上多了什么东西吗？”
她猛地回过头，车座上除了尹珍雅走之前一定要两人收着的一点年货，什么都没有。
“？比如？”
“我觉得有股邪气。”
“嗯？”本来还沉浸在一些恐怖气氛里的她一秒破功，“那尹老师，依您看——怎么才能驱邪呢？”
“这个简单。”尹维吹了一声口哨，“你亲我两下，邪气就散了。”
———“……………………”。
“尹维。”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请问你今年几岁？”-
倒也不是怕鬼，杨淞一直一个人住惯了，一个人修炼了各种技能，二维世界里的真人都不怕，怎么会怕这
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回到酒店，她这样安慰自己。
插上房卡刚准备开灯，发现昨天坏掉的灯泡酒店已经找人修好了。新的灯泡是暖光，比原先更大更亮。
她打开手机，给亦小路发了条消息。
【思密码喽】：我前两天去铁西鬼楼了。
亦小路正下楼取快递呢，也不懂什么是鬼楼，心想难道又是什么密室逃脱的副本，随手打下一个问号。
杨淞用语音把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鬼楼去，又在鬼楼碰见了尹维姑妈这些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亦小路】：？？？真的假的？？
【亦小路】：东北还能有这种地方？
【亦小路】：那去了以后找到什么线索没？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没什么了？
【思密码喽】：就跟他姑妈吃了顿饭。
【思密码喽】：确实，除了听了一堆不太吉利的故事和烂尾楼以外什么也没有。
【亦小路】：那不是应该庆幸。
【亦小路】：要不然……
刚想往下发，手机滴地一声自动关机了。就在自家楼下马上就能回家，亦小路也没想那么多，站在寒风里开始逐一清点新年第一波血拼成果。
杨淞等在手机前，一直在亦小路发的后半句。
【思密码喽】：要不然什么？
消息发出半分钟，对面开始无人回应。
她也没多想，转身找了件睡衣准备洗澡。洗澡前把窗子推开，出门一天了忘记开窗了，这时候可以通通风。
窗外，黑暗的天空中弥漫着浓厚的雾气，本是一个静谧的夜晚，却因为这两天的见闻多了一分朦胧和诡异。
杨淞眨了眨眼，又拿起了手机，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她接着打字。
【思密码喽】：你说句话，能不能别吓我。
【思密码喽】：要不然怎么了？？
【思密码喽】：hello？
【思密码喽】：你被鬼附身了吗？？
亦小路平常除了不方便以外基本都会秒回信息，像这种聊着聊着天的情况基本上不存在。杨淞想了想，暂时压抑住了自己满腔的倾诉欲，找了部电影开始看。
电影是两三年之前的悬疑片《门锁》，杨淞很喜欢那个女演员，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飒飒的劲儿，也没太甄别题材就点了进去，看了不到三十分钟，画面不断闪回女主独居走夜路，疑似生活中被人下药谋杀的画面，她裹着被子，打了几个冷颤。
白天被尹珍雅的真实故事吓，晚上还要刷到这种恐怖情节，疑似一月对她开出生活的第一枪。
她立马利索地穿上衣服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生活用品就出了门，在打车软件上约了车，又给尹维发了个消息。
【思密码喽】：我现在来你家。
等了半分钟，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杨淞看了看时间，甚至不到九点钟。小说里的总裁生活都日理万机，哪有那么早睡的？
二十分钟后，她打车到达了星河湾楼下。
小区里很安静，但胜在有万家灯火，她手推着行李箱绕过几栋高层，脚下走过的路被滚轮压出辘辘的声响。杨淞想起白天分别时候尹维的那句玩笑，另一只拳头又攥的紧了些。
他要是还敢嘲笑她怕鬼，那就死定了。
杨淞输完密码进了电梯，正准备按指纹，面前的门‘卡擦’一声开了。
尹维已经换了一身睡衣，拿着干发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
他好像知道她要来，又好像不知道。
这种’知道‘是杨淞单方面觉得的，又是洗澡又是开门的，她刚刚明明给他发过微信了，但进门前眼神里的惊喜还是有一种刻意感。
“来驱邪了？”
“………………”
杨淞头也不回，理不直气也壮，把行李推进客厅，又从包里翻出了一点猫条，然后撕开，递给一脸好奇探头探脑的嘻嘻和迪迦。
两只小猫本就处于快速发育的时期，对食物都充满好奇，猫生似乎还没有见识过猫条这一神奇食物，嗅了嗅味道，大口大口得啃了起来。
“不说话。”尹维直勾勾地盯着她，“被鬼附身了吗？”
“你才被鬼附身了。”杨淞一边喂着猫条一边说，“酒店的灯泡炸了，正好我又有点想猫了，就过来看看。”
“正好吗？”
尹维扯了扯嘴角，又把猫条从她手里拿走，“这个平时我会喂。幼猫吃多了不好。还有呢？”
“…………还有什么？”
尹维又指了指她身旁的行李箱。
“这么晚过来看看猫，还连人打包都带来了？”
都是二十好几奔三的人了，虽然最近确实受了一些事情的影响，白天又听尹珍雅讲了那么多灵异事件，还牵扯几条人命，杨淞其实心情挺复杂的，真的有点说不出‘怕鬼’这两个字。发生了这么多，还真有点睡不着。
“还有点想你。”
杨淞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小如蚊鸣。
窗外，冬夜的星光璀璨，滚滚圆月也透出光芒，透过树梢的阴影降落在纵横的小道中间。照亮了星河湾的夜。
“我就说我觉得我被鬼附身了，身上还有股邪气。”尹维说。
“你台词不能换换吗哥？”杨淞摇了摇头，“我刚刚在说想你哎——”
尹维忽地凑到她的面前，沉声道：“但你不就是吗？那种半夜跑到我家的——自古以来那种会上门骗书生的绝色女鬼？”
“…………”
怎么说呢？
虽然说是女鬼，但说她是绝色女鬼还是有一点点开心的。
“我是绝色女鬼，那你是什么？”
“你把绝和女去掉。”
“………………”
真够诚实的。
第68章 第 68 章 男人都一样
夜露深重。
房子里进没进鬼杨淞不知道, 早上起来照了一下镜子，差点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眼下发青带着两个黑眼圈，像个熊猫似的倒是快遮不住了。
回头一看, 有些人虽然没起床，却是容光焕发的惊人。两只小奶猫也睡醒了，趁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争相在他被窝上踩奶争宠, 四只小猫爪在被窝上留下了浅浅的小坑。
杨淞嘴里含着泡沫一边刷牙一边喊：“允猴横哼横横孕哼衡——”（以后能不能别让猫上床）。
一句话全是一个音，起起伏伏的，全靠尹维高深的理解力。
“知道了。”尹维顺手就把迪迦和嘻嘻拎起来, 双双蜷起来抱在怀里。在他的概念里, 只要他们四脚不着床垫就不算上床。
杨淞把漱口水吐掉, 拿着洗脸巾擦了擦脸, 发现尹维居然轻松理解了刚刚她说的话，倒也是挺惊讶的。
“你是怎么听懂我刚刚要说什么的？”
“很简单啊，你嗯嗯啊啊一下，我也能从语调上大致判断满意程度。”
杨淞立马想到昨晚自己嗯嗯啊啊了一整晚, 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走到床边，轻轻揪了揪男朋友的耳朵，“嗯？那这样呢？”
“这样就是稍有欠缺，还能再来。”
杨淞：“…………”
嗯？？？？？？
什么叫稍有欠缺？？？？？？？
又是谁要再来？？？？？？？？
她松了手, 切了一声，把迪迦一把抱起来：“小迪迦, 快点长大保护妈妈。打死他！！”然后抬起迪迦的小爪子就是一通猛攻。
尹维早上有投标会, 早早准备出门。
他低头穿鞋，两只幼猫就趴在入户垫上玩他的鞋带。杨淞用脚把迪迦轻轻地扒开，然后抱起嘻嘻, 揉着它的脸。
“早饭在路上吃？”杨淞突然想起来昨天尹珍雅说的鬼楼的事情，又问道：“哎？你姑妈前两天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事？”
“就是昨天不是说当时从水泥里敲出一堆骨头…………”
尹维听到这话愣了神，松了松领带，“你既然害怕的话，是不是少想一点，少接触一点比较好。”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杨淞真的
怕鬼，越接触这些民间的奇闻逸事可能会加重她的恐惧。而杨淞的想法却是，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越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才会加重她的恐惧。
“我不是害怕，”杨淞说道，“我觉得你姑妈也不是危言耸听，我真的挺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
首先，不论心里能不能接受，她总是想知道当年爷爷究竟有没有真的陷害江大川。
其次，一栋楼在十几年前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自杀和血案，难道就不值得深究吗？如果真相是个无底洞，那她也想去探探路。
“我最近想去那个铁西博物馆看看，”杨淞说，“即使是当作了解也好，真实的铁西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知道。”
尹维穿上鞋，滞了一秒问道：“今天就去？还是我过两天陪你去？”
杨淞心里觉得总有个疙瘩，小声嘀咕：“要不就今天吧？”
铁西博物馆是个公共场合，她向来是个唯物主义的人，又不是什么密室逃脱，也不是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她不觉得身边一定要有尹维的存在-
仅剩的一天的周末，杨淞决定自己好好过。
本来想动手做个早饭，但发现厨房里的厨具都光洁如新，杨淞想起自己连煎鸡蛋都会炸厨房的本事，又不忍破坏这么完美的世界，默默地退了出去。
打开手机，正准备点个外卖，看到亦小路昨晚凌晨两点还给她发几条消息，附上了她的战况图。
【亦小路】：没睡吧？
【亦小路】：熬夜清点快递呢。
【亦小路】：真没被鬼附身。
时隔八个小时，杨淞想了想还是回了以下六点。
【思密码喽】：…………
【思密码喽】：你晚了点。
【思密码喽】：现在倒是我成女鬼了。
【思密码喽】：大半夜去男朋友家里白吃白住。
【思密码喽】：那画风和聊斋似的。
【亦小路】：啊？
对面还在想聊斋是什么狐狸修行的画风，这边杨淞已经迅速画了个妆，出门准备前往铁西博物馆-
卫北工街14号，中国工业博物馆。
杨淞走到正门口问了大门口的保安才知道，铁西博物馆是中国工业博物馆的一个分区，整个工博一共占地8万多平方米，除了铁西馆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展馆，全由沈阳铸造厂的原址改建而成。铸造厂从1939年创立之初到现再已经有些年头了，直到2010年才逐步改建为现在的博物馆，最早还是一家日本殖民时期开办的企业。
展馆门口有免费的讲解设备，杨淞扫码领了一个，就听见旁边又有个大人带着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亮出手腕上的儿童手表扫了半天，大概是因为儿童手表的功能有限，设备机器始终没有发出‘领取成功’的提示音。
“小妹妹，你家长…………”
话刚说出一半，小女孩扎着两个小麻花辫，辫子一甩一甩的。回头的功夫，眼神有些飘，杨淞愣了神。
这不是那天在少帅府里害她被泼了一身咖啡的紫函吗？？？？
怎么又一个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甚至不敢轻易和她搭话。
“我家长……”小姑娘只是重复杨淞的话，然后伸手指了指大厅角落里正在等她的父亲。
男人正注视着这边，与上次不同的是，眼神里没有焦急只有鼓励，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杨淞‘哦’了一声，又告诉她小孩子的智能手表是没法借到讲解机的，解释到一半，发现紫函也没有再抬起头，才想起这是个有自闭症的小姑娘。
“……那姐姐，你能帮我借一个吗？”
“你爸不是在那吗？”
“我爸说这是给我的特别任务……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杨淞被小孩子这一套奇怪的逻辑弄得有点哑口无言。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能力是不假，但是可以借助路人的帮助完成？
“可以吗？”紫涵眨巴眨巴眼睛，杨淞感觉如果说不行，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行吧。”念在小朋友并没做错什么的份上，杨淞把刚刚借出去的对讲机拿在手里，又扫码租了一个。
转角，大厅里的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些，不知是因为离得远还是忘记了，并没有认出杨淞是谁。
小女孩拿了讲解器，高兴得蹦蹦跳跳。
杨淞觉得奇怪，小孩子的脾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准备和她告别，发现紫函拽了拽自己的腿，怎么也不肯撒开。
“怎么了？”
“姐姐，为了报答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
杨淞不想听什么小孩子的秘密，她真的被上回紫函爸爸的碰瓷弄得有点怕了，生怕再来上第二次。她假装好奇实则恨不得尽快脱身：“怎么啦？”
紫函舔了舔嘴角，睁着大眼睛突然开口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哦，你发誓。”
见杨淞没有反应，紫函又拽了拽她的衣角。
“姐姐你发誓。”
“上次的照片是一个路人哥哥让我拍的。”
“后面爸爸都帮我删掉了。”
“紫函乖不乖？”
“………………”
删都删除了，帮谁拍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真乖。”
杨淞抬起头，感觉奉献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嘘了一声：“那我也告诉紫函一个秘密哦。”
然后指向不远处的男人： “你爸爸从刚才到现在，已经看着我们好久了。”-
铁西馆很大，馆门口洋洋洒洒镌刻着‘铁西百年记忆’几个大字，硕大的紫铜锻造浮雕像是见证了工业文明的变迁。从第一枚国徽，第一台普通车床，到百万吨的乙烯压缩机，盾构机，掘进机，无一不是东北的重工业的骄傲。
杨淞参观完了博物馆，愣是没找出什么线索，正好杨伊曼时隔很久打电话过来，她便接了电话。
“你最近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都在干什么？过年还回来吗？”
杨淞打了个哈欠，“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
杨淞抬了抬眼，翻到手机备忘录里的日程，“大概就是跟着项目进度走，随缘吧，实在不行也不用硬凑年夜饭。”
她起身，把热水壶装满水，又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又想起一件事儿。
“对了妈，你知道艳粉街的事情吗？我最近在读爷爷的回忆录，怎么到这个地方那几页就没了？是丢了还是这一段被你拿走了？”
“什么艳粉街？”电话那头，杨伊曼顿了一下，忽而紧张地问：“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是真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真不知道，那回忆录又不是我写的。”
“那行吧……我也只是问问。” 杨淞道，“我那个江姓同事最近不是改行当博主了嘛？最近看到些流言蜚语说她家祖辈上是被人迫害致残的，我就问问。”
杨伊曼觉得挺奇怪，连当事人都不在了的事情又被女儿翻出来问，没好气地说：“你爷爷要是在，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难得你这么多年还能想起他，但想起他却觉得是他陷害了人家。”
“我也没说是他陷害的呀？我就问问。”
“那你就别问了。”杨伊曼说，“想那么多以前的事不如想想现在，前些天我还看见尹维那个新闻，他……”
“那你也别问了，”杨淞说，“已经解释清楚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那是造谣吗？他那个眼神就……”
“不是造谣是什么？”
杨伊曼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在婚姻里趟过浑水的母亲有必要再提醒提醒女儿，这么做也无非是让她擦亮眼睛，毕竟男人其实都一样。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
“男人都一样。”
杨淞：“…………”
杨淞不明白杨伊曼的意思，什么叫男人都一样？她现在也不是十八岁小女孩了，也不至于谈个恋爱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吧？再说了，明明一点也不一样。
穿衣有肉脱衣有腹肌，最关键的一点是人家对人真诚从不撒谎。自己的男朋友，她觉得哪哪都挺好，不知道杨伊曼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老是膈应人家。
“我们感情挺好的。”
“行吧，我不跟你说了我还要搞课题呢，”杨伊曼说，“真感情好的话，是不是应该带你回家见见父母了？”
“不说了。”杨淞挂了电话，往马克杯里冲了点茶，一想到杨伊曼的话，深吸一口气。她打开手机，给尹维发了一条消息。
【思密码喽】：过年回家吗？
另一边，投标刚结束的尹维从投标单位走出，看到手机上女朋友给自己发的一条消息，盯着屏幕地笑了起来。
按照目前进度，应该能在过年前完工，加上新年假期，应该能好好去一个地方度假或者休息一下。
【dehja】：不回吧。
杨淞：“………………”
【dehja】：我们找个地方去度假？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白眼不要翻到天上。
还真就被杨伊曼猜中了？
【dehja】：想去哪儿？
【dehja】：马尔代夫还是三亚？
过了一会儿。
【思密码喽】：亲爱的，我想去乌干达。
【dehja】：嗯？非洲吗？
【思密码喽】：我想看你去乌干达的树林里和山地大猩猩玩相扑。
【思密码喽】：在那猛烈巴掌的拍击下…
【思密码喽】：你的脑子或许可以清醒一点。[1]
第69章 第 69 章 玩我你就死了
一月的天黑得很早, 尹维结束投标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点。
关于富星宠物小镇的改造项目，当地有关部门引进了包括维世在内的诸多企业参加投标会, 其中不乏有实力的承建商，也有以互联网营销起家的企业比如携途文旅，评标现场战况激烈，难分伯仲。
虽然企业投标时匿名的, 但尹维还是一眼看到了苑文成的身影。看到归看到，该无视还是无视。
评标结束，尹维看了一眼手机消息, 拔腿就走。
倒是苑文成这回还挺客气, 正准备找尹维寒暄几句, 从背后叫住了他。
“尹总, 这么急着走，看样子你这标——十拿九稳了？”
尹维还没回头就知道是谁，再这么酸的语气，除了苑文成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不是没看过携途这一年的动作, 一年下来，携途似乎对景点承建业务颇有野心，加之其互联网营销的优势，苑文成的的确确总是出现在各大投标会上。
对于实力不相当且阴招迭出的对手, 尹维一直都是不屑的。
他停下脚步，盯着苑文成西装口袋里略微歪斜的口袋巾撇了一眼, 微微帮对方整理了一下。
苑文成深知, 作为全国最大的猫狗宠物交易市场，富星小镇在宠物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本就自带优势，无论哪一方承建商接手改造, 都无疑会成为热点。
只是宠物经济本就对地区发达程度较为依赖，这既是宠爱小镇之所以成为全国最大的宠物交易市场的原因，也是其改造后发展的最大劣势。
站在苑文成的角度，难免会觉得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所以投标会也主打一个重在参与。这既是他的私心，更是他的计策。他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拍了拍尹维的肩膀，“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兄弟，祝你好运。”
“还没出结果，”尹维说着，“敢不敢和我比一局？”伸出手摇了摇，正好这时，主办方的与会人员伸手过来，把签到表递了过来，他把手腕抵在了签字台，签了字。
苑文成早习惯了尹维的说话方式，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也不呛声，意外地愣住，然后笑了，手肘也靠在桌上。
“掰手腕？”苑文成笑。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只能把手递到签到表上伸手示意，“苑总，这边请您签字。”
苑文成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眼，才发现尹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没了-
投标会顺利举行，尹维回想着刚刚杨淞让他去和乌干达森林里的星星玩相扑，边开车边笑出了声。
什么时候她喜欢的东西又从猴子变成猩猩了？
他女朋友不管什么时候脑洞都这么大，还真是有点意思。看完消息他放下手机，开车回家。
这边杨淞给尹维发过微信，把手机放在一边，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的嘴炮。
和杨伊曼通过电话后，她一整个下午都在互联网上检索新闻。
虽说年代久远，但杨淞想不至于完全没有线索。鼠标在显示屏上滚来滚去，爷爷袁文鑫毕竟是一个素人，查到的基本是重名的新闻，甚少有关于测绘队当年的报道。她尝试着把检索词换成了江大川的名字。
几十年前，测绘属于国家重点机密保护单位，队员们常常出没于戈壁、沙漠等极端险峻之地，常常连家人都摸不着他们的踪迹，更别说登上纸质媒体抛头露面，更是队内绝对不允许的事情。直到千禧年过去，关于珠峰高程测量的准确数据被更新，更多的人了解到了测绘这一行业的存在，相关行业的纪录片开始广泛传播，而江大川的名字，被其中一部纪录片中的致谢被公之于世。
但有且仅在在致谢的部分。提及了一部分为了测绘事业所奉献的前辈们。杨淞快速地拉动进度条，看见了一些不熟悉的名字，很大一部分是在外业中牺牲的，连尸首都没能找回。相比较而言，江大川的人生又似乎还算幸运。
她把‘江大川’和‘袁文鑫’连起来搜索了一下，不出意料，毕竟这两位都离这个时代有一些距离，基本没什么收获。
正当她准备关掉网页时，倒是在相关词条里发现了一则有点不一样的信息。
新闻标题来自早已没落当年红极一时的x狐新闻。
“测绘遥感学家尹程德：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万般岁月，名传桑梓——贺尹程德先生八十寿辰。”
那篇祝寿词下记录了老爷子生辰感人肺腑的发言，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非常感谢在耄耋之年拥有朋友和亲人的陪伴，只可惜他最放心不下的两个徒弟，一个被时代所埋没，一个腿脚不便，那一天都没有到场。
看到这里的时候，杨淞感觉舒了口气，但又莫名眼眶湿润了。
正有点伤感，小迪迦和嘻嘻从玄关处噔地一声跑来，两只小金豆突然和疯了一般的跑酷起来，走到猫砂盆旁边一看。
——两托新鲜、热乎的答辩。
眼泪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捏着鼻子，眼睛扫过尹维家里的角落，企图寻找一个能够把猫屎密封的塑料袋。她在猫砂盆旁奋力沙里淘金，两只小金豆在客厅里飞来呼去，像两条水里的飞鱼。
正好这时候，门外的智能锁传出声响。
杨淞抬头，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黑了，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六点。她蹲在地上把塑料袋一抽，看见入户垫上赫然出现一双男士皮鞋，站起了身子。
“不和猩猩玩相扑了？”
“今天暂时改行了，当黄金矿工。”杨淞挑了挑眉，看尹维手上也没拿什么东西，双手笑眯眯地把战利品奉上，“惊喜。”
“这是什么？”尹维进屋就闻到味道了，虽然知道是陷阱，应该没什么好东西，但求生欲使然，还是伸手去接。
—— “你儿子拉的巧克力。”
“………………………”
一阵沉默后，尹维还是问出了声。
“这东西有巧克力味的？”
“不知道啊，我又没试过，你好奇可以试试。”
尹维本来觉得杨淞近日来对俩小猫的关心已经超过了自己，有些愤懑。
听到这一句，味儿已经冲到了天灵盖。求生欲是其次，先把手上那堆生化武器丢了才是关键。他转身，把门打开，又下了楼。
五分钟后，智能门锁再次传来声响。
杨淞就这么倚靠在墙壁上，嘴角带笑，双手抱臂看着他。她今天休息了一整天，下午从博物馆早早地回了家，按理说应该挺精神。
但尹维觉得此刻杨淞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怎么了？”
——“你觉得呢？”
“下次不想玩黄金矿工的时候，也可以叫我。”尹维皱了皱眉，“不是非要你动手。”说完，他又想起杨淞今天去铁西博物馆的事情，问道：“今天铁西博物馆怎么样？好玩吗？”
“玩？”杨淞对这个字本能地感到反感，“谁说我在玩了？”
玩玩玩，一天到晚都是玩。想起自己白天一本正经地问他过年回不回家，杨淞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就像个笑话。也是哦，像他这种衣食无忧的资本家，游戏人间不就是人之常情。
“我警告你，玩我你就死了。”杨淞挥了挥手上的小粉拳，“你懂的哦？”
尹维把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无奈做投降状：“姐姐，你还不懂吗？你不玩死我就不错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细细想来，今天除了上班也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女朋友的事儿，除了中途微信问了一嘴要不要过年的时候一起出去度假，连和陌生女人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哪儿轮得上她嘴里的那种‘玩’？
杨淞一脸无辜地眨眨眼：“那——尹老师您讲讲呗，过年为什么不回家，而要偷偷摸摸地度假呢？我是您豢养的金丝雀还是圈禁的下蛋老母鸡啊？”
她是真不理解，不是大大方方吗？
她是什么很拿不出手的女朋友吗？
这时候东北人被大大方方支配的一生呢？
“回家？见我父母吗？”尹维眯起眼睛，终于明白了女朋友这拐了十八个弯儿埋坑的逻辑——哦，陷阱原来在这等他呢。
杨淞还是双手抱臂，一副‘你接着编，但我选择性听’的模样。
“对啊，哪有过年不回家的。”
尹维听到这句，反应也挺淡定，甚至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说，真东北人都在三亚过年，我爸妈过年都去三亚。你信不信？“
杨淞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
“我真没说谎，你去查查东北人攻占三亚的新闻就知道了。我爸妈从不在最冷的时候在江城或东北过春节，这种习惯已经养成十多年了。”
杨淞拿出手机，刚输入‘东北人去’这四个字，检索词条就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三亚’二字，更有自媒体博主以此为选材，科普为什么三亚这么小小的一个热点旅游地到了冬季会被东北人占领，从地域到气候都被分析了个遍。
“……………….”
有些事儿吧可能真得问，不然她用波棱盖儿想也想不到这个答案。
“行吧。”杨淞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再追究下去就没意思了，“那今年是和叔叔阿姨一起过年哦？”
说完她脸就红了。一方面觉得自己刚刚生气确实有点无理取闹，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问出的话着实唐突了些。
她慢慢地把手肘放下来，搬了张小凳，撑着手坐在了尹维旁边。
小猫们因为跑累了，在沙发上踩着奶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蜷缩在尹维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黄色的光照在小金豆的身上，她看见尹维的手轻轻地摸着它们的背毛，一瞬间安静极了。
“嗯，早就想见见你了。还不知道儿媳长什么样。”
“………………….”
第70章 第 70 章 飞行模式
尹维说这话时还挺自然, 就像动手做饭一样没什么障碍。
毕竟她也没见过尹维的父母。
‘儿媳’两个字是这么轻易说出口的吗？
要不是下午杨伊曼打电话的时候问这事儿，她倒是也没往那处想。
听到尹维这么说，杨淞刚要去抱住迪迦的手忽然滞住, 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直到尹维已经从冰箱里拿了两颗番茄，一包意面出来，她还有点懵。
“你居然会做饭？”
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她不会做饭。
“食材有限，将就一下。”
尹维系上围裙, 打开火把两颗番茄的外皮烫熟，又在冷水里滚了两下，两颗番茄的皮迅速脱落下来。
珐琅锅烧上水, 把意面投入沸水中, 他擦干净手转过身, 发现杨淞还抱着猫站在门口, 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尹维把厨房的门推开。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杨淞突然语气加速，“ 你之前说，你爷爷也是是国测三队的队长，…就是尹程德？”
“对。”
尹程德已经去世很多年, 听到有人突然问起他的名字，回忆像是手里的鸡蛋壳被猛然敲开，尹维还挺惊讶的。
杨淞感觉挺奇妙的，就像对上某种暗号一样, 但对面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表现得异常平静。
“那….尹队长之前有没有说过那些离队队员的事情？”
尹维摇摇头，只是重复着她的话, “离队队员？你指谁？”
“比如江大川, ”杨淞说，“还有我爷爷袁文鑫，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 他以前一直都是测绘队的，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退出来了。”
“我那时候很小，就算提起过也忘了。要不是我爸这些年一直在资助江大川的儿子，我回来以后又安排我和江思雨订婚，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杨淞‘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是。人到了那个年纪，别说曾经的队友了，就是家里人都可能记不清楚，又何谈什么队友徒弟呢。
“最近老是在网上看到江思雨的料，说江大川是被冤枉陷害瘫痪的，我看回忆录上他离队的时间与我爷爷接近…我想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你觉得江大川的事情他有责任？”尹维把鸡蛋壳丢进垃圾桶，转头又洗了个手。
“我只觉得是可能——”杨淞说，“会不会…”
会不会….这颗种子早就在多年前种下。
杨淞说完捋了捋迪迦的背毛，等待着对面的反应。她现在其实挺迷茫，虽然对江家没什么愧疚，却很想知道真相。
至于为什么想知道，杨淞也一时说不清楚，可能是对于故人的追溯，也可能是对于自己的慰藉。
而尹维似乎并不理解这种情绪，几十年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尹世衡能够被这种近乎道德绑架一样的愧疚裹挟几十年他不理解，他的女朋友死追着这些事情不放他更不理解。
与其猜来猜去的，倒不如直接问问尹世衡来的实在。
他拿起手机，找到尹世衡的电话准备拨过去 。
“你干嘛？”杨淞问。
“帮你问问我爸。”尹维说，“测绘的事情我不清楚，我爸从小听到大，应该门清。”
“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爷爷就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溜溜鸟讲讲笑话。”
看着电话就要拨通，杨淞坐在尹维身边试图把手机抢过来，“哎，感觉好像有点麻烦你爸了。”
“还是挂了吧，下次见面我郑重一点问。”
杨淞说。
只是尹维还是攥着手机，通话界面嘟嘟地响了好几声，杨淞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算了， ”杨淞星星眼望着尹维，“我和叔叔还没见过面呢…”
尹维半倚在沙发上，杨淞扑到他的怀里一把手机抢过，随着她的举动，他的身子逐渐下弯。
杨淞察觉异样，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一只手顺势搂上了她的腰。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浸满了墨，眼眸深处又有亮白色的光点在跳动。
“真的不用吗？”
“………………”
她低头，按灭了手机，机放在一旁，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方炙热的鼻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别过头，用极小的声音问，“如果，真是因为我想的那样才导致了他们家的事情…”
手机又震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好像震动的不是尹维的手机，尹维一侧头，撇了一眼，一字一句道： “那你没必要愧疚，你不欠他们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会儿，又自己安静了下来。
杨淞低头，想到江思雨三年来对自己呼来喝去的日常，以前只是觉得气愤，但最近竟然莫名有了那可能是在还债的想法，自己圣母得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杨淞问，“你是因为被强迫订婚才来东北的吗？”
“按理说，要是项目安排里本来有她，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杨淞口中的‘她’当然指的是江思雨。
那时她志得意满，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大概满心欢喜地觉得受到未来丈母娘的喜爱以为自己能够嫁入豪门，对于工作更是弃之如敝履。
“没那回事。”
“本来就定好的项目，怎么样都会来的。” 尹维摇了摇头，又捏了捏她的脸，“再说了，不来的话怎么遇到你？”
——还挺理智一个人。
不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杨淞对后半句话倒是完全不信的。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拳头棉花一样捶打在尹维胸前，“来就来呗，别扯在我身上，又和我没关系。”
“回到这里才能遇见你。”
乍一听挺深情，但杨淞总觉得这句话没来由地很怪，明明就是偶然的事情，却被他说的好像有一种几百年前就曾见过的诡异感，感觉下一秒就可以高歌一曲告五人的那首《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杨淞吸了吸鼻子，尹维这厨艺好像还不赖，浓郁的蕃茄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都被烘得暖暖的。
“有什么关系吗？”
“这明明就是纯属巧合的事情吧？”
尹维抬起手，手在她脸颊旁摩挲了一下，笑起来：“是挺巧的，纯属巧合。”
但如果没有这次特别的经历，他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个女朋友。
刚开始感觉挺抽象的，但又觉得很特别，一步步被她吸引。
明明一开始一副到处惹事的样子，但其实细细了解就会发现，惹事恰恰是因为她承担得多，老话说‘做多错多’，即使是这样，她也没停下过脚步。
刚开始只是有些好奇，现在他却慢慢理解了。
杨淞看着尹维的神色逐渐变得温柔，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感觉男朋友今天总是说些肉麻兮兮的话，轻轻用头贴了贴他的脑门。
“发烧了？”
“嗯，”尹维索性不装了，“发骚了。”
“……………”
能说出这话，很明显就和生病没半毛钱关系。
杨淞想起身，却发现尹维的胳膊一直环抱着她，胳膊箍着她，两个人像一株共同生长的藤蔓。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跑了，前后腿揣成一个母鸡蹲的姿势，双双蹲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我真的觉得很幸运。”尹维低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呢？”
杨淞伏在他的胸腔上，几乎可以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
就这么一下下地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蜷缩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地感受着那股跳动，对于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其实这个问题她还真的认真想过。
起先认识这个人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不甘，不甘自己连干了近三年竟然换不来一个年休，还要面对一个时不时阴晴不定的甲方。项目开始之初她真的问过自己，究竟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后来意外频出，到因为遛弯大爷被抓进警局尹维来接她，她第一次发现同事之间除了甩锅原来还可以站出来承担责任，第一次在震惊之余多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发现尹维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好到有点让她不知所措。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淞才后知后觉地在他的行为里读出了一种偏爱，一种不需要自己很努力就能获得的有恃无恐的爱。
她花了接近二十多年的时间去理解杨伊曼，理解什么是有条件的爱，试图让自己变得优秀而后被爱，却在这几个月里轻易地被眼前这个男人所瓦解。
尹维有点不理解，又带着点疑惑地仰起脑袋，盯着怀里不说话的女朋友有些懵。
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杨淞低着头，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他的胸前，指尖轻轻地在他的胸肌上摩挲。
有点说不出口，但是如果真能说出口的话，杨淞巴不得大声喊出来——
赚翻了。
虽然她心里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但是丢了一个年假捡了一个男友，不得不说还是挺值当。
她轻轻地贴着他的胸肌，慢慢地亲了一下，又慢慢往前挪了挪。
尹维猛地将她拉进，握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搁在身前。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带着点挑逗意味。
“不吃饭了？”
“不吃了。”
寂静的氛围大概过了不到一秒，下一秒，两人的呼吸越来越炙热，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就在这时，杨淞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从沙发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她不想管，尹维皱了皱眉，侧身把手一勾，捡起手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找你的？”
今天明明是休息日，倒是也奇怪，他这个女朋友居然比他这个总裁还忙。
杨淞看了一眼号码，是个陌生的电话，区号既不是江城也不是这儿，她很少接。
“开个飞行模式？”
尹维听话，心猿意马地切换飞行模式后又把自己的手机也关了机，把手机一扔。
去他的电话。
他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身旁的女朋友。动作是停下来了，目光却好像要把她融化。
“飞行模式？”
“没开，忘了。”尹维挠挠头，轻轻地在她耳边打趣。
“？”
—— “震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