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雄子曾丢过一只猫 没有得到过正常的爱……
微风吹起浅色的窗帘, 透过木制窗户,可以看见屋子里正在忙碌的背影,鲜亮的嫩黄色围裙, 两根细绳绕在身后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兰瑟戴着隔热手套,慢慢将烤箱里的小饼干取出, 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笑意, 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很多盘子,都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它们都被摆成了漂亮的爱心形状,一缕风吹散了额前的碎发,兰瑟偏了偏头, 随意将碎发别到耳后,继续摆弄盘子里新出炉的小饼干, 他刻意少放糖,坎特斯不喜甜。
“叮——”
厨房里的微波炉响起, 兰瑟朝厨房走去, 背脊忽然冒起一股凉意, 下一秒冰冷坚硬的质感抵上他的腰间。
兰瑟没动,余光瞥见一抹漆黑,心中已经猜到身后的虫是谁,亚历山大王有一把随身携带的, 通体漆黑,穿透力极强,能轻松爆开异兽的头骨。
“亚历山大王,日安。”
亚历山大眼眸闪过一丝讶然,他倒是没料到兰瑟被他用枪指着还能如此镇定, 他眯了眯眼:“胆子还挺大,你不怕我开枪?”
兰瑟语气平静:“您向来明辨是非,从不伤害无辜。”
亚历山大:“给我拍马屁可没用。”
兰瑟垂眸,抵在他腰间的枪并未用力,如果亚历山大真要杀他,早就开枪了,绝不会留给他废话的机会,他噙着合乎礼仪标准的笑:“这段时间感谢您的照料。”
亚历山大注视着兰瑟的眼睛,锐利的眼眸好似鹰隼,他在打量、评估、判断,面前的亚雌都没有丝毫慌乱,就仿佛早知道他会来。
兰瑟保持笑容任由亚历山大估量。
亚历山大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哼笑了一声后收回了枪,黑枪在他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手中的黑枪被他拍在桌上,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对准了兰瑟,明晃晃的威胁。
“你喜欢坎特斯?”亚历山大也不拖拉,直接开门见山。
兰瑟:“我爱他。”
亚历山大:“他包|养了你,你还爱他?”
兰瑟:“坎特斯救了我雌父,他也救了我。”
亚历山大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哦?这样说来,换做其他虫包|养你,你也会爱上他们,你爱的是坎特斯还是他给你的一切?”
“……”
兰瑟沉默了,他的沉默并非是因为亚历山大的话戳中了他,而是因为他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死过一次,死前他和坎特斯纠缠七年。
他无法明确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坎特斯有了感情,也不知道这感情到底能被称做什么。没虫教过他什么是恨,他以为他应该是恨坎特斯的,爱与恨总是一线之隔,而这条线更是格外模糊。
兰瑟只知道他必须待在坎特斯身边。
兰瑟抿唇,重复:“我爱坎特斯。”
亚历山大继续追问:“你口中的爱是什么?”
语言是苍白的,嘴巴里说爱就是爱吗?
一个没有健全家庭的可怜虫,身边的虫际关系几乎为零,没有亲朋好友,世界上唯一紧密联系的就是身患重病、相依为命的雌父,这样的虫真的得到过爱吗,得到的爱是正常的吗?如果他没有被爱过,没有得到过正常的爱,他怎么可能正常地去爱?
爱是分享,爱是给予,爱是快乐,爱是牺牲,爱是占有,爱是剥夺,爱是克制,爱是心甘情愿,爱是情不自禁,爱是……既然有那么多爱的定义,谁能说清楚什么是爱?
短暂的沉默后,兰瑟忽然抬头朝亚历山大扬唇一笑:“亚历山大王,我能让坎特斯高兴,这样不就够了吗?”
亚历山大缓缓皱紧了眉头:“……你”
忽然,亚历山大耳尖微动,反手将枪塞进腰后,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
“兰瑟,我没找到雌父……诶雌父,你在这啊!”
坎特斯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这段时间过得很好,心情好了,整个虫精气神十足,做事情也是风风火火。
考虑到兰瑟的雌父还在医院里,坎特斯担心兰瑟忧心,准备这几天就回首都,布雷蒙德大公自然是不可能同意,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亚历山大,为此他这几天一直在找亚历山大,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见不到虫,这次也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亚历山大。
“雌父,我需要飞行器,立刻马上!”坎特斯毫不客气,这段时间他和亚历山大的关系突飞猛进,说话毫不客气,一整个随心所欲,彻底贯彻亚历山大教导的处世哲学。
“啊,飞行器啊,这个……”
坎特斯叫第一声雌父时,亚历山大就已经坐不住了,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要知道这段时间他都是躲着坎特斯走,上次他帮了坎特斯,老古板和他冷战了一个星期。老古板铁了心要把雄崽子留在泽西,这次他要是再帮着坎特斯,怕是得被赶出家门。
亚历山大摸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军部最近要举办演习来着,飞行器有点呃…缺……”
坎特斯一动不动盯着亚历山大,那模样像是在说“骗虫也不挑个好由”,堂堂泽西王整个飞行器关军部什么事情,难道军部的军费如此紧张,搞个军事演习还得来王庭借飞行器?
“雌父……”
不过是喊一声雌父,故意拉长了语调。迎着坎特斯的视线,亚历山大连一分钟都没撑过就败下阵来:“我…试一试。”
“雌父,你最好了,快来吃小饼干,兰瑟烤的小饼干超级好吃!”
……
飞行器引擎启动巨大的气流,一阵极长的嗡鸣后,悬浮在空中的飞行器猛地跳跃几下后消失在天边。
亚历山大双手抱胸站在阳台上极目眺望,春日的凌晨,空气中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指尖夹着的烟燃灭到尽头,他吸完最后一口低头掐灭了烟。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去,余光忽然扫到什么,亚历山大动作一顿,顺着视线望去,书桌上摆着两袋包装精美的小饼干,底下还压着一张小卡片。
“哎呦呦,这雄崽子——”
亚历山大拿起两袋小饼干,看着卡片上大大的“贿赂”二字,哑然失笑。
尝了口“贿赂”,味道还不错,不甜不腻还挺脆,亚历山大勾了勾唇,伸手拉开了书桌最上层的抽屉,抽屉里是空的。
亚历山大伸手沿着抽屉上层摸了摸,像是变魔法一样摸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合照,年轻的亚历山大还是寸头,红发张扬,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腹部微微隆起,他身边雄虫正是年轻时候的布雷蒙德大公,虽然板着一张脸右手却虚虚拢在对方的背后。
亚历山大看了眼桌上的小饼干,笑着骂一句,他怎么可能拒绝坎特斯,雄崽子长了一张和他老子一样漂亮的脸。
……
飞行器上,坎特斯满面笑容,他在兰瑟身侧坐下,手臂下意识揽了上去:“高兴吧,很快就能回首都去了。”
兰瑟点了点头:“高兴。”
坎特斯皱眉,兰瑟现在的反应并不像是特别高兴,反倒是有些闷闷不乐,“你怎么了,不高兴?”
兰瑟摇了摇头,嘴角绽开笑容:“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一个问题。”
坎特斯看着兰瑟嘴角的笑,心里痒痒的,他凑近亲了亲兰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想什么?”
兰瑟乖顺地窝在坎特斯的怀中,仰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坎特斯,你喜欢猫咪吗?”
坎特斯摸着兰瑟的头发,丝绸般的手感很舒服,他爱不释手:“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小的时候养过一只。”
兰瑟:“你喜欢那只猫咪吗?”
坎特斯漫不经心:“记不太清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兰瑟摇了摇头,笑得温柔,随意找了个借口:“听说喜欢猫和喜欢狗代表两种不一样的性格。”
坎特斯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还有这种说法?喜欢猫是什么性格,喜欢狗又是什么性格?”
兰瑟:“听说喜欢猫的性格偏温柔,喜欢狗的性格会更加热情。”
坎特斯挑眉:“不对啊,我觉得这个题目出的有点问题啊,要是有谁两个都喜欢或是两个都不喜欢怎么办?这应该是四个性格!”
兰瑟笑着点头附和。
可能是因为气流颠簸,莫名不安,兰瑟想起亚历山大临走前和他说的陈年旧事,坎特斯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猫咪。
一只白色|猫咪,被坎特斯捧在衣服里抱回了家。猫咪并非是什么血统高贵的纯种猫眯,不过是路边捡过来的野猫,却胜在长得好,即使是流浪漂泊也没有毁去它一身雪白的皮毛。
坎特斯很喜欢这只白色流浪猫,给它用最好的药、吃最好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哪怕是他对毛发过敏,哪怕每天必须打针吃药,他也依旧都要抱着猫咪玩耍,甚至必须要猫咪陪着睡觉。
可能是因为曾经的流浪生活养成了猫咪怕生多疑的性格,猫咪并不信任坎特斯,见到他仍旧满心警惕,甚至好几次抓伤了他,但是坎特斯依旧不减喜欢。
坎特斯喂了猫咪很多小冻干和猫条,后来,猫咪和坎特斯相处得似乎变好了,它不再抓伤坎特斯,也不再抗拒坎特斯的接触和拥抱,坎特斯很高兴,那段时间他总是和猫咪形影不离。
后来有一天,坎特斯忽然把那只猫咪送走了,并且遣散了所有仆从,此后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猫咪的踪迹。
第42章 雄子收到了“礼物” 兰瑟笑得艳丽,亲……
“你疯了!当初说好了, 我只负责跟踪调查,又是定位器又是黑客入侵,你到底想做什么?!”
“伤害雄虫是重罪, 更何况还是贵族雄虫,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死别拉我一起啊!”
光脑那头的声音越发激动, 兰瑟面无表情地将光脑拿远了些, 抖了抖指间细长的薄荷烟,猩红的光斑一明一灭, 不过一句话就轻飘飘地让对方闭上了嘴:“不想要药了?”
“……”
“……一瓶不够,我要三瓶。”
冷风吹散了烟气,听着对面讨价还价, 兰瑟无声嗤笑一声:“好啊,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想要多少瓶都好说。”
光脑那头又说了几句什么,兰瑟不甚在意地嗯了两声后挂断, 删掉了通话记录, 偏头将手中剩下的小半截烟叼入口中, 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口烟圈。看了眼微微露白的天际,兰瑟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下方,皮肉的刺痛提醒着他,他掐灭手中的烟, 推开了阳台的门。
卧室内,雄虫喝了不少酒,睡得正酣。
兰瑟放轻了动作,来到坎特斯面前蹲下,指尖隔着虚空轻轻抚过坎特斯的眉眼, 忽然,他无声痴笑起来,越笑越剧烈,无声的笑意像是要冲破他单薄的胸膛,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一同撕碎,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如果坎特斯此刻醒来,如果他能读懂唇语,就会发现兰瑟不停重复地都是同一句话——我爱你。
昏暗的房间中,蹲在床前的亚雌低头向无知无觉的雄虫索求了一个吻。
……
从昏沉沉的梦中醒来,坎特斯尝到了宿醉的苦果,他嘶了一声。带着兰瑟回到首都后一切事情都处得非常妥当,他太开心,一时间喝多了。
坎特斯看了看四周,没看见兰瑟,他走下床推开门,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香喷喷的菜香飘过客厅唤醒了他宿醉的肠胃,他听见了轻缓温柔的小调,他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透过玻璃门,他看见了厨房里正在煮饭的兰瑟,他腰间围着一条黑色的围裙,背对着他正在洗菜。
兰瑟在厨房里,兰瑟在做饭,一边做饭还一边哼着小曲。
坎特斯捂着头的手无意识垂下,只有在想象中才会出现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由得驻足凝视,他靠在门上,隐隐作痛的脑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温柔地抚慰了。
似乎是坎特斯的视线太过火热,背对着他的兰瑟忽然扭过了头。
“起床啦,头还痛吗?”
兰瑟笑着朝坎特斯走来,他擦干了湿漉漉的手,害怕冷到坎特斯,他特意搓热了手后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热。”
坎特斯望着兰瑟,忽然伸手抱住了兰瑟,埋头,低低嘟囔:“头疼。”
兰瑟微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坎特斯这是在向他示弱撒娇,他立刻回抱,手掌温柔地轻拍:“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坎特斯没说话,埋在兰瑟肩窝里的脑袋轻轻拱了拱,无声抗拒。
兰瑟嘴角噙着笑,轻轻摸了摸坎特斯的脑袋:“那我帮你揉揉。”
温热的指尖点上坎特斯的眉心,轻轻推开了褶皱,坎特斯被牵着手来到餐桌旁坐下,他听见兰瑟温柔地笑:“我泡了蜂蜜柚子茶,能缓解头疼。”
“饭菜一会儿就好,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的。”
他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轻飘飘地飘来,又要轻飘飘的飘走。
坎特斯怎么可能让兰瑟走,他一把拉住了兰瑟的手,试着巧劲一拽,毫无防备的兰瑟精准无误地落入了他的怀里。
兰瑟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看着抱着自己的腰好像在耍赖的雄虫,他笑了起来。
指尖触上了一片微凉,微凉的手指像是一尾灵活的鱼,主动自觉地落入坎特斯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玻璃门上映出坎特斯和兰瑟相拥的影子,兰瑟握着坎特斯的手转身,他们面对面,距离很近,兰瑟亲了亲坎特斯的下巴:“洗漱了吗?”
“你嫌弃我?”
坎特斯故意凑近了要亲兰瑟,兰瑟笑着躲开,打打闹闹地离开厨房,他们上了楼,回到了卧室。
他们的洗漱的口杯放在一起,牙刷随意地碰在一起,好似在接吻;他们的碗筷和杯具放在同一个橱柜了,高脚杯旁挤着那个缺了口的丑杯子;他的衣柜里塞进了兰瑟的丑衣服,洗到发白的衬衫还有他曾送给兰瑟的大衣。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他们好似一对恩爱夫夫,过着最为稀松平常的生活,对着镜子里傻笑的脸,坎特斯笑骂了一句,“啧,真是疯了。”
“今天穿这件怎么样?”
坎特斯看见兰瑟举着一件外套朝他探出头来。
“情侣装?”
兰瑟微微低头,脸色微红,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他绕过坎特斯的脖子,细白的手指替他系上扣子。
透过镜子,坎特斯看见了轻轻趴在他肩膀上笑的兰瑟,纤长卷翘的睫毛像是扑簌簌的蝶,就这样眨了一下又一下,轻巧地勾走了他的魂。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呼吸缠绕,只要稍稍往前一动,就能触碰到柔软的嘴唇。坎特斯注视着兰瑟的嘴唇,红艳艳的唇畔翘着,勾出一道诱|惑的弧度,只要他稍稍低头,或是说一句话,他们的嘴唇就会亲到一起。
“头还疼吗?”
耳畔柔柔的声音好似清冽的小溪,潺潺流水淌过花草丛,泛着淡淡的香味,那是兰瑟的味道。
坎特斯感受到一双柔软微凉的手贴上了他的太阳穴,他被轻轻拉着躺下,枕在对方的膝头,宿醉的头痛就在这轻柔的按|摩中渐渐淡去。
坎特斯仍旧睁着眼,他望着哼着小曲儿帮他揉头的兰瑟,暗金色的瞳孔深处有细碎的光影震颤,这光忽明忽灭、摇摇晃晃,好似即将熄灭的星火微光,可忽地在某一瞬间蹭得燃起,好似两簇野火,就这样在他眼中燎遍原野。
他捉住了兰瑟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兰瑟的动作一顿,他朝着坎特斯的方向偏了偏头,他看见坎特斯翕动的嘴唇。
“……”
兰瑟朝着膝头的坎特斯俯下,他望着那双暗金色眼瞳中的火焰,像是诱哄一般抵着坎特斯的鼻尖,他轻轻地蹭了蹭,他们的嘴唇之间只差分毫距离,每一次的说话都会是一次亲吻。
坎特斯眯起眼,故作粗声地骂了一声:“一大早又勾我!”
唇畔上的柔软堵住了他的话,他看见了兰瑟轻颤的眼睫,还有他脸上浮起的红晕。
暗金色的眼瞳藏着细碎的光,好似夜色降临前被吞噬的夕阳,昏黑中染着血,坎特斯尝到了蜂蜜柚子茶的味道。
春风化雨般的吻变得急促,好似骤雨般击打交缠,呼吸愈发急促,眼尾染上欲|望灼烧的色彩。身体从来都不会口是心非,不知何时诚实的不再抗拒,他们紧紧纠缠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生的气息。
大手扣上了柔韧的腰,指尖拂过精致漂亮的蝴蝶谷,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抱在了一起,酥酥麻麻中,他们亲的难舍难分。
兰瑟的嘴唇很饱满,唇色偏浅淡,被亲久了就会泛起艳色的红,闻起来很香,亲起来很软,看起来更是漂亮。
胸口起伏不定,坎特斯注视着那艳红的唇畔,他的信息素在刚刚的亲热中悄然泄露了,这段时间一直紧绷暴躁的精神力都显露出几分缓和,他的头一点都不疼了,很舒服,他现在浑身上下露出一种餍|足后的倦怠感。
兰瑟轻轻笑了笑,他牵着坎特斯的手腕,将脸贴上他的掌心蹭了蹭,像是猫儿一般柔软粘人,迎着坎特斯微窒的呼吸,他在他掌心处落下了一个吻。
“我们去吃饭吧。”
“你说了算。”
炖煮得鲜美的骨头汤被端上了桌,桌上摆着的都是清爽开胃的菜,就算是肉菜也不见荤腻的油星子,色彩亮丽,香气扑鼻,单单是看着就感到心情愉悦。
兰瑟先给坎特斯盛了一碗糖水,蜂蜜般的色泽浮着些许桂花。
甜汤带着浅淡的桂花香抚平了宿醉后灼烧的肺腑,坎特斯接过了兰瑟手里的碗,咕噜噜把甜汤喝完了。
“来,尝尝这个。”
碗里的菜味道很不错,奇迹般全都符合他的口味,坎特斯吃了一口又一口,“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会烧这么多菜。”
兰瑟见坎特斯不停筷子,笑道:“好吃吗?”
坎特斯忙不迭点头,兰瑟见状笑得更灿烂了:“喜欢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坎特斯看了兰瑟一眼,果断掏出光脑录音:“来,你再说一遍。”
兰瑟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看着坎特斯像是小孩子一样把光脑收好,嘴角笑容更深。
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吃饱喝足后,兰瑟拉着坎特斯坐下,眉眼柔顺:“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坎特斯身形微顿,这些天兰瑟一直没有和他提起他失忆前的事情,每每他开口提及,兰瑟就会找其他借口搪塞过去,这些天,他们就像是心照不宣地扮演起了完美情侣。
坎特斯坐直了身体。
“你曾经派虫来跟踪过我,对不对?”
“……什、什么?”
坎特斯完全没料到兰瑟要说的竟然是这个,他下意识想要否认,脑海中忽然闪现什么,他猛地止住,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没……”
坎特斯无法反驳,派虫跟踪兰瑟是重生之前的他做的事情,后来他知道后就让对方不要继续,上辈子他兰瑟也曾发现了他派虫跟踪,那时他们冷战了好多天。
“你对我太好了。”
“抱歉,是我的……”
“你找虫跟踪我是为我好对不对,所以你才会知道我在学校被围堵,你才会知道我住在出租屋,你一直都在在保护我。”
事情朝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坎特斯感到不可思议,他本以为兰瑟会大发雷霆。
“坎特斯!”
双手猛地被握住,坎特斯看着捧着他的手满脸笑意的兰瑟,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里一股涌起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来。
手中被塞进了光脑,细白的指尖点击光脑上的GPS定位界面,艳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坎特斯听见兰瑟对他说别担心,他说自己装了定位系统,以后他去哪里光脑上都会显示。
“礼物。”
兰瑟伸出右手,他牵着坎特斯的手,交叠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胸膛,锁骨之下的位置,再往下一点就是跳动的心脏。
坎特斯感受到了手心之下的震颤,一声又一声,好似婚礼殿堂中的钟声,他还没做出回答,就看见兰瑟朝他轻轻一笑,随即解开了领口的拉链。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坎特斯你喜欢吗?”
坎特斯看见兰瑟笑着掀开了自己的上衣,除去了衣物的遮掩,他看见那兰瑟精致的锁骨下方那处狰狞渗血的皮肉。
兰瑟握着坎特斯发颤的都拂过那块皮肉,他亲手在那处皮肉伤刻上了坎特斯的名字:“我在这里植入了定位器,这里刻着你的名字,我是你的所有物。”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你……”
光脑冰冷的金属外壳磕得掌心生疼,指腹沾上的血、微凉发颤的肌肤,这一切都在提醒坎特斯这不是梦。
兰瑟笑得艳丽,亲手把枷锁缝进了身体里,并把钥匙送给了坎特斯,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坎特斯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他以为坎特斯会感到高兴。
坎特斯并没有,他喊了医生。
第43章 雄子领兰瑟见朋友 火葬场预警
定位器事件让坎特斯心惊胆战, 他想起兰瑟手腕上深浅不一的划痕,医生说兰瑟有自残倾向,是他粗心大意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恢复记忆并不代表兰瑟的病好了。
面前的亚雌看上去无比正常,见他望去就会立刻朝他露出温柔的笑,看上去无比正常, 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可就是这样才最可怕,他不知道兰瑟什么时候又会伤害自己。
这些天兰瑟每天花费在厨房的时间不少, 厨房里头有各式各样的刀具,它们的存在对兰瑟来说就是潜在的危险,想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注意到兰瑟的异常, 坎特斯感到一阵后怕,他放不下心, 这几天他简直是把兰瑟拴在自己的裤腰上。
“菜已经上齐,您们慢用。”
这是一家私房餐厅, 从不对外挂牌, 专供贵族服务, 装潢并非嵌满宝石的耀眼艳俗,而是低调内敛的华丽,餐厅内都是各式包厢,隐蔽性极好, 餐桌靠着栏杆,三楼能看见一楼中厅,古罗马式的挂毯严严实实遮住了外界所有探查的视线。
看着面前的满目琳琅,兰瑟伸手朝餐桌上的刀叉探去,精致的刀叉被擦拭得闪闪发光, 坎特斯胸膛里的心猛地一抖,他一把按住了兰瑟是后,随后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服务员。
“把这些刀叉撤下去,全都换成筷子,”坎特斯的视线扫过桌上的装饰品,原本好端端的玩意,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会伤害兰瑟的妖魔鬼怪:“还有这个,这个也撤下去!”
兰瑟的身形微不可察一顿,他感受到坎特斯按着他手臂的力度,他看着坎特斯紧张兮兮地指挥着服务员,指尖轻轻挠了挠坎特斯的掌心。
坎特斯低头,“做什么?”
雄虫眼中有着些许戒备,但更多的是担忧,兰瑟本以为坎特斯得知定位器会感到高兴,可事情和他的预期截然不同,面前的坎特斯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从前的坎特斯很在意他,在意他的行踪,在意他做了什么,可眼前的坎特斯似乎更在意他,在意他的身体在意他是否健康。
兰瑟希望坎特斯高兴,会让坎特斯不高兴的事情他不会再做。
迎着坎特斯的视线,兰瑟笑容温柔,指尖柔柔扣上对方的手,低声承诺:“我不会再自残了,我保证。”
闻言,坎特斯心里一凛,医生说,就像是喝醉酒的虫说自己没喝醉,有自残倾向的病虫也会常常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自残,可是往往就是因为不经意的掉以轻心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医生说,不能让病虫情绪起伏过大,所以一定要顺着他的话说,千万不要反驳他,坎特斯觉得自己这点做得很好,他郑重点头:“嗯,我知道,你很棒,你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的,你做得真好。”
雄虫显然是把他当成小孩子哄,嘴巴上说着相信,实际上很不放心,兰瑟看得出来,他一方面有些懊悔自己误判做错了事,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沦陷于坎特斯对他过度的关心和包容中,被关心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
医生说,竟然不要在病虫面前提起自残相关的话语,因为这会刺|激他。
坎特斯谨遵医嘱,赶快转移了话题:“来,尝一尝这个。”
兰瑟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用,想让坎特斯安心,他最好乖乖听话,他点头,接过坎特斯递给他的汤,安静地喝了起来。
见兰瑟听话,坎特斯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他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没喝几口又开始给兰瑟夹菜。兰瑟顺从地夹起碗里的菜慢慢咀嚼,他朝着坎特斯笑得温柔,时不时还回答一声味道如何。
一侧的服务员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是年初新来的服务员,从同伴的口中他得知包厢中的贵族雄虫是这里的常客,身份尊贵的大公家的雄子,同伴们说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尊贵的雄子带雌虫来这里吃饭。
看到坎特斯对兰瑟极尽宠爱,服务员心里又是感慨又是羡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被一道阴冷感的视线摄住了。只见在雄虫面前笑得温柔的亚雌目光阴冷得望着他,就仿佛被一条冰冷湿滑的毒蛇缠上脚踝,服务员忍不住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餐盘,发出的声音引起了坎特斯的注意。
坎特斯偏头,见服务员冒冒失失地跪在地上捡被打碎的汤碗,眉头微皱,乳白色的汤汁在地板上蔓延,流到了坎特斯的脚边,服务员低着头都快要哭了:“抱歉,雄子,我弄脏了你的鞋子,真的抱歉。”
外头巡逻的领班听见声响赶紧推门而入,就看见犯了错的服务员跪在地上,伸手要擦坎特斯的被弄脏的鞋子。
领班眼光毒辣,别看雄虫脚上那双鞋子没有牌子,贵族雄虫的穿戴都是纯手工订制,价格不可估量,要是惹恼了这位雄子,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领班赶紧冲上前,一把拉开闯了祸的服务员,陪着笑脸:“抱歉,雄子,他是新来的,不懂事,我这就给您换个包厢,您看怎么样?”
地板上汤汁流得到处都是,极其影响用餐体验,叫虫来清需要时间,总不能一边让客虫吃饭一边清地板,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个包厢,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不惹恼雄虫的情况下。
坎特斯不太高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了眼身侧的兰瑟,话到了口边转了个弯,他说了声“行”,医生说,现在的兰瑟不适合受刺|激,坎特斯担心眼前的场面会让兰瑟想起之前被他被迫包|养的场面。
这是一家私家餐厅,来着的多是贵族,坎特斯在这里遇见熟虫也不是罕见事,尤其是他们经常玩的那批虫。
刚出包厢,坎特斯迎面碰上了布莱恩,后者眼睛一亮,立刻上来打招呼:“坎特斯,你怎么在这?不不,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还以为泽西美不胜收你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呢,年前都没碰一次,这次遇见了,可得好好聚一次!”
布莱恩身后还跟着不少虫,都是平常一起玩的,律法官家的雄子、财政部部长家的雄子,还有一些雄虫来自公爵侯爵家,他们跟着布莱恩附和:“坎特斯,你可真是好难约啊,你不和我们玩,怎么连布莱恩也不了?”
布莱恩和坎特斯的交情堪称竹马竹马,圈子里的都知道,这俩从小就相识,他们约坎特斯见不着,但是布莱恩开口一般能成,坎特斯过去半年极少出来和他们玩,就连布莱恩开口都不管用了,这倒是稀罕事。
“你可真是大忙虫,每次都约不到,好不容易碰到了这次你可推脱不了了!”
被簇拥着,坎特斯笑着推脱:“这次怕是不行,我是真有事。”
正说着话,兰瑟从坎特斯身后的包厢走出,他这一出现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呦呦呦,我说怎么约不见虫呢,原来是早就有约了啊,也是独自吃饭没滋没味的,软香温玉作陪,滋味瞬间就不一样了!”
“果然是有事,哈哈哈,这还真是大事!坎特斯,你也太不拿我们当兄弟了,这有了中意的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调侃的话语并没有太多恶意,在这些贵族雄虫的认知里,陪玩陪睡的玩意是不会带到这里来的,他们名下的俱乐部公馆太多,要是想玩就去那里玩得尽兴。这里是吃饭的地,也是贵族们常来聚会的交谈场所,往来的都是熟虫,带雌虫来这吃饭算是一种公开。
坎特斯没否认对方的调侃,点头应下:“今天是真不行,改日,改日有机会一定聚。”
布莱恩嘴角噙笑,可笑意却不见眼底,他故作亲切地朝坎特斯靠近一步,右手落在后者的肩膀上,眼神状若无意扫过坎特斯身后的兰瑟:“坎特斯,难得遇见不如一起吃一顿,你也向我们介绍一下这位……”
“几位雄子叫我兰瑟就好。”
清冽的声音好似山间流水,不卑不亢地响起,坎特斯扭头,他拒绝对方的邀约是因为担心兰瑟感到不自在,没想到兰瑟没有丝毫畏缩。
兰瑟脸生,几个雄虫揣测兰瑟是贵族圈中某位低调的雌子,兰瑟这一出声,对方起哄得更有劲了,“哎呦呦,声音也这么好听,难怪坎特斯如此宝贝!”
坎特斯偏头,用着只有他和兰瑟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不想去就不去,没事的。”
兰瑟笑了笑,迎着坎特斯的视线挽住了他的手臂,他已经用行动作了回答。
“这是秀恩爱,撒狗粮啊,说什么悄悄话啊?”
“就你话多,不是说吃饭,走吧。”
坎特斯笑着骂了一句调侃的虫,他握紧了兰瑟的手,十指相扣,他想,他和兰瑟在一起后,他们的交际圈自然会逐渐相融,早点让兰瑟见见他身边的圈子,也算是好事。
一侧的领班弯腰伸手领路:“各位雄子,雅间已经备好,请朝这边走。”
一大群虫乌泱泱落了座,布莱恩率先拿了菜单,他来到坎特斯身边,替他拉开椅子,姿态亲昵:“坎特斯,我们还是老样子?”
坎特斯嗯了一声,倒是没先落座,他领着兰瑟落座后,立刻收走了对方手边的刀叉,嘱咐服务员换成了勺子,一同操作极尽体贴。一圈看好戏的虫个个难掩惊讶,要知道坎特斯的脾气可不好,一向都是被伺候的主,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让他们看见坎特斯照顾别虫?!
特意替坎特斯拉开的位置被兰瑟坐了,布莱恩垂眸,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这家餐厅的菜色很美味,但吃习惯了也就那样,他们一行虫来吃饭自然不可能只是吃饭,况且他们这次有了意外之喜,坎特斯和兰瑟就是最好的话题。
“坎特斯,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手中的勺子微不可察一顿,磕在瓷碗上发出一声脆响,坎特斯瞥了眼兰瑟,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兰瑟朝他微微一笑。
坎特斯牵起了兰瑟的手,他朝一众虫举起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他们的中指上有一对对戒,彰显着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一众的虫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见坎特斯宣布仍旧是冲击力十足:“兰瑟是我未来的雌君,我在温莎设了宴席,到时候都来啊!”
此话一出,一众压抑不住的惊呼,要知道坎特斯可是布雷蒙德大公唯一的雄子,家族唯一的继承者,他的婚事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定下,要事先挑选,家族承认,皇家出面。一般的贵族配不上布雷蒙德未来家主的雌君之位,他们也是贵族雄子,无法决定自己未来的雌君是谁,如果真的喜欢哪个雌虫,最多也只能收作雌侍,雌君之位是绝不是轻易能够许诺的。
见坎特斯这样说了,其他的雄虫哪怕心知肚明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泼冷水,情绪价值给满:“虫神在上,要不是这次碰巧遇见,我们怕不是得在订婚宴上才知道?坎特斯,你也太不够兄弟了!”
说着,一群虫冲上来灌坎特斯酒。
兰瑟始终噙着一抹清浅笑意,一种喧闹中他的视线状若无意地落在身侧的布莱恩上,金发雄虫沉默无声,可兰瑟清晰地看见他藏在桌子下的手已经掐出血来,他眼中闪过无声讥讽。
“布莱恩雄子,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兰瑟忽然开口将话题引到了布莱恩身上,围着敬酒的虫也停下动作,一众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布莱恩的身上。布莱恩抬起头,他看见坎特斯也在看他,他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兰瑟微笑:“您的脸色不太好看,您不高兴吗?”
布莱恩只觉得兰瑟嘴边的笑无比刺眼,他疯狂地想要撕碎这张脸,他藏到了血气的腥味,他端着杯子站起身,没说一个字都仿佛在自己的心上插刀子:“怎么会,我就是太惊讶了,这么多年的好友,忽然就要结契了……”
迎着坎特斯的视线,布莱恩说不出话来,满嘴苦涩,他举起杯子:“坎特斯,我敬你。”
兰瑟端起杯子,手中的玻璃杯比坎特斯快了一步碰上布莱恩的杯子,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真情实意:“谢谢您,布莱恩雄子。”
布莱恩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杯中的酒仿佛变成了硫酸,顺着他的咽喉将他穿肠烂肚,他仰头喝尽。
他看着被围着敬酒的坎特斯,看着坎特斯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明明今天的主角是坎特斯,可喝的最多的却是他。
他费尽心思守着坎特斯这么多年,他步步为营将所有妄图接近坎特斯的家伙铲除,最后只留下他,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忽然变了?
他打听到坎特斯从泽西回来了,他打听到坎特斯今天会来这里吃饭,他特意安排了这次偶遇,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下|贱亚雌会出现在坎特斯身边?他堂而皇之抢走了他的位置,摇身一变成了世界的中心?
嗬——
嗬嗬——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布莱恩猛地仰头,他喝的太急,酒液顺着下巴流下,弄湿了衣服,昏沉沉的大脑迟钝,他看见朝他走来的雄虫,他们对他说着话,他后知后觉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被酒液染红的衬衫,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狼狈,腹中涌上一股恶心。
“我去趟洗手呕——”
布莱恩跌跌撞撞站起身,他扶着门走了出去。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一直安静|坐着的兰瑟,忽然朝坎特斯说了句什么后也一同出去了。
“呕,呕——”
卫生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兰瑟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此刻布莱恩的窘迫模样,哪怕包装的在高贵的雄虫呕吐的时候也一样丑陋狼狈。
空气中酸腐的味道蔓延开来,埋头呕吐的雄虫终于缓过劲来,他抓在瓷砖水池上的手松开,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将所有的呕吐物尽数冲入下水道中,布莱恩闭上眼,虚脱般得倚靠在一侧的墙壁上,一副失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兰瑟走近了他。
阴影自头顶落下,布莱恩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混沌的眼瞳在看清兰瑟的脸是倏忽聚焦,自尊心然驱使着他站起,可他手里沾了水,酒后呕吐脱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布莱恩咬紧了牙齿,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怨毒,他看着兰瑟目光愤恨。
兰瑟清晰地捕捉到了布莱恩眼中的恶意,他俯身说了一句话,他看着布莱恩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冰冷的琥珀眼眸始终注视着金发雄虫,在这瞳孔的深处,燃烧着两团灼烧一切的业火。
坎特斯被拽着喝了不少酒,回过神来,发现兰瑟已经离开许久了,四周喝倒了一片,他捂着发昏的头站起来,忽然包厢门被拉开,他抬起头,看见兰瑟,下意识露出笑容朝他伸出手,身形却一个摇晃。
兰瑟瞳孔一缩,快步上前接住了坎特斯,抱了个满怀,发颤的心落回原处。
“你接住我了,”怀中的雄虫显然已经醉了,说话都含糊,可偏偏拖长的语调像是在撒娇,兰瑟扶着坎特斯坐下,低低嗯一声:“我接住你了。”
“你好香。”埋在肩窝里的脑袋动了动,像是不舒服。
兰瑟敏锐地发现了坎特斯的异常,指尖揉上了坎特斯的太阳穴:“头疼吗?”
坎特斯慢半拍地嗯了一声,随后像是响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你去做什么了,走了好久。”
闻言,兰瑟指尖微顿,他揉了揉坎特斯的耳朵,轻声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像是被兰瑟的话取悦了,坎特斯忽然重重嗯了一声,他抱紧了兰瑟,忽然喊了医生:“回家!我要回家!”
喝醉了的雄虫多了些小孩子脾气,兰瑟失笑,搂进了坎特斯的腰,低声哄道:“好,我们回家,来,小心脚下。”
仰头,他看见包厢门口终于追来的布莱恩,迎着后者吃虫般的视线,兰瑟挑衅地笑了,他低头在坎特斯的唇上落下一吻,视线却漫不经心地扫过布莱恩的脸。
“布莱恩雄子您挡路了,麻烦让让。”
他们之间隔着坎特斯,布莱恩哪怕现在就想掐死兰瑟也无法动手,他只能退开一步,他听见兰瑟和他说谢谢,他眼睁睁地看着坎特斯被兰瑟带走了。
见包厢有虫出来,领班赶紧上前招呼,得知包厢了醉了一群雄虫,他赶紧派服务员去安顿,服务员一进包厢,迎面就看见仿佛门神般站着的布莱恩,他被对方恐怖的脸色吓得发抖。
“哗啦啦——”
毫无预兆,布莱恩猛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扫,玻璃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他胸口起伏不定,望着敞开的包厢门,在一地狼藉中抱紧自己蹲了下来,牙齿控制不住地打抖。
一侧的服务员被这变故吓得立刻夺门而出。
布莱恩神经质地抓住了头发,喉咙里发出嗬嗬响声,竟然敢,竟然敢这样和他说话,他竟然敢,竟然敢!
亲耳听见心爱的虫说自己要结契了的感受是什么滋味,很不好受吧?你一个雄虫竟然喜欢雄虫,你说坎特斯要是知道你喜欢他,会不会恶心得吐出来?
布莱恩猛地掀翻了桌子,褐色的眼珠暴突,仿佛要硬生生掉下来。
“该死,该死的下|贱亚雌,该死的家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44章 做局 玩弄真心会自食苦果
“花这么大力气活捉个亚雌, 这是搞什么啊?”
“直接杀掉不就好了,没事干嘛一定要活捉,还要送到指定位置, 真是麻烦。”
生命在他们口中如同杂草,被反绑的双手因为过紧的绳索血液不流通,兰瑟感受到灼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淌下, 他没有说话, 他一直伪装着昏迷的状态,他在等待布莱恩的到来。
当眼前的黑布被扯开时, 他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布莱恩,浅色的眼瞳中终于闪现一丝微光,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兰瑟赌布莱恩不会这么简单杀了他。以布莱恩的性格, 他一定会来见他,他会把一切秘密都像是倒豆子一样吐出来, 就像上辈子那样。他的秘密无处宣泄,快要把他憋死了, 只有尸体才能听他他说那些见不得天光的龌龊心思。
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四周弥漫着腥臭腐烂的味道, 兰瑟没有看见将他绑来的虫,他眼中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你没有昏迷?”
布莱恩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惊讶,但他很快就忽略了这些小细节,他猛地甩了兰瑟一个巴掌。
兰瑟没躲, 他结结实实接下布莱恩这一巴掌,若是没有留下痕迹,苦肉计就不够真实了。
“下|贱东西!”
“你这下|贱的东西,为了一点钱爬上坎特斯的床,你这样的下|贱东西, 坎特斯凭什么会看上你,你竟然还敢满嘴胡话,你想破坏我和坎特斯的感情,你做梦!你做梦!!满嘴谎话的家伙,你一定也是这样蛊惑坎特斯的,你该死你该死!”
鲜血从嘴角滑落,兰瑟扭过头,他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反倒笑了起来:“我满嘴谎话?坎特斯可真是可怜,他的好朋友竟然对他有这种恶心的想法,像只耗子一样躲在他身边觊觎他,暗戳戳地渴求他的爱,不,你比耗子还不如,你甚至不敢承认你对他的爱,哈哈,这就是你的爱,真是可笑!”
这话仿佛一根长刀,狠狠扎进布莱恩的心脏,将他的心绞烂,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抓了出来,他浑身止不住打抖:“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说鬼话?鬼话连篇的是你吧?布莱恩,这些年你背着坎特斯做了多少事情,你在我身上用过的手段你已经在多少虫身上试过了,孤立折磨恐吓那些接近坎特斯的虫,这不是你的长项吗?”
“出租屋、霸凌、流言还有医院里的闲话…,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你想要杀死我因为嫉妒,因为你喜欢坎特斯。”
兰瑟紧紧盯着布莱恩的脸,他每说一句话,布莱恩的脸就扭曲一分,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是啊,那又怎么了,我喜欢坎特斯,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是我先遇到的坎特斯,是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你们不过是下|贱玩意,扭着腰卖屁|股的货色,竟然妄想抢走我的位置,我只恨当初没直接弄死你。没想到你竟然猜出了这么多东西,但你能怎么样?这里很偏僻,谁都找不到,你马上就要死了。”
布莱恩忽然掏出了一把尖刀。
布莱恩手握尖刀朝兰瑟一步步走去,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会划烂你的脸,把你的眼睛抠出来放进瓶子里,你会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看着我和坎特斯和和美美……”
可变故总在一瞬。
一直没有反抗的兰瑟眼神一凛,他猛地用头朝前一撞,狠狠怼上了布莱恩的鼻子,疼痛让布莱恩发出惨叫,尖刀偏斜划伤了他的手,哐当一声后掉落在地。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兰瑟站了起来,他脚边散落着被割断的麻绳,他一步步朝着布莱恩走来,一脚踩住了后者摸向尖刀的手,他捡起了那把染血的刀。
“你,你为什么会……”
兰瑟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布莱恩扯出嘲讽的笑,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在他手中绕了一个完美的圈。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光脑,定位上的红点已经到了附近,兰瑟垂眸,迎着布莱恩恐惧又愤恨的视线,他一把抓住布莱恩的头发,雄虫的鼻梁被撞断了,此刻正淌着血,被拽着头皮狠狠一拉,布莱恩忍不住惨叫出声。
兰瑟笑了,他踩住了布莱恩的手,他看着痛苦流泪的布莱恩,声音很轻很柔,宛如阴恻恻缠绕脖颈的蛇:“布莱恩,你说的不对,坎特斯不是喜欢我,他爱我,你永远都不会得到坎特斯的垂怜,你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蛆虫,凭着刻意拼凑的假象做着荒谬的梦……”
手被踩着,头发被拽着,金尊玉贵的贵族雄虫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疼痛,他感受到灼热的液体染红了他的视线,耳畔轻柔的声音仿佛诅咒将他撕裂。
“啊!啊啊!”
“布莱恩,你可真恶心,坎特斯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他永远都不会爱你,他不会和你上|床不会和你做|爱,你永远都不知道坎特斯的怀抱有多暖,他的嘴唇他的心跳,他扣在我腰间手掌的温暖和力道,还有他操|开我生|殖腔时的力度……”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要杀了你啊啊啊!”
嫉妒烧红了布莱恩的眼,兰瑟看着光脑上越发靠近的光点,视线忽然朝门口望去,他忽然一笑,猛地松开了手,顺势倒下,失去控制的布莱恩猛地欺身而上,他坐在兰瑟的身上手脚并用地扑打。
“杀了你,杀了你,坎特斯就是我的,杀了你坎特斯就会喜欢我,坎特斯会爱我,杀了你杀了你!”
拳头发了疯地落下,兰瑟却在疼痛中勾起了唇,他感受到口袋里定位器的震动,提醒他坎特斯的到来,他忽地抓住了布莱恩的手,迎着那双浸满嫉妒和疯狂的眼睛,他把刀柄送进了对方手中,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噗呲——”
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布莱恩发愣地低下头,他手里沾满了兰瑟的血,他看见兰瑟口中涌出的鲜血,还有血花中诡异的笑脸。
“兰瑟!”
布莱恩猛地抬起头,他看见朝他们跑来的坎特斯,他身上穿着出席宴会时华丽的白西装,是这肮脏恶臭的空间中唯一的一抹白,他跑的那样快,身后都出现了残影。
恶臭的泥淖中生出了一朵洁白的花。
布莱恩的手腕忽然一重,他因错愕放大的瞳孔中映出了兰瑟艳丽的笑,他低声伏在他身侧,用着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布莱恩,你会永远活在地狱里。”
兰瑟松开了他的手,他倒了下去。
他摔在脏污的泥地中,像是一尊早已经破烂的瓷玩偶,像是路边谁都能踩一脚的垃圾,可就是这样的他被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宛若珍宝捧在手心。
布莱恩被猛地拽开,他手中的尖刀因为大力被甩飞出去,他看见坎特斯抱着兰瑟朝着他嘶吼:“你都做了什么?!”
一声怒吼好似炸雷,将布莱恩的魂魄都炸了出去,他张皇无措摇着头:“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是他自己……”
“你闭嘴!”
坎特斯狠狠骂了一声,他抱着兰瑟的手像是捧着一朵虚无缥缈的云,询问的话一出口就带上了哭腔:“兰瑟,你睁开眼,不要睡,医生很快就来了,你会没事的,你看着我,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
慌张的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坎特斯捂着兰瑟腹部的手发抖,他怕兰瑟疼,但伤口必须用力按紧止血,他看见兰瑟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他低下头:“别怕,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
“呕——”
温热的血溅上坎特斯的脸,他发抖的身体僵住了,他宛如木偶般地低下头,他看见兰瑟嘴边的鲜红,兰瑟今天和他穿的是情侣装,同款配色的白西装白衬衫,他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红色。
“我……没事……”
坎特斯听见了喘着气的回应,他几乎碎裂的魂魄重新回归躯体,他看见兰瑟朝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一秒,他猛地抓住了。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很……高兴,你来了……”
坎特斯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黏糊糊的冰,鼻尖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他大吼着医生。
“咳咳,坎……特斯,你抱……抱我……”
坎特斯抱紧了兰瑟,他怕弄疼他又怕他消失,他抱得那样轻又那样紧。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没事的。”
被晾在一侧的布莱恩呆呆地站着,环顾四周,没有谁能为他说话,没有谁能为他作证。他是想要杀兰瑟,但是刚刚是兰瑟自己扑上来的。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布莱恩望着相拥而抱的坎特斯和兰瑟,他看见了坎特斯脸上止不住的恐慌,他害怕失去兰瑟,他真的爱上了那个为了钱爬上他的床的下|贱亚雌。
忽然余光扫到什么,布莱恩僵硬的瞳孔颤抖一瞬,随即剧烈地抖了起来。
兰瑟在笑,他竟然在笑,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浸透着胜利者明晃晃的恶意!这一刻布莱恩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局,是兰瑟精心为他布置的局。
“是你,是你布的局,是你故意故意被我抓来,是你把坎特斯引到这里来,是你故意当着坎特斯的面撞到我的刀上!坎特斯,你别被他骗了,他的心机深不可测,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在骗你啊,坎特斯!”
布莱恩指着躺在怀中的兰瑟嘶吼,字字泣血,他竭力想要让坎特斯相信自己,可他的希望注定落空。
“你给我闭嘴!”
坎特斯怒吼道,他没聋也没瞎,他听到了布莱恩对兰瑟说的那些话,他听见布莱恩说喜欢他,喜欢他到要杀了兰瑟,这种扭曲的爱意好似毒刺让他遍体生寒。
他从来没想过布莱恩竟然会喜欢他,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布莱恩,直播间和系统曾对他说他身边有内鬼,他怀疑过很多虫却唯独没有怀疑过布莱恩,他是真心把布莱恩当朋友的,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兰瑟在骗他?
可这满手的血是真的,涌出来的血是热的,在他掌心逐渐变凉,兰瑟的痛苦是真的,遭受的折磨是真的,生命的流逝也是真的!
失血过多会感到寒冷,兰瑟缩在坎特斯的怀中,他很安静,安静得好似他并非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他撑着沉重的眼皮,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布莱恩,他不会昏过去。
看见布莱恩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时,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畅快,像是早已经湮灭的死灰里忽然冒出火星,将他胸膛里的空洞点燃一丝暖意。
死亡从来不是惩罚而是莫大的解脱,他要让布莱恩永远活在地狱里,让他为他上辈子所做的一切赎罪。
布莱恩很蠢,两辈子都同样自负,他忘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永远没有第二者知道。布莱恩总是将除了坎特斯以外的一切视为草芥,自以为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忘记了有一个词叫做鱼死网破,上辈子他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这辈子照样能。
但是不值得。
这辈子,他的雌父健在,他也没有错杀坎特斯,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也会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这辈子他不会跟着布莱恩一起下地狱。
兰瑟仰着头,他看见了坎特斯担心焦躁的脸,这场局是为了布莱恩而设却骗了坎特斯,他利用了坎特斯对他的信任。
鲜血在他们十指紧握的掌心变得冰冷粘腻,兰瑟抓紧了坎特斯的手,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欺瞒坎特斯,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坦诚相待。
布莱恩是藏在坎特斯身边不能见光的毒虫,现在这个位置由他替代,他会永远守住坎特斯,他和会坎特斯长长久久直到永远。
“坎特斯你听我说,他真的是装的,他在骗你,他算好了这一切他故意让你听到那些话,他……”
坎特斯将兰瑟抱上了担架,他一把挥开布莱恩扑向他的手,通红着眼睛吐出一句话:“我不想再见到你!”
“……”
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中,担架消失在视野,只留下满地血腥中跪地的布莱恩。
这一刻布莱恩终于深切地体会到兰瑟口中的地狱到底是什么,他将永远失去坎特斯,这就是他的地狱。
此时的兰瑟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运筹帷幄,他忘记了,玩弄真心亦会自食苦果,利用了坎特斯信任的他,又能比布莱恩好到哪去?
第45章 断舍离 坎特斯给过他坦白的机会,足足……
坎特斯忽然订婚, 这一招先斩后奏真真是惹恼了他的两位父亲,布雷蒙德大公更是直言要打断坎特斯的腿。虽然生气,但是为了保住自己雄崽子的腿, 亚历山大久违地踏入了首都的地界,只是他没想到坎特斯和兰瑟的订婚宴并未如期举行,因为兰瑟失踪了。
坎特斯得知兰瑟失踪后简直是疯了, 那模样把布雷蒙德大公和亚历山大都吓到了, 布雷蒙德大公明白现在不是问罪坎特斯私自举办订婚宴的时候,当即出动武力寻找兰瑟。
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像现在这样展开。
被找到的兰瑟满身是血, 被直升机送进了医院,用上了最好的救治设备,万幸, 他身上的刀伤没有伤及要害。
坎特斯当时一身的血,守在抢救室外仿佛丢了魂, 布雷蒙德大公得知前因后果后大发雷霆,当即就发了话,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简单作罢。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布莱恩的家族备受打击苦不堪言, 可想而知, 身为肇事者的布莱恩只会更惨。
事情发生了就注定会有蛛丝马迹,布莱恩因为嫉妒兰瑟所作的事情也都找到了证据,包括羞辱、霸凌、流言等等。布雷蒙德大公查到了布莱恩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他在坎特斯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时刻汇报着坎特斯的生活和情况;他有一个房间专门收藏坎特斯贴身的物件,因为坎特斯记性不好很多东西常常随手放,这些年倒是方便了布莱恩痴汉的行为。
铁证如山,布莱恩逃不了,毕竟是贵族雄虫, 布莱恩豁免死|刑,但他也被判定终生监禁海外,不得回国。
正如坎特斯所说,他不愿再见到布莱恩。
一切风平浪静,但似乎有些太过顺利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细想的。
布莱恩的事情对坎特斯打击很大,知道对方扭曲的爱恋后,他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的七年。七年的时间里布莱恩都做了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对兰瑟做了什么?他是如何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兰瑟和他争吵中布莱恩所付的责任有多大?
他不敢去想这些东西。
他最近睡不好,他总是想起兰瑟毒杀他的场景,他依稀记得兰瑟当时说了什么,可他不记得具体的内容,好像是在责问他为什么要害他的雌父,控诉他不耻地通过控制布朗尼的病情来控制他?
除了这些,他还说什么了?
上辈子他只管往医院打钱,并未在意其中的细节,兰瑟雌父的病情实际上并没有严重到上辈子植物虫的情况,这其中是那里出了问题?有谁在中间动了手脚?动手脚的是谁?
所有怀疑都指向一个虫,那就是布莱恩,如果兰瑟和他之间关系破裂,最高兴的就是布莱恩。
坎特斯皱紧眉,他不愿承认自己信任的朋友就是害自己最深的坏蛋。现在的情况和上辈子截然不同,他甚至不能找到布莱恩问上一句真相到底如何。
兰瑟在其中又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信任这东西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一旦有了裂缝,无论如何修补都无法恢复原样,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裂缝只会越来越大,知道某天倏忽间彻底破碎。
坎特斯不是傻子,很多东西都太过巧合,纸包不住火是因为只要做了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删去的记录可以恢复。
如果如今的一切都是兰瑟一手策划,因为他发现了布莱恩对他的迫害,为了报复布莱恩他不惜自残自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正如同他们的曾经,无论经历了什么,被欺负成什么样,兰瑟从来都不会告诉他。
坎特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兰瑟不告诉他?
诚然,这辈子雄父欺骗了他们,可兰瑟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遭遇的一切?在新的协议期间他们明明每天见面。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好,兰瑟一次都没有向他开口求助过,从没有向他诉说过他的内心,为什么?
坎特斯想了很久,他得出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答案。
兰瑟不相信他。
上辈子他们会走到那个地步也是因为信任危机,兰瑟不相信他,如果他相信他就不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毒杀了他。
上辈子兰瑟喜欢他吗?应该不喜欢,毕竟上辈子的他强取豪夺。
可这辈子呢?这辈子他不是改邪归正了吗?为什么兰瑟还是这样对他?为什么兰瑟依旧不信任他,甚至用这种极端的方法?
汽车在道路上飞驰着,窗外的景色瞬息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切都好似幻梦,坎特斯闭上了眼睛,他忽然就觉得很累。
很累很累,喘不上气。
他掉进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梦,梦里有一个肉嘟嘟的小团子朝他伸出了手,他还不会说话,咯咯笑着朝他爬来,金色的胎发稀松,只一眼坎特斯就喜欢上了他。
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小小婴孩的嫩呼呼的脸贴在他的颈窝,小孩儿似乎很高兴,兴冲冲地挥舞着小手,朝着他吐着泡泡。
“帕…帕……”
这些天,坎特斯第一次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
“雄子——”
“雄子,快醒醒,我们到了。”
耳畔的催促声打搅了这份宁静,坎特斯感受到拽着自己的小手不舍的力道,吐着泡泡的小孩儿的笑脸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哭脸,像是猜到了自己会被抛弃的小动物,口中无意义的喊声越发激动。
“帕…!帕帕……!”
喊出最后一声挽留,小团子如同烟雾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坎特斯猛地睁开了眼,他看见了略显慌张的戴维,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那里没有会缩在他怀中抓着他的小指的小团子,坎特斯握住了那截小拇指,心脏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针扎一般,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他未知晓时不见了。
“雄子,大公还在等您。”
坎特斯按了按心口,将莫名的情绪压下,他迈出了车门。
“自己看看吧,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情。”布雷蒙德大公脸色铁青,他甩出一叠报告,混杂着照片,胸口起伏不定,他身侧坐着亚历山大,同样脸色难看。
坎特斯结果报告,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看。
布雷蒙德大公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枕边虫暗地里都做了什么?!布莱恩不是好东西,他也不是什么……”
“我知道。”
布雷蒙德大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时间所有的优雅和威严都丢掉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坎特斯,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你知道?”
坎特斯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知道兰瑟的小动作,怀疑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一旦种下就会立刻生根发芽,他没忍住,他调查了兰瑟,兰瑟低估了贵族的力量,他查到了很多东西。
布雷蒙德大公气笑了:“你知道,那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坎特斯的视线虚虚落在茶几上,茶几上有一个银色的骑士摆件,右手拿剑左手勒绳,银色骑士走错了方向,坎特斯伸手将摆件缓缓拨正,他低声道:“雄父雌父,我会处好一切,请相信我。”
布雷蒙德大公皱眉,本想再说,身侧的亚历山大伸手拉住了他:“瑞克,我相信坎特斯会处好的。”
听见亚历山大对坎特斯的称呼,布雷蒙德大公微顿,肩膀上的力道沉重,含着深意,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亚历山大眼中闪过一丝柔意,他开口打破了书房沉重的氛围:“雄崽子,吃了饭再走吧。”
胡乱用完饭,坎特斯回到了香园。
香园有虫固定来打扫,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保持原样干干净净。
兰瑟知道坎特斯有洁癖,就算这些东西都有虫定期打扫,坎特斯仍旧挑剔,他一回到香园就开始大扫除,开窗通风,煮一壶芬芳的花果茶,折两支漂亮的花放在花瓶里,他还给坎特斯准备了放松的按|摩仪。
坎特斯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窗明几净,兰瑟站在窗台前柜子,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可谁知道这美好是不是易碎的假象?
兰瑟的腰腹留下了伤疤,每次看见这个伤疤坎特斯都会感到一阵后怕,兰瑟最初待在医院的时候他总是做噩梦,他梦见兰瑟满身是血得到在他的怀里,他一直在流血,一直流一直流,无论他做什么血都止不住,兰瑟一点点失去温度,他说他很冷,后来……他被冷死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猛地惊醒过来,必须在兰瑟床边反复确认他的体温才能冷静下来,温热的皮肤,暖暖的呼吸,还有一起一伏的胸膛。
“怎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坎特斯望着兰瑟,他看着兰瑟唇边温柔缱绻的笑意嘴唇张了张,无声闭紧。
兰瑟放下手中的东西,在他这里坎特斯的要求一向为先,他握住了坎特斯揽在他腰间的手,轻柔的抚摸那紧绷的肌肉,低声道:“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坎特斯埋在兰瑟的肩窝,低低嗯了一声。
兰瑟笑了笑,他像是背了个大型考拉,一步一挪地来到了沙发上,他让坎特斯靠着他躺下,他的手指揉上了坎特斯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摩着,目光落在坎特斯眼底两团青黑上,细长的眉心下意识蹙紧了:“昨晚又没睡好吗?”
自从上次布莱恩的事件后,坎特斯就常常睡不好觉,兰瑟最初发现这件事是医院,因为他常常感觉坎特斯会在半夜摸他,起初他以为坎特斯是想做了,他想他的伤并不很严重,坎特斯要是想做也不打紧。可后来他发现,坎特斯只是摸他,不是那种渴望更深接触的抚摸,而是对生命迹象的探查,他在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坎特斯害怕他死掉,这个认知让兰瑟自责了很久,可与此同时他心底又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满足,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看坎特斯多在乎你,他怕你受伤怕得要死。
坎特斯这段时间眼下的青黑又加重了。
“兰瑟,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闻言,兰瑟微不可察一顿,他状若无意地低下头,朝着坎特斯露出无辜的笑脸:“没有呀,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坎特斯没说话,暗金色的眼眸望着兰瑟,就仿佛要看穿兰瑟的心,迎着坎特斯的视线,兰瑟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僵硬,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说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是,坎特斯忽然闭上了眼睛,他侧身将脸埋进了兰瑟的腹部。
兰瑟僵硬的身形缓缓放松,他感受到埋在他腹部的脑袋蹭了蹭,不知道为什么,坎特斯这段时间总喜欢蹭他的肚子,有时候他甚至会贴在上面,就仿佛透过他的肚皮在和谁无声对话。
兰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两下,他竭力忍住想要啃噬指甲的冲动,这已经是这些天坎特斯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了,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事情瞒着他?坎特斯发现什么了吗?不,他做得明明很隐蔽,如果坎特斯发现了真相,怎么可能还会和他和谐相处?
是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怀里响起了清浅的呼噜声,兰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呼一吸中逐渐平缓,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划过坎特斯的眼睫,眼神缱绻,他轻手轻脚地拿过了一侧的毛毯,盖在了坎特斯的身上。
兰瑟将自己和坎特斯的光脑默默静音,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打搅坎特斯宝贵的睡眠。怀中的坎特斯已经睡熟了,兰瑟并没有移开坎特斯枕在他腿上的脑袋,他调整最适合对方睡眠的角度,默默掏出光脑就这样办公。
一派祥和,岁月静好。
兰瑟看着光脑上的数据,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他算过了,他手头的项目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他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十天之后就是他们的相识一百天的纪念日,他希望那天是一个值得留念的日子。
兰瑟畅想着未来,他并未注意枕在他膝头的坎特斯悄然睁开了眼,暗金色的眼眸中是挣扎后的余烬。
此时的兰瑟并不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当他一无所有失去一切的那一天,他才猛然惊醒坎特斯的那三次询问到底代表了什么。
第46章 第一版结局(一) 三年之约:我们重新……
兰瑟觉得很不安, 因为昨晚坎特斯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求|欢。
自从他受伤进医院以后,坎特斯就再也没有碰过他,一开始兰瑟以为坎特斯是顾虑他的身体, 可是如今他已经出院小半个月了,坎特斯依旧没有碰他。言语挑逗、举止诱|惑,兰瑟都试过了, 坎特斯每次都会和他亲热, 可是这些亲热止于亲吻拥抱。
兰瑟害怕坎特斯已经厌倦他的身体,因为那是他唯一的筹码。
兰瑟纠结犹豫许久, 最终决定找坎特斯谈一谈,但今天似乎并不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不知为什么坎特斯今天一反常态带他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兰瑟早算过时间, 后天才是他们的一百天纪念日,他实在想不到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最终只能将坎特斯的反常归结于他心情好。
两辈子加起来,兰瑟第一次知道原来坎特斯还会做饭。
坎特斯将粥端出来的时候, 兰瑟已经摆好了碗筷, 见到他出来赶紧上前帮忙, 坎特斯避开了兰瑟伸来的手,在后者失落疑惑的视线中低声道:“小心烫。”
听见坎特斯的解释,兰瑟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看着面前盛粥的坎特斯,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绕到坎特斯身边深吸一口气:“闻着好香,一定很好吃。”
坎特斯将粥递给兰瑟:“尝尝。”
兰瑟接过碗吃了一口,打好的腹稿僵在口中,坎特斯是金尊玉贵的贵族雄子,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心血来潮,早已做好了吃黑暗料无脑夸的准备,没想到这粥的味道意外的好,非常合他的胃口,更奇怪的是,他莫名觉得这味道有几分熟悉。
坎特斯见兰瑟许久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手艺退步了,他开口问道:“不好吃吗?”
闻言兰瑟回过神,他赶忙摇头:“很好吃,我很喜欢。”
说着兰瑟猛地喝了一大口,但他忘了这是刚做出来的粥,米粥绵密,散热慢,热气腾腾,这么一大口直接就烫破了口腔内壁。
“嘶——”
兰瑟猛地倒抽一口气,坎特斯赶紧伸手示意他吐到自己掌心:“快,吐出来。”
看着面前的手,兰瑟哪里舍得,况且这还是坎特斯第一次给他煮的粥,他忍着疼嘴巴里炒菜,直接咽了下去。
“咽下去做什么,快张嘴,让我看看!”
兰瑟吐出舌头,被烫红了的舌头更艳,他故意勾了勾,意味不明道:“好烫,想要吹吹。”
坎特斯捏着兰瑟下巴的手指一顿,两秒后他低头朝着不安分的舌头吹了几口气。
被烫破的舌头感到气流的抚慰,酥酥麻麻,兰瑟本意是想要勾坎特斯,看见坎特斯如此认真地为他吹气,他反倒先脸热了起来。
烫伤并不严重,坎特斯夹了块冰蜜枣让兰瑟含着,声音低低听不出情绪:“舌头都烫破了为什么还不吐出来?”
兰瑟含着枣子,声音含糊:“我舍不得,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煮的粥,我怎么舍得吐。”
坎特斯忽然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他开了口:“就这么喜欢?”
兰瑟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啊,真的很好吃,不过你怎么会烧饭,还烧的这么好吃,天赋异禀?”
坎特斯没有立刻回答,望着兰瑟,就仿佛透过他看向了谁,坎特斯并不是天赋异禀,相反,他根本没有做饭天赋,纯粹是熟能生巧,他唯一会做的就是煮粥。
上辈子,兰瑟是香园暗室的常客,经常被他关进里面,一天一夜不吃饭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就有了胃病。兰瑟太能忍,疼了痛了也不出声,等到后来坎特斯发现时,他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发病时甚至会呕血,吃什么吐什么,那时候他去学了做饭,他试了很多次,试了很多菜色,最后只学会了煮粥。
万幸的是,兰瑟能吃得下他烧的粥,后来坎特斯叫虫拆了香园的暗室。
“怎么了?”
兰瑟察觉到坎特斯的反常,放在往常,听见他的夸赞雄虫一定会傲娇得说句那是当然,可现在坎特斯静静的坐在他面前,暗金色的眼眸黯淡,眼尾无力垂着,不知为什么,兰瑟的心脏忽然感受到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
兰瑟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去驱散着莫名其妙的酸涩,他扬起一个灿烂笑脸,抬手给坎特斯加了一筷子菜:“坎特斯,你真是个秘密宝藏,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我不知道,又帅又多金还会做饭,你怎么能这么好,我发现我真的很不了解你诶!”
坎特斯笑了笑,默默咽下兰瑟夹给他的菜:“是啊,我发现我也不了解你。”
闻言,兰瑟动作一顿,这些天一直萦绕心中的不安猛地扩大,提醒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强迫自己冷静,维持着嘴角的笑:“这是什么意思?”
坎特斯放下了碗筷:“兰瑟,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明明兰瑟就在眼前,坎特斯露出怀念的神色:“你身上发着光,很亮很漂亮,干净的像是天边的云。”
坎特斯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从前,他站在教室外的窗户口随意一瞥,就是一眼,一眼就让他再也忘不掉了.胸膛里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剧烈跳动,强烈的心悸,让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坎特斯当时不懂,他用了很久时间才明白原来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他对兰瑟,是一见钟情。
“我最近总是时不时想起那时候的你。”
站在讲台上的青年拿着一支粉笔,洋洋洒洒在黑板上写下解题过程,在他专注热爱的领域中他游刃有余,从头到脚散发着金光,他应该赢得掌声。
看着雄虫眼中的怀念与追寻,兰瑟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即使坎特斯口中是在谈论他,他却仍旧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觉得坎特斯口中描述的亚雌并不是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神经质地互相扣挖,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我就坐在你面前,为什么要回忆过去?”
坎特斯抬眼,面前的兰瑟虽然在笑,可是眼中确实惊慌的,他惴惴不安宛如惊弓之鸟,这些天并不只有他无法入睡,兰瑟也和他一样蒙受痛苦。
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一点点溃散成空,半响,坎特斯开了口:“我们分开吧。”
“……什么?”
兰瑟脸上的笑容如面具般碎裂,他无法维持恰当的表情管,他看着坎特斯,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瞬间煞白,他拿起筷子,竭力维持镇定的声音:“我一定是饿昏头了,都听错了,我们赶紧吃饭……”
这句话好似千钧之重,可是当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好似卸下了重担,一切都仿佛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兰瑟抓筷子的手发抖,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坎特斯静静地望着兰瑟,他看着兰瑟在他的注视下手指发抖,几次捡不起来筷子,最后一次直接掉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去捡筷子。他握着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筷子,忽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眼中滚落大颗灼热的泪水。
“为什么?”兰瑟站不起来,他跪着抓住了坎特斯的裤脚,嗓音沙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兰瑟抽噎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他听见坎特斯说分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塌了,他无法思考,语无伦次:“你不喜欢我了吗?不喜欢我哪一点?或者、或者,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学好不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我就变成什么好不好?”
兰瑟攥着坎特斯的裤脚,姿态卑微到了泥土里,坎特斯在他面前蹲下,沉默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坎特斯的温柔给了兰瑟渺茫的希望,他猛地将坎特斯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不管不顾地揉着,他企图用情|欲来留住坎特斯,不知从何时起,曾经他最看不起的手段已然变成了他唯一的筹码。
“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体吗,你喜欢咬我的脖子,亲我的耳朵,还有捏我的腰,你现在不喜欢了吗?”
坎特斯浑身一僵,他闭了闭眼,用力抽出了手:“兰瑟,别这样。”
手中空落落的,如同他空洞的心,恍惚间,兰瑟仿佛又一次落入了无边黑暗,潮湿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暗无天日中只有他挣扎苟活。
“不,不要——”
兰瑟浑身发抖跌坐在地,坎特斯见状伸手,温暖的触感触碰到身体的那一瞬间,兰瑟猛地缠了上去,他双目发红,眼中隐隐露出癫狂之色。
此时此刻,他早已顾不上道德廉耻,他强压着坎特斯,跨坐在对方身上,使劲浑身解数诱惑,他故意黏在坎特斯的耳边发出难耐的呻|吟,他感受到了坎特斯的动|情。
坎特斯拒绝了兰瑟的吻,脸上露出了难堪,他别开了脸:"别这样。"
嘴唇擦着脸颊而过,这是坎特斯第二次躲开他的吻,兰瑟如坠冰窟,身体仿佛破了个大洞,他感到很冷,冷得不能动,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他明明都按照坎特斯喜欢的做了,他的笑容,他的动作都是精心钻研的,他知道坎特斯最喜欢什么,他知道坎特斯沉迷的模样,那种无法自拔的样子,他记得,明明现在的雄虫对他有反应,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和他分手?
兰瑟颤抖的嘴唇许久,吐出一句话:“为什么?”
“兰瑟,你不相信我。”
“什、什么?”
坎特斯闭上眼,说出这句话仿佛吐出了灵魂,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再也无法硬撑,这句话每重复一次就是在述说他的失败:“你不相信我。”
坎特斯:"你从不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你也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做完这一切后也不解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从始至终,你从未信任过我。"
"是因为布莱恩吗?这件事、我、坎特斯,我可以解释,我能解释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爱你啊坎特斯!"
坎特斯没看兰瑟:"我不怀疑你的喜欢,我也不怀疑你对我的爱。"
本以为事情有转机的兰瑟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坎特斯的话就让他坠入地狱:"可是,兰瑟,怀疑一旦种下,就再难回去了。"
坎特斯也曾试着就这样将秘密掩埋心中,就这样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和兰瑟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可他发现他做不到,这段时间他总是做梦,上辈子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现。
他想,他确实不值得信任。
这几天,他总是在想自己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最开始他以为是为了弥补兰瑟,他不能做渣虫,后来他和兰瑟误会分手,他遭受了惩罚,系统消失了,后来他又因为误会对兰瑟做了很多混帐事,按道来说他应该被系统惩罚甚至抹杀。可是系统没有出现,重新出现的直播间也始终黑屏。
坎特斯在想,老天让他重生的深意应该不止这些,如果他按照系统安排和兰瑟达成HE结局,他们之后的生活会如何?他们有多了解对方,他们有什么共同话题吗?他们之间有美好回忆吗?
坎特斯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积极的词汇可以描述他和兰瑟之间的关系,误会、纠葛、痛苦、泪水,这些词语才是他和兰瑟之间的真实写照。
他们在一起之后会变成怎么样?
他们会再次互相怨憎吗?历经千辛万苦在一起却落得一地鸡毛,那才最可悲。
他和兰瑟之间不该是这样,他和兰瑟得先拥有属于自己的虫生,他们必须得先是自己。
“兰瑟,我们都做错了一件事,爱他虫前应该先爱自己,”坎特斯抚摸着兰瑟的脸颊,他擦去对方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宛如情人般低声安抚:“兰瑟,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你应该光芒万丈,你坚强,努力,有才华有能力,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我也不应该再虚度光阴。”
大公家唯一的雄子,坎特斯身上一直肩负着责任,坎特斯想起了那个寒夜亚历山大曾对他说的话,世界上并非只有情爱,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他不应该把自己丢了,兰瑟也是。
温情的话语在这一刻宛如残忍的刀刃,狠狠扎穿了兰瑟的心,明明痛苦难当,可他却忍不住贪恋这最后的温柔,迎刀前行,哪怕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当即将失去既得一切的那一瞬间,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虫教过兰瑟什么是爱,也没有虫教导他是什么恨,他的前半生挣扎于生存的泥潭之中,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爬出去,可是后来他遇见了坎特斯,对方强硬地闯入了他的世界,他本想着一切不过是利益交换。
坎特斯的爱太浓烈,从未得到过偏爱的他沦陷其中,恃宠而骄,他下意识地以为坎特斯永远不会离开他,他利用了坎特斯对他的好伤害了他.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负。
兰瑟跪在地上,耳中嗡鸣不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劲的道歉,他在祈求坎特斯的原谅:“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
坎特斯擦去了兰瑟眼角的泪,可这泪太多太涩,他擦不完,“你没有错,你不用迎合我的喜好,兰瑟,你是你自己的。”
爱情会让虫卑微,会让虫变得胆小以至于怯懦得小心翼翼,至始至终,兰瑟都没有追问一句坎特斯是否爱他。又或者正如坎特斯所说,兰瑟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他不相信坎特斯真的爱他,否则他不会重活一世仍旧将身体作为底牌。
兰瑟死死攥住坎特斯的手,滚烫灼热的泪水将他们的手浸透,他几乎声嘶力竭:"坎特斯,不,别走,我改,我会改的,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我爱你我爱你啊!"
兰瑟向来自持,极少情绪外露,如今却满脸泪水歇斯底里,坎特斯不怀疑兰瑟对他的爱,兰瑟爱他,他也爱兰瑟,但他们的爱以一个错误的方式开头了,从根子上坏了。
他们都爱对方,只是爱得太过痛苦。
回首这荒唐糊涂的两辈子,坎特斯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缺爱任性的孩子,幼时雌父的抛弃让他愤恨,成长中父亲的缺失让他变得扭曲,他不懂爱,不懂什么是正常的爱,对于他而言,想要的一切必须牢牢抓在手中,只有这样才不会跑。
他自傲又自卑,纠缠两辈子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了兰瑟,可他的爱自私自利,让他迷失了自己,也差点毁了兰瑟。
这段扭曲的感情必须结束……
坎特斯微不可察瞥了眼兰瑟身后,巨大的光幕上漆黑一片,似乎在说冥冥之中另有转机。
坎特斯抱着怀中哭泣到几乎昏厥的兰瑟,轻轻拍着他的背。
雄虫的温柔像是最后一丝希望,哭泣的亚雌竭尽全力做出了最后挣扎,他猛地吻上了坎特斯的嘴唇,说是吻,实际上不太合适,因为他实在太用力,交缠的舌混着血液的味道,吮吸到舌根宛如断裂般的疼痛。
坎特斯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兰瑟仓惶的吻堵住,几乎窒息,他尝到泪水的湿咸,他身形微顿,推拒兰瑟的手收回,落到了对方的腰上,这是个拥抱的姿势。
他看着兰瑟力竭般颤抖着倒在自己身上,他摸着兰瑟的背,再次开了口:“我们都需要改正错误,我们以美好的方式重新开始吧。”
“…这是…什么意思?”兰瑟眼眶通红,他死死抓着坎特斯的手,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喊,一旦他睡着了坎特斯就会离开,他会像烟花般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了。
坎特斯:“我们许下三年之约,如果三年以后你还喜欢我…”
“我喜欢你!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我一辈子都喜欢你,我爱你,坎特斯,我不会爱上别虫,我只爱了你,是你教会我爱的,我爱你我爱你啊!”
看着急于表白心迹的兰瑟,坎特斯笑了,唇边的笑容宛如天边灿烂烈阳,明媚到不可直视。
安抚的信息素悄然卷上了哭到抽搐的亚雌,坎特斯捂住了兰瑟的眼睛,在他耳畔落下嘘声。
昏睡的亚雌被抱进了卧室,坎特斯将他放在床上,替他换好了衣服,洗干净了脸,指腹蹭过兰瑟通红的眼眶,他注视着兰瑟许久,最终在他额前落下一吻。
离别是为了更美好的相遇,消解了苦痛才能更好的迎接幸福。
他赌上性命作为筹码,他相信他们都能做到,他们一定能完成系统口中的HE大结局。
第47章 第一版结局(二)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早春的雨水最为丰沛, 一声惊雷后哗啦啦地下个不停,裹着尚未尽数散去的寒气一同落下。
布雷蒙德家宅的大门口外,站着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形,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雨水早已将他浸透,从他身上滚落的雨水在他脚边砸起一个又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一群仆从聚在宅院的外檐之下, 他们是负责打扫庭院花园的仆从, 因为下雨天无法开展工作,被迫滞留在外, 八卦是物种的天性,闲暇无聊时嘴巴更是闲不住,只间仆从们交头接耳, 视线频频望向雨中站立的身影。
“虫神在上,他怎么还在那里?他不会就这样站了一晚上吧!”
“这雨都下了一天一夜了, 他还要站多久啊?这样下去不会不会出事啊?”
“别管了,叫他走又不走, 病了死了能怪谁, 赶紧走了!别看了别看了!”
四肢又冷又沉, 可偏偏喉咙里像是吞了炭火,一阵冷一阵热,兰瑟低着头,他听见了不规律的咯嗒声, 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的牙齿发抖撞击导致的声响。
不知等了多久,兰瑟眼前出现了一双锃亮的军靴,砸在身上发疼的雨水被黑伞隔绝,他抬起头,他看见了亚历山大, 碧绿色的眼眸冷沉,他咬断了口中的烟,吐出一句话:“别等了。”
兰瑟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他一向固执得要命。
亚历山大啧了一声,他想起自家雄崽子的嘱咐,那真是千叮咛万嘱咐,事无巨细就仿佛预料到了一切,事实证明雄崽子说的都是对的,兰瑟果然来了古堡,死心眼地守在外头不走。
亚历山大:“想见坎特斯?”
兰瑟倏忽抬眼,嘴唇发颤,声音哑的要命:“我想见坎特斯,求您了。”
面前的亚雌脸色青白,说话止不住得发抖,显然很不对劲,亚历山大眼神一凛,手掌快如闪电探向兰瑟的脖子,入手滚烫,兰瑟发了高烧。亚历山大是真没想到兰瑟身为雌虫,淋点雨都能报废,身体素质极其堪忧!
亚历山大骂了一句脏话,要不是坎特斯求了他,他才不会管这破烂事。
“你见不到坎特斯,无论你待多久来多少次,都见不到他,他不在这里。”
亚历山大甩掉手上冰冷的雨水,望着沉默无声的兰瑟继续道:“你想继续自虐或是折磨自己,都随便你,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坎特斯也看不见。”
坎特斯先斩后奏和兰瑟订婚,这件事触及了布雷蒙德大公的底线,做错了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坎特斯想要赢得婚恋自由就必须拿出诚意,他必须向布雷蒙德大公证明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此他答应了布雷蒙德大公的条件,舍去家族的一切光环,封闭进修,三年为期。
亚历山大并不像布雷蒙德大公那样对兰瑟抱有很大成见,家族门第对他而言无关重要,兰瑟想要和坎特斯在一起必须拿出他的诚意。感情这东西需要维系经营,单方面的付出和地位的极度不平等都是隐患,哪怕眼前蜜里调油,难保有一天不会爆发,不过是时间早晚。
“别辜负了坎特斯的苦心,别浪费了他给你铺的路。”
亚历山大将雨伞塞进兰瑟的手中,他走进了雨里,他不会再来,有些话说一遍不听,说第二遍第三遍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好言难劝该死鬼。
……
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阳光一照,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少见的双彩虹。
“雨停了,雨停了!总算是放晴了!”
“欸欸,一直站在那里的虫不见了,他走了!”
“真的不见了!”
“出彩虹了!还是两道彩虹,好漂亮啊!”
雨后初霁,两道七色彩虹横贯天空,漂亮耀眼,引得一阵低声赞叹,水汽弥漫的草坪上徒留一把黑伞伫立。
————————
三年后,迷谷雨林。
“K!”
被叫做K的雄虫身穿黑色背心,蜜色的肌肉鼓胀,他咬住绷带一头扯紧一拉,捆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头都没抬一下,抬手,精准无误地抓住飞来的药剂。
一双暗金色的眼眸锐利,仿佛丛林中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哪怕知道对方存粹是本能反应,朱利安心中也下意识一凛,这双眼实在太过具有威慑。
“谢了。”
听见道谢声,朱利安心里陡然一松,嘻嘻哈哈地走过去坐下:“K,你刚刚的眼神太吓虫了,我还以为自己要被你杀掉了,三年前你来这里时还嫩生生,没想到现在都……变化可真大啊!”
“是吗?”声音淡淡,被叫做K的虫抬起头,如同被锻造过后的刀剑,他眉眼锋利,极具攻击性,他赫然就是三年前忽然离开首都星的坎特斯。
“对啊,三年前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像是个掉进狼群里的羊,我们还在说你绝对扛不住。”
朱利安摸了摸下巴,他记得当时队长还找了他们,对他们说要好好照顾K,殊不知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毕竟他们最恨搞特殊的。
当时队伍里流传说K是犯了错被赶来历练的贵族,再加上队长和其他虫对K的特殊关照,他们都信了。本以为娇生惯养的贵族虫撑不过几天,就会哭着回去认错,没想到他竟然成功坚持下来,一待就是三年,如今甚至能和他们一起出来做任务。
“这里蚊虫毒蚁多的要死,咬得满腿都是包,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搞什么研学,队长也是,脏活累活都都给我们做,他们跑去长脸去了,啧——”
朱利安是个话唠,没什么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八卦,见坎特斯没搭他,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凑上前去。
“K,你这光脑都碎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戴着?”
银色的光脑不小心溅上了血,本就碎裂的屏幕更花了,坎特斯拿着手帕一点点擦干净血渍。
“你在看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医学快报?”
迷谷没有通信网覆盖,在这里功能强大的光脑大多时候就是一块废铁,通信工具除了对讲机就只有报纸。
送进迷谷的报纸不具有实时性,往往已经过去了很久,报纸上用大号标题刊登了一则消息——医学界新星再创佳绩!
被称为医学界新星的虫名为兰瑟,他曾是A大学生,天赋极高,跳级攻读博士。读研期间在N*期刊上接连发了三篇论文,N*是医学界的顶刊,为此他还没毕业就进入A大,任职第一年就被破格评为副教授,如今又凭借一篇文章期刊论文升为正教授。
快报一改往日精简的风格,对这位医学界新星极尽夸赞,足足占据了一整个版面,底下附了一张医学新星的照片。
照片中的雌虫一身白色实验服,鼻梁上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遥遥朝镜头往来一眼,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冷静、淡漠、疏离到了极致。
“嘶,看起来好冷!”朱利安搓了搓自己被叮了好几个大包的手臂,“不过,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坎特斯将报纸小心翼翼撕下来妥帖放好,瞥了眼思索的朱利安,冷不丁开口道:“冷吗?明明很漂亮。”
“哈?”
朱利安被坎特斯脸上的柔和吓了一跳,他猛地跳了起来,看着坎特斯嘴角的弧度,脑中电光火石,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医学新星不就是坎特斯破光脑屏保上的那个雌虫吗!
“K,原来你们认识啊!”朱利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坎特斯已经抛下他走远了,他赶紧追上,口中叽叽喳喳不停八卦:“你喜欢他?”
与此同时,迷谷雨林。
“这片雨林尚未开发,危险系数极高,请各位止步于此。”
负责接应研学队的正是朱利安口中吐槽的队长:“我们小队已经为各位清过这片区域,附近的大型野兽都已经尽数覆灭,只要各位待在这块区域内就能平安无事。迷谷雨林天黑得早,请各位抓紧时间,注意安全。”
“虫神在上,那是什么?!是异兽的尸体吗!”
“这是什么东西,教科书上根本没有,这趟来的值!”
“教授,您看看这是不是您需要的植物?”
样式诡谲的花草递到眼前,年轻的教授瞥了一眼,淡淡说了句“不是”,闻言,拿着花草的学生露出失望,他正要说什么就见对方已经扭头离去。
学生将手中的花草丢掉,他是A大的学生,费尽心思加入这次研学就是为了拜师学艺,他想要拜入兰瑟门下。对方是A大历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已经发了四篇顶级期刊论文,要是能成为对方的开山大弟子,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只不过,这位年轻教授实在太高冷,日常除了上课就是做实验写文章,毫不夸张的说,他没有任何社交,为此,这次研学机会至关重要!
学生有些泄气,但很快就重整旗鼓,他追上了兰瑟,亦步亦趋,他们并未发现一场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吼!”
一声咆哮,随即便是地动山摇般的晃动,不远处传来骚动,随即是惊慌失措的喊声。
这是一只变异的金渐花豹,不知何时埋伏在灌木丛中。
“教授小心!”
兰瑟抬头,他看见一道残影,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那一瞬间他几乎闻到血口中扑面而来的腥臭,瞳孔紧缩,他猛地朝一侧扑倒。
“吼!”
“嗖!”
“趴下!”
“吼嗷!”
熟悉的嗓音,兰瑟倏忽抬眼,生死之际,他的心却全然不在面前狰狞咆哮的花豹身上,他死死望着挡在他面前的背影,嘴唇发颤,瞬间失声。
坎特斯的武器刚刚被他丢出去救虫了,此刻他手无寸铁,全靠一双手死死掰着豹口,腥臭的涎液流到了他的脸上,坎特斯视线暗沉,牙关紧咬。
坎特斯——
兰瑟想要冲上前,却被身侧的学生拦住了:“教授,危险!”
“放开我!”向来冷静自持的年轻教授此刻双眼通红,不管不顾,俨然失去了智。
“K,接着!”
钢管凌空抛落,坎特斯伸稳稳握住,抬手狠狠刺入,粗长的钢管从花豹口中穿入,直捣肺腑,咆哮的嘶吼声变成了惨叫,局势瞬间反转。
“K,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事。”
学生被挥开了,他愣愣地看着兰瑟跌跌撞撞朝救了他们的英雄跑去。
“坎特斯……”
兰瑟看见朱利安动作亲昵地查看坎特斯的伤口,渗血的肩膀淌下血来。
兰瑟停下了原地。
“教授!您受伤了!”学生回过神来追了过来,兰瑟的膝盖在刚刚的慌乱中摔破了,流了很多血,偏偏他自己无知无觉。
在场的虫都惊魂未定,没有谁注意到兰瑟他们。
“K,怎么了?你去哪?”朱利安摸不着头脑,循着坎特斯视线望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这不就是K光脑屏保上的那个什么最近都医学新星吗!
朱利安双眼迸发出强烈光芒,一把把兰瑟身边晃悠的学生拽走了,一脸深藏功与名地朝坎特斯抛了个wink。
“诶诶诶,这位老师来来来,我看你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应该是……”
“我不是老师,我是学生,教授我……”
“好啦好啦,你一定是被吓到了,别害怕,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们都很有责任心很稳妥,交给我们就是了!”
心心念念想了三年的虫出现在眼前,一切仿佛如梦一般。
坎特斯望着双眼发红的兰瑟,几秒后忽然露牙一笑,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坎特斯,很高兴见到你。”
兰瑟伸出了手,发颤的右手终于感受到了实在的触感,雄虫的手指仍旧修长,可指骨多了很多细小的伤痕,皮肤也粗糙了不少,似乎是在无声倾诉雄虫这三年的不易。
兰瑟握紧了手,眼眶酸涩,恍惚间,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掉落下来,他说:“我叫兰瑟,很高兴遇见你。”
他的声音发颤,忽如其来的久别重逢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年时间漫长的好像一辈子,可是当坎特斯再次出现他的眼前,一切却恍如一瞬间。
一阵难以抑制的心悸。
相握的手忽然被朝前轻轻拽了拽,兰瑟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他感受到了魂牵梦绕的温度。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落下,浑身颤抖,兰瑟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这一次的相遇足够美好,一切从头来过,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
第48章 第二版结局(一) 枪击+真相
昨天实验室传来了好消息, 兰瑟研发的药剂申请到了专利,得到了一笔不错的回报,因此他的工资卡上又多了一大笔钱, 他决定用这笔钱给坎特斯准备一个具有仪式感的惊喜。
兰瑟特意做了攻略,精挑细选地定下了一家情侣网红打卡点,他想借着这次机会弥补他和坎特斯的恋爱空缺, 他们之间像是正常情侣相处的回忆实在太少了。
带着坎特斯来到了店里, 到处都是打卡的情侣,兰瑟掏出了光脑, 靠在坎特斯的肩头笑了笑:“坎特斯,看镜头!”
被突击的雄虫来不及反应,被照相机捕捉到了一张略显呆滞的表情。
“丑死了, ”坎特斯眯起眼,伸手去抓兰瑟, 假装威胁:“删掉。”
兰瑟欣赏着光脑里的合照,在他眼里坎特斯什么样子都很好看:“真好看!”
十足的真心夸赞, 坎特斯看着合照里的他们, 原本觉得很丑的照片忽然顺眼了起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停在兰瑟嘴角的笑容上,改变了主意:“再来一张。”
兰瑟欣然同意,他搂住坎特斯的肩膀,这一次, 镜头里的他们都扬着笑脸。
坎特斯看着照片里里眉飞色舞的他们,心中有什么逐渐软化消失,他想,兰瑟就算有秘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 他们会敞开心扉。
兰瑟不相信他,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给足兰瑟安全感,回顾他曾经的所有行为,他并不值得信任。
坎特斯有些眼酸,兰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常:“怎么了?”
坎特斯笑着摇了摇头,飞快眨了眨眼:“熏到眼睛了。”
闻言兰瑟脸上露出担忧,他凑了过去:“没事吧,我看看。”
看着满脸认真严肃检查他眼睛的兰瑟,坎特斯忽然仰头亲了他一口。
“吧唧——”
“哐当——”
对面那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打翻了东西。
“抱歉,我马上就去处!”
服务员匆匆忙忙蹲下,他脚边淌了一地纯白的牛奶。
身侧的呼吸骤然急促,兰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以为坎特斯犯病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药。
“啪——”
被打翻的药瓶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里头的药片撒了一地,兰瑟眼瞳紧缩,被挥开的手背火辣辣的疼,他看见坎特斯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弯着腰艰难地呼吸。
坎特斯死死盯着那一滩牛奶,他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呼咧呼——”
兰瑟紧紧抓住坎特斯掐着脖子的手,拍着对方的背给他顺气:“嘘,坎特斯,看着我,深呼吸,我们深呼吸——”
一向行之有效的办法不知为何失效了,兰瑟急得满头大汗,喊着在场的工作虫员找医生,他拦在坎特斯脖子上防止对方自虐的手背已经被掐出了血。
“坎特斯,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深呼吸,吸气、呼吸、吸气呼气!”
怀中的雄虫止不住地发着抖,浅金色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兰瑟看见了被打翻在地的牛奶,像是濒死者尚存的余气,悄然地淌了一地。
“疼,好疼——”
兰瑟听见了坎特斯虚弱的呻|吟,这一刻脑中一个猜想缓缓成型。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刻意被他埋葬的记忆,流了一地的牛奶,雄虫濒死时的痛苦呻|吟,一切就这样在他眼前缓缓重合了。
兰瑟听见了坎特斯痛苦好似哀鸣的哭音。
那段刻意被他磨灭的记忆裹着被压抑的情感巨浪将他反噬,他想起了那杯杀死坎特斯的毒牛奶,那是他亲手放进去的毒药,见血封喉,死亡来得很快。
可坎特斯死得很痛苦,濒死的那一分钟他一直在叫疼,疼到让兰瑟每次想起都会觉得那一分钟无比漫长。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坎特斯要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瓶牛奶,他明明乳糖不耐,他一向最讨厌喝牛奶了,他闻到丝毫奶腥味都会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可为什么那一次却没有嫌弃,为什么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瓶毒牛奶。
原来重生的不只有他,这一切痛苦从来都不是他独自承受。
兰瑟看着怀中捂着肚子疼痛到蜷缩的坎特斯,泪水断了线般落下,口中一遍遍地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是我太蠢,我杀错了虫,是我太蠢,是我害你疼,是我,是我害得你,对不起,对不起。”
灼热的液体浇在他的脸上,滴落进他的眼中,身后颤抖的怀抱和一声又一声的忏悔将坎特斯从虚幻的疼痛中抽离。
他听清了兰瑟颠三倒四的道歉,他看见泪流满面的兰瑟,这些天不敢深究的真相就这样摆在了他的眼前,由不得他逃避由不得他犹豫由不得他抗拒,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秘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忽然的性情大变,看似的图谋不轨、费尽心思的蛊|惑、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重生后的兰瑟步步为营、精心为他织起了一张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是我蠢到分不清真假,是我蠢到不知道我爱你,是我蠢到以为一切都能弥补,是我蠢……”
单薄的背脊颤抖,他哭得真是声嘶力竭。
他们纠纠缠缠太久了,一生听起来很漫长,它被分成了幼年、青年、成年和老年,他们正处于一生之中最热烈的时候,一生中能有几个七年,又能有几个不顾一切爱得轰轰烈烈的七年?
坎特斯朝着兰瑟伸出了手,这个拥抱代表着原谅吗?
不,坎特斯不知道,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像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
模糊的视线中兰瑟看见了坎特斯伸出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感激涕零地朝坎特斯张开手。
“砰!”
一声枪响,在一种惊慌的呼喊中,兰瑟低下了头,他看见胸前溢出的血花。
“兰瑟!”
兰瑟看见坎特斯瞬间煞白的脸,他想笑着安慰却发不出声,越过坎特斯的肩头,他看见了举枪袭击的布莱恩,一脸癫狂地叫嚣着去死。
“砰砰砰砰砰!”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兰瑟猛地扑倒了坎特斯,他听见了破空的风声,还有子弹射入身体的响。
他看见身下坎特斯惊慌失措的脸,他想安慰对方,想说干嘛露出这种心碎的表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滩血污。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啊啊啊啊!!”
子弹早已经打完了,可布莱恩仍旧疯狂地扣动扳机,姗姗来迟的保安将癫狂的他压倒制服,他被反剪双手压倒在地,可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冲着坎特斯和兰瑟的方向大喊。
“下贱雌虫,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坎特斯是我的!坎特斯是我的!”
爱而不得的怨化为浓烈的恨,割裂的两种感情将布莱恩的灵魂撕裂,他变成了一条疯狗,两辈子的折磨早已经让他发了疯,他得不到的就亲手宁愿毁掉。
“我们一起下地狱,坎特斯我们一起下地狱!”
“哈哈哈哈,坎特斯,我们一起下地狱!”
布莱恩大笑着被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满地的血和脚印,淌了一地的牛奶早就看不见了。
“咳咳呕——”
残破的内脏碎块混着血液一起涌出,兰瑟吐了坎特斯满手满身的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扭曲,几乎涣散的眼眸落在坎特斯慌张无措的脸,他笑了一声:“真好…咳咳你…没事……”
兰瑟嘴边的血怎么都擦不完,坎特斯的声音和他的手指一样抖:“别说话,你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兰瑟摇了摇头,他想伸手替坎特斯擦去眼泪,但他却做不到,他想,原来怎么疼啊,看着珍视的爱虫流眼泪,心脏疼得几乎炸开。
“别…哭……”
兰瑟费力抓住坎特斯捂着他伤口的手,他扯出一抹笑,牵着坎特斯的手摸上了他的腹部。
“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坎特斯的眼眸睁大了,兰瑟望着他眼角不停淌下泪,他想起监狱里和他一起煎熬折磨的孩子,他还不知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他是雌虫还是雄虫。那个孩子很坚强,没有雄父的滋养,他坚强地和他熬过了数次濒死的危难,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活下来,他对不起那个孩子。
“嗬—嗬——”
血液从兰瑟口中不停涌出,就算用手拼命按压也堵不住那涌出来的血,坎特斯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虫的身上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血。
“冷,好冷——”
“坎…特斯……抱…抱…我……”
一地血泊中兰瑟艰难朝坎特斯伸出了手臂,坎特斯死死咬着唇,他搂紧了他。
“我…爱你……我…真的嗬嗬…好…爱你……”
粘腻滚烫的液体灌了他一脖子,脖颈上的力道一松,此刻再无声息,坎特斯连呼吸都忘了,他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兰…瑟?”
“你别吓我,你别和我开玩笑!”
坎特斯猛地抓住了兰瑟绕在他脖颈上的手,他想让兰瑟搂住他,可无论他重复多少次,那双手终究是软趴趴地垂下。
“你起来,你起来啊!”
坎特斯跪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的噩梦仿佛在此刻上演,兰瑟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他一直在流血,一直流一直流,他说他很冷,很冷很冷,最后……冷死了。
“医生!有没有医生!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
一地血泊中,坎特斯崩溃大吼。
临死前的告白声声泣血,兰瑟准备许久的告白仪式终究没有实现,但坎特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告白了。
——————
布雷蒙德家族私狱。
昏暗阴冷的牢狱中响起冷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牢房门口,被关押在牢房中金发雄虫私有所觉,但他没有丝毫动作,他根本不在意来的虫是谁。
“布莱恩。”
确认不是幻听,布莱恩猛地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牢房外的坎特斯,他的情绪骤然激动,手腕伤的铁链锒铛作响:“坎特斯,你来看我了,你来看我了,坎特斯!”
“放肆!”
看着状若癫狂的布莱恩,坎特斯没说话,他挥手示意身侧的侍从离开,后者显然放心不下,但碍于坎特斯的命令最终还是照办了,走前还仔细嘱托:“雄子,且勿靠近,如遇危险,一定要呼召属下,属下就在一旁候着。”
布莱恩望着门口的坎特斯,眼瞳中闪烁着希翼的光彩,此刻的他狼狈极了,大庭广众之下强杀大公家的雄子未遂,他犯了重罪,谁都保不了他的命,他直接被关进了布雷蒙德家族的私狱,任凭谁来都无法接近。
布莱恩挣扎着朝着坎特斯爬去,他的脚被打折了,此刻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他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向坎特斯的脚边:“你来看我了,你没有生我的气对不对,你会原谅我的吧,是不是,坎特斯,对,我做错了事情,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你肯见我就好!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一心一意为你好啊!”
“我没想着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两天前还举着枪喊着要同归于尽的虫此刻狼狈地匍匐在他脚边,说着自己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唐至极。
坎特斯居高临下地望着布莱恩,他的眼神很冷很空,只有在听见布莱恩说自己都是为他好时才些微浮现出光彩。
“你为我好?”
很轻很轻的一声,带着自嘲般的讥诮。
布莱恩猛地一怔,下一秒他疯狂点头:“是啊,我都是为你好啊,那个下贱的亚雌蛊惑了你,把你变得面目全非,我这是在救你啊,我在拯救你!”
说着,布莱恩猛地抓住了铁门,漆黑的瞳孔死死瞪着坎特斯,他的表情恐怖至极:“坎特斯,我在阻止你误入歧途啊!”
“呵——”
坎特斯扯了扯嘴角,在堪称死寂的沉默中冷不丁开了口:“兰瑟说他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被你杀了。”
“什、什么?”
听见消息的布莱恩呆住了,他看着坎特斯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仿佛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才多久,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怀孕,明明花了七年才有…不,他挨了那么多枪,他不可能还活着,他呃!”
布莱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让他忍不住拍打脖子上的手,他拼命的喘着气,口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眩晕的视野中他看见了坎特斯几乎狰狞的脸。
坎特斯咬紧了牙,兰瑟此刻躺在还重症监护室里,子弹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穿烂,有太多伤处,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手术,他会死在手术台上。
当时的场景实在太过慌乱,而今回想这件事存在着太多疑点,坎特斯咬着牙逼着自己冷静,今天他来不是为了杀布莱恩,他有很多疑问需要解决。
坎特斯松开了手,布莱恩像是垃圾一样摔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
“咳咳咳,哈哈哈——”
他咳着咳着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他死了对不对,果然,他死了,我就知道我能杀了他,我能杀了他!”
兰瑟是重生的,他说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最后怎么了?坎特斯想起枪击发生时布莱恩癫狂的话,他说他能杀兰瑟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他杀了兰瑟两次,什么时候?
坎特斯牙关紧咬,唯一知道实情并且还能说话的只有布莱恩,他必须知道真相。
“现在好了,下贱亚雌死了,他死了,你就能变回从前的坎特斯,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好,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玩,我们可以看很多风景,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闭嘴……”
“你不是很喜欢宝石吗?我可以给你找很多很多宝石,我们一起去参加各地的珠宝拍卖行,我们……”
坎特斯拳头攥得死紧,他再也忍不住听布莱恩胡言乱语,他一把抓住了布莱恩的衣领:“你也重生了吧?”
“……”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刚刚还畅想未来的布莱恩像是见了鬼一样,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坎特斯抓紧布莱恩的头发,强迫他面对自己的眼睛:“别装了,我知道你做了手脚,七年,记得住个数字吧?”
“嗬…嗬…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坎特斯捂住自己的脸,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只觉得一切都无比荒诞可笑,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刀子扎进他的心脏,还妄想将这一切都隐瞒。
“哈哈哈,哈哈哈——”
坎特斯忽如其来的大笑让布莱恩忍不住瑟缩发抖,他颤抖着嘴唇嗫嚅道:“坎特斯,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误会了,是不是你听见谁说什么了,你别相信,他们都是骗你的,他们都是呃!”
坎特斯死死拽着布莱恩的头发,他听见对方的痛呼,他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看起来就这么蠢吗,一个两个都觉得我很好骗很好欺负?”
布莱恩被狠狠拽着头发掼到了铁门上,他尖叫着挣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爱你啊,坎特斯!我爱你啊!”
“爱?”
坎特斯松开了手,他蹲下身,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浓烈的情绪,是爱是恨?不管是什么,都会将他拽入恶心恐怖的泥淖,迎着布莱恩期待的眼神,他缓缓冰冷残忍的话语:“你真让我恶心。”
“你、你说我恶心?”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额头上留下来的血染红了视线,布莱恩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喜欢你有错吗?我喜欢你有错吗?!”
“是我先遇到你的啊,是我一直陪伴你,自始至终在你身边的虫是我啊!如果我是雌虫,如果我是雌虫的话,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那么喜欢那个下贱亚雌,他还不是杀了你?随便一句话他就相信了,他给你下毒害死了你,一点都不爱你,只有我真心爱你…呃!”
“你说什么?”
坎特斯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吃人一样,他猛地掐住了布莱恩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生生碾碎。
“原来是你!”
布莱恩扯着满嘴的血,迎着坎特斯通红好似困兽般的眼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他不知死活地继续:“对啊,是我,是我给你报了仇,那个该死的下贱亚雌根本不配拥有你的孩子,他应该在地狱里永远赎罪!”
脑海中名为智的线被野火烧得一干二净,坎特斯想起了曾经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拉着他的小拇指,趴在他的颈窝里叫他“帕帕”。
“你该死,你该死!”
坎特斯拽着布莱恩往铁门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滚烫的血液浇上他的手背、流进他的手腕、溅上他的脸,被他折磨的布莱恩终于惨叫地发出挣扎。
“啊!”
“啊啊啊!”
死寂的牢狱不再平静,那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
被反剪着双手捆了两天一夜,像是个牲口一样被对待,雅各布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他不敢睡过去,他害怕自己会被悄无声息地弄死,他不知道是谁抓了他,他脑中疯狂思索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他将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最后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已经不干跟踪拍照那种事情了,兰瑟很守信,处完布莱恩的事情后就给了他足够的药,他攒了足够的钱,他买了一个小房子,和弟弟一起生活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简单的花店老板。
到底是谁抓了他,抓他是为了什么,他弟弟怎么样了,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终于被带了出去,被丢在坚硬粗糙的水泥地上,他非常识趣地先跪地求饶,明哲保身的道他很懂,他还有弟弟要照顾,态度好些少挨些打,只有他活着才能保护弟弟。
他会言无不尽,对方想听什么话他都能说,真话假话都行。
“咕噜噜——”
扔到面前的药瓶打断了雅各布纷乱的思绪,他猛地睁大眼,他抬头望向对面,他看见椅子上坐着的雄虫,那是布雷蒙德大公家的雄子,坎特斯,他最后一单雇主的目标对象。
雄虫不知道刚从那里过来,满身洗不干净的血腥味,他看起来暴躁又疲惫。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全部。”
雅各布费力吞下一口唾沫,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他在不说出所有真相,他将永远失去开口说话的机会。
第49章 第二版结局(二) 被爱者疯狂生出血肉……
——————
玻璃墙前的坎特斯注视着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兰瑟, 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一切都很安静,静的仿佛住在了坟墓里。
从别虫口中搜刮出来的七言八语中, 坎特斯拼凑出了真相。
上辈子毒杀他之后,兰瑟被发现怀了他的蛋,他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他死了, 是布莱恩杀了他。死之前兰瑟得知布莱恩是这一切的主谋,他拖着布莱恩一起下了地狱。他重生了, 他向他隐瞒了一切,后来设计在他面前揭穿了布莱恩的真面目,再后来他躺进了这里。
兰瑟的身体里有七颗子弹, 有两颗分别在心脏和肺部,子弹停留的位置太过危险, 按照兰瑟现在的情况,进行手术后他极有可能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不做手术他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但撑不过三天。
昨夜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 子弹压迫到了心脏的血管导致血压骤降,几乎用了三分之一血库的血才勉强将兰瑟救回来。
主治医生各个神经紧绷,他们收到了布雷蒙德家族的命令,他们让他们尽一切所能救活兰瑟, 可死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他掌控生命。
死亡,这世界上唯一的公平。
“雄子……”
医生看着玻璃门前伫立许久的坎特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天他听闻了坎特斯和兰瑟之间的故事, 心中不免为这对痴情的情侣感到难过。
医院已经开过三次医学大会了,所有医生教授对成功救回兰瑟都不抱有希望,兰瑟能在重症监护室里撑过72小时早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时刻。
重症监护室向来是不允许家属进入,但医院被坎特斯的痴情感动,破例决定让坎特斯在兰瑟最后一次上手术台前见一见他,因为这一面可能就是永别。
“雄子,请您换上无菌衣服,我带您进去。”
“雄子,您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玻璃房闭合,坎特斯朝着病床上的兰瑟走去,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检测仪微弱的低鸣。
五颜六色的管子插满了兰瑟的身体,他的脸上戴着呼吸罩,坎特斯伸出去的手根本找不到落下的地方。
他想摸一摸兰瑟。
这里很冷,兰瑟一直很怕冷,每次到了冬天的时候都会手脚冰凉,兰瑟躺在他怀里的时候说他很冷。他现在是不是也很冷?
隔着无菌手套,坎特斯轻轻碰了碰兰瑟的手指。
“这里很冷,等你醒来以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滴答——”心脏检测仪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我知道真相了,想听我说原谅吗?你醒来以后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嘀嗒嘀——”
“你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我都没告诉你,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团子拉着我的手,他的眼睛和你很像……”
“嘀嗒—嘀嗒——”
“兰瑟我的头又开始痛了,等你醒来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嘀嗒—嘀嗒嘀——”
“我好累,我好像枕在你腿上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回家睡觉吧……”
“嘀嗒嘀嗒嘀——”
坎特斯小心翼翼地握着兰瑟的手,他寂静阴冷的房间响起了压抑的哽咽,一声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响起,宛如绝境中的曙光照亮前方的路:【系统提醒,宿主触发终极剧情,黑匣子之穿梭时空】
空间在眼前割裂扭曲,泪水模糊的视野忽然暗了下去,坎特斯抬起头,他看见了一间闭塞无光的牢房。
他认识这个地方,这是布雷蒙德家族的私狱。
牢房里唯一的床上此刻一个背影枯坐,他骨瘦如柴的身体和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形成鲜明对比,他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什么不停在墙壁上写写画画。
坎特斯的眼瞳紧缩成针尖大小,他认出对方是谁,那是兰瑟,他猛地爬起来,几乎手脚并用地朝前跑去。
“兰瑟!”
坎特斯跑得很快,虚幻的身体随着心念转移,下一瞬他已经来到了兰瑟的身旁,他朝着兰瑟伸出手,然而他的手就这样穿过了兰瑟的身体,他看着自己涣散的身体,暗金色的眼瞳止不住地震颤。
他没有身体?他是假的?
“兰瑟,兰瑟!”
坎特斯朝着面前的兰瑟大喊,可后者无知无觉仍旧在墙壁上写写画画,坎特斯不断尝试,他试图去碰兰瑟的手,他试图去抱兰瑟的腰,他试图亲兰瑟的脸,可他所有的尝试都徒劳无功,他不过是个虚幻的空影,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兰瑟!”
喉咙几乎扯出血来,坎特斯死死盯着兰瑟的背影,兰瑟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身体,他至始至终背对着坎特斯,他手中握着一块石头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刻着。
牢房中没有窗户,只有铁门处照进些许昏暗的光线,坎特斯徒劳地望着兰瑟的背影,几乎无助地等待着兰瑟回头,他想看一看兰瑟的脸,他想听一听兰瑟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夜晚跨越了白昼,坎特斯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破碗从铁门底部的小口里丢了进来,里头装着一个发硬的馒头,门锁被铁棒敲得锒铛作响。
“喂,吃饭了!”
坎特斯来不及怒骂这寒酸的饭菜,门口被拉开的小窗照进来了光,坎特斯看清了兰瑟在墙壁上刻下的痕迹。
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
一眼就足够让他的灵魂颤抖战栗,当光照进昏暗牢房的那一瞬间,隐藏在黑暗中的所有字迹仿佛都活了而起来,满满一整张墙壁刻满了他的名字,从扭曲到疯狂,每一撇每一捺都在宣泄,每一横每一竖都在呐喊。
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后知后觉的爱,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发现自己的心意,扭曲又绝望地无声呐喊。
这一刻坎特斯终于切身实地体会到了兰瑟口中的爱,他的爱,在这一方囚牢之中觉醒的爱,浓烈到崩溃绝望。
灼热的液体从眼眶中不停涌出,坎特斯伸手摸向这面刻满了他名字的粗糙墙壁,他没发现,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穿破虚空而溃散,他触及到了实物。
“坎特斯……?”
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沙哑粗粒,仿佛许久没有说过话,僵硬到生疏,坎特斯浑身一僵,他不敢置信地缓缓扭过头,他看见了兰瑟的脸。
憔悴瘦削,形容枯槁,他的脸上浸透着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可黯淡的眼眸却在看清坎特斯时骤然亮起,就像是燃烧着生命的火焰。
“你来看我了!”
他像是一朵已经干枯的花,惊喜在他的脸上炸开,哪怕此刻他形容枯槁,那一瞬间的光亮也让他显出曾经的美丽。
“你真的来看我了!”
坎特斯嘴唇翕张,他不知道为什么兰瑟忽然能看见自己,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掌心的温度凉得他骨头都泛起了疼。
“你摸摸,这是我们的宝宝……”
坎特斯看着兰瑟牵着他的手放在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肚皮,他感受到了虫蛋的轮廓。
“宝宝很乖,他很听话……”
兰瑟握着坎特斯的手抚摸自己的腹部,他朝着后者露出一个满眼幸福的笑,可他的眼角眉梢却透露出卑微和讨好。
“宝宝一直问我为什么你不来见我们,是不是不喜欢他,我总是说,不是的,宝宝的雄父很喜欢宝宝,是因为雌父做错了事情,所以雄父生气了,但是宝宝很乖,宝宝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我说雄父一定会来看宝宝的,你终于来了,我好高兴,宝宝也很高兴……”
坎特斯感受到兰瑟的靠近,小心翼翼地贴进他的怀里,可他没有感受到丝毫重量,兰瑟轻飘飘的像是一缕随时都会消失的烟。
坎特斯看见了兰瑟骨瘦如柴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他猛地伸手抱住了兰瑟,他正要开口说自己对不起说他来晚了,就听见兰瑟飘忽的声音在他耳畔发出喟叹。
“今天的你好温柔啊……”
坎特斯低头,他看见兰瑟满脸受宠若惊的幸福:“真好,真好,你都好久没来我梦里了。”
坎特斯有很多话想对兰瑟说,他想告诉兰瑟真相可话到了嘴边全都咽了回去,要是让兰瑟知道他误杀了他,他会痛苦地疯掉吧?
“坎特斯,我好想你……”
一声清浅的呢喃宛如梦呓,坎特斯看见兰瑟眼角划过一滴泪,兰瑟睡着了,双眼之下是两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青黑,坎特斯口中的话被重新咽了下去,他抱着兰瑟轻拍着他的背脊。
兰瑟很累了。
“呃——”
刚刚睡去的兰瑟忽然眉头紧皱,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抖着,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像是打斗时以防御姿态护在身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时不时还浑身抽搐一瞬,他像是被鬼魂缠上了。
“呜…对不起……”
“我……错了……”
泪水宛如断裂的珠子不停落下,顺着坎特斯的手流进了他的心,像是生生要把他的心砸裂开来,他将兰瑟搂得更紧,手唇并用地安慰着:“我不怪你,别哭了,你没错,我不怪你,不用对不起……”
仓惶的吻不停地落在兰瑟的眉眼,可唤不回梦魇的他,痛苦让面容扭曲,连带着他腹中的蛋都不安了起来。
“呃……”
“呃!”
孕期的雌虫需要雄虫的信息素,没有信息素的他们会感受到极大的痛苦,连带着腹中的蛋一同收到折磨,坎特斯慌张无措地安抚,他想起了假孕时期的兰瑟,他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应。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宝宝乖,雄父在这……”
仿佛心有灵犀,兰瑟腹中的蛋听见坎特斯的安抚后就安静了,兰瑟脸上的痛苦也逐渐褪去,他躺在坎特斯的怀抱里,仿佛裂了口子的瓦罐拼命吸收坎特斯的滋养,却始终不见丝毫装满的迹象。
兰瑟的嘴唇肿了,不再是血迹斑斑覆着惨白,泛出一丝被滋养后的艳色。
坎特斯总算松了口气,他闭上了眼。
下一秒,坎特斯感受到自己的指尖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抓住了,他睁开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软软的小团子,他有着一头金色的胎发,肉嘟嘟的脸蛋上有一双浅色的琥珀眼,他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晃悠悠地伸出了手。
肉嘟嘟的小手指向了坎特斯和兰瑟一同握在腹部的手。
“父、父父~”
热泪盈眶,坎特斯颤抖地朝小团子伸出了手,他们一家终于团聚。
肉嘟嘟的脸蛋蹭进了他的怀中,下一刻坎特斯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四周一片虚无,迎面落下一面巨大的光幕。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委托任务,BE改写结局完成,任务奖励发放中……】
坎特斯睁大眼,他对此刻发生的一切不知所措,他想要兰瑟回来他想要抱着他们的孩子,他朝着光幕大喊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喊着把兰瑟和宝宝还给他。
【即将回到现实世界,倒计时五、四、三……】
看着躺在床上安静无声的兰瑟,消瘦的脸颊苍白,他再也站不稳,他佝偻着身躯倒下,额头紧贴兰瑟手背,仿佛绝境中祈求神明垂怜的信徒:“兰瑟,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你不能食言。”
坎特斯猛地惊醒,他听见心电检测仪骤然响起的警报声,病房门被猛地撞破,他看见涌入的医生。
“病虫血压骤降,立刻准备抢救!”
“雄子,请您在外等候!”
坎特斯被涌入的医生挤到了墙角,再嘈杂的慌乱中他看见了病床上昏迷的兰瑟缓缓睁开了眼,他想要靠近,却被医生和护士推出了病房门。
在兰瑟昏迷三天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又一次被送进了手术室。
神明在上,我自负愚钝,目聋眼盲,曾将一切踩在脚下,赤|裸着空荡荡的胸膛将真心践踏;
如今一切从头,请您垂怜我们,请赐予我们生的力量,不要让相爱永隔,我将奉献一生虔诚,只为能在此刻求得恩赐;
千万次的呼求换来今生重演,那些爱而不得那些很而不舍,都将成为兜兜转转的过往,咽下苦痛的泪水,被葬入荒芜的死海,如今枯木逢春,馨香填满空洞贫瘠的心地,只愿余生能携手,他朝淋雪共赴白头。
——————
兰瑟的手术奇迹般地成功了,医生还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他们在兰瑟的腹腔中发现了一颗初初成型的蛋,这是先前的检查从未发现过的。
这一切都像是奇迹,更神奇的是兰瑟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一是为了养伤而是为了怀孕待产,兰瑟果断地手头的项目搁置,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五个月,直到后来医生说百分百没事后,他才重新回归学校,当时坎特斯带着大肚子的他回到学校可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此刻的每天,都能看见坎特斯和布雷蒙德家族的虫守在兰瑟的实验室,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实验室的其他同学和老师战战兢兢,最后还是由兰瑟的导师菲克教授亲自出马,才把怀孕八个月的兰瑟劝回了家。
其实菲克教授不用劝兰瑟也会回去,他早就计划好了时间,在实验室的三个月他已经完成了手头的项目,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能陪伴坎特斯和宝宝,这是他给自己放的产假。
兰瑟的生产很顺利,宝宝很乖,并没有让他受到太多折磨。
宝宝长得白嫩又漂亮,长得像缩小版的坎特斯,性格却像兰瑟,不哭也不闹,醒了也只会用漂亮的琥珀眼张望着,乖乖巧巧的模样瞬间捕获了所有虫的心,尤其是布雷蒙德大公。
宝宝的小名叫做小团子,肉嘟嘟的小团子,团团圆圆。他是布雷蒙德大公的心肝宝贝,托小团子的福,兰瑟和坎特斯的结契很顺利。
当他们结契的消息放出来的时候贵族圈的雌虫们好几天没睡着觉,各个气得是牙痒痒,他们没想到兰瑟竟然能够成为坎特斯的雌君。这意味着他们将再也无法和布雷蒙德家族联姻,因为坎特斯的雌君是一个毫无身世背景的平民,他们如果想要嫁过去就只能当雌侍,这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羞辱,身为贵族雌虫,他们这点自尊心还是有的。
坎特斯和兰瑟的婚礼来了不少虫,奥卡塔和雪莱也在其中。
兰瑟听着奥卡塔轻声细语调侃坎特斯默默为他做过的事情,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是啊,坎特斯为他改变了很多,是他上辈子怀着偏见,最终导致了惨烈的悲剧,如今重来,他们不再互相伤害,十指相扣共赴殿堂,这已然是最完美的结局。
曾让他吃过飞醋的雪莱彻底被划出了他的情敌名单,因为他带来了他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夫并非家事显赫的雄虫,但他们眼中流淌着互通的爱意。
婚礼的场面隆重盛大,远在泽西的王也前来赴宴,天空盘旋的黑色翅翼张扬,在天际滑翔俯冲宛如鹰隼般矫健,热烈庄重,那是来自东部古老民族的祝福。
布雷蒙德大公手握权杖,他怀中抱着头戴金冠的婴孩,慈祥宠溺地将象征家族传承的权戒递给孩童玩耍,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怀中抱着的婴孩将是布雷蒙德家族未来的荣光,他祈求先祖慷慨降下荣宠,往后家族都将祥和顺遂。
在很久以前,雄虫和雌虫结契是一件大事,因为他们向神明许诺要绵延后代,传承薪火,可后来这一高尚的盟约在岁月长河的流逝中变了味道。
很少有虫记得曾几何时,结契是一件隆重的仪式,没有掺杂利益交换,没有混杂阴谋诡计,而是个体深思熟虑后对自己的未来做出的重大决定,这是一场风险巨大的冒险,双方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交付对方的手中,共同承诺要一同面对往后余生,风雨同舟,携手百年。
头戴冠帽的司仪举起了手中的结契书,他向众虫宣布,虫神会毫不吝啬地降下福禄,此后美满常在,白首不离。
在欢庆的掌声中,司仪洋溢着喜气的吟诵声响起:“现在请双方交换戒指。”
坎特斯替兰瑟戴上了戒指,他带着对戒的右手将兰瑟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掌心之下是鼓点般的心跳,每一声都在诉说着爱意。
“坎特斯,我爱你。”
兰瑟的笑容里晃着泪光,阳光下亮晶晶似最璀璨的宝石。
“我也爱你。”
坎特斯搂住了兰瑟的腰,额头轻抵,指尖缱绻温柔地擦去兰瑟眼角的泪。
无名指上的对戒代表着契约,代表着他们许下的承诺,它们将融为身体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永远宣誓着他们之间的爱恋。
“现在可以接吻了!”
扣在腰间的大手滚烫,和唇畔上落下的吻一样炙热,他们唇齿相依,在神明的殿宇前宣誓圆满,他们将往后余生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彻底分离。
观礼的礼仪队齐刷刷朝天放炮,士兵举枪齐鸣,礼炮在湛蓝的天际炸开璀璨的烟火,堪与日月争一争辉芒。
他们向世界宣告,这里有一对新人共同许下誓言,他们将携手共度往后余生。
他们今天结婚啦!
婚后的日子和想中一样幸福平淡,每一天都充实满足,当然偶尔也会发生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看着摇篮里乖乖安睡的虫崽子,坎特斯下意识把沙发上的兰瑟拉进自己怀里,掌心揉捏兰瑟的腰,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和窗外的夜色一样迷人,言语中暗示十足:“小团子睡着了。”
兰瑟怀孕的时候,坎特斯特意去学了按|摩技巧,后来这按|摩就成了他们之间的习惯,劳累的腰背酸疼,兰瑟很快就被揉软了腰,他趴在坎特斯怀里低低|吟着。
坎特斯眼瞳里闪过暗芒,他循着往常一样轻柔地探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兰瑟格外的紧张,行至半路,他忽然捂住了胸膛,坎特斯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闻到了一股奇异香甜的味道。
“别……”
微弱的抗拒,坎特斯停下了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兰瑟,兰瑟在他的视线里羞红了脸,轻轻解开两颗扣子,他微微倾身向坎特斯做出了解释。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特别多,很胀……”
坎特斯舔了舔嘴唇,他还怕自己抢了小团子的口粮,没想到兰瑟格外给力,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
兰瑟脸蛋酡红,他抱紧了坎特斯的头,指尖不受控制地抓进了坎特斯的发丝中,他低低张开了口。
那是独属于他们夜晚的吟唱,悠长中裹着蜜糖般的甜,夜色撩人,今晚的甜掺着浓郁的奶香,格外的美味。
当然这一幕被关进小黑屋的观众们是无法享用了。
坎特斯觉得日子很幸福,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觉得很幸福,坎特斯现在已经习惯了守在直播间“窥探”他们幸福的观众了,他有时候还会和弹幕拌嘴。日子就这样平淡幸福地过着,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不管坎特斯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如何呼叫它都没有出来。
直到一天晚上,坎特斯哄睡了宝宝后打算回房休息,他眼前忽然再一次冒出巨大的光幕。
【宿主,最近过得好吗?】
看着好久不见的系统,坎特斯心里莫名有种老友见面的感觉,他心里明白,兰瑟神奇的痊愈和宝宝的到来应该和系统的奖励有直接关联,心里对系统存着感激:【嗯,还不错,你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了?】
系统想起委托方的要求,结结巴巴:【呃,我、我去汇报工作了】
可能是因为紧张藏不住秘密,001一不小心又开始叽里呱啦。
坎特斯没打断001,这一次他没有嫌系统烦,耐心地听着对方唧唧呱呱的聒噪。
系统说了一大通,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正事:【宿主,我今天是来告别的,很高兴你顺利完成任务重启虫生,看见你现在过的很好我就放心啦~】
坎特斯并没有很惊讶,他猜到了001出现的原因。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001的存在是为了改变误会导致的悲剧,如今他和兰瑟的命运已然改写,001自然是要和他们说再见的了。
成家立业当了老爸,坎特斯果然比以前稳重多了,他朝着老朋友做了最后的告别:“好,一路顺风。”
【宿主别难过,有机会我会来玩哒,我还有回访任务指标呢,到时候可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和兰瑟不幸福哦~】
听着系统开玩笑般的威胁,坎特斯笑了,他挥了挥手,让系统把心放进肚子里,他绝对会和兰瑟和和美美。
【好啦,宿主我真的要走了!】
巨大的光幕上忽然陷下去一个大口,那是时空穿梭门的入口,001蹦蹦跳跳地朝入口飞去,临行前犹犹豫豫,还是把说出了藏在记事本里的秘密。
【宿主,001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改写你和兰瑟命运的委托者是你们的宝宝】
“?”
【001之前忽然消失,是因为宝宝感受到了你和兰瑟很痛苦,所以撤销了任务委托,宝宝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他不想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和兰瑟能达成HE结局001真的很高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永远幸福快乐!】
一语终了,001消失在时空穿梭门中,光幕轰然消散,坎特斯叫了一声没听见回应,他朝虚空望去,一直跟随着他的直播面板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
坎特斯回到了婴儿房,他轻轻推开了门,婴儿床前已经睡着的小团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朝着坎特斯挥了挥手,浅色的眼眸亮晶晶,张开嘴巴吐出了一个泡泡。
看着破裂的泡泡,坎特斯笑了,他轻轻抱起了小团子,在他额头亲了亲,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他们的小天使选择了他们,谢谢他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孩子是去往世界的天使,只有相爱的父母才能孕育他们,他们最是心软,他们愿意给父母重来的机会,在他们投胎腹中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义无反顾地爱了世界。
悲剧已然扭转,在这鸟语花香的春色中,被爱者疯狂生出血肉,他们的胸膛里长出了一颗共同哺育的真心,此爱绵延永无止期。
第50章 默默守候 坎特斯的付出
1
“我看你这些年是白活了。”
布雷蒙德大公嘴下丝毫没留情面:“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的脸还是他的身体,你现在还年轻,没见过什么风浪, 以后见多了就会发现一切不过如此,什么海誓山盟,年少时的欢喜不过是一场青涩的幻梦, 是年少不经世事的错误而已。”
布雷蒙德大公眯起眼, 金色的眼眸映照出坎特斯的模样,仿佛透过他在看曾经的谁:“什么爱不爱的, 爱这种东西哪有这么简单,一时的头脑发热,意乱情迷、生性依赖就是爱?这也太侮辱爱了, 总是有虫把色|欲说成爱,说的天花乱坠、冠冕堂皇, 以彰显他们有多么高大上。”
“不对。”
坎特斯的反驳让布雷蒙德大公脸色难看,他没想到坎特斯竟然如此执迷不悟。
“不是错误。”坎特斯摇着头, 他比起如今的自己多活了七年, 七年的岁月已经足够证明他和兰瑟之间不是年少一时兴起。如果只是年少兴起, 只是生性的依赖,那他不会和兰瑟纠缠七年,都说七年之痒,他们的七年中痛苦和爱|欲并重, 像是纠缠的刺深深扎进肉里,等到他发现,那些刺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这绝不是一时兴起,这不是年少昏头的错误,他喜欢兰瑟, 他喜欢兰瑟的脸,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呼吸,喜欢他的手,喜欢他的脚,甚至喜欢他身上的汗毛!他喜欢兰瑟身上的美,也喜欢那些不美的地方,他喜欢,他喜欢……不,这是,这是……
“是爱!”
坎特斯猛地抬起头,他抓住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衣袖,一双眼睛亮得仿佛穿透云层陨落的星:“我爱他!”
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对兰瑟的感情原来是爱,他爱兰瑟,他爱兰瑟!
坎特斯眼中的星光忽然灭了,他抓着布雷蒙德大公衣袖的手松开,指尖的伤口崩裂,再次溢出了血。
这些血看得布雷蒙德大公嘴角一抽又一抽,他抓着坎特斯的手腕,吩咐叫医生过来。
坎特斯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左手,十指连心,指甲断了很疼,电击很疼,但他接受惩罚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痛苦。
“原来我爱他啊,可爱有什么用,他和我在一起只会变得不幸,”坎特斯扯了扯嘴角,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不如放手。”
布雷蒙德大公脸色难看至极,生平第一次没忍住雄父的威严,在坎特斯面前爆了粗口,他从没想过两个野心家竟然生出了个恋爱脑。
2
“小瑟,你和他…呃…”剧烈的情绪让布朗尼猛地咳嗽了起来,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浓痰,他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呼呼呃,听…话!你、你和、他断……咳呼呼!”
兰瑟咬紧了牙,他知道布朗尼要说什么,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肉里,他没喊疼也没挣扎,用着另一只手慌乱地帮布朗尼顺气:“雌父您别激动,医生说您不能激动,您别说话了,求您了……”
布朗尼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兰瑟,等待着他的答案。
口腔中血腥味弥漫,兰瑟重重垂下了头,哽咽着:“断了,雌父,我和他已经分了,我没和他在一起了,我会把钱还给他,我听话,我听您的话,您别激动,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雌父!”
“戴维,兰瑟他……”
坎特斯收到戴维的消息得知布朗尼醒了,那一瞬间他激动的几乎跳了起来,他顾不上什么,一路跑到了病房,他甚至等不及坐电梯,一口气跑上了七楼,当他气喘吁吁感到病房门口时,听到的就是兰瑟和他断交的话。
坎特斯迈进病房门的脚步顿住了,那一瞬间他像是被夺走了所有的光。
“雄子!”
戴维低呼出声,赶紧上前搀扶。
坎特斯一手被戴维扶着,一手撑着门口,嘴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兰瑟病床前跪着的背影,眼中水光闪烁。
手中的重量极沉,像是吸饱了水的毛毯,几乎要将他扯着一起坠下,戴维脸色难看,他看见坎特斯兴冲冲赶来,可听见的却是这样一段话,他家雄子该有多伤心啊!
想到坎特斯默默付出的一切,戴维实在忍不住了,生平头一次他生出了反抗坎特斯的想法:“雄子,让我去告诉他您做的一切,他们忘恩……”
“住嘴!”
坎特斯低吼了一声,他闭上眼,两滴清泪就这样从他眼中坠下。
戴维满脸不解,他眼中浮现出心疼:“雄子!”
“我说了不许去。”
重重吐出这句话,坎特斯挣开戴维搀扶他的手,扶着门框站直了往外走,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戴维咬着牙,在原地僵持几秒后最终还是去追坎特斯。
戴维实在时为自家雄子感到委屈,他家雄子自小金尊玉贵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咖啡的苦,可自从遇见了兰瑟,他家雄子就一直吃苦!他家雄虫向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不委屈自己,可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家的雄子受尽了委屈,连眼泪都要流干了!
透过后视镜,戴维看见坎特斯眼角未干的泪痕,车内诡异的安静,安静到让戴维觉得无法忍受,他快要爆炸了。
心态炸裂的除了戴维还有直播间的各位观众们。
【修罗场啊,真是修罗场,攻满心欢喜朝受跑去,就听见受无比绝情地说恩断义绝,这简直就是虐杀!】
【呜呜呜呜,我的眼泪啊,我的眼泪不值钱的吗?】
【自从追更这个直播间,我都瘦了十斤了,减肥药都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啊呜呜呜】
【我以为兰瑟的雌父醒了,攻和受就能重新在一起,没想到他雌父才是那个真正的搅屎棍!】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坎特斯好心给钱让布朗尼治病,他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逼着兰瑟和攻分手,还说什么死不瞑目的话,更搞笑的是,为什么他这么肯定兰瑟是被包养了?就不能是谈恋爱吗?】
【我觉得这个锅其实不能全扣在布朗尼身上,兰瑟也有问题,布朗尼穷了一辈子,一直对医药费担惊受怕,他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拖累兰瑟,兰瑟一直没有跟布朗尼承认钱是哪来的,总是找由借口糊弄过去,布朗尼自然会疑神疑鬼,这才埋下了隐患。从布朗尼的角度来说,他注定是要死的,他不想要兰瑟为了他搭上一辈子。】
【艹了,这TM的还真是无解了,攻和受难道真的要BE吗?】
【应该不会吧,这不是没有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嘛,受的父亲没死,这不就说明剧情是完全能够改变的嘛】
【要不劝劝攻宝让他重新开始做任务?如果就这样结束感觉好可惜(叹气)】
【得了吧,要不换个攻略对象得了,我见不得攻宝被虐,虽然受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真的不适合坎特斯】
“果然,他离开了我,一切都变好了。”
一直沉默的坎特斯冷不丁地开了口,前座的戴维听见这话气得都要得心脏病了,此情此景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坎特斯口中的“他”是谁。他实在不知道兰瑟到底是给坎特斯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坎特斯如此死心塌地。
“雄子,您这是说什么呢,要是没有您他们此刻已经完蛋了。”
坎特斯没反驳也没解释。
戴维忍不住心里话,他是在见不得坎特斯如此为情所伤:“雄子,您这是何苦呢,首都爱慕您的雌虫那么多,论身家论秉性,他们都优秀至极。”
看着还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戴维,坎特斯自嘲笑了笑,摇了摇头:“你不懂……”
戴维皱紧眉头:“那雄子您和我说说,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坎特斯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树木,嘴角的自嘲褪去,他沉沉的目光中藏着戴维看不懂的东西,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
“我在赎罪。”
赎他曾经犯下的错误,这些都是他欠兰瑟的,他得还。
3
因为雌父坚持要出院,兰瑟和医生确认后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后就去办了出院手续。
一楼的收费处,兰瑟看着收费处前台的工作人员退回了他的卡。
“不好意思,因为机器故障,暂时不能将卡里的钱原路退回,这边把钱用现金退给您,您看可以吗?”
看着满面笑容的工作人员掏出一包黑色的袋子,兰瑟没说话。
“这里是十万现金整,请您收好。”工作人员笑着把黑袋子递给兰瑟,他笑得脸都有些僵了,面前这个亚雌明明还是个稚嫩的学生,可他的眼神却让虫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兰瑟看着被捆得整整齐齐的现金,捏紧了手指,医院的收银系统不可能随便就坏,医院账户里的钱一般都是原路退回,偶尔有现金流也是零零整整,很少会有一捆捆整齐的大额钞票,更何况是整整十万块,还贴心地装在袋子里。
这一切都太明显了。
坎特斯……
兰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没有拿过现金,扭头离开,收银处的工作人员见状眼睛都瞪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谁会不要钱的,更何况他此次是受虫之托,既如此自然是要办好事情。
“喂,你的钱不要了?!”
兰瑟没有回头,他推着轮椅上的布朗尼打算离开,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横冲直撞地挡在了他雌父和他面前。
工作虫气喘吁吁,手里挥着那个黑袋子:“喂、喂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把钱……”
兰瑟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我把它落下了,真是不好意思。”
兰瑟冷冷注视着工作虫,他的目光可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有礼貌,工作员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灵机一动改了口:“啊,对对对,我刚刚发现病房里落下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赶紧跑过来,哎呀,你们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小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东西?”
兰瑟的手轻轻搭在布朗尼的肩膀上,他笑了笑,无声安抚:“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工作虫无声咂舌,他可还没听谁说过十万块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想到自己的任务,他眼珠子一转,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黑袋子往轮椅后的袋子里一丢,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跑了:“东西我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怎么走了?小瑟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迎着布朗尼疑惑的目光,兰瑟快速将将黑袋子收进了轮椅最下方的承重篮里,面不改色地安抚道:“是我落在病房里的几本书。”
“呀,书本怎么会不重要?小瑟你真是的,丢三落四,真得好好谢谢对方。”
兰瑟没回嘴,他不声不响地转移了话题,几句话就哄得布朗尼笑了,他推着布朗尼往外走,余光止不住往黑袋子瞟去,他不由自主的想——
坎特斯,为什么又给他送钱了?
兰瑟不可能带着布朗尼住进香园里,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他只能先带着布朗尼去了旅馆。
“这得多少一晚?很贵吧,小瑟啊,你怎么没告诉我出租房的事情呢?”
得知房东不遵守合同直接把兰瑟赶出来,布朗尼是又气又心疼,他握着兰瑟的手:“那这些天你都住在哪里啊,冷不冷,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雌父呢?”
兰瑟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一句不冷,仅此一句后就陷入了沉默。
布朗尼握着兰瑟的手发紧,他明白了兰瑟沉默之后的无法言说,这正是这些天他和兰瑟的矛盾来源。
包养这个词,实在难以出口,沉默,是他们的遮羞布。
布朗尼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能说什么呢,告诉我有什么用?”
“一个重病躺在医院里继续救命钱的雌父,每天花钱如流水,你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
布朗尼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拖累你。”
“雌父,别这样说。”
兰瑟抿紧了唇,他想要握住布朗尼的手,但后者躲开了他的触碰,兰瑟站在原地,几乎手足无措,无论他长到多大,他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现在这种情况。
他无法面对雌父的眼泪,他知道他的雌父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他想要让雌父高兴让雌父过上好日子,为此他用尽一切手段,哪怕争个头破血流,可终究他还是让雌父伤心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啊,小瑟,是我对不起你!”
衰老的雌虫老泪纵横,他哭着喊着忽然开始疯狂捶打自己,兰瑟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骤停,他猛地扑在布朗尼身上。
“雌父,别这样,求你了,别打自己别哭,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不能哭的!”
布朗尼苍老的脸上全是泪水,咸涩浸透了他的皱纹,他看着趴在自己腿上阻拦他伤害自己的兰瑟,一声哀嚎后搂紧了兰瑟,抱头痛哭。
兰瑟红肿着眼,替哭累了睡下的布朗尼盖好了被子。
他去卫生间洗了脸,旅馆有些陈旧了,热水得放就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打旋,消失,他的心神像是也随着水流流走了,直到热水的温度将他重新唤回来。
冰透了的手指碰到了热水变得肿胀,慢慢地这红肿就开始发痒。
冷水浸透伤口的时候会刺痛,慢慢地刺痛就会变成麻木逐渐适应,等忽如其来的热水浇上,刺痛再次炸开。
水池中的水里飘着几缕浅红,被打湿的表达软趴趴地黏在他的手腕,紧紧贴着手腕的伤口。
兰瑟抬起头,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红肿,脸色难看,他看起来没有丝毫魅力,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十万块钱。
他现在欠坎特斯多少钱了?两百三十万?
不,还得加上利息,还得加上坎特斯给他买的饭菜,算上香园的公寓,算上……
兰瑟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算不清了。
就像是两股麻绳,纠纠缠缠到了一起,想要分开却发现怎么拧,都解不开了。
兰瑟擦去脸上早已冰冷的水珠,他走出了门,将藏在轮椅里的黑袋子拿出来,整整十捆现金。旅馆的窗帘也很旧了,有一条裂缝自上而下几乎将窗帘划成两半,一抹月色照进昏暗的房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十捆现金上。
像是绝境中的救赎。
仿佛绝望中的信徒在几乎心死的哀默中抬起头,看见了洒在十字架上救世主垂死面容上的一抹微光。
兰瑟闭上了眼。
他的雌父就在咫尺之近,可他没有感受到心安,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刻,当这些现金摆在他面前,他感到了心安。
他对不起坎特斯。
他知道,但他必须得做出选择,雌父和坎特斯,他只能选择雌父。
不,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选择权,他一无所有,直到遇见了坎特斯,坎特斯是他唯一可以放弃的东西。
兰瑟听见了布朗尼不安的梦话,雌父似乎做了噩梦,时不时地抽搐一瞬,他握紧了布朗尼的手,就这样贴在布朗尼的身侧睡下了。
现在的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困难,都会度过,当时会难受会流泪,一旦过去了,回头望,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兰瑟将自己缩进了单薄的被子中,他催促着自己快快睡去。
明天,他会去找房子。
4
“雄子,您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坎特斯夹着烟,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见烟灰缸里头碾灭的烟蒂,烟草的味道混着酒精,带着浓烈的刺激,烟眼底的青色倦意无端显出一股颓靡。
坎特斯点了点头,干燥的薄唇抿住了烟蒂,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不知是不是因为烟气太呛,他忽然咳嗽了起来。
“雄子!”
戴维满眼担忧,坎特斯抬起了手,朝着经瞥去一眼:“他吃过饭了?”
经一愣,没想到坎特斯会问这个,他啊了一声,盯着雄虫深金色的眼眸,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吃了吃了,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一过去就给他买了饭,看他吃了才带他去看的房子。”
坎特斯嗯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看上去像是很多天没睡过好觉的人。戴维在一侧看着,又担心又心疼,他想劝,但他知道自己的劝告无用,这些天他已经劝过很多次了。
坎特斯又点燃了一根烟,低声道:“还有呢?”
经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坎特斯身侧的戴维,戴维无奈地闭了闭眼,示意对方多说些。
收到示意,经只能硬着头皮上,绞尽脑汁回忆他和兰瑟之间的对话:“按照雄子的吩咐,我带他去看了房,他看上去很喜欢那套房子,但是手头没有足够的钱,所以有些忐忑,因为雄子您说一定要把房子给他,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便宜把房子出了……”
路灯将阴影拉的很长,冷白的灯光打在坎特斯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纤长的睫毛敛下,遮住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这段时间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了,面容仿佛即将安睡般和缓了。
经的话就是没意义的流水账,可坎特斯没有打断,他半闭着眼睛,几乎是着迷地听着对方的描述,着迷到忘记了手中的烟。
指尖感到灼烧的热意,坎特斯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他听见了惊呼声,眼前是戴维担忧的脸,如临大敌地捧着他的手叫医生。
坎特斯低头,才发现指尖被烫出了水泡。
坎特斯静静看着,他几乎抽离般看着其他虫慌里慌张地围在自己身边。
戴维咬紧了牙,扛着被斥责的压力,他冲了上去:“雄子,您身体还没恢复好,今天还没吃药,我们快些回去吧!”
经兴高采烈地被戴维打发离开,他得到了一大笔封口费。
看着经离开的方向,短暂舒展的眉再次皱紧了,坎特斯的头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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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瑟带着布朗尼住进了房子。布朗尼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地方,不知所措,踩着地板的脚步都小心翼翼。
“小瑟,这房子这么好,房租是不是很贵啊?你的钱还够用吗?”
“够用,前几天刚好发奖学金了,正好我也找到了工作。”
“小瑟,你们学校里招工虫吗?我能打饭,扫楼梯洗厕所也行,或者看门也好,你帮我问问,雌父找到了工作能养活自己,你就不用一直这么辛苦了。”
“雌父你不用想这么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身体,等身体好了做什么都行,雌父这把钥匙你收好。”
“雌父就是心疼你,又要学习又要打工,太累了。”
兰瑟摇了摇头,他系上鞋带,马上就要到兼职上班的时间了,他匆匆嘱咐:“这次的活不累,是家教兼职,工资可观,雌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冰箱里有菜,别饿着自己。”
布朗尼被兰瑟这仿佛嘱咐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逗笑了,他点了点头:“好,雌父知道了,我都多大了你别担心,路上小心,记得带伞!”
兰瑟拿过雨伞出了门。
这次的兼职排的时间有些满,现在他手头有三份家教,一周两到三次,尤其是今天下午的家教费用非常可观,比从前在便利店或是炸鸡店兼职赚得多得多,要是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甚至可以放弃其他的兼职。
今天下午他要上课的学生十五岁,是初三学生,兰瑟主要教他数学,其他学科也会涉及。
保姆领着兰瑟进了门,兰瑟说了声谢谢后,去了学生的房间,学生的房门露出一条缝隙,他能听见小孩在和雌父闹别扭的声音。
“雌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不想要上课,不想要辅导,不想要家教。”
“宝贝乖乖,你好好上完课,雌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昨天不是说想去游乐园吗?”
“真的吗?”
“真的,宝贝你乖乖听话。”
兰瑟静静听着,他听见脚步声,缝隙扩大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老师来了?”
“伯爵雌君,午安。”
奥卡塔笑了笑,点头接受了兰瑟的问好,声音温温柔柔:“今天也要麻烦老师多多关照了。”
兰瑟点头,拿着书包进去了。
保姆轻轻关上了门,奥卡塔下了楼,接过了保姆递给他的热奶茶,吹了吹:“拉姆,你觉得这次找的老师怎么样?”
“……”
笔尖快速在白纸上书写发出沙沙声,一张卡片被被递到奥卡塔面前,奥卡塔看了眼,笑了:“你说他很有礼貌每次都问好,而且还会自己穿鞋套,看来你很喜欢他。”
被叫做拉姆的虫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是兰瑟以为的普通保姆,他是奥卡塔身边的近侍,随奥卡塔从本家一起陪嫁过来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给他准备双拖鞋。”
拉姆点了点头,在卡片上又写下一句话,奥卡塔摸了摸下巴,看着卡片轻轻笑了声:“对啊,我也没想到,本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没想到课上的还挺不错的,小塔里的数学老师最近反应小塔里有进步,上周的试卷分数提高了十分,看来,布雷蒙德家那小子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情。”
拉姆点点头,自家少爷高兴他就高兴,小少爷成绩进步了他也高兴。他天生面部缺少神经,无论是笑还是哭抑或是生气都看不出来,唯一能表达情绪变化的就是他的眼睛,偏偏他的眼睛又很小。
他长得实在其貌不扬,贵族圈里谁都知道以貌美著名的伯爵雌君奥卡塔身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丑陋怪物。
“好了,我约了爱斯豪森家喝下午茶,要走了,你看这些,中途去送个茶水果盘。”奥卡塔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他忽然笑了笑,他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拉姆:“你说,小塔里成绩进步了,我是不是要去感谢一下布雷蒙德?”
听着自家少爷的语气,拉姆就知道自己少爷来了兴趣,他默默地收起卡片,在他家少爷自言自语的时候最好不要浪费卡片。
“布雷蒙德家的雄子为了一个亚雌都找到我这了,你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拉姆拨动了一下卡片,果然如他所料,自家少爷只是需要一位观众,方便他自问自答。
“看来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奥卡塔眯着眼睛笑得像是狡猾的狐狸,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他已经迫不及待出门看热闹了:“风流浪荡子回了头,这可真是稀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