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改过 看见梁君卿跪在地上,被姜乞……
看见梁君卿跪在地上, 被姜乞儿砸的满脸是血、神情痛苦的模样,梁凤卿先是一愣,片刻后犹豫了几秒, 到底还是默默站起,从柜子上面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 递给了梁君卿。
梁君卿本来不想接, 觉得被梁凤卿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有些丢人, 但鼻梁实在是被砸的酸痛,鼻血也滴滴答答地流出,他只好一手捂住鼻子, 一手接过梁凤卿递过来的纸巾,捂住了鼻子。
“滚出去。”姜乞儿冷冷开了口,并不想听梁君卿的一点解释。
如果说他还深陷在与梁凤卿的前一段情里,甚至与之纠缠不清的话,那再梁君卿出轨, 和林雪赋上床的那一刻开始,姜乞儿便已经彻底失去了了解他苦衷的意愿和兴趣。
——他本来就不是非梁君卿不可。
看见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omega的做\爱那一瞬间, 他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恶心和愤怒, 但却远远达不到恨的程度。
他所有的、浓烈的、畸形的爱,与恨,都只留给了梁凤卿一个人。
看到梁君卿背叛自己的那一刻, 相较于难过, 他竟然还是麻木和愤怒居多, 只觉心累,而不是痛苦和绝望。
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笑alpha的深情其实不过如此,笑命运人生造化弄人,也笑自己此生大抵如此, 逃不过背叛和孤独。
都是命罢了。
姜乞儿已经平静地学会承受命运带给他的重击。
痛苦像是海水冲击他的身体一样,流经他的灵魂,并且停驻不前,已经融进了姜乞儿的每一滴血液里,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刺骨的疼痛和绝望。
仰头看见姜乞儿麻木冷静的容貌,不同于与梁凤卿分手时的歇斯底里,姜乞儿有些过于平静冷淡了。
除了刚才那一泼透露了他的情绪之外,之后他对梁君卿一句多余的话都欠奉,好似在这场事件中,他是一个漠不关心、高高挂起的局外人。
梁君卿脸颊涨红,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乞儿,嗫喏道:
“那天,是我母亲在我喝的酒里下了药又趁我头晕不清醒的时候,让林雪赋送我回房间休息”
他痛苦地皱紧眉头,使劲儿抓着头发,像是真的陷入了某种令他十分纠结的心挣扎之中:
“他和我的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我那天又喝了下了药的酒,实在是”
“实在是没忍住?”姜乞儿坐在床沿,有些好笑地看着梁君卿: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
他内心古井无波:
“你是想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和你在一起?”
梁君卿不知道怎么说:“乞儿,我”
“梁君卿,”姜乞儿忽然觉得一阵无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说完这三个字后,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尖缓缓攥紧床单,半晌后,才道:
“梁君卿,我们分手吧。”
“”虽然来之前就猜想到这个结局,但看着姜乞儿如此干脆地说出了分手的事情,梁君卿还是忍不住一呆。
纵然是他先出轨在先,对于姜乞儿的爽快和淡然,梁君卿心中还是不免起了些许的怨气。
鼻尖又酸又涨,疼的眼泪都要一股脑地流出来;膝盖触地,隐隐的冰凉透过地毯,蔓延透过骨髓,好似连带着尊严也一道被刺穿了,令他牙关轻轻打战,片刻后只觉无地自容。
梁君卿仰起头,看着姜乞儿垂眸时冷漠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缓缓站了起来。
他后退几步,放下手,将手中沾血的纸粗暴地揉成一团,随即丢进垃圾桶里。
直到他挺直腰板的那一刻,姜乞儿才像是第一次这个男人似的,仰起头看他,听见梁君卿低声道: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听到梁君卿说这句话,梁凤卿一愣,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姜乞儿。
姜乞儿脸上的表情很镇定,没有任何被刺破的尴尬或者心虚:
“是。”
他说:“没爱过。”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猛地敲在了梁君卿身上,梁君卿好不容易直起来的后背登时塌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和支柱一般。
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自取其辱的羞愤和恼怒,用力攥紧了拳头,直到浑身发起抖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爱过我!”
他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是要冲向姜乞儿,姜乞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微微偏过头去,但还没等梁君卿伸出手来抓住姜乞儿,梁凤卿就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梁君卿面前,伸手将他推开:
“你想干什么?!”
梁君卿被梁凤卿别住脖颈,按在动弹不得,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冲着姜乞儿大吼道:
“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大哥!你和我在一起不是真心的!”
“那不然呢?”姜乞儿很冷漠:
“当初不是你自己说不在意的吗?现在又怪上我了?好像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够爱你,而不是因为你出轨和别的omega上床一样?”
姜乞儿虽然抑郁了但是不是傻了,听见梁君卿恼羞成怒的话语,轻轻挑了挑眉,随即缓缓从床上站起来。
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梁凤卿身边,低声道,“放开他。”
梁凤卿看了姜乞儿一眼,随即缓缓松开了别着梁君卿脖颈的手臂,后退几步,和姜乞儿并肩而站。
“既然你这辈子只能听你妈的,就请你回去和林雪赋在一起吧。”姜乞儿说,“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下次见到,就当作陌生人。”
梁君卿还是舍不得姜乞儿,一听这话就急了,满腔的愤怒也变成了委屈:
“不要,乞儿,我回去就和我妈说我不喜欢林雪赋,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是喜欢你”
姜乞儿被梁君卿优柔寡断难成大事的性子搞得有点烦了,忽然转过身,抓住梁凤卿的衣袖,在梁凤卿震惊的眼神里,踮起脚尖,闭上眼仰起头,吻上了梁凤卿的唇。
他和梁君卿还没亲过,但已经和梁凤卿接过了无数次的吻。
尤其是上完床之后,梁凤卿总会将面色潮红、浑身沾着alpha体\液的姜乞儿抱在怀里,又爱又怜地亲吻上许多遍。
梁凤卿已经很久没亲过姜乞儿了,被姜乞儿主动献吻,登时又惊又喜,差点都忘了身边还站着自己的弟弟,身体如同拥有自主意识和肌肉记忆一般,右手搂过姜乞儿的腰,左手捧起姜乞儿的脸,将其按在床头柜前用力亲着。
他亲时还犹嫌不满足,直接扫开柜子上的东西,腾出空间,随即将姜乞儿抱了起来,放在柜子上,用力吮吸啃咬着姜乞儿的唇和舌,力道大的甚至传出了水声,听的一旁的梁君卿面红耳赤。
他背叛过姜乞儿一次,当着姜乞儿的面和林雪赋上床,姜乞儿就当着他的面和梁凤卿接吻。
相较于对梁君卿没多少爱的姜乞儿,看见那种场面可能对于姜乞儿来说杀伤力并不大,对他来说他更恨梁凤卿又再度毁了他重新开始的幻想——
说来说去,他还是恨梁凤卿,虽然出轨的人是梁君卿,但姜乞儿却一点也不恨他,最多烦他;但梁君卿就不同了,他喜欢姜乞儿这么久,亲眼看见姜乞儿和梁凤卿激吻,当场就要疯了。
他一把推开梁凤卿,一拳砸向梁凤卿的脸,却被梁凤卿反手握住拳头,一脚踹开。
他终于还不是梁凤卿的对手。
看着两个alpha为了他打架,姜乞儿坐在床头柜上,心里却没有半点波动,眼神仍旧是冷冷的。
这场属于alpha之间的斗争再度以梁君卿落败作为结束,梁凤卿一个干脆的扫腿将梁君卿扫到在地,随即一脚踩在梁君卿的伤腿上,痛的梁君卿惨叫出声。
见状,姜乞儿才缓声道:“行了。”
他说:“让他走,别真的把人废了。”
“”梁凤卿闻言,这才收回手,后退几步,站在了姜乞儿面前。
梁君卿痛的额头上冷汗遍布,看着梁凤卿和姜乞儿面上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的冷漠,那一瞬间,屈辱和心酸如同潮水一般没过了他的头顶。
他这时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痴心妄想。
论世间,还有谁比这一对AO更相配的?
连看不爱的人时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冷。
额头上的发丝垂落,扫进几缕刺进眼睛,梁君卿在那一刻几乎是向放声大笑,但还未来得及笑,悲哀又模糊了他的眼睛,淌下滚烫来。
“还不快滚。”
从梁君卿的角度,他只能看见姜乞儿白皙的脚腕,还有笔直纤细的小腿:
“难道你想在这里看我和你大哥做\爱吗?”
梁君卿扯了扯嘴角,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随即盯着姜乞儿看了一眼,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临关上门前,他听见姜乞儿用发号施令一样施舍的语气,对梁凤卿说道:“继续。”
“”
许久之后,梁凤卿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身体还没好。”
“继续。”姜乞儿没有管他,只又重复了一遍。
很快,衣服摩擦的窸簌声就传了出来,梁君卿没忍住回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见姜乞儿被梁凤卿按在床上,轻柔地抚摸过额头,随即深深地吻上了姜乞儿的唇。
姜乞儿仰起头,和梁凤卿接吻,双臂像是灵活的白蛇,缠上了梁凤卿的脖颈,腿也夹紧了梁凤卿的腰。
梁君卿看不下去,砰的一下关山了门。
听见身后如雷一般的关门声,梁凤卿动作微微一顿,低下头看着被他亲的嘴唇微肿、呼吸急促的姜乞儿,半晌道:“人已经走了。”
他还在征求姜乞儿的意见:“还要继续吗?”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姜乞儿躺在床上,长长的头发散开,衬得他的皮肤白的像玉瓷一样,轻轻一碰都怕碎了,但又激起了alpha的凌\虐欲,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才好。
梁凤卿盯着姜乞儿,片刻后缓缓垂下头,隔着纱布吻了吻姜乞儿的腺体,低声道:“这回,不让你疼。”
姜乞儿闻言,沉默片刻,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alpha温柔起来是真的很温柔,看着梁凤卿眼睛里能滴出水来的温柔和爱意,姜乞儿微微闭上眼睛,像是不愿意面对一般。
偏偏梁凤卿还格外爱吻他的眼睛,动作轻缓怜爱,姜乞儿被他搞烦了,发脾气让梁凤卿下去,梁凤卿才攥住他的指尖,动作强势了一点。
或许姜乞儿自己都不知道,他就偏爱梁凤卿那样的强势和不容拒绝。
梁君卿的温柔似水和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不适合他,他需要的就是属于梁凤卿给予他的痛里掺杂着愉悦、好似狂风骤雨来袭一般的爱。
云散雾收,梁凤卿将乞儿抱在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姜乞儿的脸颊。
片刻后,他凑过去,吻了吻那温热中浮着些许粉色的肌肤,然后又将姜乞儿搂紧怀里。
姜乞儿微微睁开眼睛,又沉下眼皮,道:
“别忘了三天的期限。”
“知道。”梁凤卿苦笑:“不还有三天吗?”
姜乞儿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三天里,就让我好好疼一疼你,”梁凤卿抚摸着姜乞儿:“不行么?”
“我要说不行呢?”姜乞儿避开他的指尖,却没有躲开他的吻。
“不行也得行。”梁凤卿含住他的唇,轻轻地舔咬:
“毕竟三天之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姜乞儿又是一阵冷笑:“那你要怎么疼我?”
“你想我怎么疼你,我就怎么疼你。”梁凤卿抚摸着他白皙细腻的肩膀,只觉姜乞儿的肩头像是敷了粉的白雪一样,带着香味,让他欲罢不能,反复流连。
姜乞儿看着梁凤卿,只说了两个字:
“恶心。”
梁凤卿不在意,甚至还对姜乞儿不可一世地一笑。
姜乞儿伸出手,想要给梁凤卿一巴掌,却被梁凤卿抓住手腕,从指尖一路亲到掌心,随即将姜乞儿按在了身下。
要不是姜乞儿的腺体还没有好全,这三日的混乱,真让姜乞儿有了一种要怀孕的冲动。
三天里,他不是和梁凤卿在床上胡闹,就是被梁凤卿手把手签了一大堆文件,签到他手软,他发起脾气来就把笔往地上一扔,又被梁凤卿捡起来,哄着他,骗着他,在产权转让和财产转移的文件上签下了字。
第三天的晚上,梁凤卿半跪在地上,给姜乞儿戴上了一对他从拍卖会上拍下的妖紫色玉镯。
“你嫁给我,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手上也戴着这样一对镯子。我当时还没有掀开你的盖头,对着烛火看着你的手,就觉得你的手好美。”
梁凤卿将玉镯给姜乞儿戴上,随即轻轻抚摸着姜乞儿的手,垂头吻了吻姜乞儿的指尖,低声道:
“其实你的手,戴钻戒会更好看。”
姜乞儿冷笑一声:“谁要戴钻戒。”
“嗯,我知道,你对我失去信心了。”梁凤卿说:
“所以我会消失在你的面前,不会再出现了。”
姜乞儿这下没说话了,也没再冷笑,只是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凤卿,一句话也不说。
“你今年读完研究生,就出国读博士吧。”梁凤卿早就给姜乞儿安排好了一切:“我给你联系好了M国那边的皇家音乐学院,你拿着介绍信,去了自然会有人接你。”
姜乞儿偏头看他: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吗?”
梁凤卿看着姜乞儿的手,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是想要让你感动。”
他说:“是想让你开心。”
“”姜乞儿闻言,轻轻闭了闭眼,胸膛起伏,片刻后,他压抑着怒气,冷冷道:“早干嘛去了。”
是啊,早干嘛去了。
梁凤卿也想不明白。
他垂下头,沉默片刻后,自嘲一笑。
笑完之后,他才低低叹了一口气,肩膀微松,尽量装作如无其事的轻松模样:
“三天时间到了,我走了。”
他对姜乞儿眨了眨眼睛:“我保证,你很快就见不到我了。”
姜乞儿没说话。
梁凤卿站起身,却没有松开姜乞儿的手,姜乞儿也没有甩开他。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任由沉默如海水一般在两个人中间蔓延,漫过胸膛,不断挤压着肺部的空气,令呼吸都觉得分外难捱起来,几欲窒息。
最后,还是梁凤卿率先松开了姜乞儿的手,最后俯下身,亲了亲姜乞儿的脸,低声道:
“我不在,要照顾好自己,宝贝。”
姜乞儿看着梁凤卿,忽然抱住梁凤卿的脖颈,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落进梁凤卿的衣领,烫的梁凤卿心间一颤,装作冷静的假面都差点被姜乞儿全然打破。
他回抱住姜乞儿,听见姜乞儿的气音急促起来,似乎是张嘴说了些什么,但细细听去,又没能听见姜乞儿的挽留。
他心中难免失望,但却并不怪姜乞儿,只是抱住了怀中温软颤抖的身躯,反复地抚摸轻吻,却不带着情\欲,只有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
梁凤卿说:“你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宝贝。”
他没说自己转移到姜乞儿名下的财产已经足够姜乞儿富足无忧的度过十辈子,只道:“我永远爱你。”
姜乞儿终于痛哭出声。
梁凤卿听的心软,但还是轻轻将他推开,指尖抚摸过姜乞儿的脸颊,笑:
“我走了。”
姜乞儿手垂落下来,搭在床沿,没有说话。
在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一种要留住梁凤卿的冲动,可就在他抿唇的当口,梁凤卿已经后退一步,转身隐没进了阴影里。
梁凤卿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迈动起脚步,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听见了姜乞儿隐忍后爆发的哭泣声,如同刀一般锯着他的耳膜,令他心如刀绞,用力闭了闭眼,忍住了眼底的湿润。
许久,他才转过身,缓缓下了楼梯。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坐进了车里,随即拿出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偷拍的关于姜乞儿熟睡时的照片,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随即凑过去,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吻了一下。
心中缱绻的情绪还在蔓延,但梁凤卿心中的决定已经落下,不会再有回旋、更改的余地。
他像来就是那样一个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那么就算刀山火海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后悔。
能给姜乞儿的,他都已经给了,但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他需要偿还——
即便那件事,是他上辈子做的。
但错了就是错了,他承认,且早就做好了改过自新的勇气。
手机拨通了那个思考已久的电话,电话嘟了几声,随即被接通。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梁凤卿深吸一口气,随即平静道:
“喂,警察同志,你好。”
他说:“我叫梁凤卿,我要自首。”
他顿了顿,随即道:
“是因为我诱\奸了一名omega。”
梁凤卿看向前方,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过头去,看向了姜乞儿所在的病房方向,随即慢慢笑了一下,但声音很快又低了下去:
“嗯,好的,我等您我现在就在首都人民医院门口。”
第92章 七个月零六天 三年后,高崎国际机……
三年后, 高崎国际机场。
飞机缓缓落地,还没停稳,就有人站了起来, 开始拿包拿行李,人潮涌涌, 年龄肤色各异的人提着行李, 按照次序排成一列, 缓缓挤向出口,人们的脸上或疲惫或焦急,但皆仰头朝出口去看去, 只盼着能早一点下车。
而在另一边,空姐替头等舱的拿着行李,走在前面,打开舱门,准备好一切后, 随即恭敬地让出一条道给头等舱的客人,让头等舱的客人先行下机, 用甜美的声音缓声道:
“祝您接下来旅行愉快。欢迎下一次乘坐南方航空公司BZ4006, 期待下次和您的相遇。”
听到空姐的声音,穿着棕色长款风衣的omega转过头来,长长的黑色头发顺着他的侧脸自然地垂落在肩, 微微抬起眸时, 露出秀气的黛青色眉毛, 还有一双清澈干净的圆润杏眼。
空姐一愣,看着面前气质温和干净的omega,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了, 直到姜乞儿开了口,电光火石之间,她才回忆起,这个人就是著名的古筝演奏家和作曲家,但在流行音乐上造诣也颇深,参与过不少电视剧OST的谱曲,今年最火的一部剧的片尾曲开头的那段古筝独奏和剧中的插曲伴奏,就是他弹的。
“谢谢。”姜乞儿回了空姐一个笑:“辛苦你了。”
空姐忙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姜乞儿已经下了楼梯,朝出口而去了。
离开闸道,姜乞儿将身份证放进口袋里,迎面是软融融的风,看着来往的肤色相同的人和周围带着熟悉的气息,让在异国呆了三年的姜乞儿不禁微微一怔,熟悉之后,又察觉到了淡淡的陌生,令他陡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他站在原地,尚且还在平复心情的时候,不远处,迎上来一个大约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头发半白的老者:
“姜乞儿,欢迎回国。”
“”姜乞儿慢半拍地回过头,看见这个老者,下意识扬起一丝笑,手已经伸了过去,与他握手:
“祁老师。”
“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更好了。”祁成畅是央音的古筝教授,之前是姜乞儿的导师,对这个聪明好学的学生很是喜爱,姜乞儿出国之后,他还很舍不得,心心念念了好多年,每次系里进新的学生,他都一定要在课堂上提起他这个优秀的弟子。
本以为姜乞儿日后会留在M国不回来了,祁成场心中遗憾不已,但今年,却意外听说姜乞儿拿到了博士学位学成归来,按照人才引进的要求,决定回到央音任教当讲师,登时欣喜若狂,打听到姜乞儿的航班落地时间后,就迫不及待地来接他了:
“走走走,我和林老师还有院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接风宴,你一定要去。”
“一定的。”姜乞儿笑道:
“多谢老师。”
接风宴设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
餐厅比较安静,一进去还能看见穿着青色古装的服务员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见他们来了,又带着他们绕过屏风,走过一道古色古香的拱桥,才将他们引入一间包厢里。
包厢也做的很有巧思,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座停留在拱桥河边的船似的。
门被服务员推开,姜乞儿和老师谦让了一会儿,让祁老师先进去后,姜乞儿才抬脚,跟了进去。
桌边已经坐满了人,见祁成畅和姜乞儿进来,纷纷站起迎接。
姜乞儿一一和日后的同事握手,当手搭在一个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时,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轻挺拔身躯引起了姜乞儿的注意力。
他缓缓抬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个容貌精致、神清骨秀,笑时如同朗月入怀的年轻人。
“你好,我叫江锡安。”江锡安见姜乞儿不动,便主动伸出手,和姜乞儿握手。
一旁有老师笑道:
“这个是我们隔壁政法学院的副教授,叫江锡安,和我们院长关系不错,组局的时候,他刚好在院长身边,就叫他一起过来吃饭了,免得在场只有姜老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太自在。”
有人附和道:“江老师和姜老师都是青年才俊,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聊。”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对视一眼,不免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在场的人年龄都差不多四十多岁往上了,基本都成家有孩子,唯有江锡安和姜乞儿还是未婚,而且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若能撮合,也是美事一桩。
姜乞儿心里明镜似的,但他也不说,只礼貌笑笑,然后给各位老师敬酒。
酒过三巡,便有人开始打探姜乞儿是否还没恋爱,姜乞儿说了是之后,又有人马上问江锡安是不是单身。
“不是。”江锡安看起来像是早就想说了,指尖轻轻抓着杯壁,因为喝醉了而双眸微微沁着水,笑里带着温柔:
“昨天刚确定关系。”
“啊”听说江锡安已经脱单了,众人纷纷表示可惜,但也尊重江锡安,没再多话,更没有像之前那样撮合姜乞儿和江锡安了。
姜乞儿倒没觉得有什么,自顾自低头吃着饭。
一个小时之后,吃的也差不多了,喝的也差不多,姜乞儿和江锡安作为在场最年轻的人,一个个把喝醉的前辈都搬进出租车里,报过地址后,站在路边,目送着出租车离开。
等到出租车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江锡安才转过头,看向姜乞儿:
“姜老师打算怎么回去?”
“我打车回酒店吧。”姜乞儿掏出手机:“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姜老师刚才喝了不少吧。”江锡安不放心一个喝醉的、貌美年轻的单身omega在深夜一个人回家,想了想,便道:
“我男朋友待会儿会开车来接我,到时候顺带送姜老师酒店,怎么样?”
姜乞儿还没来得及拒绝,路边忽然传来一阵车的喇叭声,一辆玛莎拉蒂Levante Trofeo就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江锡安的身边。
姜乞儿有些惊讶。
因为看江锡安的行为举止和穿着衣品,看起来都是比较普通踏实、甚至原生家境还算有些贫寒穷苦的人,实在不敢相信,他的男朋友竟然会这么有钱。
但下一秒,更让姜乞儿震惊的画面再度出现了——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巴掌大、不属于明星那般精致漂亮的omega脸庞,而omega转过头来后,摘下墨镜,熟悉的脸登时映入眼帘:
“江锡安,你背着我在和别的omega说什”
梁玉卿醋意冲天的话还没说完,扭头就看见姜乞儿那张同样震惊的脸,想说的词登时卡在嗓子眼儿里,吃惊到眼球都微微凸出,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乞儿:
“乞儿”
“你们认识?”江锡安看着面面相觑、双脸震惊的两个Omega,疑惑道。
“呃”梁玉卿不知道该怎么说,干笑几下,“这”
“算了,上车再说吧。”江锡安怕梁玉卿的车停在这里影响后面的人,打开车门,示意姜乞儿坐上副驾驶,随即坐上了车后座。
门砰的一声关上,车窗升起,将窗外的车流声拒之门外,只余车内安静的呼吸声和车载音乐淙淙流淌的声音。
梁玉卿打下转向灯,踩下油门,汇入主路。
他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姜乞儿,似乎是在确认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姜乞儿究竟是姜乞儿本人,还是一个与姜乞儿长得很像的路人。
“去哪?”梁玉卿没带大名,但肯定不是去问江锡安去哪,而是问姜乞儿。
“去斯维悦来国际酒店。”姜乞儿才回国,还没找好房子住,于是暂且在酒店歇脚。
梁玉卿闻言也没说什么,而是语音让手机开了导航,送姜乞儿去酒店。
看着两个omega之间的默契,虽然彼此之间话不多,甚至气氛可以算得上沉默,但要说他们之前不认识,江锡安都不信。
但他生性谨慎,察觉到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想了想,还是没有贸贸然开口,决定等送姜乞儿回到酒店之后,在私底下问梁玉卿。
正当他思索沉吟期间,斯维悦来酒店到了。
姜乞儿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梁玉卿见状,准备将车开走,姜乞儿手却搭在车门边上,站在车门边,定定地看着梁玉卿。
梁玉卿迟疑片刻,扭过头看向姜乞儿,两人对视片刻,姜乞儿才缓缓开了口:
“你哥他是不是明年就出来了。”
出来?出哪里来?
江锡安没明白。
但梁玉卿却听懂了。
他看着姜乞儿,低声道:
“下个月底。”
“这么快?”姜乞儿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微微挑起眉:
“不是还有七个月零六天吗?”
“他在里面表现好,减刑了,下个月就出来了。”
梁玉卿迟疑地问:“你你下个月要和我一起去看守所接他吗?”
“不去。”姜乞儿很干脆地拒绝了。
“好吧。”梁玉卿没勉强:“那我先走了。”
姜乞儿后退几步,关上车门,看着梁玉卿的车开走,出神了好久,才缓缓走进酒店内。
刷了房卡,进了自己的房间,姜乞儿关上门,在无人的独处时候,脱掉外套,将自己摔到床上。
缓了一会儿,直到恢复了些许力气,姜乞儿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酒店外的夜景,随即爬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自己的衣服用衣架挂到衣柜里,随即蹲下身,拿出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指尖无意间碰到一个绿色的盒子,指尖一顿,缓缓停下了动作。
他盯着拿绿色的盒子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将其拿起,咔哒一下打开。
里面放着一对妖紫色的玉镯,见光并不失色,种水好到起了双眼皮和莹光,冰到可以透手,里面没有一丝纹裂杂质和沙眼,只有几缕几不可见的淡淡散棉,不难想象梁凤卿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拍卖会上将其拍回来的。
姜乞儿不知想到什么,指尖抚摸着这对玉镯,片刻后将其取出,戴在了手腕上。
他没有了初回国时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看到这对玉镯,仿佛心中安定了下来,随即走到桌边,抱起金花良缘,将其架好。
他定了定神,戴好指甲,又弹起了多年未曾弹奏过的《晓看天色》,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了动作。
长长的头发自梁凤卿走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剪过,鬓边似乎还残留着最后见到梁凤卿一面时,他指尖触碰上他的脸颊时的温柔触感。
那时候姜乞儿憎恶梁凤卿到了极致,但却仍旧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依旧会纠缠不休,却未曾想过,梁凤卿那一转身,就是整整三年未见。
姜乞儿摸了摸脸颊边的那缕发丝,脑海中又回忆起梁凤卿的脸,片刻后不知道为何,忽然又生了气,用力拨了一下古筝的弦,发出铮然嗡鸣的响动。
“王八蛋混蛋!”
姜乞儿摘下指甲,将其往地上一丢,哽咽道:
“我管你去死!”
指甲在地毯上弹了弹,很快就停下,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没有看到它的主人此刻脸上,正遍布着的泪痕。
——弦还未动,有人的心,却已经乱了。
第93章 裙下臣 一周后,姜乞儿的人事关系……
一周后, 姜乞儿的人事关系和档案都转入了央音,走马上任,正式成为了民乐系古筝专业的讲师。
他博士毕业之后也才二十七, 年纪轻,人长得又漂亮温柔, 讲授起来耐心又认真, 有时还会讲一些古代曲子诞生时的社会背景和相应故事, 很多东西之前的老师都没有讲过没有教过,学生觉得很新奇,都很喜欢他, 每节他的课人都坐的满满当当的,还有不少本专业的学生带着自己的对象来上课。
有些人还会拍摄一些姜乞儿上课时的片段上传到网上,还小火了一把,不少网友看姜乞儿这么年轻,怀疑他是否有教授的资质, 上网一搜,却被姜乞儿这些年的成绩惊的咋舌——
长长的页面划不到头, 全是姜乞儿的原创曲子和在不同比赛中获得的奖项。
尽管获得了那样瞩目的成绩, 但姜乞儿仍旧很低调,在学校内外都很谦虚,对待前辈老师很恭敬, 同时也尽心尽力地教导学生, 做到传道授业解惑。
在整个央音, 见过姜乞儿的人里,就没有人不喜欢姜乞儿的。
大家心里都知道,姜乞儿尚且在单身,自身条件又好, 有热心的同事甚至还给姜乞儿介绍了alpha,安排他去相亲,都被姜乞儿委婉地拒绝了。
还有天真莽撞的alpha学生追求姜乞儿,也被姜乞儿三言两语打消了心思。
姜乞儿看起来总是淡淡的,纯粹的,虽然温柔,却在私人领域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提到古筝和音乐时,眼底会有淡淡的光彩在悦动,其他时候,都是对一切都不太上心的模样——
尤其是感情方面,到了几乎淡漠的程度,似乎并不热衷于婚姻和恋爱,再优秀的alpha在他面前,也无法引起他内心的一丝波动,只是一副再寻常普通不过的。
一个多月后,就在同事们都快以为姜乞儿是o性恋的时候,一直穿着朴素简单的姜乞儿却忽然破天荒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不仅衣服换上了当季时新的Golden Doose黑色翻领羊毛大衣,里面还搭上了米白色的GXG衬衫和SAME FLOW的阔腿西装裤,长长的头发用半透明的浅黄色素纱发带扎了起来,甚至可能还化了淡妆。
他本来皮肤底子就好,白皙细腻,几乎连毛孔都看不见,化妆后更是干净清透,唇面还亮亮的,整个人显地既时尚又正式,惹得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看了他好几眼,禁不住问:
“姜老师,你今天要去相亲吗?”
姜乞儿尴尬了一下,下意识拨了拨鬓边的碎发,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将手攥紧成拳放进口袋里,摇了摇头:
“只是去见一个老朋友罢了。”
有个同事经过,见状拉开办公椅,坐下笑道:“那肯定是对姜老师很重要的朋友吧。”
如果姜乞儿不说,他们还以为姜乞儿穿成这样,是要去见老情人呢。
但他们都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怕不小心踩中了姜乞儿的雷点。
姜乞儿也没有多管同事们心里在想什么,下完课后,就直接开车走了。
他没有开导航,像是对前往看守所的路很熟悉似的。
越往里开,周围的车越少,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姜乞儿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大门,不知道想到什么,掌心忽然出了些许细汗。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害怕什么,直到车停下来,他熄火拔出车钥匙,仍旧迟迟未曾下车。
在座位上深呼吸几下,却还是无法平复急促的呼吸,和身体里逐渐沸腾的血液。
车里的空气像是逐渐减少了一般,姜乞儿觉得有些窒息,又有些热,想要下车,身边却有一辆玛莎拉蒂越过他,靠近了看守所的大门。
姜乞儿见状,浑身一僵,下车的动动作一顿,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没过多久,玛莎拉蒂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发黄带绿的树叶萧疏,明黄色的阳光错落斑驳,投在从车上下来梁玉卿和江锡两个人身上。
梁玉卿看起来有些焦躁,站在原地握着双手,时不时探头往里看看守所的门是否打开,而一旁的江锡安看出来他紧张,右臂搭在梁玉卿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肩头,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对梁玉卿说些什么。
两个人说话间,看守所的门忽然从里面被人缓缓打开。
梁玉卿听到动静,猛地抬起了头。
风沙沙吹过,几片枯黄的树叶掉落在地,打着旋儿往前奔了几步,却被一个alpha的黑色皮鞋缓缓踩碎在脚下,发出破碎的声响。
姜乞儿不知为何,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看见,梁凤卿背着单肩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凤卿黑了,也瘦了,眉心有着淡淡的刻痕,随着他舒眉的动作,又逐渐消失。
他的头发被剃成板寸,衣服有些皱,但人很是精神,眼睛也很亮,岁月并未磨平他的棱角,反而显地他的五官愈发深邃俊朗,整个人的气质也逐渐沉淀下来,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冽,却又格外安静。
梁玉卿一见梁凤卿就哭了,丢下江锡安,扑过去,抱住了梁凤卿,哭着叫大哥。
梁凤卿垂下眉眼,片刻后缓缓伸出手,摸了摸梁玉卿柔软的头发,低声安慰他。
姜乞儿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忽然车窗模糊一片,他以为是车外下雨了,片刻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哭了。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梁玉卿一边哭,一边从车里拿出柚子叶,给梁凤卿去晦气:“这几年集团里事情特别多,要不是江锡安帮我,我都快要撑不住了。”
“辛苦你。”梁凤卿摸了摸梁玉卿的头。
梁玉卿破涕为笑,扑过去抱住梁凤卿的手臂,亲亲热热地给自己大哥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这是江锡安,我的男朋友,我的alpha。”
梁玉卿年纪也不小了,梁凤卿也不反对他恋爱,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江锡安一眼,大概心里有了底,便和江锡安握手:
“你好,我叫梁凤卿。”
“大哥。”江锡安也随梁玉卿叫:“我和玉卿订好了包厢,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梁凤卿看着江锡安,笑了笑,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不用了。”
他声音慢慢:“我有约了。”
“?”梁玉卿不解,还有些委屈,皱了皱鼻子:
“哥,我们这么久没有见了,你好不容易出来,不和我一起吃顿饭,和别人约了?”
梁凤卿只是笑,没有说话。
他摸了摸生闷气的弟弟,随即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姜乞儿的车上。
明明知道坐在车里,梁凤卿不一定看得清自己的脸,但姜乞儿还是忍不住紧张了。
在梁凤卿抬脚朝这里走来的功夫,姜乞儿用胡乱抽纸擦掉脸上的眼泪,随即拿出墨镜戴上,遮盖住自己通红的眼圈。
他本来想将车开走,营造出自己今日没有来过的假象,但梁凤卿却直直地走到了车边,曲起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响了车窗。
他敲得很有节奏感,也很执着,姜乞儿被他敲的心里烦,心脏跳动的很不正常,捂着胸膛深呼吸几下,才按动身边的按钮,缓缓降下车窗。
他没有回过头,只是高冷地侧着脸看向前方。
耳边传来极其清浅的笑声,是男性低沉性感的嗓音:
“宝贝比三年前更漂亮了。”
梁凤卿一句话差点把姜乞儿说破防。
他一脚踩油门,往前开了一段路,从车窗里看见梁凤卿站在原地,渐渐直起身体看着他,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片刻后,姜乞儿又慢慢地将车倒退回梁凤卿的身边。
他再度降下车窗,依旧高冷道:
“我只是路过罢了。”
梁凤卿知道他会回来,于是很淡地“嗯”了一声:
“好巧。”
姜乞儿:“”
他别过脸,不再开口说话,也没有将车开走,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没一会儿,梁凤卿果然开了口:
“这么久不见,晚上可以赏脸陪我一起吃个饭吗?”
姜乞儿斜他一眼:“你还有钱吗?”
梁凤卿没管梁玉卿,绕到副驾驶上,自顾自地坐了上去,扣好了安全带:
“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他一进来,雄性alpha略带侵略性的信息素就在车内陡然爆炸,随即慢慢蔓延开来,清苦、沉缓、强势,刺激的三年未曾接受过alpha安抚的omega腺体突突跳动起来,逐渐变的滚烫发热。
姜乞儿鼻尖就是冷冽厚重的流金木信息素香,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摸了一下自己颈带下的蠢蠢欲动的腺体,怕被梁凤卿看出异样,只能碰了一下就有放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滚下去。”
梁凤卿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姜乞儿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下去。”
梁凤卿转过头看了姜乞儿一眼,片刻后摸索着,解开了安全带。
随着咔哒一声响,束缚着梁凤卿的安全带被解开。
姜乞儿余光里看见,又不自觉地懊恼失落起来。
然而,这样的情绪才刚刚蔓延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发酵,梁凤卿就已经倾身探了过来,掌心捧住了姜乞儿的脸颊。
他的脸庞在姜乞儿的面前逐渐放大,清晰,很快,面前的墨镜被拿开,露出他发红带着血丝的瞳仁。
姜乞儿唯一的一丝掩饰也被残忍的掀开了,他如同新婚夜被掀开盖头的新娘子,忍不住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下一秒便色厉内荏道:
“你想干什么?!”
梁凤卿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姜乞儿,指腹轻轻摩挲着姜乞儿晶亮的唇,漫不经心地笑:
“我想亲你啊。”
姜乞儿:“”
他一怔,忽然像是哑了一样,没有了话语。
梁凤卿明明可以直接亲下去,但却没有动作,只是这样直直地看着姜乞儿,像是在征求意见似的:
“可以吗?”
姜乞儿:“”
他不说话,梁凤卿也不介意,径直凑近了姜乞儿,看着姜乞儿白皙带红的脸颊,片刻后又勾唇道:
“宝贝今天化妆了,是不是?”
为了保持对观众的尊重,所以演出时姜乞儿都会化妆,但除此之外,日常生活中他几乎没画过妆,此刻被梁凤卿戳破之后,还是嘴硬道:
“是啊,刚才去相了个亲。”
梁凤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定定地看着姜乞儿:“相亲?”
看着梁凤卿脸上的从容淡定不见了,姜乞儿才像是终于扳回一局似的,道:
“是啊。”
他信口胡说:
“这个alpha比你高比你帅学历比你好,家里还比你有钱,我对他很满意,他还约我晚上一起共进晚餐。”
梁凤卿:“”
他没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姜乞儿。
姜乞儿看着沉默不语的梁凤卿,片刻后故意道:
“怎么忽然不说话了?自卑了?”
梁凤卿的指尖从他的唇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腺体上,隔着柔软轻薄的颈带,重重的拨弄了一下,惹的姜乞儿身躯微颤,随即低笑道:
“比我高,比我帅,家里还比我有钱?”
姜乞儿看着他,撒谎:“嗯。”
梁凤卿摩挲着他的唇,定定道:“即便世界上要是真的有那样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弃标记你,让你成为我的omega。”
姜乞儿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就落下一阵阴影,身上的alpha覆了上来,紧扣他的手指将他压在车窗上,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吻住了他的唇,随即粗暴地将舌尖探进去,狠狠翻搅着姜乞儿的口腔,汲取着omega身上香甜的津液。
他一点也不温柔,还是改不了alpha基因里隐藏的暴虐戾气,将姜乞儿的舌根吸吮的发麻,心也被他弄得天翻地覆。
姜乞儿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却被身上的alpha按的更紧,手指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几乎到痛的地步。
但姜乞儿却忽然发现,他竟然不抗拒身上的alpha施加给他的强势和痛楚,他让alpha的舌进入了他的口中,也让alpha走进了他的心里,深深扎上了根,以至于十多年未曾忘怀。
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姜乞儿没有再挣扎,任由梁凤卿在他的身上逞凶,直到两个人都亲的气喘吁吁,梁凤卿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
两人的唇分开时带起淡淡的银丝,到了中间又断开,这样的场面刺激的梁凤卿的眼睛发红,但片刻后,他却什么过分的动作也没有做,只是右臂伸过去,有力地将姜乞儿抱到了他的大腿上。
梁凤卿仰头看着姜乞儿被他亲的发红的脸颊和水润的唇,半晌,方低声笑道:
“宝贝的口红是桃子味的。”
姜乞儿以为梁凤卿是在嘲笑自己来见他时精心打扮的做作,颇有些恼羞成怒,推了一把梁凤卿,却被梁凤卿一句话定在原地:
“我很喜欢。”
姜乞儿:“……”
梁凤卿掌心摸索着按在姜乞儿的后脑勺,轻柔地抚弄头发,却又不容拒绝地强迫姜乞儿低下头来,两人双目相对,彼此的瞳仁里都只剩下了对方的影子。
姜乞儿被那双带着薄茧的掌心摸得头皮发麻,耳边alpha的声音却低沉中带着蛊惑,沙哑带着笑意,令他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宝贝,再让我香一口,好不好?”
第94章 给个名分 面对梁凤卿的“无礼”需……
面对梁凤卿的“无礼”需求, 姜乞儿当然是选择了拒绝。
他坐在梁凤卿大腿上,盯着梁凤卿带着笑意的脸,胸膛起伏片刻, 随即面无表情别过头,不再睬梁凤卿。
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拒绝, 但又拒绝的不彻底, 因为怕摔下去而搭在梁凤卿肩膀上的手掌还没收回, 轻轻发着抖。
梁凤卿看着姜乞儿瓷白细腻、看不到一丝瑕疵的皮肤,心中颇为意动,下意识凑过去, 想要亲一亲姜乞儿的脸。
他凑近时,有淡淡的热气喷洒在姜乞儿的脸上,姜乞儿觉得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躲开了。
“”看见姜乞儿“颇为不愿”的模样, 梁凤卿的亲吻他脸颊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忤逆姜乞儿, 只是目光微动, 视线落在了姜乞儿用来盘发、散落肩膀的浅黄香槟色薄纱发带之上。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而低下头,珍而重之的, 吻了吻姜乞儿的发带。
他的动作很轻, 像是怕惊动一只乖顺的兔子, 姜乞儿低下头时,还能看见梁凤卿低头吻他发带的时候,剃的有些扎人的板寸头发。
一想到梁凤卿这三年在看守所里面,多半吃不好也睡不好, 他便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梁凤卿的头发。
梁凤卿差距到姜乞儿的动作,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姜乞儿沁着水的双眸。
“”
他总归还是心疼他的。
七个月零六天,对他出狱的日子算的那样清楚。
三年里,姜乞儿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偷偷回来看梁凤卿,偏偏又不敢,只在网上把梁凤卿看守所的视频资料在往上看了几百遍,几乎能盘出浆来。
姜乞儿怕对视时梁凤卿看出他眼底的紧张,垂下眸,遮盖住瞳仁的情绪,但颤抖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
片刻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乞儿只听耳边的梁凤卿轻笑了一声,随即温热带着薄茧的指尖便托上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往前带了带。
唇与唇相贴,辗转温存。
梁凤卿看出了姜乞儿的口是心非,哄着他又亲了几下,姜乞儿一边被亲着,一边又为自己不能彻底拒绝梁凤卿而生气,以至于去餐厅的一路上脸都臭臭的,梁凤卿想搂着他,都被姜乞儿避开了。
梁凤卿:“”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姜乞儿怒气冲冲、快步急行的背影,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了。
三年的牢狱生活让梁凤卿开始不挑食了,姜乞儿故意点了一些梁凤卿不爱此的菜来欺负他,但梁凤卿看起来并不介意,等菜上来后,反而一筷子一筷子吃的开心。
能让他如此改变的原因无他,因为看守所里的饮食条件实在比外面差多了,面前这满满一桌子的菜,连过年都不一定吃的上。
看着梁凤卿埋头吃饭、不再苛责的模样,又想起三年前他挑剔矜贵、趾高气昂的模样,姜乞儿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心疼,但终究还是没有了胃口,垂下头,用筷子戳着米饭,恹恹的,并不怎么吃。
察觉到姜乞儿的不对劲,梁凤卿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姜乞儿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他将碗筷往前一推,随即绕过桌子,坐到姜乞儿的身边,一边吃饭,一边搂过姜乞儿的身体,低声道:
“我没事的啊,宝贝。”
“谁管你有没有事了。”姜乞儿嘴硬,“我管你去死。”
“好好好,”梁凤卿哄他:“那你别管我,快点吃饭。”
“”姜乞儿被他温柔轻缓的语气哄的想哭,几秒钟后竟然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梁凤卿捉住姜乞儿的指尖,不让他用手去揉眼睛,随即抽过纸巾,一点一点地给姜乞儿擦掉脸上的泪珠,
“别哭了宝贝。”
他说:“留点力气,到晚上哭。”
姜乞儿:“”
温情脉脉的氛围被梁凤卿略带点颜色的话打破,姜乞儿的泪水一秒止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凤卿,却被梁凤卿压着后脑勺,强制性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吃饭。”
姜乞儿盯着梁凤卿,恨不得把筷子戳进梁凤卿的眼睛里。
吃完饭,梁凤卿不打算回梁宅,跟着姜乞儿去了斯维悦来酒店。
虽然梁凤卿在进看守所之前,姜乞儿名下的房产够他几个月不重样地住一套,房产证多的能打扑克,但从M国回到京城之后,他却始终没有确定具体的住房地点,一直住在酒店。
梁凤卿跟着他进了酒店的里间,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即将包丢在凳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姜乞儿嫌他脏,走过去对着他的肩膀甩了一巴掌:
“没洗澡就上我的床。”
梁凤卿仰起头对姜乞儿笑,随即伸出手,捉住姜乞儿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
姜乞儿踉跄几步,被梁凤卿托着坐到他大腿上:
“那就一起洗,嗯?”
梁凤卿早就想亲姜乞儿了,但是因为姜乞儿脸皮薄,他在外面不好太放肆,所以一直忍着。
他三下两下就解开了姜乞儿的颈带,随即将姜乞儿按倒在床上,亲吻他的腺体,动作娴熟的好像在记忆里做过无数次般,行云流水,几乎连一个卡顿也没有。
姜乞儿被他猝不及防地动作搞得意乱情迷,想要拒绝,但当梁凤卿吻上他腺体的那一刻,熟悉的触感就让姜乞儿不自觉地开始分泌雨中栀子的信息素香,和梁凤卿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宛若两颗子弹在空中相交爆炸。
室内很快就被浓郁的信息素香味铺满,满满当当,无孔不入,几乎要从紧闭的门窗漏出去。
姜乞儿仰躺在床上,神情痛苦里却又带着欢愉,十指穿入梁凤卿的发间,微微仰起头想要出声,头顶却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于镜子的设计,能清楚地看见梁凤卿在他身上逞凶以及自己脸颊潮红的模样。
姜乞儿脸都红透了。
没多久,梁凤卿从他身上支起身,汗水从他下巴滴下来,落在姜乞儿的锁骨上:
“别jia这么”
他最后的那几个字很快就被氤氲淹没在唇齿交缠间,姜乞儿没能顶挡住他汹涌的攻势,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梁凤卿才停下动作。
他看着双眼迷离、浑身汗津津的姜乞儿,将其捞了起来,抱到浴室清洗。
因为还不是发\情期,所以omega的生\殖腔没有打开,梁凤卿也没有强行,怕姜乞儿疼或者出事,毕竟姜乞儿的身体做过手术,还没有恢复好,梁凤卿不想搞出人命来。
他虽然憋了三年,但到底也没有那么禽\兽变\态。
让人进来换了床单和垃圾桶,梁凤卿将姜乞儿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回床上。
姜乞儿的头发蓬蓬松松地散在枕头上,一想到刚才有人进来换床单,估计连自己和梁凤卿在干什么都猜的一清二楚,脸颊发红,转过身,不梁凤卿了。
他又是气自己的不够矜持,又是气梁凤卿刚才没有在他生殖\腔成结。
一个alpha要是喜欢omega,一定会忍不住成结,梁凤卿这是什么意思?
梁凤卿不知道姜乞儿为什么又生气了,只觉得对方现在气性挺大的,想了想,从后面抱住姜乞儿,亲了亲他的侧脸:
“弄疼你了?”
姜乞儿说:“没感觉。”
梁凤卿:“”
没感觉?!
感受到alpha的尊严受到挑战和质疑,梁凤卿将姜乞儿翻过来,第一次真情实感地破功了,
“你说你没感觉?!”
“对啊。”姜乞儿说:“比我前几任差多了。”
梁凤卿一顿,片刻后酸溜溜道:“你在M国这么开放啊。”
姜乞儿心里想笑,却又不解释,任由梁凤卿误会。
他实在是累极,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丝毫不知道梁凤卿的指尖抚弄着他的长发,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多久。
等到第二天起床,姜乞儿睁眼的时候,梁凤卿早就已经醒了。
三年的劳改生活让他的作息开始变的规律,连胃病都好了,姜乞儿起来的时候,梁凤卿刚刚晨跑回来,准备洗澡,身上的汗顺着他的肌肉往下淌,竟然无端让姜乞儿脸红心跳起来。
他强做镇定,掀开被子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跪跌在地上。
“”看着腰间和大腿上遍布的红痕,姜乞儿咬牙切齿,转过头,想要恶狠狠地瞪梁凤卿一眼,却没想到梁凤卿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拿着衣服进去洗澡了。
姜乞儿白眼抛给了瞎子看。
吃完早饭之后,梁凤卿刚出狱没什么事情可做,便主动提出要送姜乞儿去上班。
姜乞儿没有拒绝。
他身上极其浅淡的雨后栀子的信息素香味被一股极其霸道的流金木alpha味道掩盖了,两者交缠在一起,十分明显,只要不是鼻子功能失灵,都能闻出来。
所以姜乞儿一进门,他的同事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更有年纪相仿玩的好的年轻老师呼啦啦地围上来,震惊道:
“姜老师,你”
姜乞儿只做不知:“我怎么了?”
“没事。”同事一边干笑,一边却在心中哀嚎——
整个央音最漂亮的omega老师名花有主了!
不仅是同事们知道,连姜乞儿的学生都察觉到了不对。
有几个和姜乞儿表白过的alpha学生有些不服气,下课之后,偷偷尾随姜乞儿来到停车场,看见一个头剃板寸,身高腿长、表情凌厉凶狠,像是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的alpha站在车边,等着姜乞儿走过去。
姜乞儿刚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梁凤卿拉着手腕倒进怀里。
梁凤卿知道有人在看,于是故意用掌心揉了揉姜乞儿的后背,低声道:
“姜老师,你学生在看着呢。”
“那你怎么还不放开你的脏手。”姜乞儿说:
“还有,别叫我姜老师。”
“为什么不能叫?”梁凤卿有些不依不饶,不仅要揉姜乞儿,还要低下头凑近来亲他,被脸皮薄的姜乞儿压着胸膛和肩膀推开。
两个人正较劲儿之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询问:
“姜老师?”
姜乞儿身体一僵,下意识转过头,只见同事手里提着袋子,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你的”
“男朋友。”
“朋友!”
两句话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梁凤卿听见姜乞儿说自己是他朋友,缓缓低下头来,盯着姜乞儿。
姜乞儿假装没看到,三言两语把同事送走了,随即用车钥匙打开车门,抢先一步坐进副驾驶去。
梁凤卿慢半拍地做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看着姜乞儿低下头玩手机的动作,想了想,试探道:
“给我个名分呗,姜老师。”
姜乞儿被他叫的心绪微乱,但是不肯表现出来,只顺手用指尖拨了拨鬓边落下的长发,明知故问道:
“你想要什么名分?”
“比如男朋友老公什么的。”梁凤卿一边开车,一边含糊道。
姜乞儿闻言扬起眉,转过头,看向梁凤卿,随即开了口:
“你想多了。”
他说:“当pao友和司机还差不多。”
梁凤卿:“”
第95章 和好 知道姜乞儿是在报复他当年让……
知道姜乞儿是在报复他当年让自己当“地下情人”的仇, 梁凤卿心下暗悔,片刻后只能伸手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地开车, 当作自己没说这话。
姜乞儿见他不吭声,又更是来气, 一路上都不怎么睬他, 直到梁凤卿将车开进了酒店停车场, 姜乞儿才冷不丁地开了口:
“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什么什么安排?”梁凤卿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难道真的想给我当一辈子的司机?”姜乞儿故意刺他一句:
“我可不想雇你这种有案底的人。”
梁凤卿将车熄火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盯着姜乞儿看了一会儿, 看的姜乞儿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你对我有意见。”
“我哪里敢对你有意见啊,宝贝。”梁凤卿笑了一下,起身打开了车门,绕到另一边给姜乞儿开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姜乞儿:“”
他被梁凤卿搂着腰带着往前走, 仰头看着梁凤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着梁凤卿不愿多说的样子, 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虽然嫌弃梁凤卿不回家却总是和自己睡在一起,但梁凤卿回来之后,姜乞儿还是默默地选择了看房子。
他名下房产很多, 但都是梁凤卿给的, 他不想住。
联系了靠谱的房产中介, 姜乞儿就开始了看房,有时候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也会用电脑浏览新房的图片。
同事从他身后经过的时候,看见姜乞儿在看房, 颇有些惊讶:
“姜老师准备买房了?”
“嗯。”姜乞儿回的很简单。
“想稳定下来了?连新房都准备买了。”同事就是前几天在停车场撞见姜乞儿和梁凤卿抱在一起的人,见状忍不住对姜乞儿眨眼,打趣道:
“还说那个是你朋友看起来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姜乞儿没有否认,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抬起头,对着同事笑了一下。
同事陈薇是个八卦的,忍不住靠在姜乞儿的办公桌前,压低声音问:
“姜老师容许我八卦一下哈,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怎么感觉看起来有点凶啊他靠不靠谱啊?”
“没工作,待业,”姜乞儿的鼠标点着电脑,道:
“进局子蹲了三年牢,刚放出来。”
陈薇:“”
她一开始还以为姜乞儿是在开玩笑,但看着姜乞儿认真回答到不似作伪的神态,愣怔过后,迟疑道:
“姜老师这”
她忍不住道:“那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有案底的话,以后你们的孩子可就考不了公务员了。”
姜乞儿倒是没深想,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
“会再考虑。”
陈薇看着姜乞儿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姜乞儿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陷入爱情中的omega真是可怕,连蹲过牢的alpha也肯要。
陈薇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对姜乞儿向下兼容的举动深感可惜。
在他心里,以姜乞儿的容貌和条件,就算嫁一个京城高干子弟都不成问题,如今却要和一个进过局子的alpha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但姜乞儿并没有管同事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去想日后究竟会有什么流言传出,自顾自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和房产中介一起,跑了几个楼,最后选定在珍珑城云月小区定了一套房,并且请了设计师,一手设计屋内的装修和布局。
梁凤卿嘴上说着要给姜乞儿当司机,但其实没多久,就回到了梁氏集团。
他回来了,梁玉卿便顺成章地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他天生患有有心脏病,本来就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梁凤卿走之后,他是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当的这个董事长,一开始什么也不懂不会,不知道哭过多少次,后来遇到了江锡安,从中帮衬扶助,才勉勉强强不让集团倒闭。
但他当董事的这几年,集团也未曾有大的盈利和成果,完全是按照之前的发展模式勉勉强强运行下去,梁玉卿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几乎是梁凤卿一回来,他就卸任了。
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遇到江锡安之后,就想当好一个江太太。
梁凤卿知道梁玉卿想偷懒,也由着他,在集团内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剩下的活都由自己揽过来了。
梁凤卿回到集团半年后,梁玉卿和江锡安举行了婚礼。
他们的婚礼办的很盛大,几乎是梁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姜乞儿也来了。
但他这一次来,却是跟着梁凤卿来的。
虽然梁凤卿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亲朋好友坐实姜乞儿的身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乞儿和梁凤卿这一次,估计是真的确定下来了。
婚礼上,梁君卿和林雪赋也来了。
不过他们两个人不是一同出席婚礼的林雪赋是跟着自己的父母来的。
林雪赋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和梁君卿离婚了。
可能是真的性格不合,又可能是陈年的刺犹在,两个人磨合两年后,依旧无果,最后林雪赋先梁君卿一步,提了离婚。
离婚之后,林雪赋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孕。
他在把孩子打掉和生下孩子之间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梁君卿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发现林雪赋怀孕的事情,但那时候离婚已经成了定局,回不了头了。
“这孩子几个月了?”姜乞儿一直就喜欢孩子,轻轻握着宝宝的小手,逗他:
“宝宝,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林雪赋抱着梁青梧,压下帽檐,不让他乱动导致帽子掉下来受凉,低声道:
“六个月了。”
“真可爱。”
姜乞儿伸手把孩子抱过来,动作轻柔,轻轻晃了晃:
“可爱宝宝。”
“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林雪赋笑过之后,嘴角的弧度又渐渐淡了下去,看着姜乞儿,许久才道:
“对不起啊,乞儿,当年我”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过好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姜乞儿抱着孩子,看着林雪赋,认真道:“已经过去三年了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也能放下。”
林雪赋看着姜乞儿,片刻后,只觉自己的嗓音哽咽了:
“对不起”
似乎察觉到妈妈身上悲伤的情绪,原本在姜乞儿怀里笑的梁青梧也被传染了,没一会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姜乞儿见状,手忙脚乱地伸出手,一边擦掉林雪赋脸上的泪水,一边哄着梁青梧: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
林雪赋擦掉脸上的眼泪,把孩子抱了过来,轻轻拍着梁青梧的后背,哄着梁青梧:
“宝宝不哭,妈妈没事。”
小omega乌溜溜的眼珠里还晕着一泡泪,听到林雪赋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妈妈,片刻后止住了眼泪,伸出白嫩嫩的小爪子,抓住了自己妈妈的长发,没一会儿又咧嘴笑起来。
这副场面看着姜乞儿心都快化了,整场婚礼,除了梁玉卿和江锡安交换戒指和念誓词的时候他集中注意力看了一会儿,剩下时候他的视线大多都落在了梁青梧的身上,一直到婚礼结束,林雪赋要带着孩子走了,他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他是真的喜欢孩子。
梁凤卿看出了姜乞儿的不舍,但他没说什么。
上一世姜乞儿难产而死之后,他就彻底对孩子失去了兴趣。
他这辈子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对他来说,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至于梁氏集团日后梁玉卿和江锡安要是有了孩子,让他们的孩子继承,也是一样的。
回到家之后,梁凤卿去书房处公务,忙到深夜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了澡。
上床之后,他习惯性地搂过姜乞儿,却发现此时早就该熟睡的姜乞儿却还醒着。
“怎么还不睡?”梁凤卿慢半拍地看着怀里的姜乞儿,有些疑惑:
“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姜乞儿躺在梁凤卿的怀里,任由梁凤卿的手圈过自己的腰,仰头看着梁凤卿,片刻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梁凤卿的头发。
半年过去了,梁凤卿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失去了刚出狱是的凌厉和锋锐,加上刚洗完澡吹完头发,竟有一些居家的柔软来。
“梁凤卿”姜乞儿抚摸着梁凤卿的头发,半晌,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翻来覆去想了好久的想法:
“我们要个孩子吧。”
梁凤卿:“”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的深邃起来,凑过去,压着姜乞儿柔软的身体,亲了亲他的脸,问:
“宝贝为什么忽然想要孩子。”
“我上个月都过了二十八岁生日了,你比我还大几个月,马上都三十岁了,该要一个孩子了。”
姜乞儿任由梁凤卿亲他的腺体和锁骨,指尖绕着梁凤卿的头发,道:
“还是说你不想要?”
梁凤卿支起身体,看着姜乞儿,片刻后道:
“也不是不想要。”
他说:“你想要,就要吧。”
“什么叫我想要就要,说的好像我上赶着给你生孩子一样。”
姜乞儿又不乐意了:
“你不要就算了,我还不乐意给你生呢。”
言罢,他转过头去就想睡觉,却被梁凤卿压着肩膀转过来,轻声慢语地哄:
“我要,我当然要。”
他说:“生吧,我想要。”
姜乞儿盯着梁凤卿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看的梁凤卿意动,压着他又慢慢亲了一会儿。
这一回做的很温柔。
生\殖腔主动打开了,梁凤卿察觉到,缓缓睁开眼,看见姜乞儿眯着眼睛,额头上的汗淌下来,滴进眼睛里。
梁凤卿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彻底完成了标记。
结束之后,梁凤卿抱着姜乞儿去洗澡。
温水清洗过姜乞儿如玉一般的肌肤,梁凤卿专心给姜乞儿洗澡,忽然听见姜乞儿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声道:
“今晚之后,我可能会怀孕。”
梁凤卿的手一抖,片刻后偏过头,吻了吻姜乞儿的湿发,低声道:
“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姜乞儿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姜乞儿的回应,梁凤卿又继续手头上的动作,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手带上了些许颤抖,像是在强装镇定:
“宝宝,我们和好吧。”
“”
姜乞儿没有应声。
漫长的沉默,是死一般的寂静。
梁凤卿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姜乞儿愿意给他生孩子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怎么还能要求他和他和好是他奢求太多。
想到这里,梁凤卿垂下眼睫,用毛巾,慢慢擦干净姜乞儿的身体,准备把姜乞儿抱出浴室,吹干头发。
就在梁凤卿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听到姜乞儿的回答时,趴在梁凤卿右肩上的姜乞儿,此时却忽然动了动,在他耳边开了口。
他嗓音沙哑,带着些许细碎的哽咽,只一个字,就让梁凤卿瞬间怔住了:
“好。”
他听见他低声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第96章 圆满【完结章】 两个月后,姜乞儿……
两个月后, 姜乞儿发现自己怀孕了。
进入生殖腔成结标记的怀孕几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就算姜乞儿之前做过标记清洗手术,也抵不过他和梁凤卿天生契合的信息素匹配度, 加上梁凤卿出狱之后,两个人的房事就完全没有顾忌和防护措施, 怀孕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距离梁凤卿出狱已经快过去一年了, 一切都逐渐走上正轨。
因为姜乞儿怀孕了, 想到以后还会有孩子,所以梁凤卿便带着姜乞儿住进了更大的新家里。
新家是建在中心城的别墅小区,安保和绿化都做的很好, 梁凤卿和姜乞儿还养了一只矮脚猫,黄昏带着猫出门遛的时候,还碰巧遇到同样住在这里的崔帏之和乔云裳出来散步。
彼时的乔云裳也已经孕一月有余了,看着姜乞儿,总觉得眼熟,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和姜乞儿曾有过的一面之缘, 于是笑道:
“好巧啊, 没想到又在这里碰面了。”
姜乞儿看着乔云裳,也笑。
两个omega有着几世的缘分,成了邻居之后, 很快就又熟了起来。
乔云裳这辈子被崔帏之护的好好的, 身体健康, 怀孕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吃啥啥香,能跑能跳,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甚至都还能拍打戏。
但姜乞儿之前做过手术, 身体比上辈子差多了,孕初那段时间,孕反极其严重,孕吐的时候,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每天晚上,梁凤卿睁眼时见怀里没有人,就知道姜乞儿一定是跑到厕所去吐了。
打开厕所的灯,看着坐在马桶边呕吐的姜乞儿,梁凤卿眼神微动,片刻后走过去,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姜乞儿的后背。
姜乞儿吐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察觉到梁凤卿走过来的动静,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把:
“别过来,我刚吐完,嘴里有味道。”
梁凤卿闻言,无奈地笑:
“你怀着孕呢,宝宝,我难道会因为你刚吐完,就嫌弃你把你丢在厕所吗?”
言罢,他俯下身,把姜乞儿从地板上捞起来,抱到床上。
姜乞儿还是有点不舒服,散着头发坐在床沿,一句话也不说,白着脸,额头冷汗涔涔。
梁凤卿用纸巾擦掉他额头上的汗,随即去厨房端了一杯温水给姜乞儿漱口,随即摸了摸他的指尖,让姜乞儿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道:
“还难受吗?要不要送你去看医生?”
姜乞儿倚在他的怀里,闭眼摇了摇头,只道:“想吐。”
梁凤卿有些手足无措,闻言摸了摸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温言道:
“要不要我去泡点VC给你喝?看网上说能止吐,不知道真的假的。”
姜乞儿靠在他的胸膛上,难受的皱眉,闭眼没有吭声。
梁凤卿拿不准姜乞儿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想了想,把姜乞儿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然后又去厨房泡了一杯VC回来,小心翼翼地喂姜乞儿喝下。
也不知道这VC是真的有用,还是心作用,姜乞儿晚上果然不吐了,一觉安稳地睡到天亮。
为了保证姜乞儿的营养充足,梁凤卿雇了两个营养师,专门负责姜乞儿的一日三餐,还聘了一名司机,每天送姜乞儿上下班。
这样精心的照料让姜乞儿有些受不了,觉得梁凤卿有点小题大做,但梁凤卿却坚持如此,一反常态地和姜乞儿唱反调,姜乞儿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了。
很快,同事们就发现了姜乞儿怀孕的事情。
因为姜乞儿说过自己的丈夫之前坐过牢蹲过局子,所以同事们还以为姜乞儿的老公是什么罪大恶极或者穷困潦倒的违法青年,觉得姜乞儿的下半生多半堪忧,却没想到姜乞儿结婚怀孕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上下班有专车接送,连身上的服饰衣着质感也不断在上升,有同事试探着问姜乞儿要衣服的牌子和链接,却被姜乞儿一句“我老公让人上门给我定制的”给堵了回去。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梁雪草周岁后都能下地乱爬了,姜乞儿的同事们才知道原来姜乞儿口中那个无业的蹲过牢的老公,就是梁氏集团的董事长。
但彼时的姜乞儿才刚刚怀孕几个月,穿着一身柔软宽松的衣装,小腹微凸,一头长长的头发被夹子和发带盘在脑后,已为人妻、即将为人母的他褪去了原本对于很多事情都不上心的冷淡,开始变的愈发温柔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的多了。
有时候同事们会看见姜乞儿和梁凤卿在央音的操场上散步,日万机的梁氏集团的董事长会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姜乞儿的身上,搂着姜乞儿的腰,垂头认真地听姜乞儿说话,时不时应一句,不说话时,便对着姜乞儿笑,手里还时刻拎着姜乞儿喜欢的零食和饮料,一旦姜乞儿想吃便能及时备好,体贴又温柔。
而姜乞儿会一边抚摸着肚子,仰起头看梁凤卿,眼睛里闪着生动又欣喜的光,像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没多久,姜乞儿就休了产假,几天后,他在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
是个很健康的omega宝宝。
姜乞儿被推出产房的时候,睁眼就看见梁凤卿站在墙边,一见他出来,就迎了上来,俯下身看他,握住他的指尖,亲了亲,声音哑哑的:
“辛苦你了,老婆。”
姜乞儿看着梁凤卿发红的眼眶,片刻后摇了摇头。
梁凤卿将姜乞儿的掌心贴向自己的脸颊,片刻后又在姜乞儿的掌心落下了几个滚烫带着泪痕的吻。
“真可爱呀,”梁玉卿抱着梁雪草,看着在襁褓里睡的香甜、白白净净的小omega宝宝,一脸羡慕:
“哥,嫂子,你们怎么生的啊,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问你家江锡安去。”梁凤卿把孩子接过来,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很是不耐道:
“行了,看够了就回去,别在这里吵你嫂子休息。”
梁玉卿被自己大哥嫌弃,差点被气哭:“我不要,我就要留在这看看我的小侄子!”
眼看着兄弟俩就要吵起来,坐在病床上的姜乞儿适时开了口:
“没事。”
他笑:“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刚好让玉卿陪陪我。”
梁玉卿得了允许,冲着梁凤卿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到床边,抱住了姜乞儿的手臂,企图撒娇:
“还是嫂子对我好。”
“小心点你,你嫂子刚生完孩子,身上还有伤口,要是牵扯到了让他疼了,我剥了你的皮。”梁凤卿抱着孩子,本该是一生中最温情脉脉的时候,但看向梁玉卿的眼神还带着警告,让人不禁后背一凉:
“听见没。”
“哼,就知道哥最喜欢嫂子,都不疼我了。”梁玉卿哼哼唧唧:
“我不让嫂子疼,我哪里有这个胆子啊。”
姜乞儿听见梁玉卿半真半假的抱怨,忍不住笑,看着梁凤卿,伸出了手:
“我来抱吧。”
梁凤卿欲言又止:“可”
“没事,我抱抱他。”姜乞儿从梁凤卿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己的孩子,看着襁褓里这个柔软的小幼崽,片刻后,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梁雪草的脸颊,眼睛湿了:
“小草”
听见姜乞儿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梁玉卿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抬起头看了梁凤卿一眼,随即默默地站起身走开去。
梁凤卿坐到姜乞儿的身边,伸出手,将姜乞儿揽入怀中,吻了吻姜乞儿的额头,道:
“不哭了,老婆。”
他慢慢拍着姜乞儿的背,嗓音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
“这一回,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话里的郑重却仍旧让姜乞儿哽了一下。
片刻后,姜乞儿将脸埋进梁凤卿的怀里,滚烫的眼泪透过梁凤卿的衬衣,一路要烫到梁凤卿的心里去。
他眼睛也忍不住烫了起来,慢慢伸出手,环抱住了姜乞儿,顺带将梁雪草一同揽入了他的怀中。
怀里是他的妻、子,他抱住了他们,就像拥抱了他自己的一整个世界。
梁雪草两岁的时候,姜乞儿又怀孕了。
彼时他正在和乔云裳一起在崔帏之家的后花园喝茶,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他有些想吐,但片刻后只是强忍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拍了拍胸膛。
“怎么了?”乔云裳坐在椅子上看他,怀里抱着正在专心玩积木的崔降真:
“身体不舒服?”
“没有。”姜乞儿摇了摇头,片刻后拿出手机,想要给梁凤卿打电话,但最后,他也只是给梁凤卿发了一个消息:
“今天早一点下班,来崔家接我。”
梁凤卿回消息回的很快:
“遵命,老婆。”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那四个字,姜乞儿忍不住笑。
他仰起头,看着头顶悠悠飘过的白云,和头顶沙沙飘动的树叶,缓缓躺下,不知在想什么,只用掌心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面对好友的疑惑,罕见的沉默了。
忽然,衣角一重,姜乞儿思绪被打断,转过脸去,见梁雪草站在自己的身边,含糊不清道:
“妈妈回家。”
姜乞儿一愣,片刻后将梁雪草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笑道:
“好,回家。”
他拍着往他怀里拱的梁雪草的后背,温声道:
“我的小草儿饿了吗?”
梁雪草趴在姜乞儿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含糊着嘟囔:
“想爸爸了。”
姜乞儿拍他后背的动作慢了下来,半晌亲了亲梁雪草的眉心,将他抱了起来:
“妈妈带小草回家找爸爸。”
他站起身,乔云裳也顺势站了起来,道:
“我让管家送你回去?”
“不用。”姜乞儿抱着梁雪草,正打算回头对姜乞儿笑,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老婆。”
姜乞儿身体一僵,下意识回过头,只见梁凤卿不知何时已经赶了过来,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头发也蓬松地落下几缕至额头,正风尘仆仆地大踏步朝他走来:
“我来接你回家了。”
姜乞儿还未说话,梁雪草就已经挣扎着蹦到地面上,踉踉跄跄地朝梁凤卿跑去,小炮弹一样扑进梁凤卿的怀里,嗓音清脆,奶声奶气:
“爸爸!”
“宝贝小草,”梁凤卿顺势将梁雪草抱起来,亲了亲梁雪草的小脸蛋:“想爸爸了吗?”
“想了!”梁雪草兴奋的脸颊红扑扑的:
“我和妈妈都好想爸爸呀!”
梁凤卿闻言一怔,片刻后转过头看了姜乞儿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乞儿笑。
他单手将梁雪草抱在怀里,随即走过来,牵住了姜乞儿的手,低声道:
“走吗?”
姜乞儿点了点头。
和乔云裳告别之后,他被梁凤卿搂着腰带着往前走,一家三口的背影被黄昏夕阳拉长,渐行渐远,连声音也变的有些模糊零碎起来,只剩下梁雪草的笑声还飘散在风里,飘进了乔云裳的耳朵里。
乔云裳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出神了好久,直到崔帏之走过来,给他披上衣服,低声道:
“进屋去吧。”
“嗯。”乔云裳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崔帏之,笑道:
“走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问崔帏之,迟疑道:
“你说乞儿这一世,会幸福吗?”
“会吧。”崔帏之说:“他笑的次数比之前多了。”
乔云裳微微一怔,片刻后竟也笑了起来:
“嗯。”
他慢声细语道:“这一辈子,一定会很幸福的。”
人生百年未小半,向前向上,向圆满。
第97章 强夺弟媳 大周。 庆元……
大周。
庆元三年。
院外红梅竞相绽放, 灼灼如同烈火,兽金炉里的沉香还在沉沉燃烧着,朝鸾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落雪敲窗的声音。
没多久, 有婢女领着太医匆匆赶来,门打开的一瞬间, 有几缕飞雪灌着风从她的衣角飞溅, 如炉火内的火星一般, 滚落在地上,发出窸簌的动静。
“陛下”
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担心叹息的声响,边云鹭沉沉之间, 只能感受到有人移动了他的手臂,掀开了他的衣袖,随即将冰凉粗糙的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
是谁
是谁还来瞧他这个已然输的一败涂地的人
边云鹭意识混沌,昏沉之间勉力想要睁开眼,但却被沉重的身体压的无法动弹, 片刻后只能再度不甘地睡去。
等他再度清醒,睁开眼皮的时候, 昏黄摇晃的烛火悄然幽照着这宽阔寂冷的内殿, 窗外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不慎吹灭了一盏烛火,簌簌的风雪漏进坐在墙边打瞌睡的宫女的衣领里, 惊的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一睁眼, 却看见原本因为感染风寒而昏迷不醒的陛下正缓缓坐了起来,头发披散形容狂乱,正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
婢女春和被吓了一大跳, 赶紧从地上跪好,了一下衣衫随即猛猛磕头下拜,言语间透着慌乱和恐惧:
“陛下,奴婢不是故意要打瞌睡的,奴婢”
“春和?”
出乎婢女春和意料的是,往日性情暴戾恣睢、稍有不顺便动辄打骂杀人的陛下却缓缓说出了她的名字,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疑惑:
“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春和:“”
她有些惴惴不安,不明白这是不是边云鹭要杀她的预告,只能惶恐道:
“陛下,奴婢,奴婢服侍不周,甘愿受死。”
言罢,她又深深俯下身,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姿颤抖,如若筛糠。
边云鹭:“”
他迟疑过后,很快便镇定下来,只道:
“扶朕起来。”
春和闻言,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几步,扶着边云鹭起身。
边云鹭下床时,还略显犹疑地踩在地面上,稳稳地站了片刻,在意识到自己的腿依旧完好时,眼睛里忍不住浮上些许诧异。
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来到了铜镜之前,当看清镜子里依旧年轻、未生白发的自己时,几乎是近乎时态、不可置信地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直到确认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才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他未曾束冠,头发尚且还蓬乱地铺散着,这一笑,就好像是雄狮发怒一般,震人耳膜,春和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要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见边云鹭收了笑意,才像是反应过来,赶紧跪下,不敢说话。
边云鹭自己濒死又重生的人生大起大落之中逐渐清醒过来,心情从狂喜逐渐变成冷静。
再一次确认自己现在的腿既没有被侧刀砍断,嗓子也没有因为中剧毒变哑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春和”
他说:“三日后,是不是就是睿王殿下选妃的日子?”
睿王,是边云鹭的七弟,边云雁。
边云雁是皇帝宠妃萧淑妃所生,皇帝甚是宠爱他,甚至动过易储的念头。
不过边云鹭的生母上官皇后也不是吃素的,靠着母家强悍的背景势力以及强硬的后宫管手段,加上那些保太子派的世家老臣,生生把想要搞事的萧淑妃给按了下去。
等老周王一死,上官皇后便稳稳地扶着皇太子边云鹭登了基上了位,成了新一任的大周王。
也许是一路走来都太过于顺利,也许是有生母和舅舅撑腰,新王边云鹭行事乖张恣意,不仅在朝堂上颇有些为所欲为,甚至在私下里行迹也荒唐,甚至看中了七皇弟的新婚正妻王妃秋蕴宜,对其起了色心。
他不顾其和秋蕴宜有着十一岁的年龄差距,强行下诏下旨将秋蕴宜召入宫中,封其为兰国夫人。
他不仅强迫秋蕴宜在冬日换上胡姬外族的舞裙衣装,让秋蕴宜在内殿为他献舞;还为秋蕴宜赐春熟浴,令他入宫洗浴,自己则在一旁偷窥;甚至还按捺不住,让自己的双弟约秋蕴宜至宫外的牡丹园赏牡丹,然后又借口支开了秋蕴宜的仆从,在牡丹园的假山里就强行宠幸了秋蕴宜。
尽管秋蕴宜对他恨之入骨,但他依旧沉迷于秋蕴宜的美貌之中不可自拔,以至于忽视皇太后和舅舅的劝告,一次次罔顾人伦和礼法,不断用各种拙劣的借口将秋蕴宜召入宫中宠幸。
等秋蕴宜诞下他的孩子,水灵灵地给睿王戴上了绿帽之后,边云鹭又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将自己的亲弟媳从睿王府接了出来,封为兰贵妃,让其日夜承欢身下。
如此恶心又下作的荒唐行事,终于引起了睿王边云雁的叛逆心思。
他联合被边云鹭压迫许久的秋蕴宜,在边云鹭的饮食酒水里的下毒,让边云鹭神志不清,错杀忠良大臣;又连和外族,在边云鹭的舅舅在外征战之际,和秋蕴宜里应外合,拒不派兵支援,以至于边云鹭舅舅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
后来秋蕴宜装作柔顺归从,拿到了凤印,取得了后宫的实际统治权,没多久就把皇太后的权利架空了。
在这样的权力倾轧之下,边云鹭很快就失去了对朝堂、后宫、民心的三重统治,他中了毒,终日昏昏噩噩,神志涣散,终于在某一日,被强行压着写下了退位诏书,让边云雁即位。
而在边云雁即位之后,就开始了对边云鹭疯狂的报复了反扑。
他砍断了边云鹭的双腿,毒哑了他的嗓子,将其泡进了酒缸里,还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其实秋蕴宜生下的两个孩子,其实都不是他边云鹭的。
这样疼痛又伴随着混乱与血腥的场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得以结束,等边云鹭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再度重生回睿王边云雁即将娶秋蕴宜为王妃的前夕。
彼时的他已经二十八岁了,而秋蕴宜却才十七。
想到记忆里那一双对他充满仇恨却又带着无尽哀伤的眼睛,边云鹭不禁心中一动。
听到边云鹭提到自己的弟弟,春和虽然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醒来就要提这个,但还是老实道:
“嗯。”
春和说:“先帝驾崩之时,已经立下遗诏,将中书令之嫡双秋蕴宜赐给睿王殿下做正妻。此次选妃,不过是走个过场,从中再择一名侧妃,与秋公子一同嫁给睿王罢了。”
“那个诏书还在吗?”边云鹭问。
“在。”春和问:“奴婢这就为陛下取来。”
她很快就退下,没多久,便手捧着一卷诏书走了进来。
边云鹭打开那卷遗诏,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将秋蕴宜赐给同岁的睿王边云雁为妻,册为王妃。
“”边云鹭看着上面“温婉恭顺”四个字,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冷笑了一声,随即手一抖,那卷遗诏便顺势掉落在了炉火之中。
火舌瞬间吞没了遗诏,将边云鹭的脸颊照的金黄明亮,却掩盖不了他瞳仁中熊熊燃烧的占有欲和施虐欲。
就算再来一次,就算要重生之后,依旧要再受一遍断脚割喉之苦——
在那之前,秋蕴宜,也只能是他的兰贵妃。
第98章 绵绵 眼看着火愈烧愈旺,就要将先……
眼看着火愈烧愈旺, 就要将先王遗诏烧毁,而站在炉子旁边的边云鹭却仍旧一副漠不关心、无动于衷的模样,一旁的春和终于忍不住急了。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 就猛地上前一步,顾不上炉火烫, 伸手就将烈火里的遗诏拎了出来, 紧接着环视一周, 视线落在一旁给边云鹭擦手洗脸的铜盆上,不由的微微一顿。
水波荡漾。
清澈明净。
见状,春和几乎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 疾步上前,紧接着双手抓住铜盆,随即将盆中的水往那遗诏上一泼。
明净清澈的水珠四散,溅落几滴至边云鹭的脚边,待边云鹭的目光看去时, 原本烧着的遗诏刺啦一声冒出了青烟,很快, 完整的遗诏只剩下了半边, 边缘部分被烧的焦黑,隐隐还能闻见一股刺鼻的气味。
边云鹭:“”
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紧紧这样一个动作,就让春和吓的面如土色, 双腿微颤,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头低着不敢抬起:
“陛下”
边云鹭缓缓坐在了一旁的榻上,尽管未饰九旒,穿着常服,但身上有关帝王的威严却仍旧如同扑面而来的风潮, 沉沉压在了春和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掌心发汗:
“为什么要去捡?”
——竟然没有直接下令杀她!
边云鹭一而再再而三的“圣明”几乎要让春和感激涕零了。
她咽了咽口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握紧了指尖,在心中措好词后,才抖着嗓子道:
“陛下遗诏乃是先皇病中时所赐,当时有不少大臣在场侍疾,亲眼目睹,知晓这一份遗诏的内容和存在,若是陛下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烧了,日后史官工笔所书,怕是会给陛下安上一个不忠不孝的污名。”
边云鹭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他其实知道自己烧遗诏究竟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但他根本就不在意。
事实上在他上辈子死之前,他就没有在意过谁,行事从来只凭他的性子,倘若让他不高兴了,他只会让旁人更不高兴。
但这一烧,倒也恰好证明了,春和对他是忠心的。
上辈子在他被关起来折磨之前,春和还想偷偷救他出宫去,可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到底还没能将这件事付诸实施,救他的事情就败露了。
春和也被关了起来,据说,是被关在密室里,无人在意,活活饿死的。
边云鹭想到这里,无端对春和起了些许怜悯。
他伸出手,想要拿一颗剥好的石榴粒吃,但又怕石榴被下了毒,顾忌着,只能拿起又放下,最后只道:
“罢了。”
他说:“这份遗诏你先代朕收起来吧。”
边云鹭拍了拍手,好像那石榴真的不干净似的:“即日起,朕封你为朝鸾宫女长使,位同朝中六品官,赐腰牌,日后随侍朕左右——包括上朝。”
春和一怔:“陛下,大周未曾有封女子为女官的事例。”
“从朕这一代便有了。”边云鹭不在意:
“朕会让内务府赐你官服,日后你不必在朕面前称奴婢,称臣就好。”
春和浑身直抖,是兴奋的,扑通一声跪倒再度跪倒:
“奴婢,不,臣——多谢陛下!”
边云鹭没再看春和,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让太监进来给他换好衣裳,洗漱用过餐后,便径直去上朝去了。
他上朝的时候果然带上了春和,一旁的大臣们不明所以,不知道边云鹭是什么意思,但秉持着少一事的准则,没有开口。
有条不紊地过完朝中的大事,没多久,睿王边云雁便上前一步,拱手启奏道:
“陛下,臣弟有要事要禀告。”
一想到上辈子边云雁让人将他的双腿砍去,割去舌头毒哑泡在酒缸里的毒辣神态,再看看此刻面容白净清秀、看起来乖乖巧巧、完全无害的七皇弟,上辈子的边云鹭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副面孔,竟然会出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思绪逐渐又飘远,眼前又浮现出边云雁站在他面前,字字肯定地告诉他,秋蕴宜所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他所出的得意模样,边云鹭忍不住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料,手腕也隐隐发起抖来,许久,才镇定下来,哑声道:
“说。”
“七年前,父皇薨逝之前,曾经赐下一遗诏,将中书令之嫡双秋蕴宜赐给臣弟为正妻王妃。当时陛下认为臣弟年龄尚小,不宜保存,便暂且将其收起,未曾示众。如今臣已经及冠,适逢嫁娶之时,请求求娶中书令之嫡双秋蕴宜。”
言罢,睿王边云雁撩起衣袍跪下,重重叩首:
“臣弟求陛下成全!”
一想到此时的秋蕴宜尚且待字闺中,仍是处子,还未曾嫁给边云雁为妻,边云鹭的心中便忍不住涌起一阵狂喜。
当初他是在秋蕴宜和边云雁的大婚典礼上看中秋蕴宜,对其一见钟情,甚至在洞房花烛夜就借口把秋蕴宜宣进宫,抱着秋蕴宜好一顿告白,把人新婚夫妻俩都吓得够呛,导致他当初在假山里强占秋蕴宜的时候,秋蕴宜身上竟然还有守宫砂。
但边云鹭占有欲强,一想到这辈子秋蕴宜还没冠上七皇子妃的名头,他就差点要笑出声了。
可以这么说,就算秋蕴宜当初真的和边云雁行房了,边云鹭多半也不会在意。
毕竟,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不管秋蕴宜是臣妻、还是弟妻、人妻,在他心里,都是他的妻。
这样变\态的想法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扭曲阴暗爬行,面上却还保持着兄长一般的微笑:
“皇弟口中所言的、先皇所下的遗诏,却有此物。”
他装作记性不好:
“但是此物乃是七年前先皇所下,为兄也记不清此物放在御书房的何处了,还需要再找一找。至于皇弟几日后的选妃,也暂且搁置吧。”
言罢,他便不管边云雁欲言又止的模样,长袖一甩,任性到直接退朝了:
“朕乏了,退朝。”
边云雁:“”
他看着边云鹭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皇兄这是怎么了?
边云雁回府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才刚及冠,年纪轻,斗不过边云鹭这个老谋深算的,母亲在上一届宫斗中惨败,现在还在宫里当太妃,又给不了他什么助益,他思来想去,只能修书一份,送到中书令家中,直接写给秋蕴宜:
“绵绵,皇兄今日借口年代已久,遗诏难寻,不肯为你我赐婚,选妃也搁置,这是为何?”
一封信纸送到秋蕴宜的手中,竟令秋蕴宜素手微颤,失手折断了素日里精心打的绿梅。
他将断枝丢开,不可置信地来来回回将信纸看了几遍,确认边云鹭竟然真的没有给他和边云雁赐婚之后,陷入了短暂的震惊和不可置信里?
为什么?
自从七年前先皇给他和边云雁赐婚之后,他便成了事实上的边云雁的未婚妻。
这些年来,虽然秋蕴宜碍于双儿的身份,一直未曾亲眼见过自己的未婚夫,最多隔着屏风和信纸与边云雁交谈,但他在心底,也已经认同了自己边云雁未婚妻的身份,为了成为七皇子妃,足足做了十年的准备,此刻的他完全不敢相信,边云鹭竟然会借口记性不好,不给他赐婚?
这是什么道?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会拿糖葫芦逗他、笑意盈盈的大哥哥,虽然听父亲说过边云鹭登基这几年行事愈发荒唐,但秋蕴宜仍旧不太相信边云鹭会故意为难他,思来想去,便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想要进宫面圣,亲自见边云鹭一面。
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见到边云鹭呢?
这让秋蕴宜犯了难。
在家中坐立不安几月之后,秋蕴宜终于打听到,陛下连日感染风寒,病虽痊愈,但依旧神情恹恹,终日不展笑颜,因而梨园近日一直在加紧排练舞曲,准备在皇太后五十岁大寿上,为陛下献上红绡舞,一扫陛下愁容。
若是陛下心情好了,大概也会赐婚了吧。
思及此,秋蕴宜便找上了当今皇太后的嫡双,咸宁帝姬边云莺。
边云莺与秋蕴宜是闺中好友,在秋蕴宜的央求之下,他便带着秋蕴宜来到了梨园,秘密编排舞蹈,准备让秋蕴宜在皇太后寿宴那天献舞。
毕竟若是边云鹭看到了,一个高兴,秋蕴宜便能顺成章地提出赐婚的事情。
但秋蕴宜没有想到,他前脚进宫,后脚,边云鹭就收到消息了。
他在听说秋蕴宜主动进宫之后,差点没在朝鸾殿里笑出声来。
他上辈子做的鲁莽,情难自禁,在秋蕴宜新婚的当天晚上就把人召进了宫里表白,把比他小快要一轮的小双儿吓到哭了。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沉稳,冷静,绝对不能再冲动行事。
想到这里,边云鹭又换上不怒自威的神情,但行动到底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在秋蕴宜进了梨园的第三天,他就换了衣服,来到了梨园。
此时的秋蕴宜还完全不知情,认认真真地拿着伞,站在王莲上做红绡舞。
秋蕴宜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外搭浅绿色素绡纱衣,腕间半山水玉镯碰着素金环,发出清脆的响声,起舞款款,手中的伞四周垂下无数红色的红长带,随风飘扬,衬得他眉间一点红更加璀璨夺目,眸光似秋波婉转,如同人间最后一抹姝色,美的让人窒息。
边云鹭站在不远处,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秋蕴宜,看着阳光透过秋蕴宜随着琴声踢起的裙摆而显露的纤细白皙小腿,只觉半遮半掩,却更加拨人心弦。
边云鹭本想悄悄偷窥,并不想惊动秋蕴宜,但他一身黑衣在白天实在是有够明显,加上系冠的红缨垂下时被风扬起,不被发现都不行。
很快就有宫人跪下,高呼“参见陛下”,边云鹭才从恍然中回过神来。
而一旁的秋蕴宜却正专心沉浸于舞曲之中,突然被边云鹭的到来打断,也猝不及防地止住了动作。
王莲沾水,本就湿滑,加上在水上不好动作,秋蕴宜转身时,脚步一滑,手中的伞脱手,竟然还未等他叫出声来,便直直地朝水里栽了下去。
“秋公子!”
“蕴宜!”
在宫人和咸宁帝姬惊恐的眼神中,眼睁睁地瞧着秋蕴宜落水,边云鹭的心猛然一沉。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足尖轻点,飞身而下,随即也不顾自己万金之躯,径直跳入池水之中。
秋蕴宜不会游泳,在惊恐灌了好几口水。
凉水从四面八方灌过来,水压越往下便越坠着胸,秋蕴宜双眼刺痛,没一会儿便觉得意识恍惚了,双手也失去了挣扎的弧度。
就在他慢慢往水底沉去时,一双有力的双臂忽然裹上他的腰,一把将他的身体扶稳
是谁?
迷迷糊糊之间,秋蕴宜只能感受到有人搂着他,带着他不断朝岸上游着,最后他终于破水而出,逃脱了那令人窒息的湿冷空间。
“陛下!”
几乎是在边云鹭出水的一瞬间,就有懂眼色的宫人着急忙慌地拿来外袍披风,想要给边云鹭披上。
但边云鹭却没有给自己披上,而是抖开披风,给秋蕴宜披上了。
看着秋蕴宜双目紧闭、眉心微皱的模样,边云鹭心先是一疼,后又是一狠,叫宫人全部都低下头去,紧接着便一把扯开秋蕴宜的面纱,防止秋蕴宜窒息。
然后,边云鹭便点了秋蕴宜的穴,强行让秋蕴宜吐出水,随即又卡住秋蕴宜的下巴,凑过去稳吻住秋蕴宜的唇,一边抚摸着秋蕴宜湿透的脖颈和锁骨,一遍给秋蕴宜渡气。
他承认这样有他的私心在。
在搂秋蕴宜入怀的时候,他确实又没忍住。
他是真的很馋秋蕴宜。
尽管上辈子他都不知道在朝鸾殿的龙床上宠幸了秋蕴宜多少次,甚至还和他有过两个孩子,但他还是——
算了,边云雁说那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不过不要紧,反正不管孩子爹是谁,都姓边,都是和他姓,就当是他的吧。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边云鹭一面正打算趁机加深这个吻,一面又忽然察觉到怀中挣扎的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见秋蕴宜正瞪大一双美目,惊恐地看着自己,随即一把推开了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甩了边云鹭一巴掌。
边云鹭:“”
从皇子做到太子,从太子做到皇帝,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甩边云鹭一巴掌。
他震惊又错愕地看着咬紧牙关、脸色苍白秋蕴宜,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死之前,秋蕴宜站在自己面前,身披素白,双眸含泪,倔强地说自己从未爱过他的模样。
两者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几息之间,就让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边云鹭猛地变了脸色,瞬间方寸大乱。
他几乎是一把就掐住了秋蕴宜的脖颈,将其狠狠地钳制住,但看着秋蕴宜皱起的眉头,指尖却情不自禁地放松了,手腕在发抖,声音在发颤:
“绵绵。”
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但脸上却不是堂堂帝王被甩了一巴掌的羞愤和震怒,而是一种类似于怕失去心中所爱的惶恐,看似暴怒,却又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
“你又想惹朕生气,让朕放你走了,是不是?”
第99章 毒 边云鹭正值二十八岁的青壮年时……
边云鹭正值二十八岁的青壮年时期, 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秋蕴宜又只是一个身娇肉贵的世家嫡双,怎么可能经得起边云鹭这失控一掐, 没多久被掐的身体离地,脚尖乱蹬, 双眼发白, 摇摇欲坠。
眼看着自己的闺中好友就要被自己突然发狂的亲哥哥掐死了, 边云莺不由得有些着急,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跪在地上使劲儿晃边云鹭的衣角,带着哭腔求道:
“皇兄,皇兄您做什么呢,快点放开他这可可是蕴宜啊!”
蕴宜
蕴宜
关键时刻,被掐的欲死的秋蕴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 使劲儿拍了拍边云鹭的手腕。
看着秋蕴宜被掐的脸颊涨红、满脸痛苦的模样,边云鹭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 微微一愣, 随着他的指尖微微松开,秋蕴宜也从空中跌落坠下,摔在地上, 随即捂着脖颈, 艰难地咳嗽起来。
边云鹭:“”
他的智逐渐回笼, 充血发红的瞳孔逐渐变的清明,看着坐在地上的秋蕴宜,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查看秋蕴宜的伤势, 秋蕴宜却先一步他,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颊,不让边云鹭看见他的脸。
虽然刚才两个人亲都亲过了,但秋蕴宜却仍旧打心底里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边云鹭现状先是一怔,片刻后,彻底冷下了脸庞。
他小时候时染过风寒,因为救助不及时,染上了难愈的头痛症,一旦头痛发作而发怒时,任是谁也劝告安抚不了他,久而久之一旦边云鹭生气冷脸,在场众人边莫不噤声,连皇太后也不敢硬下口气训斥他。
见边云鹭变了脸色,就算边云莺深得边云鹭信赖,此刻也不敢作声,只能咽了咽口水,跪在地上不安的垂首,用余光见边云鹭走到秋蕴宜身边,俯身,竟然是直接将秋蕴宜抱了起来。
——皇兄他疯了?!
古代双儿需要遵守的礼法可比女子严苛多了,女子尚且能够走四方行商,但双儿可是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要见外男,也只能隔着屏风、面纱或者团扇相见,还得是在有外人亲朋在场的情况下——
边云鹭如此毫无顾忌的去抱秋蕴宜,抱自己未过门的弟媳妇,是真的没把边云雁的脸面当脸面吗?!
秋蕴宜也惊呆了。
他未戴面纱,就被边云鹭强行抱起,单薄的衣裳被水沾湿,透明地贴着手臂和肩膀,那似雪的肌肤遮的若隐若现,而如此狼狈且不堪的他,此刻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这要传出去了,他还怎么以清白之名嫁给边云雁。
思及此,他不由得奋力挣扎起来,想要边云鹭放开他:
“陛下,你放开我!”
“再乱动朕就当着梨园所有人的面要了你。”
边云鹭垂下眼眸,看着秋蕴宜,语气沉沉,听不出真假:
“你可以试试看。”
秋蕴宜:“”
他到底才是个刚过十七岁生辰的小双儿,比不过边云鹭的心机深沉,闻言不由得害怕起来,瞬间噤声,只能不情不愿地躺在边云鹭的怀里,任由对方将自己抱进了朝鸾宫里。
婢女掀起珍珠帘幕,边云鹭迈进内殿,将浑身湿透的秋蕴宜放在了贵妃榻上。
秋蕴宜第一次进皇宫内殿,紧张的浑身紧绷,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满脸局促地坐在宽大的贵妃榻上,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精致漂亮人偶似的,轻轻一捏,就能捏碎。
边云鹭看着他这幅眼珠子滴溜溜转、明明害怕却又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那点燥郁和气闷,又不自觉地如烟一般消散了下去。
他想要坐在秋蕴宜的身边,但秋蕴宜却怕极了他,他一挨过去,秋蕴宜就猛地倾斜身体,往旁边挪移开去,边云鹭要是再想靠近他,他便呲溜一声站起来,慌张地后退几步,不让边云鹭近身。
边云鹭:“”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秋蕴宜,站起身,走到秋蕴宜的身边,想要伸手碰一碰他的脸,最后却换来秋蕴宜慌张地跪下:
“陛下”
边云鹭:“”
他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秋蕴宜,片刻后方低低道:
“罢了。”
他说:“朕不碰你。”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秋蕴宜却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头死死地抵着地面,像是怕一抬起头,边云鹭就会对他做什么似的。
边云鹭见状,只好道:
“我叫小侍进来,服侍你沐浴。你换身衣服,再和朕说话吧。”
言罢,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秋蕴宜一眼,那秋蕴宜刚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视线不慎触及到他回头的动作,又飞速移开了。
边云鹭:“”
他想要叹气,最后却连气也叹不出来了,只纳闷自己生的究竟有那么可怕吗,明明在他当太子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世家贵双排队想要嫁给他的。
不过他那时候自大的很,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因为头痛症,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一直未曾娶妻纳妾。
还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孤独下去,却没想到在快要三十而立那年却遇见了快要比他小一轮的秋蕴宜,一瞬间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满脑子就是要把这个小双儿弄到手,管他究竟是谁的未婚妻。
只不过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边云鹭顺风顺水了一辈子,连皇帝都当上了,却仍旧得不到一个小双儿的心。
想到这里,边云鹭不由得摇了摇头,出了内殿。
唤人传来热水,供秋蕴宜沐浴,又让人送了新制的宫装和珠钗、花钿胭脂和首饰进去,给秋蕴宜上妆。
没一会儿,就有宫人来报,说秋蕴宜已经梳洗完了,要面见陛下。
听到秋蕴宜主动要见自己,边云鹭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搁在架子上,没再继续练字清心,随即缓步走进了内殿。
秋蕴宜背对着他。
他头上戴着流苏金双钗步摇,身上穿着粉色绣金牡丹的红色大袖衫,长长的裙摆和红色的披帛垂坠摇曳在地上,配上后背晃荡的流苏珍珠背云儿,雍容矜贵,气度无双,倒是有了几分上辈子当宠妃的模样。
上辈子,边云鹭除了皇后之位,几乎是什么都给秋蕴宜了——
这皇后之位,还是秋蕴宜自己不想要的,除此之外,秋蕴宜十几年来一直独宠,代掌凤印,甚至还得了他的允许,参与朝事,真可以算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时候边云鹭还以为秋蕴宜是不在乎后位,后来才想明白,秋蕴宜那是根本不想当他的妻——
或许在秋蕴宜心里,他一直只当自己是边云雁的妻。
想到这里,边云鹭心中又是一叹,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秋蕴宜,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秋蕴宜缓缓转过头。
他已经戴上了面纱,见边云鹭进来了,愣了愣,随即定了定神,款款下拜。
“起来吧。”
边云鹭不要太监扶,自个儿在小塌上坐下了,也没有让秋蕴宜起来,只让他跪着,以报方才的一巴掌之仇: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么?”
秋蕴宜跪在地上,心想该来的确实躲不掉,但从边云鹭刚刚叫人进来给他梳妆的态度来看,边云鹭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杀他,他还可以搏一搏,于是强装镇定道:
“陛下恕罪。”
他说:“臣方才在梨园冒犯陛下天威,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也知道?”边云鹭意味深长道:“要换做别人打朕,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里和朕说话?早就脑袋满地滚了。”
秋蕴宜:“”
他拿不准边云鹭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想杀他还是不想杀他,索性就没有说话,沉默着不吭声。
他这样,边云鹭也拿他没办法,自己喝了一口热茶后,见秋蕴宜没有主动示好的意思,想要发火,但又怕摔了杯子,水溅出来烫着秋蕴宜,只好有气无力地摆手道:
“罢了罢了。”
他说:“朕不和你一般见识。”
边云鹭道:“你走吧。”
秋蕴宜:“”
他还以为边云鹭起码会打他几个板子解气,最起码也会再故技重施再调戏他一下,却没想到那传闻里蛮不讲地暴君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之后,却只挥了挥衣袖让自己滚?
秋蕴宜没料到这个走向,下意识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边云鹭。
边云鹭其实馋盘子里那个樱桃很久了,但是他上辈子就是被秋蕴宜下了毒导致身体虚弱、神志不清的,所以重生后吃东西都很小心,又怕樱桃里有毒,所以纠结很久没有吃,翻来覆去地捏着那个樱桃,迟迟没有下嘴。
他等了一会儿,见秋蕴宜一直跪着没有走,也下意识抬起头,和秋蕴宜对上视线。
他看了看秋蕴宜,又顺着他呆滞的视线看了看手里的樱桃,半晌,他率先发起了疑问:
“你想吃?”
秋蕴宜:“”
他在点头和摇头之间只纠结了不到三秒钟,边云鹭便已经冲他伸出了手,招了招:
“过来。”
秋蕴宜犹豫几秒,听话地提起裙摆站起身,走到了边云鹭的身边。
“手伸出来。”边云鹭道。
秋蕴宜听话地摊开手,没多久,掌心里就多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
“赏你的。”边云鹭说:
“你打朕一个巴掌,朕还给了你一个樱桃,这就叫投桃报李。”
秋蕴宜:“”
他忍不住道:“这是以德报怨吧,陛下。”
边云鹭愣了愣,片刻后高冷地“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他这幅强撑的样子不再高高在上,反而无端有些滑稽和好笑,秋蕴宜紧绷的心情缓缓放松,片刻后酒窝微微陷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边云鹭缓声道:
“你笑了。”
秋蕴宜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茫然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笑了。
“你笑起来好看,朕喜欢看你笑。”边云鹭说完,忽而又有些遗憾:
“可惜你不常对朕笑,总对朕冷冰冰的。”
秋蕴宜有些不解:“可是臣才见过陛下不过寥寥几面。”
边云鹭摇了摇头,“很多面了。”
言罢,他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惆怅道:“罢了,总归强求不来,朕今生不愿意见你再哭像今日那样。”
他说:“遗诏其实在朕这里只不过被朕烧了,还剩下半截,总归不好赐婚,到时候朕会着人再修复,这些日子你且静待闺中吧。”
秋蕴宜大抵没有意料到边云鹭会这样实诚,一时间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陛下为何要烧”
他有心问下去,但又知道答案绝对不会是他能接受的了的,问到一半又止住了嘴,行为颇有些踌躇,进退两难的模样。
边云鹭看的好笑,笑到一半又笑不出来。
上辈子的苦吃的还不够多么,这辈子连樱桃都吃不了了。
唉。
边云鹭在心里叹气,但又不敢再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只道:
“回去吧。朕派人送你。”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朕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帝王金口玉言一开,秋蕴宜再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但他并未有片刻的安心,只是这样被春和送出门,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独自一人坐在内殿的边云鹭。
内殿很空旷,那九重天上、万人俯身跪拜敬仰的帝王,手里正捏着一颗樱桃,如玉一般白皙的指尖将其翻来覆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吃。
“”秋蕴宜迟疑几秒,随即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那一刻樱桃,神使鬼差之间,他竟然张开嘴,慢慢咬了一口
有些酸。
秋蕴宜正这么想着,忽然只觉舌尖刺痛,仿佛有人用刀在他口腔里搅弄了一圈。
他登时痛的两眼一黑,几乎有些站立不稳,随即手中的半颗樱桃也顺着他倒地的动作滚落在地,噗通一声,惹得周围的宫人惊呼一声,纷纷道:
“秋公子!”
内殿的边云鹭听到宫人的呼唤,赶紧丢掉樱桃跑出来。
一出门,便见秋蕴宜倒在地上,边云鹭登时面色一变,冲过去将其扶起,看着秋蕴宜嘴角溢出的黑色鲜血,吓的手腕都在颤抖,只觉说不出话,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对左右憋出一句怒吼:
“快去叫太医啊!”
第100章 毒发 “口吐鲜血,面色发白……
“口吐鲜血, 面色发白”
太医面色凝重地敲着躺在龙床上的秋蕴宜,随即用针刺破他的指尖,将其鲜血滴进特制好的溶液里, 果见溶液颜色逐渐发青发紫,显出一种不太正常的妖诡颜色来。
“”太医一见那颜色就彻底变了神情, 赶紧在秋蕴宜的手臂上施针暂缓毒性的发作, 随即撩起衣袍, 在边云鹭的脚边跪了下来。
他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在烛火中显得如同落了水一般湿,低头不敢去看边云鹭的神情, 抖索半天,才嗫喏道:
“陛下,秋公子这是中了寸心木的毒。”
“寸心木?”边云鹭原本还在紧张昏迷的秋蕴宜,抓着他的手不松,闻言, 转头却又是一怔:
“你确定是寸心木?”
上辈子,他就中过寸心木的毒。
身中此毒的人, 会随着毒性的加深而逐渐神志不清, 同时也会变的无比冷血,控制不住嗜血残暴的心情,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 甚至萌生出杀人的想法。
在边云鹭重生之前, 他就因为中了寸心木的毒, 而错杀了许多直言进谏的忠臣,导致后期他无人可以依靠,被睿王篡了权,夺了位。
他一直以为寸心木的毒是在自己仗着皇帝的身份强取豪夺秋蕴宜、将其掳进宫中后才中的, 却没想到这个毒出现的时间比这还早么?
难不成寸心木的毒,不是秋蕴宜下的?
“臣确定,就是寸心木。”太医说话间,秋蕴宜已经醒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动弹,睁眼便见余光里的边云鹭背对着坐在他的床沿,而耳边是太医胆战心惊的声音:
“陛下,此毒虽然是慢性毒,但却是无解的秋公子虽然吃的不多,但书上记载,樱桃汁液极易催动寸心木的毒性,此毒如今已迅速侵入肺腑之中,很快他便会性情大变,变的喜怒无常。同时,他三天内便会头发斑白,五天内脸颊会横生皱纹,不可逆转。”
秋蕴宜一听这话,当即便又要昏死过去。
他和边云鹭不同,当年边云鹭中了寸心木毒时,确实白了头发又老了不少,但他可是皇帝,没人敢嫌弃他,而且他那时候本来也就三十多了,他又不太看重自己的外貌,也就没多放在心上;但秋蕴宜可是个待字闺中的十七岁小双儿,还需嫁人,一听到自己会变老变丑,秋蕴宜当即慌了。
他不顾手臂上还在施针,挣扎着爬起来,抓着边云鹭的袖子,哭求道:
“陛下您救救臣,救救”
他一激动,毒发便更快,虽然有太医施针,但还是没说几句就哽住了,嘴角又开始淌下血来。
边云鹭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他,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随即低声安慰道:
“莫怕莫怕,有朕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秋蕴宜被血呛的说不出话,被边云鹭拭去嘴角淌出的血时,只能用圆润带泪的眼睛瞧着边云鹭,瞧的边云鹭心软软的。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抚摸秋蕴宜的脸颊,但看着秋蕴宜逐渐染上恐惧的颤抖瞳仁,最后也只是微微顿住,缓缓收回了指尖,放下了:
“你先好好休息。”
他用苍白的承诺来安抚慌张的秋蕴宜:“朕会想办法的。”
秋蕴宜只能被扶着躺下休息。
和太医再三询问过没有解毒的方法之后,边云鹭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一方面是在烦如何查出下毒的凶手,一方面是烦如何解毒。
虽然他当初给秋蕴宜樱桃并不是为了试探他毒死他,同时也不知道那樱桃里到底有没有毒,但秋蕴宜中毒确实是因为他,他不可能把他丢在一边不管。
但连太医都对寸心木的毒束手无策,他又能怎么办?
他自己上辈子中寸心木的时候,都没得治。
就在边云鹭冥思苦想就秋蕴宜的方法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秋蕴宜情绪不够稳定,加速了他的毒发,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秋蕴宜的头发就开始快速变白了。
那时的边云鹭还在御书房面对秋蕴宜父亲委婉的“要人”,结果刚将人打发走,就听见春和来报,说秋公子午睡醒来发现自己头发白了之后,发了好大的火,发完火后把殿内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又一个人躲到穿上哭了。
边云鹭怕他哭出事情,赶紧回到朝鸾殿,一进去就发现四处狼藉,连他最喜欢的粉荷汝窑花瓶都被丢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边云鹭不由得心疼的直抽抽。
但他第一反应还是去安慰秋蕴宜。
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帏,视线所及,是长可及腰、铺散在被子上的白发,秋蕴宜抱着小腿,头抵在膝盖上,将自己缩在墙角,不愿意见人。
边云鹭见状,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道:
“绵绵”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小名,秋蕴宜忍不住一抖,随即将自己的身体往墙角里缩了缩,死死把头埋着,不愿意抬起。
“”见状,边云鹭放下床帏,随即故意抬高声音,对周围服侍的人道:
“都下去吧,这里有朕在就好。”
服侍的婢女和太监们对视一眼,随即听话地下去了。
见人都退出了内殿,守在了外边,边云鹭才重新掀起床帏,再度低声唤道:“出来吧绵绵,你一个人憋着,会出事的。”
言罢,他手伸过去,轻轻碰了碰秋蕴宜。
秋蕴宜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床帏被掀起的时候,日光从外面投进来,将他曲起时白皙纤细的小腿照的一览无余。
似乎是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秋蕴宜下意识抬起头,眼泪婆娑地看着边云鹭。
头发确实白了,但是皱纹还没有长出来,脸颊白皙光滑紧致,依旧标志漂亮的紧。
边云鹭抓着他的手,轻轻松松就把他拽过来,随即又强行把秋蕴宜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秋蕴宜才刚过十七岁生日,还没怎么长开,而边云鹭已经二十八了,还是个成熟的男人,秋蕴宜往他身上一坐,就像是个大号的人偶娃娃一样。
“陛下,不可”
秋蕴宜第一次坐男人的大腿,早就羞红了脸,伸手推了推边云鹭的胸膛,却被边云鹭反手捉住指尖,亲了亲:
“绵绵还是很漂亮。”
饶是听了边云雁写的不少夸他外貌的酸诗,但听见边云鹭这样直白浅显的夸赞,秋蕴宜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坐在边云鹭的大腿上所以乱了心神,还是说被那一个指尖吻打乱了思绪,心脏骤然怦怦跳起来,连挣扎都忘记了,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边云鹭。
瞧着边云鹭温和的视线,他才缓缓眨了眨眼睛,心中对皇权的畏惧少了些许,忽而有些委屈了:
“陛下,都怪您”
“怪我?”边云鹭一愣:“因为那颗樱桃么?”
“”秋蕴宜不说话,就这样瞧着边云鹭,但眼神却分明是控诉的。
“好了,朕保证会治好你。”
边云鹭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相信朕,好么?”
“陛下上次也这么说的,可现在臣的头发都白了,都嫁不出去了。”
秋蕴宜眼泪汪汪地看着边云鹭:“陛下骗人。”
“你”边云鹭被秋蕴宜气笑,“你说朕骗人?你知不知道要是换一个人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死也会挨板子?”
“那陛下赐死臣吧。”秋蕴宜变丑了,人也心灰意冷了:
“臣这个样子,也无颜面见睿王殿下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睿王?”边云鹭沉下脸:
“他就这么好?”
他捉住秋蕴宜的手,将他拉近自己,强硬道:
“若是你嫁不出去,嫁给朕不行?何必这样灰心丧气?”
“这怎么能行?”秋蕴宜是大家闺秀,思想刻板,认死,“先帝已经下了遗诏,让臣嫁给睿王殿下”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陛下比臣年长十一岁,再多长个三四岁,都可以当臣的爹了,臣怎能嫁给陛下呢?”
一听到自己的年纪再长个三四岁都能当秋蕴宜的爹,边云鹭都快被秋蕴宜气晕了,铁青着脸看着秋蕴宜,不说话。
秋蕴宜被边云鹭的表情吓的一缩脑袋,坐在他大腿上,不敢吱声了。
打又舍不得打,骂又舍不得骂,边云鹭只能自己生闷气,生完气后还要哄着秋蕴宜喝药吃饭,好不窝囊。
眼看着秋蕴宜睡熟之后,天色已经暗了。
边云鹭坐在秋蕴宜的床边,借着秋蕴宜没有知觉,开始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秋蕴宜。
没多久,秋蕴宜的眼角和唇边开始逐渐显露出皱纹来,连眼窝也深了不少。
边云鹭知道,这是寸心木毒在起效了。
等明早,秋蕴宜醒来,将会面对比这还要惨烈的景象。
思及此,边云鹭看向秋蕴宜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怜惜。
也许他对秋蕴宜一开始是见色起意,但将他带进宫中之后,他也曾发誓,要一辈子疼爱这个小双儿,不让他受委屈,哪怕他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轻轻地在秋蕴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怕惊扰到对方,又一触即分,很快又退开。
边云鹭起身过后,又缓缓放下床帏,吩咐人看护好秋蕴宜,别让他醒来之后看到镜子,叮嘱完后,才去了外殿。
他着人唤来了国师。
国师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生的雌雄莫辩,虽然眉心也长了一颗红痣,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而非双儿。
他外罩白色素纱袍,衣摆轻飘随风扬起,内穿沉稳的黑色内衫,腰配黑白双鱼岫玉佩,头戴透青簪,簪子双侧的宽白色发带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缓缓垂至肩头,脸上是近乎菩萨般的悲悯和淡然。
他缓步行至边云鹭面前,拱手行礼,并不下跪:
“陛下,您唤我。”
“来了,坐。”待黎时微坐下之后,边云鹭开了口:
“朕”
“陛下是来问臣,能否能救那个小双儿?”
黎时微语气淡淡:
“臣以为,不可。”
“为什么?”还没说明来意就被看透驳回,边云鹭觉得没面子,
“此人之毒因朕而起,朕难道不该想办法救他?”
“祸水误国。”黎时微转过头,一青一紫的阴阳眼在烛火的阴沉下显得更明显,还有点吓人:
“陛下难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他这句话没有细展开来说,但深邃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好似他已经算到了边云鹭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边云鹭看着黎时微的眼睛,片刻后又轻轻落下视线,心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生的如此恐怖,他作为皇帝都不敢细看:
“若朕偏要救他呢?”
黎时微盯着边云鹭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道:
“若陛下执意要救,臣这里倒也有一法。”
“什么办法可以解毒?”边云鹭迫不及待地问。
“寸心木之毒不能解,”黎时微皱眉:
“但是可以转移。”
边云鹭一愣:“转移?”
“是的。”黎时微点头:“须得受转移之人真心愿意接受寸心木的毒,才能将此毒从秋公子身上移除。”
边云鹭正想问是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转移,忽然听见内殿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有水杯打碎的声音。
边云鹭心中一紧,顾不上问话,赶紧站起身,转身朝内殿走去。
伴随着侍女掀起珠帘,边云鹭匆匆跨入殿内,入眼便是秋蕴宜站在桌边,而他的脚下,则是摔碎的茶杯和一滩水。
他瞪大的瞳仁里盛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恐惧,片刻后又扑到被蒙上的梳妆镜面前,一把掀开遮挡的布,猝不及防地直面了自己衰老的容颜。
秋蕴宜显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直到摸到了满脸层叠的皱褶,他才崩溃地哭出了声,捂着脸,不肯抬起头来。
“都下去吧。”
边云鹭定了定神,吩咐完后,刚想让秋蕴宜小心不要踩到碎瓷片,站在铜镜前的秋蕴宜便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边云鹭。
边云鹭也看着他,片刻后才道:
“绵绵,朕在这里呢,别怕。”
一句话,就让秋蕴宜彻底失控。
他提裙跑过来,扑进边云鹭的怀里,冲击力撞得边云鹭也不得不后退几步。
秋蕴宜哭的时候浑身颤抖,身体还不断往下滑,逼的边云鹭只能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坐在地上:
“陛下,臣的脸,毁了”
秋蕴宜最后还是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
“臣不该吃那半颗樱桃的”
“是朕不好,不该给绵绵吃樱桃的。”边云鹭搂着他,轻轻拍着伏在他身上哭的秋蕴宜,只觉薄纱之下的肩脊仍旧柔软细腻。
奇怪,秋蕴宜此刻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大,他却仍旧能对他起怜惜疼爱之情,难不成他是有什么恋老癖么?
正这么想着,就在边云鹭的思绪飘远之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来报,说是睿王边云雁来了。
“七殿下来了?”
秋蕴宜闻言一怔,惊喜过后,又是一阵慌乱。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做好见边云雁的准备。
他怎么能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展露如此丑陋的模样。
思及此,秋蕴宜忍不住扯了扯边云鹭的衣角,眼泪汪汪道:
“陛下,帮臣”
“想见他?”边云鹭语气有点酸。
秋蕴宜摇了摇头。
听到秋蕴宜说不想见边云雁,边云鹭的心这才舒服了不少。
他把秋蕴宜从地上打横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龙床之上,随即放下床帏,遮住了秋蕴宜的面容,随即才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
没多久,边云雁被人从外面引了进来。
他行礼后抬头,见边云鹭神情淡然,举止之间并未透露出深思混乱的痕迹,容貌也依旧年轻如故,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迟疑。
但这样的迟疑很快被他妥帖藏起,只道:
“皇兄,臣弟听说秋大人说,臣的未婚妻近日都在宫中,不知他现在何处,臣弟想先带他回家,以免秋夫人心焦。”
边云雁顿了顿,又道:“何况臣的未婚妻在宫中久居,到时候宫内外流言纷纷,也有损皇兄与臣未婚妻的清誉。”
听到边云雁是来带走他的,床帏后藏得秋蕴宜又是感动又是欣喜,之后便是愧疚。
感动欣喜的是自己的未婚夫还念着他,想带他走,愧疚的是他容貌已毁,怎么配做七皇子妃
正暗自神伤之际,秋蕴宜又忽然听边云鹭开了口。
只听这位年轻帝王音色低沉,嗓音淡淡,道:
“绵绵确实是在宫内。”
他顿了顿,迎上边云雁的眼神,瞳仁里已经浮上了淡淡的戏谑和挑衅:
“只不过,他现在正裸着双腿、穿着睡裙,正在朕的龙床上等着朕老七,你现在还有胆子把他从朕身边带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