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宁宁好难受,班长抱抱就……
他太委屈了, 他委屈得简直要爆炸!
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好像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又变成了他?!
总是要他让着他哥、让着他哥,打从记事起他就事事都要让着他哥。
别人家都是大的让着小的,他家是反过来的不说, 他这个小的都这么让着他哥了, 他哥还处处欺负他!
完了他还得加倍让着他哥!不然就是他不懂事儿!
他好委屈!他有一肚子委屈!
可有委屈不能发,有冤不能诉,他就只能实在受不了了偷偷在日记里倾诉一下。
现在好嘛,连在日记里倾诉一下都不行了,成了他不懂事儿、都是他的错!
他不明白, 他究竟哪里错了?究竟错在哪儿了?
如果没有他哥成天欺负他给他气受、动辄无缘无故的就上来对他一通狂轰滥炸, 他会委屈到在日记里倾诉吗?
妈妈不去追究他哥这个罪魁, 不去劝他哥对他好一点、不要对他那么坏, 反而一味地来镇压他、来捂他的嘴, 他连在日记里倾诉一下委屈都不行了!
还说他在日记里写他哥不好,是在外人跟前丢他哥的人,对他哥名声不好,这么做是在伤害他们兄弟俩的感情, 可他哥日常对他非打即骂的, 给他带来的伤害那么多那么多,难道就不是在伤兄弟俩感情了吗?
妈妈只知道要求他维护他哥的面子跟感受,可他哥每一次肆无忌惮伤害他的时候,可有顾及过他的感受?
而且他写进日记里面去就只是为了倾诉委屈!他的委屈憋闷无处可诉,只能写进日记里面去,为什么这就成了大罪了?为什么要给他扣上这么多罪名?
妈妈的话真的让他无比无比憋屈,他觉得妈妈在冤枉他,在给他扣莫须有的罪名。
妈妈就是不肯追究始作俑者,只一味要求他这个受害者对他哥各种谦让迁就解原谅, 但凡说他哥半点不好,就是害他哥在外面丢人、就是伤害兄弟感情、就是害他们全家丢人!
反而一切都成了他的错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制造麻烦惹麻烦的人!
他哥成天抱怨妈妈偏心他这个小的,说妈妈偏心他都偏心得没边儿了,周宇宁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呵,瞎扯!妈妈明明也偏心他哥!
从小到大万事都要求他让着他哥,他哥欺负他,他去找妈妈主持公道,明明是他哥做错、他哥欺负人,但妈妈总是轻飘飘地各打五十大板,总是以让他咽下所有委屈的方式来息事宁人,来让他爸跟他哥满意。
背后安抚他时,妈妈也总是跟他说,要他多让着他哥,要他乖一点,要他忍气吞声……
那些都不说了,都不说了,反正他从来都知道的,在这个家里,想要硬刚他爸跟他哥、想要反抗那俩人的霸权,那是绝无可能的,他永远只有被霸权者欺负欺压的份。
这些他都早知道的,他知道大丈夫得能屈能伸,很多时候就是得低头,让他狠狠受伤的是今天妈妈的态度!
从前周宇宁一直以为,他的这些忍气吞声,妈妈是知道的,是解的。
让他咽下所有委屈来息事宁人、来让他爸跟他哥满意,只是出于战略需要,只是一种策略,妈妈是故意当着那俩人的面儿说他不对都是他的错,但她心里清楚错的不是他,错的是那对蛮不讲的父子档。
只是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和平和睦,形势比人强嘛不得不低头,妈妈才故意说是他的错,但他的委屈妈妈是知道的,背地里是站在他这边的。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以为妈妈一直知道并解他的委屈,可其实她是不解的!
周宇宁忽然就觉得头上被砸了重重一锤、心上中了狠狠一箭似的,他好傻,他被骗了!原来一切都不是战略不是策略,妈妈不觉得他的那些委屈是委屈,还认为是他不懂事儿!
日记这事儿,妈妈再一次站在了他哥那边,这次可没有什么当着他哥的面儿粉饰太平打配合权宜之计,这次他是听明白了,她是真的觉得所有错都在他!
最该追究的人,三言两语轻轻带过,炮火却集中轰向他,认为不肯包容迁就、不肯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屈从的他,罪大恶极。
又是怪他说他哥坏话了、又是怪他不念他哥的好了,他就不明白了,他哥小时候给他留冰棍儿这一件事,妈妈跟他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年,一跟他哥有矛盾,妈妈就搬出留冰棍儿这事儿。
因为小时候他哥给他留过冰棍儿,所以他哥对他再不好都是好,他哥打他骂他一千次一万次也都是对他好,就因为小时候给他留了冰棍儿?
这不对!周宇宁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他就是知道不对!
就好像……就好像电视剧里演的,一个人对别人有恩过一次,然后他就可以因为别人欠他这个恩情,可着劲儿地成天打骂虐待那个人、一心情不好就打骂虐待那个人、对那个人为非作歹了吗?
这肯定是不对的啊!
谁家好人会这样干?
有错的是他哥!是妈妈不分青红皂白!
而且他说的明明是他哥老对他发脾气、老拿他出邪乎气让他很难受很难受这件事,为什么妈妈老是要转移话题,老是要扯上别的不相干的呢?
还老是拿大道压人!
呼!周宇宁深深呼出了一口郁气,他终于清楚是哪里让他这么憋屈、憋屈得五脏六腑都不对劲儿、憋屈得他要吐血了!
还有,末了,妈妈又再次拿出那套跟他说了八百遍的话,来说教他逼迫他,希望他能懂事一些。
从前每次她这样跟他说的时候,他心里都觉得好自责好内疚喔,觉得自己是个坏小孩儿,他爸跟他哥已经那样不懂事儿、那样惹妈妈生气了,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不惹妈妈生气的乖小孩儿,可他居然也不懂事儿了、也让妈妈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坏好坏!
可是今天这次日记事件,妈妈又这样说他,他却觉得好生气、好愤怒、好委屈!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听她话、乖巧又懂事儿的小孩儿了,从来不惹她生气,为什么还要说他错?为什么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不懂事儿?
是不是他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木偶,别人怎么骂怎么打也不会委屈不会伤心的木偶,因为不会感到委屈和伤心,自然也就不会流露出委屈和伤心、不用倾诉委屈和伤心,是不是只有变成那样,他才是妈妈眼里懂事儿听话的小孩儿?
他爸跟他哥可以随意的发脾气,随意的迁怒人,随意的把别人当作出气筒来宣泄他们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他们那样坏都可以,他非但不可以,他要乖乖当他们的出气筒,还必须得是由着他们呼来喝去打来骂去也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出气筒,这难道是公平的吗?
他不会去跟他爸跟他哥讲这个,他知道讲不过,因为他们根本不讲。
只要妈妈知道他的委屈、解他的委屈,这就够了。
可现在问题是,妈妈不解,妈妈也帮着他爸跟他哥!
妈妈站到了霸权者那边,对他这个受害者施压呐!
帮着霸权者一起朝他施压!
周宇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恸,他觉得他好像被妈妈背叛了,被妈妈丢弃了。
他在这个家里再无盟友了,是彻底孤立无援的了,没有一个人帮他,没有一个人站他,他们所有人都合起伙来欺负他、合起伙来压迫他一个!
周宇宁一个人走在渐渐黑下来的夜路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这一刻的他太伤心了,太伤心了,妈妈的投敌背叛,妈妈朝他爸跟他哥阵营的彻底倒戈,妈妈对他的批评谴责,比他爸跟他哥联手打骂他一百次还要令他伤心欲绝。
他在这个家里,是彻底孤立无援的了。
好像一下子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他腹背受敌,无人可依无人可靠,他只有他自己,只剩下他自己,连妈妈也不要他了……
周宇宁忽然就觉得悲从中来,悲伤太沉重太沉重了,好像地狱里好大一块寒冰块儿兜头朝着他砸、好像四面八方的玄铁锁链猛地朝他身上缠,太沉重了太沉重了,沉重得几乎压得他迈不动腿走不动路。
他忽然就不想回家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那个家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是那沆瀣一气的一家三口的家,不是他的家。
他没有家了,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要他,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了。
周宇宁一下子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上小声地呜呜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恸,他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伤心小狗!
忽然好想班长啊,周宇宁在泪眼婆娑中失声喃喃。
忽然好想班长啊,好想见一见班长。
去班长家吧!周宇宁腾一下站了起来,对,去班长家,不回家了去班长家,我要去找班长!
只要见着班长我就会好了,周宇宁好像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啊,只要见着班长他就会好了!
宁宁好难受好难受啊,班长抱抱就会好了!
嗯!去找班长找班长,他用力抹了把眼泪,转身就朝着班长家的方向飞跑而去。
第42章 第 42 章 小猫儿,喝旺仔牛奶啦……
“班长你继续练你的琴, 不用管我,我自己呆会儿就好了。”
周宇宁趴在班长家客厅的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无精打采的, 像只疲惫极了的病猫儿。
“你吃晚饭了吗?”程砚初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不提还好, 一提“晚饭”两个字,周宇宁的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被他怪难为情地啪叽一下捂住了。
程砚初扑哧一笑,“正好还剩了很多炸的带鱼,饭也有呢, 等着我给你热去, 很快就能吃了。”
他拿了一瓶常温的旺仔牛奶, 打开了放在周宇宁小脸旁边, “小猫儿, 喝旺仔牛奶啦。”
周宇宁抬起恹恹的小脸,就对上了旺仔牛奶罐子上正对着他开怀大笑的小人儿脸。
“先喝这个垫一垫,饭很快就好。”说着,程砚初旋风似的卷进厨房了。
周宇宁趴在那里跟开怀大笑的小人儿脸对视了两秒, 终于没能抵抗住牛奶甜香的诱惑, 抱起旺仔牛奶喝了一口,真甜啊。
一口甜到了人心窝里。
他舔了舔唇,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程砚初从厨房探头往外瞧,就看见周宇宁小猫儿喝奶似的抱着旺仔牛奶在那里喝呢,他嘴角悄悄地弯了弯。
一罐旺仔牛奶还没喝完呢,程砚初就喊他吃饭啦。
“这么快就好啦?”周宇宁抱着旺仔牛奶,蹬蹬蹬跑去饭厅。
“微波炉热得快,叮一下就好了。”程砚初戴着一双大大的胖乎乎的隔热手套, 把热好的米饭和带鱼端到饭桌上,瞅见周宇宁手里还抱着那罐旺仔牛奶呢,他眉头一挑,“还没喝完呢?”
“嗯呢。”周宇宁两手抱着,珍惜地摩挲着旺仔牛奶罐,这么好喝的旺仔牛奶,他可舍不得那么快喝掉,得慢慢慢慢地喝才行啊。
“这你就傻了不是?旺仔牛奶可不能慢慢喝,得快快地喝!”
“唔?”周宇宁一脸真诚的懵懂。
“你要向我堂弟们学习,”程砚初陪着他在旁边坐下,下巴朝旺仔牛奶点了点,“他们来我家的时候,那可是喝得嗖嗖快,一罐眨眼就没,然后接着开下一罐、下下一罐。”
“所以你懂了吧?越是爱喝的东西,越要快快地喝,喝光了才有下一罐啊。”
“像你这样守着一罐舍不得喝,一罐喝一晚上,别人都喝三四罐了,你还只喝着这一罐,那不是亏大发了吗,”程砚初朝他眨巴眨巴眼,“你说你是不是小傻瓜?”
周宇宁终于扑哧笑了出来,又说:“班长才是小傻瓜!”
“嗯?”
“你教别人怎么多多喝掉你的旺仔牛奶,”周宇宁漂亮的猫儿眼瞅着他笑,“还不是小傻瓜吗?”
“你又不是别人。”程砚初也笑了起来,手里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了一罐旺仔牛奶,放在周宇宁手边,“我就乐意你多喝,你喝得越多我越高兴。快吃饭吧!”
一顿奶足饭饱后,周宇宁的元气终于回来了大半,抢着洗了碗筷之后,周宇宁挺着吃得滚圆滚圆的小肚皮,溜溜达达地出来客厅,绕着客厅一圈圈地散步消食。
“哈!我现在好像那个书里头欧洲古代的公爵小姐喔!”周宇宁神气活现地说。
“哈?”程砚初被他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又一下勾起了兴趣,笑吟吟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吃完饭,”周宇宁指了指自己,又环顾了一周宽敞的客厅,“就是这样在客厅里散步的!”
“吃完饭在客厅里散步?”程砚初挑起了眉,这是什么爱好?
“他们为什么不去外面散步?”
“外面在下雨呀!”周宇宁啪嗒啪嗒跑过来,凑到他面前,眼睛晶晶亮地跟他说,“不下雨的时候,他们是在外面散步的,在好大好大的庄园里散步,那些庄园都老美啦。”
“有好漂亮好漂亮的城堡,”周宇宁手舞足蹈地跟他形容,“有连绵不绝的山林,有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还有好多花花草草。”
他掰着手指头数啊数,“有郁金香啊、薰衣草啊、紫罗兰啊,有的庄园里还有大大的风车呐,可漂亮啦!”
“清晨的时候,黄昏的时候,他们都爱去这么美的庄园里散步,可浪漫啦。”
“但是碰上雨天,外面下着雨的时候,他们吃完饭,就只能在屋子里散步了。”
周宇宁伸手一挽程砚初的胳膊,“就两位美丽的小姐手挽着手这样,一圈一圈地在客厅里散步。”
“边散步边聊天,吃完饭就走过来说,我可以邀请你散个步吗?然后两个女孩子就在客厅里逛起来了!”周宇宁又笑了起来,“你说好玩不好玩!”
“不过她们的客厅也很大很漂亮就是了,有那个高高的穹顶,”周宇宁拿手比划着,“还有好些油画雕塑什么的。那么复古漂亮的屋子要是邀请我去散步,我也乐意去的。”
程砚初配合地点头,表示他也乐意去,又一脸崇拜地问他:“你这又是从哪本外国名著上看来的?还是电影里看来的?你看的书也太多了!”
古今中外的,周宇宁他都看!
因为经常聊着聊着跟不上周宇宁的话题——周宇宁看的书他没看过,说的书里人物他都不知道,比如周宇宁那次说起《小王子》,他都不知道《小王子》是什么,后来周宇宁又聊起《红楼梦》,他对里头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更是傻傻分不清楚!
为了能跟周宇宁有共同话题、聊什么他都能跟得上,为了能让周宇宁一直乐意找他说话儿,程砚初已经一再跟着紧急更新他的课外书单,恶补了周宇宁爱看的《小王子》跟《红楼梦》等等好些书。
但这么马不停蹄地紧着追,还是追不上呢,周宇宁他看书看得也太快了,这一竿子又从国内跑到国外去了!
现在他必须要知道,周宇宁的“新宠”——这本外国名著或电影叫啥名!
“叫什么来着?”周宇宁一休式地挠了挠脑袋,“叫什么什么庄园,跟《傲慢与偏见》一个作者来的。”
是那天周末趁着人多跑人家书店去看的,随手拿起的这本,发现女主角范妮跟他自己有一丢丢像,就一下子看进去了。
可惜不好意思在人家书店看太久,没来得及看多少呢。
“讲什么的?”程砚初好奇问他。
“就是女主角范妮因为家里贫困,从十岁起就寄养在富裕的姨妈家里。姨妈家除了温和善良的二表哥对她好,会经常关心她安慰她,其他人对她都不怎么好,她一直寄人篱下。”
“那有点儿像《简爱》?”
周宇宁点头,“但比《简爱》看着要开心。”
《简爱》看得他实在是太难过太难过了,简比范妮更像他,老是欺负简的舅妈和坏表哥们太可恶了,就像他爸他哥一样可恶。
注意到周宇宁的语气有些变低落,程砚初后悔自己提起《简爱》了。
“是不是你爸你哥又冲你发邪火了?”
周宇宁进门时像只受伤的小狗一下扑进他怀里,看着别提让人多心疼了,八成又是那对父子不做人欺负周宇宁了!
周宇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猫儿似的趴回桌子上了。
他被他妈妈弄得太伤心了,心都要碎掉了,此刻连说起这件事都觉得伤心欲绝,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没有力气说任何事。
反正今天跟他妈妈吵架,也是由他爸他哥引起的,不算让他们背锅。
程砚初看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反正他如果想要找人倾诉的话,他随时会献出一对耳朵倾听的。
“对了,你想没想过上初中之后住外面?”程砚初说,“住校或者在校外租房住,好过要经常受你爸你哥的邪乎气。”
他爸他哥脾气实在太坏了,减少跟他们的接触,周宇宁也能少受一些荼毒。
不然老是这样下去,他担心对周宇宁的伤害会太大了,哪个小孩儿能受得了长期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再无坚不摧的人也要被逼出毛病的。
住校吗?周宇宁眼睛亮了一下,那确实能远离他爸跟他哥诶。
他住到外面去,就不用天天受他们的气啦。
他们想冲他发脾气,也抓不着他呢!
但再一想,周宇宁又很快蔫下来了。
住外面要花钱啊,要额外掏一笔住宿费呢,他爸妈不可能同意他住外面的。
“我爸我哥老是对我很坏很坏,也不只是因为他们脾气坏。”周宇宁声音闷闷的。
要只是因为脾气坏、脾气上来控制不住,那他们怎么不对别人家小孩儿坏呢?
逢年过节的亲戚家来往串门,可没少碰见调皮捣蛋爱闯祸不听话的熊孩子们,在那儿横冲直撞吱哇儿地大喊大叫!
那简直闹腾得不行,个顶个的都是惹事精,谁像他这样老实乖巧安分守己了?
他们那样闹腾那样惹是生非,可咋没看见过他爸他哥对人家瞪眼对人家怒吼对人家连踢带踹的呢?那些时候他们脾气就控制得住了?
“他们就是讨厌我。”周宇宁闷声道。
打小他爸就不喜欢他,说他哪哪都不像他爸,见人就哭、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净给他丢人现眼。还老说他是个蠢货窝囊废,每天说每天说,一直骂一直骂。
他哥就不一样了,处处都像他爸,青出于蓝的聪明伶俐,他爸提起大儿子就是满脸的骄傲自豪。
他哥小时候带出去,人人都夸,给大人面上很是增光,不像他,他确实好笨的,不会说话,有时候也听不明白别人说话。
他爸老说,他都笨得灵分!他这样的窝囊废就是去街上要饭都要不来!
他爸不只一次说,将来他家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就指望他哥了。
“你才不笨,你聪明着呢!”程砚初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以后就是班长的老婆了……
“你才不笨, 你聪明着呢!”程砚初急了,“你要是不聪明,怎么可能想得出做得出那么酷的娃屋跟玩偶之家?也梳不出那么好看多变的娃娃发型, 缝不出那么多那么好看的娃娃衣服!”
“你要是不聪明, 怎么可能见过几眼的东西随手就能画出来?你画的柯南四驱兄弟美少女战士,光看看动画片你就画出来了。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画画不用照着东西画的!这么厉害,你还说自己不聪明?”
“你的聪明只是没有摆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庸人发现不了你的聪明而已。”
周宇宁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 羞涩地抿着唇笑, 又连连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在玩娃娃啊画画啊这些上头可聪明了, 只是一涉及到与人交接的场合, 他就笨得要命。
“我好怕去老师办公室、去医院、去诊所啊那些地方, ”周宇宁跟班长说,“我好怕跟他们说话。一去了那些地方,我也听不懂他们说话了。”
就跟常常听不懂他爸说话一样,只要对方凶凶地跟他讲话、朝他散发那种可怕的慑人气场, 那么对方说的那些话就像从他左耳进马上又从右耳出了, 明明好像每个字他都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见。
他也说不清楚,就好像下意识地就呆住了、怔住了、脑子不转了,变成了只呆头鹅,甭管对方说的什么,好像过耳就忘,一概听不懂也记不住。
“我也害怕一个人去小餐馆什么的,菜市场我也不敢一个人去,”周宇宁怂唧唧地说, “那些叔叔阿姨嗓门好大!有时候好凶的!”
“有时明明是他们给我拿错了东西,我说不对,拿错了,他们还怪我说错了,要么就怪我说得不清楚,就是不承认他们听错了呢。”
“幸好后来我家开小卖店了,很多东西都不用出去买。”
不然他要天天被他哥支使出去买这买那,避免不了的要跟有些不讲道又凶凶的大人打交道、要受那些大人的气。万一东西没买对,回来又要受他哥的气,那他更加苦不堪言了。
也幸好他家开了小卖店,他经常帮卖货嘛,好歹锻炼得胆子比小时候大多了,没那么怕人了,但他还是不喜与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脾气坏、老喜欢吼人凶人欺负人的人。
“哎,我反正一想到要跟那些人打交道就好烦呀,就一个头两个大。”
“我可能天生的就不喜欢跟人来往,不喜欢跟人说话,我妈说我生下来就这样,小时候都不敢把我抱出去,一抱出去见了生人我就哇哇大哭,哭得上不来气要撅过去那种!”
他好像天性里对人类社会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胆怯与畏惧,生下来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宝宝时期呢就十分抗拒与人接触,见个生人就哇哇哭,更别说让人随便抱了,给他拍满月照周岁照也哇哇哭,哭得水漫金山一样,大家都说没见过他这样的……
这么奇怪的小孩儿。
所以他从小就一个人呆家里,不出去,就坐炕上摆娃娃玩儿。
然后亲戚们就经常说他是不是有自闭症,还有说他是男版的林黛玉,跟林黛玉一样孤僻不搭人。
“其实他们说错啦,我不像林黛玉,我明明是迎春啊。”周宇宁说。
说他像林黛玉,那实在是冤枉了林黛玉。
“黛玉才不孤僻呢,她跟大观园里的姐妹们关系好着呢。你看她跟宝玉宝钗湘云探春她们玩儿的时候,她们每次一大帮人作诗吃螃蟹吃鹿肉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时候,林妹妹都超活跃的。还经常讲笑话,笑翻一屋子人!说林妹妹孤僻是对她的误解,才不对呢,林妹妹一活泼玩闹起来明明是大家的开心果!”
她只要想玩想闹,她比谁都活泼,大嫂子李纨都说她带头领着大家闹!
“其实迎春才是那个比较孤僻不合群的人。大观园里的姐妹们吟诗作对凑一块儿笑啊闹啊的时候,她独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儿穿茉莉花儿。刘姥姥讲笑话,把一屋子的人都笑软了,就迎春没笑。”
“她性子又软弱,下人偷了她的东西还欺负她,她也不敢说。邢夫人还老是骂她,动不动就训她软弱无能。”
“我看书的时候看到迎春就好难过啊,我跟迎春是一样一样的。”周宇宁的语气变得很忧伤。
“可怜的迎春后来还被亲爹给卖了,嫁给了那个家暴的中山狼,没多久就被折磨得死掉了。可恨我进不去书里,不能把迎春救出来。”
“有时候想想我也有点庆幸,幸好我没托生在古代。我要是活在古代,虽然是男孩子,不用像迎春一样嫁给中山狼,但我很可能娶媳妇会娶到一个夏金桂啊!”
“那我就完蛋了,她会处处辖制我、处处控制我,一有不顺就大发脾气乱砸东西,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然后没多久我就会被她折磨得死翘翘了。”
程砚初忍不住噗嗤一乐,“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你会娶到夏金桂?也许你娶到的是香菱呢?”
周宇宁大摇其头,“我也想娶香菱,但我肯定娶不到的,保不齐就要像冯渊一样,被薛大傻子一棍子给打死了。”
“而且我和香菱一样,都是性格软弱的人,性格相似的人是成不了两口子的,我爸妈也好我二姨二姨父也好,还有舅舅舅妈、大伯大伯娘、叔叔婶婶,每一家的两口子你看吧,都是一硬一软一强一弱。”
“像我二姨家就是跟我家反过来的,我二姨当家,我二姨父什么都听我二姨的,敢不听,我二姨一瞪眼,我二姨父就怂了。我二姨脾气不好,爱骂人,我二姨父脾气超好的,怎么骂都受着。反正我家亲戚这边儿,家家都是这样的。”
程砚初一寻思,还真是。
之前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听周宇宁这么一说,对比一下他家的,他家亲戚好像也是这样。
“他们大人说,每家的两口子都是这样的,软的就会遇到硬的,弱的就会遇到强的。两口子都脾气火爆性格强势的倒也有,那就成天吵架干仗呗。就是没见过两口子都是软柿子的,那会被别人欺负死,日子也过不下去。”
周宇宁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真切地叹了一口少年沧桑的气,“我这么软弱,肯定遇到的会是夏金桂了。”
这么说来,确实很有可能会是夏金桂?
身边也好电视剧里也好,老实男的,十有八.九吸引到的都是河东狮夏金桂那样的泼辣悍妇,要处处受媳妇气。
反之,男的要是霸道蛮横泼皮无赖,老婆也多半都温柔贤惠,被缺德丈夫欺负得死死的。
一想到周宇宁以后的老婆会是夏金桂那样的,他要成天看老婆脸色受老婆气,程砚初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啥要受人欺负受人气?!
“那你不要娶老婆了,”程砚初一把握住周宇宁的手,来了招釜底抽薪,“咱俩一起过!”
要什么欺负人的老婆?跟他过,他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欺负周宇宁!
什么欺负人的老婆,通通滚开,离他的周宇宁远点!
“嗯!那我不娶老婆了!”周宇宁也用力回握住班长的手,两眼亮晶晶的,要能跟班长一起过那当然最好啦,他最喜欢班长了,班长对他最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那我以后就是班长的老婆了吗?”他两眼亮晶晶地问。
“呃……”程砚初被问住了,好像没听说过有男老婆?
“好像是没有男老婆。”周宇宁手手戳下巴上弹啊弹,又眼睛一亮,“那我去变个性吧!”
《鉴证实录》里就有变性人啊,男变女女变男都能办到,他变成女的不就可以给班长当老婆了?
“不要!不要变性!”程砚初大惊失色,急得连声叫。
“为什么不要?”
“因为……因为……因为变性手术超级疼的,比打针疼一千倍一万倍!”程砚初惊慌中握到了杀手锏,使劲儿大放厥词吓唬人,“要打一千针一万针,打得你浑身都是针孔、疼得要死,你还敢变性吗?”
周宇宁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不敢了不敢了,这变性谁爱变谁去吧,他告辞!
心里又猛地一阵嘀咕,原来泰国那些人妖这么惨的啊,打了一千针一万针!那不是痛也要痛死了!
周宇宁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别说打一千针一万针,打十针他就会死掉的,打针太可怕了呜呜!
但是不变性的话,他当不了班长的老婆吧?没有男老婆啊。
那要怎么一起过?两个人都打光棍,像村里的王二柱那样,然后相依为命吗?
程砚初一时也给不出回答,他转移话题,“咦,我们是怎么说到你媳妇会是夏金桂的?”
他俩之前聊啥来着?怎么就聊到夏金桂了?
“对啊,我也忘了怎么就聊到她了哈哈哈。”周宇宁摸着脑袋瓜儿笑了起来。
“对了!”他又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程砚初还在琢磨,实在不行就让周宇宁当他的男老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世上本没有男老婆,从他俩开始男老婆多了不就有了?
如果男老婆多了那……
“我家葡萄熟了,能吃啦!”周宇宁朝他眨巴着晶晶亮的猫儿眼,语气里都是雀跃的小兴奋,“哪天班长你有空,来我家吃葡萄呀!”
男老婆要是多了……
“好,哪天我就去吃男老婆。”
“啊?”周宇宁晕头晕脑地瞪圆了眼,“班长你要吃啥??”
“吃男……不是!”程砚初猛然回神,“吃葡萄!”
第44章 第 44 章 争取一定当上班长的老婆……
日记事件发生之后, 连着几天周宇宁妈妈都不怎么搭周宇宁,周宇宁心里又受伤又难过又别扭,赶上这几天他爸气儿又不顺, 一个劲儿逮着人发火, 周宇宁就每天吃完晚饭就赶紧回家,避猫儿鼠似的远远地躲开他们。
又过了几天,周宇宁他妈气儿终于下去了,好像无事发生,恢复如常了, 又喊着周宇宁帮她看卖店, 又朝着周宇宁唠唠叨叨了, 周宇宁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还有些委屈和别扭, 但也只能笑一笑跟没事儿人一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周宇宁揪着自己脑袋上翘起的一撮小呆毛,哎,他可太不容易了, 总是要包容大人好多好多呢。
秋天过得很快, 班长就来他家吃了两次葡萄,然后刮了几场大风,下了几场秋雨,小院里葡萄架上的葡萄就一个也没有了,天气就一下子冷起来了。
又一个东北风呼呼刮的天儿,周宇宁望着已经进入冬眠模式的葡萄藤,怔怔地发呆。
明明不久前,他跟班长还坐在葡萄架下吃葡萄呢,那是个天气很晴朗的秋日下午, 天空碧蓝碧蓝的,像动画片里一样好看澄澈得不得了,他和班长晒着日阳儿,一颗接一颗葡萄的往嘴里塞,老开心了!
自家种的葡萄不像外面卖的打了农药甜得齁人,口感是酸甜酸甜的,偶尔吃到一颗酸的,班长的脸都酸得皱成了一团,他就哈哈哈地跺着脚笑班长。
结果下一秒,他自己吃到了一颗超级酸的,被酸到当场两眼一翻!这下轮到班长笑他了,班长说他好像一只中了毒狂吐舌头的小狗狗!
两个人你笑我我笑你的,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还有一次是他叫冯卓他们也来家里吃葡萄,班长跟冯卓他们一群人都来了,冯卓他们还揣了据说地狱辣的新款辣条!
大家比着赛放着狠话挑战新款辣条,谁也不甘示弱,然后就不出意料地,通通被新款辣条辣成了嗷嗷叫的喷火龙,满院子暴走眼泪横飞!
一个个眼泪叭嚓地狂塞葡萄跟菇娘儿,又没死没活地疯狂灌凉水,完了又上蹿下跳地较劲谁是扛辣之王,好像一群神经病喔哈哈哈。
那个快乐悠闲的晒着日阳儿吃葡萄的下午,那个一群人集体犯神经病鬼叫鬼叫的下午,好像就在昨天,怎么忽然一下子天儿就这么冷了,葡萄藤上的葡萄一颗都没有了,他都没吃过几回呢,怎么就都没了?
周宇宁歪着脑袋,怔怔地想不明白。
好像快乐的时光都过得特别快特别快,就像跟班长跟冯卓他们玩得老开心老开心的夏天,快得眨眼就没,跟大家伙儿一起吃葡萄吃辣条打打闹闹的秋天,也嗖一下就没了。
接着,周宇宁就被揪去跟他爸一起给窗户钉塑料布了。
周宇宁最怕的就是跟他爸一起干活儿,他爸一干活儿就气儿不顺就狂发脾气,就对他连打带骂,稍有不对就大发雷霆,跟他一起干活儿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要多煎熬有多煎熬、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
这次果然又是,钉塑料布前前后后不过两三个小时,周宇宁已经挨了他爸七八脚,被骂了几十句“废物!”“蠢货!”“白痴!”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会儿怪他塑料布没扯紧干什么吃的?一会儿骂他瞎了眼残了手屁大点活儿干不明白!
实在怪不着他身上了,他爸怪风,怪獾怨的风刮得缺德!专特么跟他作对!
在那儿跳脚大骂暴跳如雷的,骂声大得震天响,跟个真正的疯子神经病一样。
然后就又是无能狂怒,一个劲儿吼他狂踹他。
周宇宁被踹得眼里蓄了一包又一包眼泪,又不敢出声,只能憋着眼泪战战兢兢地加倍殷勤小心,只等着所有窗户上的塑料布终于都钉好了,终于把他爸这尊瘟神送走了,他才敢对着空气一通猫猫拳,发泄下满腔愤懑压抑的怒火。
他就不明白了,别人家当爸的干活儿,怎么就不像他爸这样动不动暴跳如雷的?
老骂他废物、骂他笨,可明明他塑料布扯得好好的,哪里都弄得好好的,他没有出错,是他爸自己把木条钉歪了,也要怪他、也要骂他笨!
他工具也递得及时,来回跑腿儿取东西也不敢跑慢一步,他爸还是两眼喷火地骂他踹他!
反正他爸就是死活看不上他,他不管怎么做都是废物,不管有没有出错都浑身是错,好像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激怒他爸。
周宇宁回到屋里炕上,把酸疼酸疼的胳膊腿儿朝炕上一摊,摊成了一只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猫儿饼,心里第一万零一次又疯狂羡慕起只比他小一岁的侄子了。
他侄子在家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成天只知道疯玩儿也没人说他。偶尔被抓去给大人打个下手跑个腿儿什么的,他不是这做不好就是那做不好纯添乱,也没人骂过他朝他发飙,都说他还小呢,哪会干活儿!
不像他,成天被当牛做马地吼着打着,他已经很听话很懂事很卖力干活儿了一点都不淘气,可还是常常被骂废物蠢货、要掐脖捏死他。
既然嫌他是废物蠢货,那叫他哥干活儿去啊,又不叫他哥干!
他哥丁点活儿都不干,专会一天到晚跟他爸一起骂他是废物蠢货!
无论干大活儿小活儿,都要时刻提着心吊着胆绷着弦,生怕哪里一个没做好,就又会惹来一场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一场灭顶之灾。
他真的烦死这样的日子了!
烦死这样的爸,烦死这样的哥,烦死了老是被他们压迫被他们迁怒当出气筒的日子了!
周宇宁郁闷又心烦地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能逃离这个家就好了。
他心里第一万零一次又冒出这个疯狂的想法。
你啊你,他一下下戳着自己的小胸膛,你快点儿长大吧!
长大了就可以摆脱他们,像鸟儿一样插上翅膀,飞走了!
飞到一个没有人成天打他骂他的地方,交一群像班长那样对他可好可好的好朋友,每天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就像绿山墙的安妮跟她的好朋友们那样。
像住进大观园的湘云跟她的好姐妹们那样。
那可就太好了吖!
对了,他跟班长现在不只是好朋友了叭?他是以后要当班长老婆的人呐!
放在古代,就是定了娃娃亲啦!
他对这桩娃娃亲还怪满意的,他可不要像简爱那样,喜欢上那什么罗切斯特先生,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有什么好!
他只喜欢像班长这样,从来不对他乱发脾气,真的对他超好超好的人。
班长比范妮的二表哥埃德蒙还要好呢,比他好上十倍!
想到班长,周宇宁又开心起来了,快活地翻了个身。
他争取长大以后一定要当上班长的老婆!
感觉会比当班长一辈子的好朋友更幸福,因为很多好朋友长大了会分开、不一定能一直在一起,但老公跟老婆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每天都在一起,哈哈!
又几场齁冷齁冷的东北风过后,冬天就来了,周宇宁他们的小县城很快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下得地面的雪有那么老厚,乐坏了他们这群一下雪就兴奋无比的小孩子。
周宇宁宣布,他新的快乐来了,那就是课间玩雪打雪仗!
他可太喜欢下雪了,下了雪就能课间厮疯打雪仗,雪化了还能打出溜滑!
等再冷一冷,等河面上的冰冻得结结实实的了,还能在他家附近那条大河的冰面上抽陀螺玩儿!
哪天趁他爸不在家,再把家里的爬犁悄悄地偷出来,跟班长冯卓他们去雪地里头拉爬犁玩儿!这可太快乐了,想想就开心!
一场又一场雪的到来,让周宇宁很快又乐成了一只没心没肺的傻狍子,一心只琢磨着每天都怎么玩儿。
天一冷,一下雪,班上一部分同学就又开始了纷纷带饭盒的日子。
这是又一桩让周宇宁兴奋开心的事情!
中午饭在学校吃,就不用每天中午学校和家来回地跑了,一下子多出来大把玩儿的时间!
中午在教室里吃完饭,屋子里歇一歇,跟同学们玩个旮旯哈啥的,然后就能跑出去操场上玩啦。
而且,周宇宁超级喜欢带饭盒这件事。
饭菜装在小小的铝饭盒里,吃起来好像就格外地香!
带饭盒到学校吃,比在家里吃香多了,他超喜欢带饭盒!
尤其一到上午第四节课的时候,老师就会把他们的铝饭盒放到教室的炉子上去热,很快教室里就都是香喷喷的饭香!
馋得人啊,那简直要口水横流!课也没心思听了呢!
每天临中午的盒饭香绝对是冬日里的另一大快乐!
就这样,周宇宁开始了欢呼雀跃天天带饭盒上学的日子。
惹得他妈妈直笑话他,不就是带了个饭盒上学,好像揣了个大宝贝在身上似的,这个喜气洋洋!
周宇宁一挺被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大厚棉袄包裹得圆乎乎的小胸膛,可不就是大宝贝嘛!
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揣着他的大宝贝铝饭盒,一路踩着厚厚的雪地,欢天喜地地上学去了。
因为揣了宝贝饭盒,周宇宁上学的日子里开始多了一份大大的期待。上着第一节课盼着第二节,第二节盼着第三节,第三节盼着第四节!
从老师把他的铝饭盒放到炉子上那一刻开始,他就巴巴地盼着他的饭熟,隔一会儿瞅两眼,隔一会儿再瞅两眼,吸着鼻子闻味儿,眼巴巴地盼着打午休铃,好赶紧吃上他热乎乎香喷喷的饭!
午休铃一响,戴上暖手捂把自己饭盒一路飞跑着捧到课桌上之后!开宝的时间就到啦!周宇宁盼了又盼的幸福时光就来啦!
但欢喜了没两天,大概因为今年冬天特别冷的缘故,还老是下雪,一场接一场的下个没完,班上带铝饭盒中午不回家吃饭的同学一下子多了起来,比去年多多了。
铝饭盒一多,班级教室里的炉子可就热不下了,热饭盒的地点就统一转移去了学校的锅炉房,由班主任每天指派班上几名男同学,用个大铝筐抬过去热,热好了中午再抬回来。
这下,上上午第四节课的老师们集体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炉子上的饭菜香气勾引得学生们总是心猿意马、没法专心听讲而烦恼了,但周宇宁巴巴等着闻饭香的乐趣就从此戛然而止了。
不过这倒并未影响他中午吃饭时的饱满热情。
快乐只是延迟了一点而已嘛,有什么能阻挡干饭人的热情吗,没有!
这天中午下课铃响,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提前去锅炉房提饭的几名男同学后脚就把大铝筐给抬回来了。早饿得饥肠辘辘的大家立马蜂拥而至,脑袋挤着脑袋七手八脚的找自己的铝饭盒,好像一群嗷嗷叫着争食的小鸡小鸭子喔!
周宇宁从乱纷纷的鸭群里好不容易挤出来,隔着棉手捂抱着自己喷喷香的饭盒迫不及待地回到座位上。
开宝时间到!
第45章 第 45 章 班长在养小媳妇儿!……
呼!周宇宁一把打开铝饭盒盒盖, 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就裹着水雾热气朝他扑面而来!
虽然妈妈给他饭盒里装的,依然只有炒鸡蛋这一样菜,早上妈妈忙, 连萝卜条咸菜也忘了装, 但架不住它香啊!
搁炉子上一热,就是香喷喷,啥菜都变得香喷喷!
“开动!”周宇宁兴奋地挥舞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地朝嘴里舀米饭和炒鸡蛋。
看他吃得这香,坐他旁边儿吃着三层大豪华保温饭盒里面饭菜的程砚初, 都忍不住被馋得一个劲儿朝他铝饭盒里瞟。
不是他嘴馋, 都怪那铝饭盒搁炉子上一热, 闻着是真香啊!
比他的保温饭盒香多了, 那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班长你是不是馋炒鸡蛋了?”说着, 周宇宁一勺子挖了一大块儿炒鸡蛋,贼大方地空投到了程砚初保温饭盒的装菜小盘里。
完了还忍不住羡慕地多看了一眼那两个精致的装菜小盘。
他觉得班长这个三层的大保温饭盒,好像那个电视剧里演的好几层的食盒哦,每一层端出来都有一两样菜, 一层接一层地端出来, 菜一样又一样的,就特别惊喜纷呈的感觉,好像在吃超丰盛超丰盛的大餐喔!
“嗯!”程砚初也不扭捏,干脆利落承认他就是馋了,然后反手就两大勺子菜舀到了周宇宁的铝饭盒里。
周宇宁跟饭盒里多出来的土豆炖鸡块、烧豆角两样大菜大眼瞪大眼好几秒,才直着脖子叫道:“班长,你亏啦!”
“一勺炒鸡蛋,换你这两大勺的鸡肉跟豆角,你亏啦!”
“不亏不亏。”程砚初边吃着让他垂涎已久的炒鸡蛋边忙里偷闲说, “你这个香!”
看周宇宁那头的鸡块跟烧豆角吃完,他还紧着又舀了两大勺过去,一个劲儿招呼周宇宁多吃多吃!
一勺炒鸡蛋换这么多!
周宇宁对他这个人傻大方硬菜多的饭搭子班长简直都服气了。
然后第二天上学他就发现,班长那个让全班同学艳羡不已的三层超豪华高档保温饭盒不见了,班长他今天也带了个铝饭盒来!
“我老闻着你饭盒里的香。”程砚初笑眯眯地跟周宇宁说,“所以我也换了个铝饭盒!”
然后他这个铝饭盒哦不得了,一个有周宇宁的两个大!
周宇宁都惊呆了。
虽然他的铝饭盒是挺小的,但班长这个也太大了叭!
一下就跻身为全班铝饭盒中最大的铝饭盒!
这得装多少菜?这能装下老鼻子菜了!
果然壕还是班长壕!冯卓啪地竖起大拇指对班长五体投地。
午休铃一响,周宇宁和程砚初都拿好自己的铝饭盒,迅速肩并肩坐到了一起。
周宇宁今天饭盒里的菜还是炒鸡蛋,不过多了他妈妈腌的萝卜条咸菜。
程砚初今天铝饭盒里也有炒鸡蛋。
不过程砚初又把他的菜投送给周宇宁好多。
周宇宁看着舀到他饭盒里诱得人食指大动的香煎鸡排和红烧鱼,忍着馋得不要不要的口水,坚决拒绝班长的投喂,“你今天也有炒鸡蛋,我没什么可给你的了,班长你不要再投喂我菜了!”
班长的菜都这么好,老是这样占班长的便宜,让他感觉自己的良心都在炉子上架火烤呢。
虽然他要争取以后当上班长的老婆,那不眼下还没长大还没当上呢吗,哪能这样心安得地吃班长喝班长的呢?
这样岂不是像法制节目里的感情骗子,拿着“我以后是你老婆”当胡萝卜,吊着人蹭吃蹭喝呐!
“我又吃不完这么多,你帮我吃嘛。”程砚初所当然地说。
“你的萝卜咸菜看着很好吃的样子。”程砚初舀了一勺子萝卜咸菜过去,吃了一口两眼一亮大点其头,“好吃!”
把周宇宁都逗笑了。
接着第三天,周宇宁的小铝饭盒里还是只有炒鸡蛋和萝卜咸菜,程砚初的豪华大铝饭盒里则一如既往的丰盛——今天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小炒牛肉、炸带鱼和菠菜。
周宇宁这回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朝班长饭盒里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发现,班长带的这完全是两个人的量啊!
吓得周宇宁砰一下盖上了自己的铝饭盒,先发制人拒绝:“班长你今天不要再给我菜啦!”
但是,拒绝无效。
“这么多我吃不完,你要不帮我吃,全都得丢掉!”
程砚初趁他不备,一把抢过了他的饭盒,一边挥舞着勺子把小炒牛肉、炸带鱼和菠菜各样都拨出快一半儿风驰电掣地空投到他饭盒里,一边义正言辞地说。
“可是我老这样占你便宜,也太坏了!”
“什么占便宜,是我吃不完,让你帮我消灭掉,是你帮我的忙。”
“什么嘛!”就算周宇宁再傻再好忽悠,也不可能不明白班长他是故意骗着自己吃他的好菜。
“班长我真的不能要!”
周宇宁要把他的好菜还回去,程砚初拒不接收。
“班长……”周宇宁无法儿,苦着小脸跟他打商量,“你下回让你春姨少做点儿嘛!”
“这我可办不到。”程砚初一脸“我也拿她没办法”的老神在在,“春姨做菜一做就做多,让她少做那是不可能的。”
“又说我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呢,就该多吃!我哪天少吃一点儿她都会大受打击,说我是不爱吃她做的菜了,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多吃点儿牛肉,牛肉对身体好,多吃牛肉长得高。”程砚初又跟他说,“菠菜也多吃点儿,补铁的。”
又舀走一勺子他的萝卜咸菜,“我也吃了你的咸菜嘛,你快吃!不吃我要生气啦。”
你以后都是我老婆了,怎么可以不多吃?
老公投喂老婆,天经地义。
虽然是未来的老婆,那又怎么了,现在都可以贷款买房呢,他的老婆当然也可以预支未来老婆的专属福利,吃他一点饭这是现阶段他能提供给老婆最最基本的了,这还值得拿出来一说?
要是连饭都不给吃,他算什么合格的老公?未来的。
可惜这些跟周宇宁讲不通,周宇宁说这跟贷款买房不同,这叫寅吃卯粮,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好比娃娃亲老婆从小跑去未来老公家蹭吃蹭喝,这怎么行!
哎,程砚初吃一口菜看一眼周宇宁,他的未来老婆哪哪儿都好,就是道德感太强,执拗得很。
那又能怎么办呢,拗不过就不拗了呗,用其他借口令他就范,比如威胁说自己要生气啦,果然奏效!
这招果然拿捏住了周宇宁的七寸,他只能埋头乖乖干饭,下一秒就情不自禁露出被一整个儿惊喜住的表情,好像被投喂欢实了的小饕餮——啊啊啊好好吃啊!班长的小炒牛肉也太好吃了叭!
好吃得他简直要眼泪汪汪了!
接着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周宇宁的小铝饭盒里还是可怜巴巴的只有炒鸡蛋或者炒大豆腐、土豆丝土豆片之类的很单调的一样菜,程砚初的豪华大铝饭盒里,则是变着花样的扒鸡、炸鸡排、土豆炖鸡、可乐鸡翅、香辣鸡块,红烧鱼、煎带鱼、糖醋鱼、香辣鱼,油焖大虾、香辣虾,小炒牛肉、酱牛肉、木耳炒牛肉……
连蔬菜类都是烧豆角、烧茄子、菠菜、青菜、西兰花、西兰花炒胡萝卜、柿子炒鸡蛋、韭菜炒鸡蛋、木耳炒鸡蛋等等轮番换着来,荤菜素菜一周五天都不带重样的,营养均衡又美味,香飘十里!
惹得别的同学也怪馋的,眼巴巴地瞧着,可惜班长不给别人,只给周宇宁。
有同学就拉长了音起哄说“班长在养小媳妇儿!”
周宇宁更加心虚,心内狂喊“未来的未来的,现在还不是呐!”
苍了个天呐,他个区区未来的老婆,现在就被大家看到顿顿吃未来老公的饭呐!
他只能红着脸推拒班长的投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程砚初总是有法子让周宇宁最后只能乖乖接受他的投喂。
要么说太多了吃不完,要么说这个我不爱吃给你吃,要么说就馋他的腌萝卜条大豆腐!要么就是说“那我去你家小卖店的时候,还吃你的瓜子跟橘子了呢!”
班长最近晚上一有空,就爱往他家小卖店跑,跟他一块儿坐炕上看电视听大人们闲唠嗑,周宇宁当然欢喜极了。
“瓜子橘子加起来才多少钱,哪比得上你那些可乐鸡翅香辣虾糖醋鱼嘛!”
吃得他都心发慌,这得多少瓜子橘子才还得起啊!
又不敢跟他妈妈说,他妈只知道班长投喂他巧克力开心果旺仔牛奶那些,就可劲儿地拿瓜子橘子来招待班长呢,要是知道他还吃了班长那么多大鱼大肉的硬菜,他妈会干脆一刀把他嘎了。
“东西不是拿多少钱来衡量的,贵的未必就一定好吃,也未必爱吃,得按爱不爱吃来算。”
程砚初一本正经地说:“鸡翅虾啊糖醋鱼那些,我天天吃早就吃腻了,真不爱吃。我就爱吃你妈腌的萝卜条,还有炒黄瓜条土豆干、炒大豆腐、土豆丝,你妈做菜咋那么香呢,春姨做不出来这味儿!”
“你爱吃春姨做的那些,我不爱吃,你正好帮我多消灭一些。我呢爱吃你妈妈做的,正好换换口味,咱俩这叫互帮互助,各取所需。”程砚初一脸“我说认真的”。
“而且看你吃得香,我就开心,饭也能跟着多吃几口,你说你是不是贡献老大了?看你吃得香,我下饭!”
周宇宁:……
他说得好像也对诶!是这么个儿!
他妈妈腌的萝卜条确实超好吃的,亲戚们都爱吃,说都腌不出他妈妈腌的这个味儿,比饭店里的萝卜条还好吃呢!他姨啊舅舅们啊,每年来他家的时候,都要管他妈要好些腌现成的萝卜条带回去。
有回他大舅家的大表姐忽然想这一口了,大老远的现开着车跑他家来一趟!别的不要,就要腌的萝卜条!把他妈妈笑得,说就为这一口都不值当你们那油钱!哪回再馋了就说一声,我给你送一坛子去!
他妈做菜也确实好吃,就是平时卖店忙老对付,一样菜上顿下顿地连着吃,不把人吃腻了不罢休,但必须得承认,他妈做菜手艺还是很好的。他表姐们逢年过节来串门的时候,什么鸡啊鱼啊都懒得多动筷子,就爱吃他妈炒的土豆丝炒黄瓜条酸菜粉条啥的,就着一碗土豆丝能吃两碗饭!
尤其炒黄瓜条,她们都爱吃,这个黄瓜条可不是炒黄瓜,是秋天的时候把黄瓜条晒在院子里,裹上那个草灰,晒。晒成的干干的黄瓜条,就跟腌的酸菜萝卜条似的,一整个冬天都能吃。
没菜了就拿黄瓜条出来,跟那个晒干的土豆干一炒,巨香!还有嚼头,当下酒菜也超美的,他家亲戚们都爱吃。
像舅舅们他们住城里楼房,哪有院子晒这个,也没那么大工夫来晒。
周宇宁觉得,表姐们也好,班长也好,他们馋萝卜条黄瓜条这一口,就跟贾母还有贾府里的众人都馋刘姥姥从乡下带来的那些挖的野菜、晒的野菜干子野意儿,是一样的,大鱼大肉的吃腻了,没吃过这些,图个鲜儿,才觉得异常好吃呐。
像他自己就跟刘姥姥似的,腌萝卜条炒黄瓜条酸菜啥的早吃腻了,倒是想像舅舅家像班长家那样成天吃大鱼大肉呐,就是吃不起。
想到这儿,周宇宁忽然想起一样好吃的,跟班长说:“对了,我妈妈还有一样拿手吃的,也是馋得我表姐姐夫们专门开车过来吃呢!”
“是啥?”程砚初忙问。
“菜包饭!”
“我妈包的菜包饭也是一绝,”周宇宁两眼亮晶晶很是自豪地说,“菜包饭好不好吃关键在于酱,我妈用的酱是自家大缸里腌的酱,特香!这一手手艺是跟我姥姥学的,一般人都学不会,我二姨就死活都没学会。所以我妈包的菜包饭,比外面卖的都好吃!”
几句话把程砚初的馋虫立马勾起来了。
“不过这个不适合带饭盒里,哪天你来我家,让我妈现包给你吃!保管你吃了之后,外面卖的菜包饭你都不想吃啦!”
“好哇好哇!”程砚初一口就跟他定下了去未来丈母娘家吃菜包饭的约定。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比他强远了,十个他拍……
程砚初最近晚上一有空, 就往周宇宁家卖店跑。
今天晚上他又来了。
“班长!你今天过来得早啊!”周宇宁一看到他进屋就乐得喜笑颜开。
一看炕上没人,程砚初随口问:“他们大人们还没来呢?”
“没呢,《新闻联播》还没播完呢, 他们得开播电视剧的时候来呐。”
“哦哦。我今天琴练完了, 其他功课也都提前做完了,就提前过来啦。”程砚初也一脸高兴地说。
早过来一会儿,就能多待上一会儿,不然来晚了,又得赶在他爸妈九十点钟回家前就得回去, 那就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快上炕!上炕热乎热乎!”周宇宁妈妈热情招呼程砚初上炕。
“不用阿姨, ”程砚初马上朝着周妈妈笑道, “这炕热乎, 我坐边儿上就行。”
“哎呀甭客气!你赶紧脱了鞋上炕暖和暖和, 一会儿他们人都上来了,想上炕都没你的地儿啦!”
那倒也是,程砚初就依言脱鞋上炕了,学着大人们那样朝炕上盘腿一坐, 引得周宇宁扑哧一乐。
“你俩屋里坐着, ”周妈妈朝周宇宁说,“我去你二姨家看一眼。”
他二姨病了在家打吊瓶呢。
“嗯嗯!”周宇宁乖巧点头。
他妈妈前脚出门,后脚就进来一对长得白白净净的兄妹俩买东西,说要租碟,周宇宁跳下炕,就小跑着去柜台后面拿碟片了。
程砚初坐在炕上,身子朝着电视,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周宇宁这边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宇宁这个小大人儿如何卖货。
周宇宁把一堆碟片都捧出来, 放在柜台上供那兄妹俩挑。
结果在一堆碟片里挑来挑去好半天,那个高个子当哥的皱着眉愣是没一个中意的。
“我就说他家片子老,没好看的,你不听,”那哥把碟片扔回柜台上,“去街里录像店租吧!”
“好吧,那买几个雪糕回去。”妹妹说。兄妹俩就去冰柜前挑雪糕。
挑了几个,周宇宁正要帮他们拿,“不用你拿,我自己拿!”那高个子哥一把挥开了周宇宁的手,扒拉着朝底下翻腾了一阵儿,拿了几个雪糕出来。
给钱的时候,程砚初看到周宇宁摊开手掌,手心向上地正要去接钱,那高个子哥却一皱眉,舍近求远,把几个钢镚朝冰柜上一扔!
钢镚砸在冰柜上发出脆响,咕噜噜转着眼看着就要掉冰柜背后跟墙的缝隙里面去!急得周宇宁连忙张着手扑过去抓钢镚!
程砚初也飞快下地帮他一起抓,紧急时刻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来得及扭头瞪了那高个子哥一眼。
那高个子哥浑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抬着下巴就倨傲地走了。
等两人总算把钢镚都惊而又险地拦了下来,数了数一个不少之后,这才有工夫说话。
“他脑子是让驴踢过吗?”程砚初没好气地又朝门那边儿看了一眼,“干这缺筋的事儿!”
都摊开手来接钱了,他往冰柜上扔!
怕别人手脏到他咋地?
还是钢镚!
要不是他俩拦截得及时,那钢镚一骨碌掉进冰柜后缝隙里面去,再要往出够可就要费老鼻子劲了。
没让驴踢过,干不出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在那边儿挑碟子也是,挑挑拣拣好半天,完了一个也不租,逗谁玩呢?”
没见过男的买东西这么挑挑拣拣墨墨迹迹的。
挑完也不知道把东西随手归位,人家盒子里一格一格码得整整齐齐的,就是去街里音像店挑碟片也都是随手归位啊,没见过像他这样左一个右一个天女散花扔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害得人要额外花工夫。
墨迹还事儿逼,程砚初可以说对那个高个子哥十分看不惯了,顿时后悔自己没有早出声。
要是知道他还有扔钢镚这波骚操作,他挑挑拣拣乱扔碟片那会儿,自己就不该忍着,就该刺他几句。
“他是挺烦的。”周宇宁笑笑,“他这个人就是有些傲,从来都是拿下巴壳儿看人的。”
这对兄妹是北头李奶奶家的孙子孙女,家住市里,哥哥上初中妹妹在实验小学,周末和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来他们奶奶家。
两兄妹都长得好看,又生得白白净净的,往他们村里一出现,是非常惹眼的存在。
不过他们从来不跟他们村里的小孩儿玩,尤其那个高个子傲慢哥,连话也不跟他们说一句,看到他们就皱眉。
“他瞧不起我们这些农村小孩儿。”周宇宁说。
也不单是瞧不起他、生怕被他脏到似的,那傲慢哥是一视同仁无差别地瞧不起他们所有农村小孩儿。
农村小孩儿长得都黑黑的嘛,又天天在村里头疯跑疯玩,晒得更黑了,不像他们市里住楼房的从小就长得白,那皮肤白里透粉粉嫩嫩的,农村小孩儿跟他们一比就是黑炭。
就觉得农村小孩儿都埋了八汰的,在他们眼里都是脏兮兮的土包子。
“你才不是土包子。”帮他一起碟片的程砚初抬眼看着他说,“你比他强远了,十个他拍马也追不上。”
“嘿嘿嘿,”周宇宁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儿,点了点脑袋,“嗯!”
“就是觉得小卖店的顾客,难缠得多。”程砚初说。
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像他家大超市,反而没这些难缠的人,基本都挑了就买,买了就走。
像挑东西,换了他家超市,可没人陪着他们在那儿干耗工夫、跟前跟后地费劲收拾。
顾客基本也自觉,都知道把东西随手归位,跟去音像店书店什么的也会自觉归位一样。
“可能是进了大超市,就自动知道守规矩。”周宇宁想了想,说,“小卖店就不一样了,顾客早习惯了我们守着伺候他们。要是叫人家随手归位,比如碟片,叫他们自己放回去,有些人还不乐意的,就阴阳怪气说老板今儿可真懒啊,东西还让我们自己放回去,谁有那闲工夫给你放东西!”
“然后下回就不来了,就往街里市里的卖店和超市去了,反正卖店超市多的是,你不乐意伺候,人家就去别家了。”
“遇上脾气不好的,就来火了,就骂骂咧咧说你服务态度不好什么的。”都整得他哭笑不得,真就是顾客是上帝,啥都能扯上服务态度。
反正城乡结合处这片儿的顾客,习惯了你把他当大爷围着他伺候着,等人走了再一通收拾。而不是像大超市那样,进门一切自取,反而顾客都显得守规矩好说话。
这么一想,开小卖店跟开大超市的,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周宇宁“小事一桩”地一摆手,“那来故意找茬儿的,才是真的难缠。”
说话间,又有几个隔壁台球厅的过来买面包香肠饮料还有烟啥的,周宇宁就一边儿卖货,一边儿跟程砚初说起先前几年他家刚开卖店那会儿,有不少这一片儿的泼皮无赖,隔三差五地就来讹东西赊账、砸场子闹事儿什么的。
卖店的前一家干不下去,就是被那些泼皮无赖闹得。
“他们说赊账,其实就是白吃白拿,八百年都不带还的。还专门赊贵的东西,比如烟酒啊,一般的还看不上呢,张口就是贼贵的好烟好酒。”
“还有拿着刚买的面包香肠、刚打好的白酒,扭头就来跟你说,这面包香肠过期了,这酒坏了,把他吃坏肚子了,要上医院,逼着让你赔医药费,不赔就不罢休。”
“还有趁乱来使坑人的,这种多是生面孔,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地痞流氓,几个人一伙跟做局似的扰乱你,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票,不小心收了一张就多少天全白干,把我妈哭得呢。”
“还有干脆装醉来耍酒疯的呢,手里攥着酒瓶子进来就一通砸!你不让他讹钱讹东西,他就闹得把人都吓走,不让你开门营业!”
他家开卖店最初那一年啊,那些地痞流氓没少上门来打砸讹诈,一见势头不对,他妈就赶他进里屋躲着。
他躲在里屋,听着外屋的动静,都吓得浑身乱颤,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台球厅买烟的俩人听说,也啧啧了两声:“那几年这一片儿的流氓就是这么横这么乱!”
程砚初一把握住了周宇宁的手,小脸也绷得神情严肃,“那遇到这种人,你爸妈怎么办的?”
“也没什么好办法,遇到能刚一波的,我爸就跟他们刚一下。”
他爸的暴脾气只要不用在对付老婆孩子,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又在部队里当过兵有身手,关键时刻能唬人。
“加上我妈在旁边哥长哥短地说好话打圆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有些人也就就坡下驴了,这么刚柔并济地一来,就能把事儿差不多混过去了。”
“刚不过的,就只能忍气吞声,舍了小财保平安了。”
“后来第二年开始全国严打,这一片儿成些气候的地痞流氓都被打没了,这才好多了。”
程砚初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这村里的小卖店还真不好开啊。
“然后可有意思了,卖店的前一家老板,那伯伯,”周宇宁小声跟班长说,“还跑来跟我爸妈说,说我爸妈运气真好,赶上了严打,要是他赶上严打,当初就不用关门了。就可眼气我家了,背后没少使坏呢。”
“他都怎么使坏?”
“造谣传谣,说我家卖过期东西,说把人吃坏肚子的事儿是真事儿,还鼓动别人来我家卖店赊账,可多可多了。”周宇宁咬了咬牙,“一肚子坏水。”
“说起赊账要账、对付那帮老赖的事儿,那都够写成好几台小品的!”
“说说,说说!”程砚初最爱听他讲故事了。
周宇宁就眉飞色舞地跟他讲了起来。
村里是人情社会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来他家卖店扯各种由赊账的人一直多如牛毛。
光靠面子情来赊账的,就数不过来。他爸妈在要账这块儿遇到的糟心事儿,那简直比毛毛雨还多。
跟地痞流氓来赊账就是白吃白拿不同,村里人来赊账,确实有一时手头紧或者忘了带钱等等原因,多数人赊账倒不是为了存心不还,不至于像地痞流氓那样无耻无赖。
“但渐渐的赊账的多了,有些人可能觉得,这是条生财之道。”
可能指着靠赊账来发家致富,就咬定了青山欠账不还,脸皮比城墙还厚,戳都戳不动。还特鸡贼,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的,跟你上演十八班路数。
然后周宇宁就抑扬顿挫地给班长大讲特讲了一通,他爸妈是如何跟那些没皮没脸又鸡贼的老赖,你来我往斗智斗勇软硬兼施鸡飞狗跳闹剧一般的艰辛追账史的,听得程砚初哭笑不得。
“我家卖店从去年起,终于把‘概不赊账’四个字贴出去了,不然这个也讲人情要赊账、那个也讲人情要赊账,打一斤白酒要赊账、买半只烤鸡买一盒烟也要赊账,赊完又不还,成天追着要账人家还翻脸,都不够闹心的。”
为从根本上杜绝那些欠账不还的老赖,他家卖店去年起终于痛定思痛,“不讲人情铁面无私”地贴出了“概不赊账”四个大字。
然后在坚持不动摇地贯彻这个方针下,终于拔除了这个赊账的毒瘤,绝了此糟心事儿。
程砚初忍不住要鼓掌叫好,大快人心啊。
“可惜旧的烦恼去了,新的烦恼还在不断增加。”周宇宁坐炕上朝窗外一努嘴儿,“马路对面那家新开的卖店,卯着劲儿地跟我家搞恶性竞争打擂台呢!”
天天搞优惠,啥啥都卖的比他家便宜一毛两毛的,比如大脚板雪糕,市场统一价一块,全市都卖一块,她家就卖八毛。
有些东西她家甚至进价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拼着不挣钱也要搞事儿,就指望着把他家干灭火,她家好垄断这片儿一家独大。
“简直阴险。”周宇宁气道。
更阴险的是,还背后下黑手使坏,举报他家啥啥烟没有许可证就卖,还有啥啥东西存在质量问题,把什么工商局烟草局的都给整来了。
他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概营业许可证什么的都合法合规,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没被那些工商局烟草局的为难。
但一顿口舌官司总归是免不了的,白耽误半天工夫赔着笑脸伺候祖宗似的由着人家一通检查,末了还得孝敬人家几盒好烟啥的。
“这就叫害不了你,也恶心恶心你。”
对面那家搅屎棍简直坏透了。
可气的是,有些贪便宜短视的村里人还一窝蜂地跑去捧对面臭脚呢。
平时跟他家讲人情的时候那个说亲道热的,人家便宜个一毛两毛的就立马倒戈了,嘴巴里说得天花乱坠的人情都通通消失不见了。
岂不知真要把他家挤兑倒了,对面那心术不正的搅屎棍不知会怎么宰村里那些冤大头呢。
但他们当然不关心这个,更不关心对面是不是不讲武德玩下三滥,那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又害不到他们身上,有些人乐得看热闹呢。
除了一些老主顾还坚定不移地来光顾周宇宁他家,其余人是谁家便宜就买谁家。
也是因为有这么一家不怀好意的强劲对手,就在马路对面虎视眈眈着呢,他家才要加倍地对老顾客殷勤热情,差不多的都包容了,还得想法子吸引新顾客。
“你家卖店门口摆出去的小黑板,”程砚初会意,“就是用来吸引顾客的吧?”
每日进了什么新货什么价格,还有以新带旧的组合优惠价、买指定商品送橡皮擦作业本钥匙扣等等销售策略,上面都用彩色粉笔写得清清楚楚呢,还画了可可爱爱的卡通配图,新颖醒目,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是呀!都是我写我画我设计的呢,怎么样?”周宇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膛,一脸快来夸我呀。
“很棒!”程砚初朝他竖起大拇指,“比对面那家的小黑板强远了,他家一看就是抄你家的,写的画的乱七八糟就算了,还就知道打价格战。”
“就是呀。靠打价格战被他家牵着鼻子走可不行,”周宇宁摇头晃脑道,“那是掉进了圈套了。”
“所以你家屡进新货出奇制胜,并且开发其他销售策略,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抢占先机。”程砚初点着头赞道。
“没错没错!对了,跟你说个好玩儿的,他家的坏心眼儿还不只是对同行使坏呢!”
说到这儿周宇宁噗嗤一乐,一脸憋不住笑的样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就像风陵渡口那间客栈,……
周宇宁一脸憋不住笑, “他家竟然把抽奖的奖品,都提前挖走了!去他家抽奖的,别说死活都抽不中头等奖那个手柄游戏机了, 有不信邪豪掷好几块钱一个人把抽奖盘一抽到底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
“别说头等奖了,他连个三等奖都没抽到,整个抽奖盘里一个奖都没有,全是谢谢惠顾!你说好笑不好笑!”
程砚初也跟着笑起来,“他家这样下去, 口碑信誉完蛋只是时间问题。”
靠偷.奸耍滑阴谋诡计使坏下绊子来做生意, 可做不长远。
别人贪小便宜只是一时的, 可没人是傻子。
说起对面抄他家的宣传板, 程砚初想起一事, “那个傲慢男的妹妹,我见过她一次。”
“哦?”周宇宁奇了,“你在哪里见过她?”
“上次去一班观摩他们班的班会,她是请的外援, 在他们班弹电子琴来着。”
程砚初就把一班班会借鉴了他们班五一班会那次, 弹琴加画画加剪纸捏橡皮泥的节目形式的事儿,跟周宇宁说了。
“好哇!”周宇宁气道,“他们班又抄咱们的!”
“等等,班会还能请外援的吗?”只听说过球赛有外援,班会还能请外援的?
“他们一班弄了个弹电子琴加吹笛子,据说她是那吹笛子女生家的亲戚,可能就算外援又不算外援吧。”
“还带这样儿的?!”
周宇宁又问:“那她琴弹得好吗?”
“肯定没有班长你弹得好!”不等回答他自己马上道,“我不用听都知道,班长你弹的琴是最好的!”
程砚初就笑了, 耳朵尖儿红红的。
黄金档电视剧《儿女英雄传》要开播的时候,小卖店每晚准时来打卡的常客们果然陆陆续续地都来齐了。
程砚初来了这几次,早跟他们混得脸熟了,进屋第一个脱鞋上炕占据C位盘腿一坐的,必然是王奶奶,这帮大人叫她王老婆子的。
她儿女孙子孙女的都住在市里,自己一个人住在郊区这边儿的老房子里,经常来周宇宁他家卖店闲坐,跟周妈妈闲聊天的。
晚上这王奶奶更是天天往他家卖店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多没意思啊,来这儿人多热闹。
接着前后脚进门的就是卫生所打更的张叔,和开关厂打更的李叔。
张叔一进来,看见他们俩小孩儿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呢,就贼自来熟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吃人家小孩儿的瓜子,你磕碜不磕碜!”李叔说他。
“小张,”随后进门的徐阿姨洪亮着嗓门喊他,“今儿也该你出回血,给咱们大家伙儿买回瓜子吃了吧!”
徐阿姨,人称徐破烂儿,是附近靠收破烂发家致富的大户。
“就是,赶紧称一斤瓜子去!”李叔跟着起哄,推张叔。
张叔抵赖了几句,经不住众人臊皮他,只得磨磨蹭蹭地去称了半斤瓜子。
徐阿姨买了两斤橘子,嘻嘻哈哈间,西边儿粮食酒厂打更的陶大伯也来了,大家都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
李叔把掰下来的橘子皮都扔到了屋当中的炉子上,“嘿呀,就爱闻这烤橘子皮的味儿,给这屋里头清新清新!”
“回回他来回回烤橘子皮!”张叔就朝着周宇宁妈妈说,“嫂子你也让他!他把你这屋里烤得都一股焦橘子味儿,还清新呢可拉倒吧!”
“他家炉子小,要不我就揣俩地瓜来烤着吃了。”陶大伯砸吧砸吧嘴儿说。
“你明儿就揣俩来,”李叔说,“炉盖子上烤不熟,扔炉子里头去,让咱们也尝尝味儿!”
“去你的,扔炉子里头那还能吃?你当这是灶坑呐!”
“刘姐咋还没来啊?”有人问,“她家磨米厂现在又不开工,电视剧都演上了,咋还没到位呐。”
“下午人儿子儿媳带着大孙子回来啦。”王老婆子坐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这不周六了嘛。人指定搁家逗大孙子玩呐,哪来的空陪咱们这些老梆子!”
“呦,你们今儿人齐全啊,让个地儿给我暖和暖和!”隔壁台球厅的老板娘董姨也来了,进来就一屁股挤走了炕沿上的张叔。
“你家生意可红火啊!”张叔没地儿坐,只能往后一靠靠柜台上了,“天天白天晚上都不断人儿,”他觑着董姨,“你还有空来这儿?”
“抓个空偷个闲不行啊!”董姨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呸地一声吐了个瓜子皮儿,“老张,你天天蹭别人的瓜子也不害臊哇,把你小抠得你就不能买一回!”
“今儿老子买的!”张叔瞪着眼道,“你磕的是老子买的瓜子!”
“哎呦不容易啊,”董姨嗑着瓜子瞅着他笑,“铁公鸡终于拔回毛了!”炕上的众人又哈哈一阵乐。
程砚初边看着电视,边听着这帮大人插科打诨,觉得热闹又有趣。
他最近一到晚上就往周宇宁家小卖店跑,来了就不乐意走,图的就是他家卖店这热闹闹的人气儿,比他一个人待家里强多了。
这热乎气儿就像他最近读到的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这八个字一下就让程砚初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姥爷家的日子了,姥爷家人口多,还有舅舅表哥们呐,家里一屋子的人,常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
就是看个电视也欢声笑语的。
哪像被接回爸妈家,一下子像住进了活死人墓。
他很讨厌晚上一个人呆在那个空空荡荡的房子里。
要不是天天放学回来都有练琴、又练这个练那个的一堆任务拘着他,他根本不想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
来周宇宁家小卖店就好了,一群人坐炕上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肯定是没他家暖和了,窗户缝儿门缝儿四面儿都往里透着风。
再有人进来买货,开门关门进进出出,那棉毡门帘子掀开又放下放下又掀开的,那带起的寒风是呼呼地往屋里头刮,一阵风进,冷得人直缩脖子。
要不是有这铺热炕,光靠地当中那个小炉子,那这屋子里怕是冷也要冷死了。
但有这铺热炕嘛,有这一群人围一块儿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热乎劲儿,就真挺好的。
“我忽然想起风陵渡口了。”程砚初一扭脸凑近周宇宁跟他说,“你家小卖店,就像风陵渡口的那家客栈。”
那家客栈是风雪夜里的一抹温暖,好心的客栈老板收容了一客栈被风雪阻住渡不了河的行旅之人。人太多房间住不下,老板就在客栈大堂生了一把篝火,大家挤挤挨挨地围坐在大堂里,围着篝火边取暖边讲神雕大侠,多么浪漫,又多么温暖。
就像雪夜的周宇宁家小卖店一样有人情味儿。
“是吧是吧!”周宇宁眼睛嗖一下就被点亮了,“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他当时看到风陵渡口那章的时候就超喜欢,就一下子被击中了!寻思着那客栈,不就是他家小卖店冬天晚上时候的样子嘛!
“没错没错!”两个小孩儿小声叽叽喳喳的,为他俩再次找到心灵共鸣而兴奋不已。
没一会儿又听他们大人聊起黄大仙啊鬼打墙啥的那些东北秘闻了,程砚初和周宇宁两个连电视都顾不上看了,支棱着耳朵眼睛晶晶亮地听大人们胡侃。
周宇宁胆儿小,是又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的巴巴地想听。
程砚初胆子比他大多了,睁圆了一双眼睛听得都入迷了。
他可真是太爱听这些了。
这些老东北趣闻、精怪们的故事,跟看过的武侠剧武侠小说、听过的武侠评书,都不一样。
忒吸引人了。
大人们讲得也有意思,快赶上听评书了。
一时讲到有些吓人处,周宇宁噌一下把脸埋进了班长肩膀,两只手也一把抱住了班长胳膊,跟树袋熊似的藏他身后瑟瑟发抖。程砚初赶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惹得周宇宁妈妈直笑话儿子“胆儿小就别听,又害怕又要听!”
周宇宁猫儿似的缩在班长身后,等过了那段吓人处,又小猫儿探头似的露出一双猫儿眼来,瓮声瓮气道,“有班长在我就不怕。”
一时,身后的棉毡门帘子又被掀开,又有人进来买东西了,蹿进来的寒风夹着雪花打着旋儿地刮了进来,揣着手手挨一起坐的程砚初和周宇宁他俩被冷得缩了缩脖子,更紧地贴到了一起。
“外头下雪了?”张叔李叔他们抱着膀子问。
“下了,挺大呢,没看我这肩膀上都白了!”进来买货的人拍了拍大衣上的雪,边跟周宇宁妈妈说来盒黄果树!
“你这烟瘾挺大嗬,大晚上的下大雪也跑出来买烟!”
“可不是!你们不也是,下雪也没拦住你们往这卖店跑。”
“我们来时候还没下呢,下了也要来的。”
来人笑了一声:“那是,你们这坐热炕头上看着电视吃吃喝喝的,美滋儿的啊。”
扭头冲周宇宁妈妈说,“嫂子你得收他们钱!这烧得滚热的热炕头天天给他们白坐呐。”
“谁白坐了?没看见这瓜子买着橘子买着?嘿你小子!瓜子给老子还回来!”
来人早眼疾手快顺走了一把瓜子,呲溜一下就溜出门了!
程砚初跟周宇宁对视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那边儿心疼得直跺脚骂骂咧咧的张叔,俩小孩儿抿着嘴儿抖着肩膀直乐。
周宇宁妈妈拿了个炉钩子,把炉盖子掀开,朝炉子里头结结实实地又填了两铲子煤块。
有火苗蹭地窜出来,带着热烈的温度。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程砚初和周宇宁他俩又兴兴头头地接着听大人们讲东北精怪们的故事去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独一份的圣诞糖果!……
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中, 十二月眨眼就来了。
然后好像嗖的一下,大街小巷的音像店书店超市卖店什么的,都有圣诞歌欢快的旋律响起来。连桥东头小小一家门脸破旧的小发店冲着赶时髦多揽客, 都破天荒地将那台破音响里万年老掉牙的《千年等一回》换成了《铃儿响叮当》。
这么一换, 上门发的客还真多了几个!老板乐得喜气洋洋,更是全天候奏响《铃儿响叮当》。
在这样浓郁欢快的节日氛围里,周宇宁班上的同学们一下课都在叽叽喳喳兴奋又快活地聊着圣诞节,还有不少互赠圣诞贺卡的,一时间班上的气氛热闹非常。
周宇宁看着互赠贺卡亲亲热热的同学们, 心里琢磨着, 今晚是平安夜,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也想送给他最喜欢的班长一张圣诞贺卡。
不过最近这阵子他爸都在小卖店看店, 周宇宁没能逮到机会向他妈申请赞助一张圣诞贺卡。
而且他不是每年都能申请到圣诞贺卡赞助的,五毛的贺卡他觉得太丑了,好看的贺卡要一块钱一张,不便宜呢, 一般都是家里卖剩下卖不动的, 在他的一再缠磨下,他妈妈才会勉为其难地偷偷给他一张。
想到这儿,周宇宁托着腮帮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哎,他作为自家卖店的“少东家”,也是没有支配店里东西的权利的,只有眼巴巴着多看两眼的份,完全没有自由拥有的份。
不像只小他一岁的侄子那么幸福,二姨家的三哥三嫂现在在开文化用品店,以前还开过副食店, 他家开副食店的时候,店里的虾条薯片零食冰淇淋反正所有好吃的,三嫂和侄子都随便吃。
卖五块钱十块钱那么贵那么贵的大桶高档冰淇淋,侄子抱在手里可劲儿造。
至于桃罐头香蕉草莓啊什么的,侄子早都吃够了。
而他,别说奢望桃罐头跟草莓了,连香蕉苹果橘子,也得等快要坏掉卖不出去的时候他才有份吃,就是苹果橘子烂掉一块儿的时候,香蕉皮彻底变成黑色的时候,他才能吃。
要么就是感冒发烧生病的时候,偶尔能吃到他妈妈拿给他的一个外皮还没变黑的香蕉,真是比变黑掉的好吃太多了。
所以他看到侄子吃的都是新鲜鲜没坏掉的水果的时候,说心里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尤其看到侄子每每又捧着大桶冰淇淋在扛扛狂造,又捧着个那么老大的盆在大冬天里一颗接一颗狂吃又大又水灵的草莓车厘子,又抓着薯片奇多朝嘴里狂塞的时候,他的确羡慕极了。
侄子他家开了文化用品店之后,店里所有的文具作业本精美带锁日记本什么的,侄子也是随便用,简直无限量供应着用。周宇宁经常看到侄子的作业本用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就随手扔在一边,用新的了。
日记本也是。
因为两家离得不远来往亲密,周宇宁见识侄子这种随意挥霍的败家日常简直不要太多。
而同为“少东家”的他,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陈梦娇,我不是跟你关系最好的好朋友了吗?怎么你都送给杨乐圣诞贺卡了,我却没有收到你的贺卡啊?我都送你了!”
“我零花钱花完了,没钱买贺卡了嘛,下回送你!”
“我又不像周宇宁家开卖店,想送多少贺卡有多少。”
“周宇宁,怎么没看到你送给谁圣诞贺卡啊?”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正发着呆的周宇宁一下被拉回神,懵懵地抬起头。
“你家不是也卖贺卡的吗,又不用花钱,你都不送同学的吗?”是陈梦娇在问他。
“别人也就算了,班长对你那么好,天天给你好吃的,午饭都分你一半儿,都赶上天天给你带饭了,你都不送班长一张圣诞贺卡的?”
“哎我可真羡慕你,我要是像你一样家里也开卖店就好了,想送多少贺卡都随便送。”陈梦娇说完这句话,不少同学都朝周宇宁投来羡慕的眼神。
什么啊,怎么又来了!
这种羡慕他家开卖店的眼神!又来了!
早解释烦了的周宇宁刚要开口,朝他投羡慕眼神的同学们已经转回头各自继续热聊去了,周宇宁的嘴巴张了个寂寞,只好闭上嘴。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提起这一茬儿了?
班上同学经常以为他家是开小卖店的,他零食雪糕作业本铅笔钢笔什么的都随便吃随便用,反正是自家的又不花钱,说多么多么羡慕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辟谣过,他家是开小卖店不假,但他并不能随便吃随便用啊!
是,那些东西虽然自家卖店里卖,但也是花钱进货进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而且都要留着卖,供他哥和他上学用的,岂止不能随便吃随便用,还要省着吃省着用的!
难道没看见他的作业本从来都是两面写,写完这面用那面。
数学算题的草稿纸更是反复用,把所有犄角旮旯都填满、数字上叠着数字重重叠叠,用到实在写不下才换,用完的草稿纸还要攒一起能卖钱的。
语文作文打草稿,都是在没写满的数学草稿纸上写的,一定要最大限度充分利用草稿纸才对得起每一张纸的价值,哪有过用一张空白纸打草稿那么奢侈的时候哟!
铅笔橡皮之类的一次性消耗品,更是要想方设法地省着用,铅笔用到短得削不了了、橡皮用到只有最后一丁点完全擦不了了才舍得扔呐。
要不然怎么说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和国画颜料什么的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笔泼天之财呢!
算了算了,周宇宁小猫儿搓脸似的揉揉自己的脸,这种羡慕他家开卖店、羡慕他家有钱的传言隔一阵儿就往外咻咻地冒,他现在可没空搭这些,得琢磨怎么跟他妈妈要到贺卡的赞助才是头等大事。
放学回到家,周宇宁就在寻找各种时机跟他妈妈搭上线。
终于逮到一个他爸出去的空儿!周宇宁赶紧咻一下冲到他妈妈面前,将肚子里翻来覆去打了几十遍的草稿一股脑地急着往外倒。
结果,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他妈妈无情地驳斥了他的拉赞助请求!
压根儿不给他缠磨的机会,一口驳回!
“你爸早跟我说了,不让我再给你贺卡!”
“进的都不够卖的,哪有给你的?你拿了又没用!”
“甭想这事儿了,没戏!再说一个字就告诉你爸!”
周宇宁只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卖店吃了晚饭后,灰溜溜地背着书包回家了。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上,周宇宁举头望天,对着天上凄冷的月亮叹了一口忧伤的气。
想起去年圣诞节,他去三嫂家店里正撞见,侄子发卡片一样豪气地给同学群发贺卡的一幕。
哎,同样都是家里开店的,他这个“少东家”,跟侄子那位少东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同学还老说羡慕他,羡慕个啥啊,他又不是真的少东家,他只是个那什么煤粪球外头光!
好比侄子是江南首富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他只是个名为干少爷实为伙计一分钱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真不知道那些同学天天瞎羡慕他个啥!
周宇宁咽下这口不被人解的苦水,甩甩脑袋把这一档子事儿嗖地丢出脑海,紧急思索他的当务之急。
既然想要一张贺卡是彻底没指望了,他转着眼珠子想来想去,呀!那要不然就手画一张送给班长好了!
画画他在行,手画一张没问题。
但是跟人家印的贺卡一样画圣诞元素的,是不是没什么出彩的啊?
周宇宁回到家,放下书包就拨棱着脑袋苦思冥想,得画一张什么样的贺卡才能一眼惊艳到班长、让班长见了就喜欢呢?
边想边手里无意识地折着纸,想啊想,不经意间瞥见手里的折纸,周宇宁霎时灵光一闪,双眼瞬间点亮了!
他想到做一张什么样的贺卡了!
越想越兴奋,想到这张贺卡一出,谁敢与之争锋!周聪明一休仰天大笑两声,手指划着圈圈在自己头顶绕啊绕,我可真聪明呀!
说干就干,周宇宁找出一些他劳动课上省下来的硬纸板,还有其他一些材料就开始动手鼓捣起来。
就是……画完上色,只好用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了。
用班长赞助的水彩笔画圣诞贺卡送给班长,嘿嘿,周宇宁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儿,他这算不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喔!
圣诞节这天上午,程砚初课间拉着周宇宁一起出去上厕所,回来路上就悄悄对周宇宁说,问他今天放学后要不要去他家里玩儿。
“你别回家吃饭了,直接去我家!”
“玩完之后就睡我家怎么样?我爸妈有事,今天晚上都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晚上睡我家里好不好?”
好呀!周宇宁差点儿就要冲口而出,顿了顿,说等回家问他妈妈一声,他妈妈应该会答应的。
“那就一言为定啦!”程砚初欢喜道。
“对了,别告诉别人。”程砚初又嘱咐他,一脸“只有咱们俩,要保密哦!”
周宇宁猫儿眼扑闪了两下,乖乖答应了。
回到班级,又看到班上一些同学在热热闹闹地互送圣诞贺卡。
昨天只是预热,今天才是互送贺卡的高峰期。
因为程砚初跻身为校园风云人物的高人气,送他贺卡的不只本班同学,还有一些外班的女生呢,这两天课间,周宇宁被她们拉住、叫出去好几次,都是拜托他将贺卡转交给班长。
为难之际,多亏了冯卓出面“搭救”,周宇宁才得以脱身。
这会儿看到班上同学又在互赠贺卡,周宇宁下意识朝教室外头看了一眼——只要别再有外班女生拜托他转交给班长贺卡,就万事大吉呀。
——班长说了不收外班女生贺卡,所以你们可别再找我了,找我也无能为力啊。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手去书包里掏下节课的课本,手刚伸进书包里,却碰到了一个……盒子?
周宇宁顿了顿,眼珠儿一转想了想,借着书包和课桌肚的遮挡,趁人不注意做贼似的将那盒子悄悄拽出来一小截儿——竟然是一盒圣诞糖果!
第49章 第 49 章 这什么萌物啊天,太可爱……
好漂亮好精致的盒子下面还压了一张圣诞贺卡, 周宇宁打开贺卡一看,班长那熟悉的字迹就映入眼帘,将几行字快速看完, 果然是班长送他的!
除了贺卡外, 居然还有一盒这么精美的圣诞糖果!
周宇宁来不及细看,急忙将糖果盒一把塞回书包,小心脏还在怦怦狂跳,被班长送给他的这独一份的圣诞礼物惊喜的!
他看到班长送冯卓他们的都只有圣诞贺卡,没别的, 只有送他的额外还有盒糖果!
周宇宁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小脸儿都兴奋欢喜得红扑扑了。
他一下跳起来, 朝班长那边儿跑去, 就看见跟班长关系好的冯卓他们都围了上来,都在送班长礼物呐。
有送糖的,有送零食的,有送卡通贴纸的, 送什么的都有。
除了看到陈梦娇送了一袋包装纸精致的酒心巧克力, 稍微有点小贵之外,其他同学主打的都是一个礼轻情意重。
看到周宇宁空着手过来的,陈梦娇一脸讶异地问他;“你没给班长准备生日礼物吗?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班长生日吧?今天不只是圣诞节,还是班长生日啊!”
“啊!今天是班长生日吗?”周宇宁眨巴眨巴眼,声音里带着心虚,“我不知道诶。”
上课铃打响了,大家赶忙鸟兽散各回各座。
“圣诞贺卡不送,连生日礼物也没有!亏得班长对他那么好!”周宇宁听到陈梦娇跟人嘀咕说。
放学回到家,周宇宁如愿得到他妈妈的外宿批准, 乖乖听了几句叮嘱,就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朝班长家狂奔而去了。
按了门铃之后,是程砚初给他开的门,像就守在门口似的,他刚按响门铃,门刷一下就从里面打开了,就对上班长十分欢喜的脸,然后急吼吼地搂着他脖子就迎他进去了!
“班长,我有给你准备礼物喔!”周宇宁一进门放下书包就开始掏东西。
“有圣诞贺卡,也有生日礼物喔!”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班长生日,怎么可能没给班长准备礼物嘛。
给班长的生日礼物他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准备了,比昨晚画的圣诞贺卡下的工夫还要多呐。
但他满心谋划着要给班长个惊喜,本来打算着也像班长那样,悄悄塞班长书包里。
这样做还出于他的另外一层考虑——他做的这两样东西因为制作材料有限,只够做给班长一个人的,怕直接拿出来让班上其他同学看到了也都喜欢,也管他要,那就完球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而且他也决不会用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画送给别人的礼物啊。
然后上午碰巧班长又跟他说,邀请他放学后来家玩儿,周宇宁就立马有主意了——那他就不用偷偷塞班长书包了,来班长家之后再送嘛!
“喏班长,这个是圣诞贺卡,我自己画的呦!”
下一秒,程砚初就被眼前这张豪华版的手作圣诞贺卡惊呆了!
贺卡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里面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的城堡小屋,二维的!
周宇宁他居然做了个二维的贺卡出来!
每间小屋每个窗口里都亮着温暖的灯,周宇宁用水彩笔画了一个又一个透出亮黄色灯晕的窗口,打开贺卡的一瞬,先就被这些可爱窗户里的温暖灯光给温柔到了。
好美,好暖,像扑面而来一个温暖的童话世界。
紧接着大受震撼的就是,这张贺卡里的圣诞元素也太丰盛太热闹了叭!
城堡门前的雪地里有一棵又一棵圣诞树和圣诞雪人,每个圣诞雪人的神态居然还都不一样!
有的快乐傻笑,有的憨态可掬,有的乖乖巧巧,有的调皮上扬的眉眼嘴巴里莫名透出一股子狡黠和古灵精怪!
程砚初好像还是头一回从雪人脸上,看出这么多种截然不同活灵活现的神态跟情绪呢。
它们相互之间还朝彼此微微偏着头,好像在热热闹闹地说小话唠嗑呢!
“是在心急地念叨着圣诞老人啥时候背着他的礼物袋子飞来给大家派送礼物吗?”程砚初哈哈地笑。
这些小雪人们也太可爱啦。
城堡上空还飞着一辆麋鹿拉的豪华马车,马车里坐着个圣诞老人。
这位圣诞老人也不走寻常路,他正脸朝着头顶月亮的方向,笑眯了眼一脸快活地在弹着吉他唱着歌呐!
唱的大概就是那首铃儿响叮当的圣诞歌,这股子欢脱脱很“返老还童”又一脸陶醉的模样,让程砚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卡画得精美、设计细致用心就算了,真的很难不被这股快乐祥和的气氛所感染打动哦。
程砚初流连的目光在那暖暖的灯光和快活的圣诞老人身上来来回回,要不是怕手指摸花了那窗口里暖黄色的光晕,他真的很想上手再多摸一摸。
也不知道周宇宁为了做出这样一张圣诞元素大集结、还是二维版的超热闹超豪华贺卡,费了多少时间跟心力……
这份心意,怎能叫人不感动。
程砚初立时就在心里默默宣布,这张圣诞贺卡可以仅次于陪伴了他好几年的那本圣诞月历贺卡,成为他心中第二珍贵第二值得珍藏一辈子的贺卡了。
月历贺卡是一向赶时髦又慈爱的姥爷买给他的,看到别家小孩子都喜欢贺卡,他也给外孙子买了一个,还是豪华的月历版,相当于一下子拥有了十二张贺卡!收到它的快乐是别家小孩儿的十二倍!十二倍的快乐呀!
姥爷总是这样宠他,什么都要给他的比别家小孩儿的多,什么都想他拥有的比别家小孩儿多,不仅物质上让他一直比别人富有,对他的关爱也一直很多很多。
回想起来,在姥姥姥爷家长大的时光里,他一直是个精神和物质上都非常富有的小孩儿。
被接回父母家的第一年,一切都是陌生的,哪儿哪儿都不适应,好像是来父母家做客的那整整一年,多少个夜里他都是靠着摩挲那本月历贺卡、怀念着在姥姥姥爷家的温馨快乐时光一点一点度过的。
跟父母之间的客气生疏,还有更雪上加霜的跟他妈之间层出不穷的摩擦跟龃龉,所带给他的冲击与伤害,要不是靠着从小在姥爷家获得的那些无条件的爱与温暖记忆支撑,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儿。
不过幸好,现在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对他超级好、超级宠他的人了,程砚初温柔的目光追着跑去那边儿不知又捣鼓什么去了的周宇宁。
幸好,幸好有他在身边一直陪伴着自己,陪伴着他一起制造着新的温馨与快乐。
甚至有些方面简直比姥爷还要好——他懂他说的话,懂他总不被父母解的乖张与委屈,跟他一样爱玩爱闹总能玩到一起去;
他生病时会担心他急吼吼地来看他,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巴巴地留给他吃,还会踩着凳子煮粥给他喝……
那些一件比一件更暖心的事都不必多提,就说现在,一张贺卡而已,却愿意为他花这么大心思,愿意这样劳心劳力地来哄着他开心,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幸运啊。
“还有生日礼物呐!”周宇宁看他光顾着对贺卡出神,忙催着班长,“快看生日礼物!”
“好!”话音一落程砚初就跟几只戴着红红绿绿圣诞帽和围巾的小公仔们来了个脸对脸!
程砚初:!!!
他作为十一岁男子汉沉稳自持的小脸上简直要一秒绽放出老父亲的慈爱笑容来了。
——这是什么萌物啊天,这也打扮得太可爱了叭!
就见那几只皮卡丘、杰尼龟、可达鸭小公仔们,各个儿脑袋上都戴上了一顶毛绒绒可可爱爱的小小毛线帽!
毛线帽子顶端还顶着一颗毛绒绒的小球球,红色帽子上缀的是白色小球球,白色帽子上则是红色小球球,绿色帽子上也是红色小球球。
公仔们脖子上系的毛线围巾也是,无论是红色的纯色围巾,还是红绿相间、红白相间的围巾,两端都各缀有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球球,可爱极了。
小公仔们一个个戴上这样圣诞氛围满满的帽子和围巾,顿时变得更加憨态可掬,简直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程砚初喜欢得不得了,摸着它们的小帽子小围巾爱不释手,连呼:“太可爱了,这也太可爱了!”
“这样一装扮,它们好像圣诞小雪人啊!”
周宇宁就嘿嘿一笑:“小公仔们听说今天是圣诞节,又是班长生日,它们也吵着闹着要来陪班长一起过节咯!”
“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周宇宁挠着红扑扑的小脸带着些羞赧道,“小公仔都是你的小公仔,我就织了帽子和围巾而已。”
“帽子围巾都是你织的??!”程砚初刷地扭脸看他,大吃一惊大为惊喜。
“你居然还会织帽子围巾!”“你连帽子围巾都会织了!”程砚初看看小公仔们,又看看周宇宁,震撼得一时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想起周宇宁连绣花都会呢,织帽子围巾啥的估计更是小菜一碟了,这么一想程砚初才堪堪平复下出离激动的心情,没有立时化身成一只尖叫鸡。
“现在就会织它们的嘻嘻。”周宇宁羞涩地挠了挠脑袋瓜儿。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程砚初赞不绝口,羡慕的目光简直黏在小公仔们身上下不来了。
他也好想拥有小公仔们的同款帽子跟围巾喔,不是外面卖的,是周宇宁亲手织给小公仔的这种。
忽然一个渴望漫上心头——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小公仔们这样幸福,能戴上周宇宁亲手织的圣诞帽子,围上他亲手织的圣诞围巾呢?
此刻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羡慕甚至还有一点点嫉妒这几只小公仔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程砚初马上计上心头:他……
不过……程砚初转念一想, 织给小公仔的小小一只帽子围巾费不了太多事,但要是织给他这么大个人戴的,那可就要大费工夫了。
他摩挲着小公仔们身上的帽子围巾心里暗暗想, 等到周宇宁能织的时候他也不能跟他开口要, 那会把自己老婆累着的。
他看了看圣诞贺卡,又看了看小公仔们身上的圣诞帽子圣诞围巾,感觉自己简直是个被欢喜跟快乐盈满的大富翁,他此刻就有一种几乎要按捺不住的冲动——好想一把揣上宁宁亲手为他做的这两样礼物,满世界的显摆炫耀一圈儿啊!
就想显摆给别人看, 让全班同学让全校同学让所有人都羡慕他, 周宇宁亲手为他做的礼物诶, 只有他有, 别人都没有!
只可惜他不能, 要是拿了这两样礼物去学校显摆,招来别的同学也管周宇宁要,那不是给老婆添乱嘛!
程砚初只能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满腔狂喜,哎!他觉得这一刻体会到锦衣却夜行、衣锦却不能还乡是啥滋味儿了, 他体会到了!
正难受遗憾呢, 就听见周宇宁在那儿跟他解释说,今天在学校没有把礼物送给他、等到这么晚才私下拿出来的原因。
他怕白天在学校班长真以为他没准备礼物呢,会失落会伤心,这个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我怕别人看了也喜欢也想要,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喔,可我不能拿班长你给我的水彩笔,画送给别人的东西啊。”周宇宁一本正经超有原则地说。
“而且我只想画贺卡送给你一个人。”不想画给别人。
程砚初又一下子被他戳到了,心窝子被戳得甜甜暖暖的,在自家老婆的甜蜜温柔坑里傻狍子样快乐打滚, 躺得老幸福老幸福了。
“我的毛线也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用,天冷了,我三嫂早不织毛衣了,我的毛线存量岌岌可危,所以可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个。”
周宇宁朝小公仔们一努嘴儿。
别人要是也管他要这些小帽子小围巾的话,他上哪儿弄毛线去给他们织呀。
“就是,”程砚初用力点头,“不能让他们看见!”
又问他:“你的毛线是你三嫂给的?你二姨家那个三嫂?”
“嗯嗯!”
二姨家三嫂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毛线赞助商,他三嫂特别喜欢用毛线织各种东西,毛衣呀帽子围巾手套什么的,店里不忙的时候就每天织啊织。
她一织毛衣就爱让周宇宁给她打下手,伸直胳膊帮她绕那个毛线什么的。然后心情一好,就会随手给周宇宁一团毛线,让他拿回家玩儿。
周宇宁会织小公仔的帽子围巾,就是在一边儿给他三嫂打下手,看着他三嫂织毛衣学会的。
“你光看一看就学会了?”程砚初再次一脸崇拜地看向周宇宁。
“嗯呀。”
“得多看几次,”周宇宁补充道,“回来自己上手琢磨琢磨,织就行啦。”
“我还以为是你三嫂教你织的。”程砚初说。
“她才没有教小孩子的耐心呢,还超喜欢戏弄小孩子的喔!”
周宇宁就小嘴叭叭地跟班长说起,他三嫂有年夏天用家里冰箱做了超好吃的樱桃冰,他忙问他三嫂是怎么做的,也想回家自己做着吃,做给他妈妈吃。
这个樱桃冰可以代替雪糕呢,有了它,他跟妈妈还不稀得吃雪糕了呢,再不用因为一根两毛钱的绿豆雪糕看他爸脸色受他爸气了,他自产樱桃冰!
“然后呢然后呢,你做出来了吗?”
“失败了。”周宇宁小脸一皱,“三嫂光告诉我,超简单的,把樱桃放进装鸡蛋的那个塑料盒里,填满水放冰箱里一冻,取出来就能吃了。”
“可她没告诉我要放糖啊!”
于是他鼓捣好半天满怀期待做出来的一盒子樱桃冰,啥滋味儿都没有,还挨了他妈一顿骂,说他净瞎整,难吃还费冰箱电!
最气人的是之后他三嫂还嘲笑他:“你要放糖啊,不放糖怎么会甜!”
还说他“你好笨啊,放糖这事儿还用人告诉你才知道?”
“那就是告诉了才知道嘛。”周宇宁鼓起小脸跟班长吐槽,“她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要放糖,我又没做过这个嘛。”
害他一场兴高采烈的期待全落了空不说,还又挨他哥一顿数落。
说只有他这样不动脑子的蠢货才会信他三嫂的鬼话,又说他三嫂心眼儿多,教个什么都留一手,可真有意思……
他是搞不懂大人间那些官司啦,反正在他三嫂这样戏弄过他好几回之后,他再不敢去跟他三嫂取经了,怕被她反手就是一个忽悠,骗小孩儿。
反而是在一边儿看着偷师,比向她取经弯路少走好多呐。
“然后我帮她干活儿,她一高兴,就给我毛线团啦。”周宇宁高高兴兴地说。
他三嫂这个人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她顺心眼子的时候给你这给你那,她一不顺心就立刻撂下脸来把你撵出门,他哥就被撵出来好几次,因此他哥跟他三嫂一向不对付。
但你只要帮她干活儿哄得她高兴了,她还是对你蛮好的。
因为经常帮他三嫂干活儿,给她跑跑腿儿干这干那啊,在她掌勺做二姨父生日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给她剥蒜洗菜掐豆角、端盘子递东西打打下手什么的,他三嫂一高兴,周宇宁就没少从她那儿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他哥就骂他眼皮子浅,说别人不要的破烂他还当个宝,还沾沾自喜呢,蠢货!
反正他是不管破烂不破烂的,对于装点他的娃屋玩偶之家能派上用场就不是破烂。
有时候还能跟着他三嫂混上一口零食吃呢。
比如做生日宴忙活的间隙,他三嫂饿了,就会掏出口袋里的饼干啊棒棒糖啊钱币巧克力啊什么的垫一垫,就会很大方地分些给他吃。
有时候忙活完了,还能美滋滋地跟着混上一根一块五的火炬雪糕吃呢!
不仅有吃的,他三嫂还夸他懂事呐。
为此又没少挨他哥骂,骂他眼皮子浅,骂他谄媚、马屁精、狗腿子、不要脸、没脸没皮、丢人现眼……
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混了一口好吃的,怎么就丢人现眼了?
他是靠自己劳动混来的吃的,跟谄媚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他是这辈子都解不了他哥了。
反正只要像这样顺毛捋,他三嫂还是很容易讨好的,在他三嫂那儿混上一口吃的没问题。
当然这些混吃混喝的部分周宇宁就没跟班长讲了,怕班长也误会他是个眼皮子浅混吃混喝的马屁精。
“冬天我三嫂就不织毛衣了。”
他三嫂不织毛衣的时候,他是要不来毛线的,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要啊。所以他现在手里剩的那点儿毛线得省着用,没有多余的用来织送给别人的礼物。
程砚初立马就计上心头——不就是毛线嘛,他来供应!
他要顶替周宇宁三嫂这个毛线供应商,他要上位!
不过不急着现在就上位,才不想周宇宁给别人织东西呢,那多累得慌,等晚些时候吧,嗯!至少等过了节不用送礼物时候再说!
摩挲着摩挲着公仔身上的圣诞帽子围巾,程砚初忽然就满眼含笑地问周宇宁:“你的娃娃们是不是也换上冬装了?”
周宇宁狂点头:“对哟对哟!一入冬我就给她们换上啦。”
娃娃们也要过冬嘛。
“让我猜猜,”程砚初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给她们缝了毛毛领斗篷啦?”
“你怎么知道!”
程砚初嘿嘿一笑,“上回你说过,郭襄的那件粉色的毛毛领斗篷好好看啊,回头要给你的娃娃们也缝几件穿,你忘啦?”
“你还说要给她们缝带风领的大氅,还有棉袄。”
“对吼!”周宇宁拍着脑袋瓜儿笑。
“就是这个毛毛领,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呢?”程砚初可太好奇了。
“这个嘛。”周宇宁抿着小嘴儿嘻嘻乐,“你肯定想不到,是从棉靴上头拆下来的!”
这就又要感谢他的毛线赞助商三嫂了,不只赞助他毛线团,还会在他的厚着脸皮讨要下,赞助给他棉靴上头的那圈毛毛呢。
三嫂这个时尚达人喜欢疯狂买衣服鞋子包包什么的,每年冬天都会买好几双超漂亮的带毛毛的棉靴。
不像他妈妈那样一双鞋穿好几年、等穿坏了实在穿不了了才一咬牙换新棉靴,三嫂的棉靴基本上一冬一换新,她说时尚的潮流一年一变,她从不穿过时的棉靴。
周宇宁就专门悄悄地盯着候着三嫂的棉靴们,哪双三嫂穿腻歪了要丢了,他就厚着脸皮讨要上面那圈毛毛。
还有舅舅家的两个表姐,一听他说,都会把穿坏不要的棉靴上头的毛毛留给他的。
因为她们的棉靴毛毛什么颜色的都有,周宇宁的娃娃们就有福了,可以拥有好几种不同颜色的毛毛领冬衣呢。
白色、粉色的毛毛当然要比灰色的更好看更可爱,他就给最美丽可爱的娃娃穿上白色毛毛领和粉色毛毛领的。
事实证明,可可爱爱的毛毛领对于提高娃娃们的颜值实在功不可没,披上毛毛领斗篷的娃娃们瞬间就像电视剧里的郭襄一样毛绒绒的美丽可爱极了。
“今天是圣诞节,”程砚初又说,“我猜你肯定也给娃娃们织帽子了吧!”
“没错没错!”周宇宁摇头晃脑地得意道,“不过她们这个不是圣诞帽子,是咱们古代的红色雪帽呦!”
是带一圈毛毛的红色雪帽,这样赶上过圣诞节、元旦、过年的时候,娃娃们出去外头赏雪玩雪的时候就冻不着脑袋啦,就可以像红楼姐妹们那样,大雪天人人都有一顶防风防雪的雪帽,像她们一样无拘无束地在雪地里快乐憨玩啦!
又是大节下的,穿戴红色的喜庆,他们要过节,娃娃们也要一起过节嘛,都要喜喜庆庆的才好呦。
程砚初被他勾得又眼馋起来,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娃娃们换上冬装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