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捉虫） 褚霞秘境令牌
031
【嫉妒啊……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这还是既简单, 又复杂的小故事。苹果醋有些职业病发作，开始思考起渔女的人设来：一般是反派，但也有些黑暗系的文, 女主就是这样的【宿主,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她要我的心啊（苹果醋：哦, 对，恐怖故事的“物理”结尾），她以前世之恩来索要时, 我便看见了当年与她的因果牵绊。她不只是将我放入许愿池之人, 我还因她免于开膛破肚，刮鳞放血之祸, 该还她。她爹也转生成了她的师父，饮我血、食我肉，也算是还了他对我的三年养育之恩了。】
【……】原来是父女俩分食……完、完全宕机了！【宿主，你原生世界的因果偿还利息也太高了。放掉一条鱼, 收获一头龙, 即使中间差了一条命, 依然好赚。总觉得你那个世界的因果, 怪怪的。】
不过他倒是见识过一些世界，只有亏欠主角的因果，才是因果, 得让配角、炮灰和反派利滚利地赔偿，至于主角自己？呵呵。
【不把心给她, 我就得当她第三任夫君, 还是值得的。】
【所以，都是身偿……】
知道了，这果然是女主后宫世界。不是绿勾勾, 点家女频的？还是花店的？
宿主也是真狠啊，为了不嫁，把自己给剁了。剁……大黑鱼像是就这么乖地把自己剁了的鱼吗？虽然那他当时还不是金龙，但能飞升做天龙的大黑鱼，也绝对不会是小天真了。
苹果醋心痒异常，还想继续问，但是，敖昱的手指在弦上一挑，清澈的音符在他的指尖上跳跃着……他的筝已经做好了。
小月亮瞬间出现在了敖昱的身边，敖昱便将筝换了个位置。小月亮坐，敖昱站。他走到小月亮背后，双臂从他的肩膀上伸过，抚在琴弦上，给小月亮展示着指法。小月亮从来都是好学生，敖昱每展示一个，他便学会一个，总能奏出和敖昱一般无二的音符。
教完了指法，敖昱便坐回去了。放着小月亮自去玩耍，他则摆开茶具，悠闲品茶。
【你不教他首曲子？】
【不教。】敖昱闭目，茶香随着轻摇茶碗，幽幽散出，混着小月亮身上淡淡的荷叶味道，极让他舒适——真荷叶都没他身上的味儿好闻，这点在许愿池莲叶中间活了漫长岁月的敖昱，亲自为他认证。
说敖昱是个坏老师吧？他很有耐心，有问必答，还免费给小朋友各种礼物。但说敖昱是个好老师吧？他连个曲子都不教，他……
雾草！雾草！雾草！苹果醋忽然惊了，但这次，他没敢打扰敖昱。
叮叮咚咚的杂乱音节，不知何时渐渐变得有了韵律，小月亮双臂舒展，他并非驾驭役使琴弦，他与筝如为一体，琴音鸣唱，就如小月亮之心音高歌。
小溪流水，枝有肥啾，怪石高悬，路有胖兔。赤脚踏溪，爬高登石，抚啾撸兔——这打油诗就是苹果醋内心的真实写照，小月亮的曲子，带着他进入了这样一个轻松欢脱的场景中。哦，还有，喵盯肥啾，狗看兔，乌龟憨厚，盯猫狗。
正房的大门打开，狗头、猫头和乌龟脑袋一个叠一个从门口探了出来，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敖昱放下茶碗，以手支颌，闭目微笑。
“嘣嘣嘣嘣！”琴音突然杂乱起来，只敖昱还闭眼笑着，狸奴吓得缩回了脑袋，五黑直接砸在了乌龟身上……
“哈哈哈哈！”小月亮欢快大笑起来。
转过年的年中
“哈哈哈哈！”小院里依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是在弹琴，他在跟敖昱的傀儡打架。
不善近战大黑鱼，是能做很多肉盾的。他的木人就越做越可怕。
最近小月亮的游戏，就是和木人用木头兵器打架。别人只学一种兵刃，敖昱每次给小月亮的兵器却不一样，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甚至上次还给了他一个大锤。
苹果醋：宿主是真的要让小月亮也当他的打手啊。小月亮这傻孩子还拿打架当游戏，每次被打得满地打滚，甚至伤痕累累，也依然能笑出声。而敖昱呢？敖昱他还是坐在一边喝茶。
【宿主你好冷血。】
【我鱼。】
【……你没有心！】
【嗯，原本的被人吃了。】
他就不该和宿主说话！
【憨憨，我们是要离开的，别太看重谁，对你没好处。】
苹果醋：宿主，你真舍得啊。不对，等等，刚刚那句话是宿主对我说的？过去都是他对宿主们说的。
苹果醋决定去自闭一会儿。
“来人了。”敖昱道，刚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钺息立刻窜回了屋里。小月亮吸取了上次弄丢一只袜子的经验，把鞋袜直接放屋里了——穿鞋做什么？躲着外人就好了。
敖昱摸着他的头评价：“我们小月亮最聪明了。”
“大师兄，前往褚霞秘境的遴选，今日开始了。”来者是胡朗瑛，“咱们峰上，只有五名弟子跟着方十九去了，都是筑基中期的。”
敖昱对胡朗瑛招了招手：“朗瑛，坐。”
“是，大师兄。”胡朗瑛规规矩矩坐下，敖昱倒了茶，他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朗瑛，是不是觉得，还是外头好？”
“……是。”
“我也如此认为，所以，待选徒之后，我们出去吧。”
“继续去平水吗？”胡朗瑛的眼睛亮了。
“不，宗门大概不会放我去做这等‘小事’了。所以，我们去蓝氤大泽中部历练。这次的人手，你我都算上，不超过十五人。发了告示，让他们随意吧。若人手不足，外峰的修士想参加的，也可以。”
“是，大师兄。”胡朗瑛站起来却又停下了，“大师兄，师祖、师伯已经同意你收徒了吗？”
“没同意，但也没反对。不过，我在玄罡峰以后干的，就是教徒弟了。”
胡朗瑛听到这话面上表情极其复杂，他有万千言语要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选择行礼，头也不回地离开，去执行敖昱的命令。
他走了，小月亮就出来了。但他没去和木人打架，而是过来看敖昱放令箭，一道道金光在敖昱手中闪过，是挺好看的。这些都是回答水神与道团问题的，水神们大多问些修炼上的小问题，道团们问的就五花八门了，还有的只是来请安的，不过，敖昱就算只回个“嗯”，也是有问必答的。
毕竟是草创阶段，摆不起架子。
“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还去平水？”
“现在道团们都干得不错，没遇到需要派金丹修士的情况，我也准备养一养，筛一筛道徒的人手。同时，也要让平水道的名声，安静地传播一下。”
小月亮似懂非懂眯着眼睛。
敖昱摸了摸他的头：“现在许多道徒不过是凭着一时冲动，这样的人目前不能拒绝，但是要把他们筛出去。而且，趁着现在道团的规模，正好慢慢整理调整出适合他们的构架，免得以后人多了拢不住。”
“哦……我还是不太懂，但我记住了。”
“小月亮最聪明。”
“不，大师兄最聪明！”
“哈哈哈哈！”最可爱的小马屁精。
为期两个月的褚霞秘境的遴选开始，前期是一对一的淘汰赛，前二十名获得资格的弟子，还需守擂一月，在之前大比中排名前百，或未曾参加大比的观眇宗弟子，可前往攻擂。
这是为选出真正最强的观眇宗修士前往褚霞秘境，以防有修士在之前的比试中运气太差连遇劲敌，力有未逮才落选（也因为这种规则，前期的比试中，只要进百，且对自己有信心的弟子，都不会拼命，伤势稍重的基本是自行认输，只为尽快调养好身体，赛后攻擂）。
弟子们虽然都该知道今年褚霞秘境将开，但修行中很难说遇到什么事。或修行在外，或闭关在家，万一错过报名，攻擂也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这种遴选方式也决定了，参选的筑基期弟子，都是陪跑的，最后的二十人必定是一水的金丹。不过，筑基期不是没可能前往褚霞秘境了。观眇宗一共有二十五个名额，比武决出二十个金丹，剩下五个给筑基——说是给过去百年宗门贡献前五的峰头，可连小弟子都知道，私底下根本就是拍卖，都是让家资丰厚的化神老怪物们给自家子弟包圆了。
玄罡峰最近风头正盛，本来众人都惦记，在遴选中得窥两个九转的能耐。上一辈倒是有九转，但那等大能早已不是小弟子可以见到的，同辈里就只有玄罡峰的两人。
结果只有苏小五参加了，玄罡峰到底什么情况，倒不是秘密，其中究竟一想即知。不少人摇头叹息：“拜错了山头，可真是倒霉。”
“说不准夏临风等着攻擂呢，毕竟，那压着他的大石头已经倒了。”
“不一定，夏师兄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过不参加遴选，该就是不参加的。”
“呵呵，去听了几次讲法便为他说好话了。夏临风做过什么大事就‘言出必行’了？他现在也压着自己的修为不晋升，还能是在等什么？”
这一届遴选，观看比赛的修士比往年少得多，即便是比赛的弟子们，动起手来也收敛得多。
看客们等着看之后的攻擂，有自信拿到资格的选手们也要藏着几分后手，夏师兄可是正经的半步元婴，不少人都亲眼在玄罡峰见到他脑袋上的雷云，虽然他的法宝就是一柄玉拂尘，但境界压制摆在那，绝对是不能忽视的敌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赛，或比赛后的攻擂上，倒是忽略了另外一件事，也在最近开始了——观眇宗选徒，遴选开始的第二天，前往观眇宗所辖各地选徒的修士也陆续带着今年的新人回来了。
但选徒是年年都有的，正经出色的好苗子，大佬们都提前得到风声，将人带走了。剩下的也就是剩下的了。
虽然说目前敖昱和苏小五两个九转，当年也都属于剩下的，可多少个剩下的里头才出了他们两个？没修士想去碰运气的。
【嗯？宿主，你还不去啊？】但苹果醋知道，敖昱是要选徒的，因为今年几支道团都说，他们的孩子也入选了。
【不去。基本的考验，还是要有的。】
所谓基本考验，就是忍住收徒的诱惑。资质不高直接要被收入外门的也就罢了，资质不错若被其他人看上了要收徒，他们是否还能继续等待“平水真人”呢？
【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你这太难为他们了。】
【正是十岁上下的孩子，反而该有些大人没有的执着，若没有，只能说我们无缘。他们跟着旁人，也不一定就比跟着我差了。孩子们选了旁人，也非是什么贪婪或不够坚定，害怕平水真人不存在、与来收徒的师父对了眼缘，或原本就对平水真人没什么向往，也是可能的。不过是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走千条路罢了。】
【宿主，你如果是个凡人，活得也绝对比别人长。】太豁达了【不过，宿主，你最近话也越来越多了。】
【等你越来越聪明，我就话少了。】
【……】你是在“投喂”AI吗？
这个世界上每多一个豁达的宿主，便意味着有个系统被气死！
“小月亮，来弹琴。”敖昱取出一支玉箫，这是他最近新制的，非法宝，寻常乐器，今天来试试合奏吧，“你来起，我为你合。”
没有曲谱没有商量，箫筝合奏的乐音在月光下流淌，被气死的系统决定原谅宿主，这场演唱会四舍五入就是给他一个统独奏哒。
选徒一共只有十天，敖昱在十天的晌午，才前往山门，三女一男四个孩子。给了十二个孩子可与他通话的令箭，这些都是外门弟子。
敖昱带着人出发前往蓝氤大泽时，将已经先后进入炼气四层的孩子们交给了白芷——白芷最近突破金丹中期在即，内息有些不稳，虽然她也想去蓝氤大泽，但是怕到时候有个意外，她给大家拖后腿。
“想要什么？给你带回来。”敖昱问。
白芷想说什么都不要的，大师兄给她的很多了，但转念一想，以大师兄的为人，这样拒绝怕是会认为欠了她人情，反而不美：大师兄就是太实诚，想太多！
“大师兄，那给我带个小灵兽回来吧？妖兽也成，要可爱的，要毛茸茸的鸟或兽。”白芷想着大师兄对可爱的定义很广泛，他给小月亮的红壳乌龟也说“可爱”，还曾经意图送给小月亮一条蛇，同样说着可爱。红乌龟的红壳，颜色确实很漂亮，那条蛇也不能说丑，但是……白芷真不喜欢这一类的。
“好。”
敖昱就这样离开了观眇宗。
戒备着他，或等着看他戏的人，都愣了。听说宗门里还有开盘的，赌敖昱攻擂到底是找哪个倒霉蛋，结果这下是庄家通吃了。
拢花老祖挥退了禀报的徒弟：“他竟真的没有争斗之心，彻底置身事外了？”
惊龙剑祖摸着下巴：“我都被他骗到了，不过这小子一直不渡劫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元婴的九重雷劫没信心？毕竟他确实没什么家底。”
苏小五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他刚结束了惊龙剑祖的特训。惊龙剑祖还以为他是累了：“你去休息吧。”
“是。”苏小五告退，他也认为大师兄是要来攻擂的，但不是某些人认为的打他的擂，来个师兄弟相残，在玄罡峰确定他大师兄的地位。
自以为是的蠢货，夏临风需要在玄罡峰确定他的地位？那五个投靠他的筑基中期都是受不了现在玄罡峰的清修方式，外加贪心他从楚霁衡那儿得来的资源罢了。都是什么东西？即便苏小五还是过去的店小二，都看不上这种货色。
苏小五想起敖昱，他总是安静地摇晃茶碗轻嗅茶香，他总是闲适惬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他们在外平水，敖昱便总是那样的。他的男妖怪道侣在边上玩耍，他们一群人在下头累死累活，一身狼狈回到船上的时候，还得对他感激涕零地笑。
平民百姓都高颂“平水真人”，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在他的庙里都成了他的使役，反倒是什么都不干的男妖怪因为是道侣，反而坐在他身边，望舒仙人的名字平民百姓记不住，就给他取了许多让苏小五听得鸡皮疙瘩直冒的昵称——月君子、望郎君、药郎、月郎。
（因为小月亮是妖怪，又有某些地方的口音，望与药接近，小月亮就成了药郎了，还有说他是月亮上的玉兔成精的。）
刚回来时，无论出于利益，还是他自己的感情，苏小五都是很想和敖昱亲近的。如今，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抚摸着装有丰厚资源的百宝囊，想法却不同了，他只想距离大师兄越远越好。
苏小五自己心里清楚，死鬼师父楚霁衡的计策还是成功了。大师兄贪不贪楚霁衡的财产，苏小五不清楚。但苏小五是害怕大师兄贪的，因为这些宝贝，真的是太多了。大师兄若要贪，苏小五笃定了，自己是斗不过他的。
苏小五忽然听见前边有吵闹声，他远远看着，原来是血剑峰的武疯子们。他本想绕道，想了想却又绕回来了。他需要人手，玄罡峰的同门是不可能的，那就要从外头找。
“诸位……”苏小五迈出一步，突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在学夏临风的做派！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学了便学了，从启蒙开始，他从夏临风那儿学到的东西还好吗？学到了的，就是他的了，“诸位同门，你们在做什么？”
苹果醋那边，属于苏小五的感情线警报灯，终于恢复成了绿色。意味着苏小五不止不想让 敖昱当爹，他还走上了正确的主角之路，开始仇视反派了。
敖昱做的都是他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根本没和苏小五见过面，现在甚至都不在观眇峰了，麻烦就解决了？
苹果醋不但没有得了便宜的开心，反而气成河豚：我家宿主招你惹你了？突然就变敌意了？有病吧？
【宿主，苏小五和玄罡峰离心的任务已经完成。本任务还剩下一半，‘与观眇宗离心’。】苹果醋有气无力地提示，他是个好人控，苏小五彻底不在他控的范围内了【他和宿主你个人离心，我还是能理解的，但咱们走的时候，惊龙剑祖在努力教导他吧？这也太白眼狼了。】
【玄罡峰，是我的。】不为我所用，便杀之。苏小五的想法类似于此。
【这……唉！专望人恩，恩过不感。果然没错。】所以他从来不敢选坏人，太可怕了，完全只记仇不记恩的。即使给他们做系统累死累活，007365地过日子，可能不知道哪个地方不合对方心情，就要被造反了，甚至还有想把主神都干掉当老板的。
可他们根本就不是个营利机构，不然就苹果醋这个次次亏系统，早就回炉重造了。他就是想给组织弄点盈利，才努力寻找合适的新宿主。
不想当宿主，觉得我们克扣你了，直说啊。一拍两散挺好的，他又不是黑心统，不会用什么抹杀威胁的，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送你回故乡，想当什么老板都自己去当不好吗？
麻蛋，本来最近就业务繁忙，好几个后进系统都因为这种沙比要返厂重修。
算了，偏题了。
总之，宿主不管有多少地方不好，但他……至少知恩图报。不不不，他才没想给大黑鱼抽筋扒皮呢，那太可怕了，已经超出了暴打的范围。况且，大黑鱼的血肉是那么好吃的吗？
他和大黑鱼就平等合作，公平交易。他有小月亮的一半就好了。
看看小月亮被他养成啥样了——小月亮当年救了几乎整个玄罡峰三代弟子，有几个真的把他当成恩人的？可那些弟子最多也只是对他和善，不把他当个妖怪罢了。只有敖昱，把这个小妖怪宠上了天，真上天，比如现在。
小月亮在云舟上空，快乐地打云彩。
敖昱昨天又不小心引了劫云过来，小月亮虽然很老实地没去戳戳，连问都没问，但是，他脸上的期待敖昱很熟悉。他修为低时，许愿池旁边常有野猫蹲着，那些猫看着他就是小月亮这表情的。
敖昱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个爱好的。他第一次驾驭云舟带着众人前往畅国的路上，给他们弄了些云，让他们打“云”仗。可能，这件事留给小月亮的认知，就是云是能够玩的？
“夏师兄？有酒吗？”敖昱旁边坐下了一个人。
他当时说不是玄罡峰的也可，本是没想过有人来的，来听他讲道的虽然也有些外峰弟子，但也都是底层弟子，没几个有资格随意离开观眇宗的，属于有心无力。但现在不行，未来却不一定，算是从现在开始打基础吧？可没想到，还真引来了一条鱼——仙乐峰，海天老祖的小儿子孟天钰，金丹初期。
苏小五要是在的话，是认识他的。十一年前敖昱金丹劫时，喊了一嗓子，说敖昱不要误人子弟的就是这位孟师兄。他还是当年将蓝色弟子服穿得最为邋遢的打扮，但这人也依旧长得好，落拓潇洒不变。
当年他说过，若有事用命陪，后来敖昱没事，看来他依然认为自己需要赔偿。
不过……好像有人说过，这位孟天钰有些花痴？他哪里花痴？无论对小月亮、师妹许扇扇或其他师弟师妹，他都是眸正神清，并无轻慢的。这想法一闪而过，敖昱便将它放下了。这世上，虚假的传言总是比真相多。
“我不饮酒，喝茶吗？”
孟天钰想了一下，把一路不离手的酒壶放下了：“好。”
敖昱要煮茶，天上打云彩打得开心的小月亮立刻落下来了，吧嗒吧嗒地跑过来。他本来习惯地想要蹬掉鞋袜，可想起来了什么，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忍耐住了。
敖昱摸了摸他的头，茶还没好，递了他一盘小点心——茶叶馅的。
当然，客人孟天钰也有点心。
孟天钰随手塞了一个进嘴，竟然是咸味肉馅的（妖兽的肉）：“这个合我口味，多谢夏师兄。”
他喜酒，烈酒，虽然是修士，喝酒不会伤身。可他吃些什么东西，也喜重口味的。清淡或酸酸甜甜的，非他所喜，但这才是修士的普遍口味。同门都没几个注意到他的口味，和敖昱相处不过两天，人家就注意到了。
“擅自猜度是我的罪过，孟师兄不觉我唐突就好。”
“哈哈哈哈！夏师兄可是太妥帖温柔了，怪不得宗门里的人都想当师兄的师弟师妹。师兄可怜可怜我，也收我当你的师弟吧。”孟天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点心渣子，伸手去拉敖昱的袖子，打扮这么糙汉的一个人，撒起娇来，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偷偷关注的玄罡峰诸人此时都瞪圆了眼睛，那可是仙乐峰的孟师兄啊，他是这样的吗？
“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孟师弟。”
“夏师兄！那我可是你师弟了！”
孟天钰确实有心交好，“拿下”敖昱后，很快与玄罡峰其他人也打成了一片。他甚至让小月亮也开始喜欢喝酒了——青梅酒，敖昱尝了一口，清甜的梅子味道伴有微微凉意，入喉之后，还有桂花的回味，怪不得小月亮喜欢。
敖昱【这个人很有意思，仙乐峰有故事啊。】
苹果醋【请自行探索。】
【哦。】
【……】这一声太微妙了，苹果醋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宿主你的‘哦’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旺盛，按照你的话说，热爱‘八卦’才是苹果的本性啊。】
【嘤！我知道了，就是‘请自行探索’很有问题的意思。】
【重要剧情地点？但孟天钰和我同行的时候，你未曾多言，他本来就是我这边的，我的下属？好友？同盟？】
【我已经挖好坑，把自己埋了，宿主你就别说了。】
蓝氤大泽一如往日，被覆盖在厚密的蓝色雾气里。以敖昱目前的修为，也只能在蓝氤大泽外围停下云舟，用走的进去。
蓝氤大泽是有妖魔鬼怪分布地图的，但怪物又不是死的，多有争斗迁移，植物都能到处溜达。元婴老祖落进大怪物巢里，险些丧命的事情，每隔十几年都有那么一两起。他们上次过来也碰见了到外围散步的鱼新妇。总而言之，谨慎为上。
敖昱他们的队伍一共十四人，敖昱、孟天钰、胡朗瑛、许扇扇和曲理是金丹，小月亮特殊，也算是金丹，其余八名玄罡峰弟子都是筑基后期——虽然没说修为限制，可既然是进中层，修为低的也没人敢报名，跑去当累赘。
方十九没参加褚霞秘境的遴选，也没跟着来，成为金丹后，他完全是把自己的命当成易碎的宝贝来保护的，不参加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情。
收起云舟，敖昱以术法将众人联系起来，点燃符纸烧开一片蓝雾，开始了这一次的历练。
八个月后，敖昱召集众人，道：“我们要出去了，去下一个历练之处。”
“是，大/夏师兄！”
历练中，最让人意外的是孟天钰，他打扮邋遢，行事可半点不邋遢，谨慎却不失果决，队伍的主心骨是敖昱，孟天钰就是二把手，且他与原本的二把手胡朗瑛关系颇佳。两人总是在休息的间隙里一块儿喝两杯，胡朗瑛倒是让他带得更爱说笑了些。
虽然现在刚走到中层就要离开，但没人对敖昱的决定提出质疑，他说走，那就走。
但是……登上云舟后，眼看着云舟升空，飞离蓝氤大泽，越飞越远……众人眼睛里的坚定，逐渐被疑惑取代。
彻底看不见那抹显眼的氤氲蓝色了，他们确实是离开蓝氤大泽了，不过这方向也不是回宗门啊。
曲理小心翼翼问：“大师兄，咱们去哪儿啊？”
“褚霞山。”和小月亮下棋的敖昱答。
“去褚霞山作甚？”曲理更茫然了。
“历练。”敖昱下了一子，小月亮看了一眼，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妙处，他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眼睛里都是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子是他下的，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感受着下棋的乐趣罢了。
“啊？”众人都围了过来，孟天钰用酒壶敲敲桌子：“夏师兄，你做梦啦？褚霞秘境可是要资格的。”
敖昱的注意力仍旧在棋盘上，他随手扔了个小储物袋：“一人一枚。”
每个人都怀着“不会吧？”“怎么可能？”的心情，看着曲理小心翼翼打开了储物袋，掏出了个棕褐色的小牌子，小牌子正中有个圆形的标记，正是褚霞二字。
褚霞秘境是很早的大秘境了，每百年秘境入口都会在褚霞山山顶出现，各大宗门联合将山顶封印为了一个小秘境，这牌子其实是进入这个山顶小秘境的通行令。
敖昱压制修为，确实是要去褚霞秘境的，他不参加遴选，是因为早就有了资格，没必要去了。
“大师兄，这是各国的？”许扇扇问。
“是。”
“……”拿着令牌的众人并不欢喜，反而脸上有些复杂。
敖昱的眼睛终于从棋盘上挪开了一会儿：“全凭大家自愿。”
但这反而让他们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面子啊，面子。】苹果醋嘟囔着【不过只看褚霞秘境，这个世界的大宗门还是很有自制力的。】
【你觉得……这是大宗门的自制力？是大宗门特意给小宗门分出来的甜头？】
褚霞秘境的本身是没有人数限制的，各宗门建立山顶秘境，以令牌进入，既为了不竭泽而渔，也为了给小宗门一点汤。
观眇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宗门，牌子自然最多，却也只是二十五个，但几百人的小宗门也能拿十个八个牌子。后来牌子也开始向世俗的国家分发，少则一个，多则五个。
苹果醋很仔细地想了想褚霞秘境的设定，还是没想出不对【对啊，雨露均沾，挺好的。人数限制也只是给大宗门的，毕竟大宗门的人员是没上限的，小宗门是比不过的，现在已经算是尽量拉近两边的平衡了。我、我最近还是有聪明一点的。】
大黑鱼的投喂……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敖昱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免得让小月亮又误会了，他开始沏茶【若真的好，这些牌子便不会落在我的手中。观眇峰出二十五人，二十金丹五筑基。小宗门出十人，一两个金丹，带着七.八个筑基，进了秘境，怎么比？国家更惨，一水的筑基，怎么比？】
【哎？这……确实。】
即使无视宗门的名声，但这单纯的力量对比，也让小宗门只剩下捡垃圾的资格了。
至于各国派出来的人手，仙官们的修为就不要说了，寥寥几个金丹的国师，都是阳寿将尽回去保护后代的，轻易不会出手。毕竟人间各国都要负担宗门的高额供奉，剩下来那点资源即便都拿出来供奉修士也太少了，修士还不如去蓝氤大泽外围打怪自己积攒。
【为何元婴以上的高级秘境不曾有这种限制？因为小宗门本就‘不配’进高级秘境，元婴便是一宗之长了，哪里走得开？化神更是难觅，早绝了更上一层的心思，不过是熬着时间罢了。如今的东胜洲，早已是大宗门的世界，这些大小秘境，更不过是大宗门的花园罢了。褚霞秘境分发出的令牌，只是给小宗门的安慰罢了。】
而此时的孟天钰与玄罡峰众人还都在犹豫。
敖昱便又问苹果醋【你再想想，他们为何如此为难？】
原著只专注于描写探险找宝的经历了，这些额外的事情不过一笔带过。但是得益于褚霞秘境的情况属于观眇宗的第一流量，热衷八卦的苹果醋还是收集了不少情况的。
早期是有散修向各个国家购买令牌的——小宗门就算了，他们是令牌多不多的问题吗？他们是没人，多十个筑基和多一百个筑基根本没区别。
大宗门也算了，本来就是作为赐福赠予各个国家的，即便是给他们丰厚的资源（各个国家其实更想要现成的资源），但这事说出来也不好听。单独的弟子也觉得去买国家的令牌是很没脸的一件事。
同门是凭真才实学得来的令牌，他们呢？给凡人抓鬼除妖降雨劈水得的，这就不好听。而且即便他们是花辛苦换来的牌子，但在同门看来那也是他们“抢”凡人国家的，更被看不起了。拿着牌子都不好意思跟长辈报备一块儿坐云舟，便是到了秘境门口，也要遮着脸远远避开的。
可大宗门的优势就是强者多，没强者可依靠，他那身弟子服倒是能在修士中间保证自己的安全。在怪物们眼中，这衣服可就成了催命符了——每隔一百年，就穿这身衣服的家伙打得最狠，总算遇见落单的了！
不需要几次，大宗门弟子去赚牌子也成了忌讳。
所以只有散修会买了。
他们花上几十年甚至为一个国家服务，总算是得到了令牌，可进去之后，就后悔了。
散修的情况比捡垃圾的小宗门情况还尴尬，他连垃圾也不敢多伸手，因为那是小宗门的势力范围，一不小心被当成垃圾一块儿捡了。若是散修结成了同盟……那来打他们的就是大宗门的队伍了。
小宗门：他们抢我们垃圾！
大宗门：打他们！
虽然场景是有些滑稽的，可在需要的时候，大宗门还是很护着和自己亲近的小宗门的势力的，毕竟……一些大宗门懒得伸手，或不方便伸手的事情，还是需要小宗门去办的。
所以，散修进去干什么的？赏景的？
这牌子就成了各国的鸡肋，很多国家根本就不派人去了。一两个筑基的小修士进去给妖怪加菜吗？就让它们放在宝库里头落灰，敖昱平水阶段，各国依旧常常送来些礼物，也不知道某个国家是怎么想的，把落灰的牌子送来了。后来其他国家大概是得了消息，也闷不吭声地送了牌子来。
第32章 （捉虫） 进入褚霞秘境……
032
当时, 敖昱看着各国送来的褚霞秘境令牌，问苹果醋。
【我去秘境玩玩？】
【去吧！去吧！应该挺好玩的！】
【那就不去了。】
【宿主，嘤嘤嘤！你不要耍我！】
敖昱知道了, 这地方毫无疑问是个“重要剧情地点”。他不去, 系统也会给他发个任务去的。
【那你就给我发个任务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嘤】苹果醋能怎么办？他当然是给敖昱发任务了。
于是才有敖昱的压制修为, 以及他们现在一路奔向褚霞秘境。
和苹果醋念叨了半天，小月亮已经接过茶壶准备煮新茶了，随性的一群人还是没想明白, 敖昱进秘境后还用得上他们, 便道“他们在宗门里热血拼杀，败者下胜者上, 胜者得奖，值得。我等在外治水，护数十万黎民，开万事太平, 就不值得吗？况且, 进入秘境后, 我等又不与他们争荣, 有何羞愧的？”
“！”
曲理：“对啊，我们……怎么就不值得了。”
许扇扇、曲理和胡朗瑛是最先明白过来的。其实这个问题的重点还是在第二句上——不争，不去占那些拼杀出来的弟子的便宜, 这个也是让他们不好意思的重点。
他们这支队伍，不算外来的孟天钰, 四个金丹, 敖昱还是个金丹大圆满，实力是不如宗门的主队，但也是完全能走自己的路的。
进入褚霞秘境的最大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最多是受人点白眼，但他们都是玄罡峰的，回了宗门过自己的日子，影响也不大，还是秘境里的天材地宝更香。
“大师兄，我们……”其余师弟师妹也想拿，可他们没参与治水，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
“待秘境后，我还要派人继续治水，你们到时候补上就是。”
“是！”那就没问题了。
“夏师兄，那我也事后补上吧。”孟天钰一伸手，也拿了块牌子，“放心，我到了外头一定听话。”他把牌子朝上一扔，又接在手里，莫名有种他刚才说的好像是“一定不听话”的感觉。
“孟师弟，实话实说，师弟天性自由，不拘一格，是个好朋友，但却不适合治水。而这次也算是我将师弟骗上了贼船的，师弟就当是被我以人情相要挟，被我强迫进了褚霞秘境当打手，如何？”
谁都没想到敖昱说出这番话来——依旧下棋的小月亮他不在意。
敖昱等于拒绝了孟天钰伸出的手，他可是仙乐峰峰主的儿子。
孟天钰本人都怔了一下，他盯着敖昱，问：“夏师兄，看来，治水对你来说，比我这个朋友重要得多。”
“是，在下今生有两个大愿望，一是玄罡峰更上一层楼，二是可平东胜洲全境水脉。”
玄罡峰更上一层楼，就是从外围的峰头，变为中圈的。观眇宗下方有三十六条灵脉交会为一座大阵，最中央的是主峰，观眇峰，峰主即当代掌门。其余各峰按照贡献（拳头）大小，分三层，目前一化神两元婴的玄罡峰还处于外围。
所以虽然元婴后就能有自己的峰头，但很少有峰头会分峰，都积攒力量朝里头挤呢。后发的小峰头，极少能赶超前边大峰头的。
“我打听过你的治水，知道你们是去干什么的，治理水道、杀为祸的水神、引怨鬼报仇、杀血祭的凡人，这些我也都赞成，为何你会说我不合适呢？”孟天钰坐了下来，他好像是刚认识了敖昱一样看着他，兴致十足地追问。
“孟师弟，你方才将‘治理水道’放在头一位，可是因为这件事对你来说最轻松，最易完成？”
孟天钰思索片刻：“是。”
“但你之后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因水道不平而发生的结果罢了。孟师弟，我来考考你，该如何治水吧。”敖昱抬手，两人眼前出现了一片沼泽，“这并非沼泽，这是一处河道。但因此地水土特殊，因此水道扩散蔓延，仿若沼泽。”
“挖出河道，为大河增管束。”孟天钰自信道。
“错，此地为泽国，也该为泽国，不可填埋沼泽，更不可人为挖掘河道，这片泽国丰润周围数百里土地，大河流经此地所携泥沙，又为下游增肥。若经你手，不出十年，人间便多出了数百里荒芜。”
眼前景色又变，生机盎然的碧青沼泽变成了浑浊汹涌的瀑布，且一瀑连一瀑，壮阔激越的场景看得孟天钰都有些兴奋。
“人间还有如此场景？倒似是剑仙劈了山岳引来的怒龙。这……削平瀑布？”语气总算带了几分谦虚。
“此地上下落差极大，削平了瀑布水势依旧凶猛，怕是河道要连年改路了，但也不算全错。”
现场改成了修改后的样子，河道有削有填，变成了更平缓的阶梯式，加了支流与蓄水的湖泊，滔滔河水依旧汹涌，可总算不再凶猛了，凡人勉强可驾驭，再加上水神辅助，总算不再为祸。
敖昱又问了几个问题，孟天钰也有说对的地方，他正兴致勃勃等着敖昱继续时，敖昱抹去了图像，再次道：“你不适合。”
“我怎么——”他不服气，可突然自己收敛了表情，自己低头沉思。
待敖昱和小月亮这盘棋快下完的时候，孟天钰站起来，对着敖昱一礼：“夏师兄说的是，我不适合。”他叹道，“我以此事做游戏，我错了。”
不就是给凡人治水吗？宗门谁都不乐意做的事情，他孟天钰这等事还做不了吗？敖昱在他最有兴趣的时候，叫了停。他这个兴趣就不对，一旦他带着这种冲动好玩的心情去治水，那也就是他倒霉的时候了。
不能只想着治好了福泽数十万黎民，刚才敖昱提出的十个方案，他对的有两个吗？稍有差池，业力孽债什么的不要去管，数十万黎民福泽没享到，先就没了命。
“我过去是很少做这种需要几十年来看结果的事情的。”孟天钰道，“我过去也接过治水之类的任务，但也不过是给他们收了洪水，或下一场大雨……”
当时解决了，他就已经解决了，下面凡人的感激他已经听腻了，拿了任务奖励，他也就走了。过些年再经过同样的地方，他可能都认不出来。
至少在观眇宗，过去没有任何修士以自己曾经为凡人治水为荣。不过几个小法术罢了，修为够了，谁不会呢？
敖昱在外治水十年，还要继续干下去，他以此为荣，以此为终生夙愿。他不是用几个小法术解决了当时问题就罢了，他要凡人至少几十年无大灾——方才敖昱说过，他的方案也是不可能完全保证水患不会发生的，毕竟天有不测风云，他的方案只是最大程度解决正常情况下发生水患的可能，以及在不可抗拒的洪涝灾害爆发后，尽量降低大灾爆发后的危害。
而且所有的水利工程，包括所有的堤坝，在完成后，都不再需要修士提供法力。只需要人力的定时维护，是凡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持下去的。
他考虑得很详细，或者说，他很……为凡人考虑？
修士很少这样思考事情，孟天钰自己也是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包括孟天钰自己，他们都是自己怎么方便怎么做事。
“夏师兄，你做错过吗？”
“做错过。”
“啊？”这可是个意外的答案。
“水淹的范围，比我计算的大，淹没了更多的区域，淹死了十几个百姓。”
“那你怎么办？”
“给他们的家属补偿，等着因果报应，然后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我无法如夏师兄一般豁达。”
曲理开了口：“根本就不怪大师兄，那些百姓是偷偷溜进去的，虽然水淹的范围比预计的大，但那片区域也是危险区，当地官员没能彻底管束住百姓，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孟天钰笑了笑，却不是往日的那般没心没肺，更多了几分郑重道：“这事儿……确实不好玩。看起来都是我喜欢干的事，本质上却是一件求稳的差事，毕竟大师兄是‘平水道’吗。平在前头，得推着走，可我更喜欢跳着走。它事关无数人命，需要前后兼顾，上下连贯，我最讨厌的就是瞻前顾后。
若有机会，给夏师兄打打下手，也算是我见识过了，自己动手就算了。这次得了令牌，只能给夏师兄当打手偿还了。”
孟天钰其实依旧对治水好奇，据他所知，好奇的也不只是他——敖昱带着四个筑基两个杂役出去，回来就变成了四个金丹，两个筑基大圆满，不出半个月，那俩大圆满的杂役也都结丹了。一个五转，一个九转，谁不好奇？
宗门内早有修士，或自己，或与三五好友结伴，或外出治水，或顺着敖昱过去治水的路线寻找线索去了。
但经过方才的这一番交谈，孟天钰明白了，敖昱不是将这件事当成修仙路上的试炼，反而是将修仙当作了完成此事的助力。既然如此，孟天钰自然就不能继续犟着来了。
褚霞山外围已经能碰见巡逻的修士了，对方一看他们的衣着，甚至都不上来询问。
巡逻阻拦的是搞不清情况的散修与连一个资格都没有的芝麻宗门，如观眇宗这样的，即使没资格的弟子跑来看热闹，当地宗门也是欢迎的。说不定能让自己门下弟子结个善缘，结个姻缘就更好了，反正是不能结恶缘的。
距褚霞秘境正式开启，还有十天左右，只有心急的小宗门进了山顶小秘境，多数人都还在外头，褚霞秘境山梁上多出了几座平台，有的供修士打坐，多数是供修士彼此间交易的。
“去玩吧。”敖昱挥手，先拉着眼睛已经不够用的小月亮走了。
钺息以为敖昱要拉着他逛街，谁知道敖昱也租了个摊位，钺息这下更乐了，他们还是头一回摆摊呢。
“你来算账。”敖昱道。
“嗯！”小月亮点头，握了握拳头。
敖昱笑得宠溺，苹果醋把提醒咽回去了，敖昱这就无所谓亏欠的，完全就是玩儿。
临时的摊位很简单，就是一条毯子，毯子前头戳着一块木牌。敖昱付款租下摊位，就能改变木牌上的文字——制作傀儡。他一挥袖子，摊位前多了几个小巧的货样。
纸、木、金、玉、骨，都可制作傀儡。这些货样材质各异，有的简单粗暴，有的漂亮细致，还有的战力十足。
不多时便有人围了过来，这玩意儿进入秘境正好可以用。但是，大门派的弟子其实已经准备好了，没必要在这里买，动心的多是中小门派的。
“请问，这位师兄，这傀儡怎么卖？”
敖昱指了指牌子：“制作，不卖现货。你出材料，出要求，我给你们做。工钱按制作难度给。”
这一说，有人面露喜悦，有人脸上发愁。
敖昱又道：“塞破烂给我，提出无理要求，我可不接。”
他和小月亮一身观眇宗的弟子服，这话还是有些震慑力的。
敖昱挺快，有位小修士拿了些寻常英铁木，请敖昱做探测用的傀儡，小、速度快、灵气波动不大。敖昱挥手，英铁木变成了十几只婴儿拳头大的木球。这玩意连关节都没有，有用的就是核心里雕刻的法阵。
买主拿了个木球一试，木球悄无声息飞了出去，在众人脚底下一阵乱窜，可等人发现了朝脚下看时，它已经不知又滚到哪里去了。买主一直闭着眼睛，片刻后木球飞回来了，他乐得见牙不见眼：“真好用！真好用！”
“它可是很脆弱的。”
“明白，毕竟不过是英铁木的材料，我该给师兄多少？”
敖昱看小月亮，小月亮伸出了一个巴掌。
“嘶！”买主抽了一口凉气，“五百灵石……贵是贵了些，但值得。多谢这位师兄。”
对方递给了敖昱一个百宝袋，敖昱一摸，发现里头很多灵石都是散碎的，不是对方故意找别扭，这应该是小修士的全部家当了，毕竟是个只拿得起英铁木的修士。敖昱将百宝袋递给小月亮，让小修士将木球全部拿走了。
小月亮托着百宝袋，突然凑到了敖昱身边，敖昱发现，他耳朵红了。便传音问：要的五十？
钺息：五个……
在小月亮的认知里，敖昱做的厉害傀儡是这样的——活蹦乱跳一条银鲤鱼，和活的没任何区别。
刚才那些木球，看着比敖昱随手的零件还粗糙。
敖昱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没事儿，我给他的小球里也加了些料，不诓骗他，危急时能救他的命。
苹果醋【唉……小月亮，你还不知道手艺的价值啊。】
反正小月亮是高兴了，他捧着百宝袋坐了起来，举着袋子开始数灵石了。
开张后，敖昱则忙了起来——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众修士终于清楚了敖昱的能力和他的价钱。他这哪里是做傀儡？对于穷修士来说，他手下出来的东西，基本上等同于是法宝了。
有时候敖昱也不收灵石，他会和小月亮，以及买家商量，索要他的一部分材料，代替制作费，不过不会影响对方对傀儡的要求。基本上买家都会答应，小月亮更不会拒绝，他眼睛里充满着好奇。毕竟敖昱要材料，说明他也有制作物品的想法了。
三天的摆摊之旅，所有人都是快快乐乐的。尤其第三天敖昱表示这是最后一天了，买家们颇有些疯狂，之前一直犹豫的，甚至没有加工想法的，也都陷入了狂热中。还出现了拼单或转卖的情况，侦查球、盾傀儡和快走盘子是大家的最爱。
敖昱和小月亮在第四天开始逛街啦。虽然这时候很多东西都卖光了，但小月亮依然逛得很开心，卖了些乱七八糟的小破烂，最大的惊喜，是他买到了紫色的茶叶。
之后的三天，他俩就在打坐的平台上扎根了，两人喝茶下棋，顺带结识 了几位新朋友，还从他们那儿了解到了当地的茶叶。
——观眇宗与其他大门正式参加的队伍不住在这儿，自有当地宗门接待的住处。
到了第八天，各个队伍终于上山了。山路上还多了许多新人，大多是各个国家派出来的人马，还有极少数不信邪的散修。
敖昱带着人进入门秘境的时候，守门的修士看着他们愣了一下。没想到观眇宗的弟子，还有从这条道进秘境的。可也只是稍作疑惑罢了，没阻挠他们进去。
走过结界的光膜，看见里头的情景，苹果醋吐槽【光秃秃啊……我还以为至少要像个候机室呢。】
敖昱【候机室？】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宿主吧。】
【……】
这里确实是光秃秃，什么都没有，更像是个黄土铺地的演武场。大宗门的修士已经到了，一队一队或离得远远的，互相不搭理，或已经挨到了一块儿，不看弟子服，亲得就像是一家子。
这边进来的中小宗门，有一些会跑过去跟大宗门的搭话，大多数也赶紧离得远远的。
于是敖昱这一队观眇宗弟子，现在就十分扎眼了。
很多人的眼睛都在观眇宗主队和他们分队上来回看，傻子也猜到了，这是观眇宗的弟子拿了给下头国家的牌子，拿了还不少。
“观眇宗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
“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群人不会是假的观眇宗吧？”
“你看那边那群过来打人没？没过来打人，这群就也是真的。”
“噤声，这队五金丹，其中一个修为我都看不清，怕是金丹大圆满了。谨言慎行，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咱们管好自己就好。”
一时间，周围人说什么的都有。
敖昱一扭头，就看见许扇扇一个个都缩肩驼背的：“做什么这个样子？”
“大、大师兄……”虽然在云舟上已经被说服了，但现在还是不好意思。
“我若带你们去攻擂，一样能拿下牌子，只不过，已经凭其他本事得了牌子，没必要罢了。”话虽这么说，但几人该不好意思还是不好意思，敖昱也不再多言，他们没有转身就走的想法便好，“你们在此地站着不要走……”
苹果醋【你要去买个橘子吗？】
敖昱【有卖橘子的？】
【咳！没有，只是一时顺口。】
【？？？】站着不要走和买橘子会顺口？
“……我要带几个人回来。”
敖昱拉着小月亮走了，众人虽然知道大师兄说的没错，可除了皮糙肉厚的孟天钰乐呵呵地喝酒，其他人实在是脸皮太薄。但敖昱刚才也没放低音量，那番话周围人都听见了，无论信不信，敖昱的修为在那摆着，想在这个时候惹怒一个大宗门金丹大圆满的人，没有几个。
视线确实渐渐少了，他们也敢说话了。
“大师兄刚才说话好不客气啊。”
“但都是护着咱们的。”
“知道知道，我的意思是，不客气的大师兄，好像是更让人……”
“觉得可靠？”
“对对对！”
后边师弟师妹们也活跃起来了，确实大师兄常常是温和的，但只要必要，他就会变得强悍。
主队那边其实也在议论他们，还有人点到了苏小五的头上：“要不然你大师兄没来，原来是已经轻松得了牌子啊。”
结果这句话语音未落，敖昱的声音就传过来了——金丹修士的耳朵，这种距离下，在对方没有故意隐藏的情况下，想听就能听到。
那说话的就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他金丹中期，当初守擂守得也艰难，敖昱若真攻擂攻到他身上，胜负还真不确定。
“我金丹中期还是在比试中突破的，境界不稳，我倒是感谢夏师兄没来攻擂的。”这开口的看似为敖昱说话，其实不过是和之前的不合，戳对方的痛脚罢了。
“人家又没凑过来，带着自己的队伍进去历练，碍着谁了？”
“这不是觉得他们丢我们观眇宗的脸吗？”
“那你能把人们从这儿赶出去？”
“不偷不抢的，丢什么脸？等着吧，明年一定也有组第二支队伍的。”
比试加打擂，虽然后来让他们在一块儿修炼了近一年，但观眇宗的队伍内部分歧依旧颇大。往常这是没什么问题的，宗门利益加各自的利益放在一块儿，都知道在秘境里合作才能得到最大收益。可这次敖昱的队伍朝旁边一摆，实在是刺眼了些。
——我累死累活拿到的资格，你随便给凡人干了点活就得到了。我得和一群讨厌鬼待在一块儿，未来还要共享所得，更是要给宗门三成。你让一群师弟师妹顶在头上，大头必然是你拿，还不用给宗门。等回了宗门，我是定然会被一阵奚落。你却依旧大摇大摆逍遥自在。
这里头感触最深的自然是苏小五，他跟着惊龙剑祖苦修数月，在擂台上几度险死还生的拼命，才拿到资格。原本其他修士提到他，已不再是“夏临风的那个九转师弟”，而是“玄罡峰的苏小五”，现在这些同门的看他的神色却变了。
“苏小五，你不是夏临风教出来的吗？你们师兄弟颇亲厚吧？你不知道他有令牌吗？”
“我看你们峰的其他金丹大多在他那边，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儿？”
“唉？说来也奇怪，你们峰这么多金丹，怎么印象里只有你一个参加遴选的？”
“嘘！嘘！”有同门拽这个说话的，“他们之前的师父，就是死的那个楚霁衡，性格怪异得很，夏师兄挺倒霉的。”
“啊？”
“这事你没听说过吗？楚霁衡是个有名的废物，发现徒弟太强就一直打压，这点我是挺佩服夏临风的，顶着这么个师父还能闯出一片天来。楚霁衡临死之前，亲口说的，不让夏临风参加褚霞秘境遴选。他们玄罡峰的师弟师妹都是让夏临风带出来的，因此也一致不参加。”
“一致？”这位大概是醉心修炼，这些事都不知道，听到这里，他眼神不由得扫向苏小五，“苏小五不是夏临风带起来的？我之前看都是惊龙剑祖亲自带着他呢。”
“呵呵，他金丹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他刚进宗门时，可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杂役。惊龙剑祖那时候在闭关呢，你说他是怎么成了九转金丹的？”
“楚霁衡快死的时候脑子都不清楚了，遗产给了他和另外那个杂役，另外那个将东西都捐了，他拿了东西就立刻远了夏临风。”
“我师父给的东西，我愿意捐就捐，不愿意捐为何不能留给自己？大师兄并未限制我们参加遴选，我又为何不能参加？我当初确实是杂役，也确实是大师兄代师授业，但我对大师兄也一直恭谨守礼，未曾有过逾矩，我们师兄弟相处融洽！”
这些话倒是震了一下众人，毕竟人家峰头上的事情，其他人终归是道听途说的。
可突然有个人问：“那你大师兄，和你同门怎么都不来和你打招呼？”
“不止现在没人来打招呼，你遴选和守擂的时候，你大师兄和那几个金丹的同门也没来过吧？”
“他们……外出历练去了。”
“外出历练不更应该临走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吗？”
“你大师兄明明有牌子，能带着其他师弟师妹，那为什么不带着你？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有牌子这件事。”
“是你大师兄教导你结丹的吗？”有人问出这一句，众人顿时都安静了，只等着苏小五回答——这个问题，他们都好奇。
“……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毫无解释余地。
众修士于是都后退了，遗产的事情，他们确实不好说，但夏临风被楚霁衡阻拦不可参加遴选，其他师弟师妹达成一致都未前来。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家亲厚的师兄无故被阻，那虽然遗憾，自己也是不会来的。更不用说夏临风对他们玄罡峰的人来说，还是真真正正的传道师兄，地位尤其不同。
这不是对楚霁衡的反抗或示威，这只是一种亲厚的表示，也是人情——处处比我强悍的师兄都未能来，我倘若得了令牌，岂不是朝师兄伤口上撒盐？还有其他不去的同门，日后我们如何相处？
又或者苏小五说一句“我这次来也是为了代替大师兄获得资源”呢？他没说，他就是为自己来的，没想过夏临风。
还有人听说过敖昱在玄罡峰讲道的事情，多少证明了敖昱确实待人亲厚，还有两把授业的刷子。他对外人尚且如此，对自家的师弟师妹只会更加亲厚。背叛这样的人，实在是有些让人齿冷。
即使只谈个人的私利，稍后他们即将进入褚霞秘境，苏小五能为了师父遗产与参加遴选，把他大师兄甩到脑后，彻底当对方不存在。在秘境中如果遇到危险，他会对不久前还是敌人，相处了不到一年的同门做什么？
为什么很多修士会苦心经营同门关系？不就是为了在危险的时候，背后有个依靠吗？
收到提示的苹果醋【？？？】
怎么不但苏小五与观眇宗敌对的任务完成度上升了一大截，苏小五与宿主的敌对值也上升了一大截？宿主一直在做好人好事，跟他连对视都没有，主角这是又发什么神经了？
苹果醋叹气：这个主角难道有抽疯的隐藏属性？
敖昱这次确实又是去做好人好事了，他带回了十三个筑基的，最弱的一个才筑基初期。他们是敖昱看得顺眼的一些国家派出来的人手，看不顺眼的，自己送上来也无视掉。
苹果醋【宿主，你是怎么区分顺不顺眼的？】
【平水道的势力范围，以及接下来有可能要去治水的国家。】
【原来如此……】简单粗暴。
苹果醋把这些人的国家在自己的系统地图上摆了摆，这……天极江？
宿主不会这么快就玩这么大吧？这可是一条极其可怕的大河，天极江附近的都是穷鬼国家，所以每百年才会把国家仅有的“高阶”修士（筑基对民间来说就是高阶），送进褚霞秘境拼命。只有从这里得到资源，才有可能请到真正有能力的大修士，为国家带来帮助。
如畅国那样，在大宗门里挂任务，能排到一个敖昱的国家，必定是宗庙冒青烟了。不但尽心尽力，还不要供奉。其他人就算排队侥幸排来了修为高的，人家是否尽心，也得看供奉是否到位了。
敖昱说愿意带他们，这些修士没一个不愿意的，都乖乖跟过来了。
“到里边都听话。”敖昱道。
“遵大/夏师兄（平水真人）令。”
敖昱点头，拿出来了一摞符咒，符咒点燃飞出，顿时每人肩膀上都有一道金色符文一闪即没：“定位的。”倒是没人躲，敖昱在心里点了点头。
入门秘境开始出现不稳定的灵气波动，一直和主队保持距离的敖昱突然带着大队人马走到了主队旁边。
其余众人：“……”眼珠子瞪出来也不敢阻止，敖昱他们就是观眇宗的。
“夏师兄。”带队的天舞峰宋锦安对站在自己两步之后的敖昱拱了拱手。
“宋师姐。”敖昱回礼。
倒像是宋锦安认可了敖昱的这支队伍一样，宋锦安也没办法，她有赶人的必要吗？这位夏师兄可是把关于他的许多传闻，都在今日打破了。都说他听话到迂腐，少主见，是个傻乎乎的老好人。老好人能把事情自己闷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带人跑来褚霞秘境，还这么赖皮？
这才是咬人的狗不叫呢。
秘境开启，众人面前出现了一片看起来模糊扭曲的区域。
“众弟子听令！”宋锦安特意瞥了一眼敖昱。本来该喊的是“观眇宗弟子听令”的，但现在多了他和他的人。
“得令！”敖昱也一起拱手。宋锦安点头，一摆手上拿出来的玉盘，主队二十五名弟子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褚霞秘境。
“我们也走了。”敖昱手上掐诀，众人只觉得肩膀上一紧，无法自控地被拽着前进，也紧跟着投入了秘境。
剩下的人们：“……”
头一次见到散人排第二的，虽然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散人。
苹果醋【宿主，其实我觉得你挺会带孩子的。】给每个身上做个记号，连在一块儿，还总是柔声打招呼，有几分幼儿园男阿姨的意思了【不过，头一次看见你争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你会等到后边，在小宗门前边进。】
【有机会总该扬一扬小名的。】其实当然不是扬名，敖昱这种行为，在他自己的认知里，该是不太符合伪君子这个性格的，太过张扬逐利了。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伪君子比君子在做表面功夫上，甚至还要有个“更”。
他没有做出君子的行为，也不像是伪君子，众人的心目中他只是一个被压迫之后，无奈的反击者。甚至如宋锦安，还对他有些同情。
【哦哦，宿主你开始攀登观眇宗的权力高峰了吗？你终于开始正视主线任务了吗？加油！加油！】苹果醋就差拿出俩彩球跳舞了，不容易啊，宿主竟然主动干正事了。
苹果醋没警告，他的“角色认定”没变化？
【苹果醋，苏小五与观眇宗的敌意更大了。】
【啊？是的，任务提示，确实……】苹果醋闭嘴，宿主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他看不见任务进度条，甚至刚才都没瞥一眼苏小五，但他就是确定了。
从什么地方确定的？苹果醋茫然。
敖昱确定的不止这些。
——作为反派，稍微过界是可以的，在非特殊时期，即苹果醋说的铺垫时期，或是特殊任务时期，反派与正派的对立，是放在一切前提之前的？苹果醋说法是优先级最高。又或者……反派人设的认知，只是正派对反派的，只要让正派坚定认为反派是某种人便好？
只要正派认为他是反派就够了？因为世界是从正派的角度展开的，天道是从正派的角度观看这个世界的，所以，做正派一个人的反派就够了？
不，那可太不好玩了。还是要做一个合格的反派的，否则小月亮要哭了。
他们已经脚踏实地，只修为垫底的两人有些眩晕，其他人都一身轻松。
他们站在那儿，略略抬头，便能瞧见此地被称为褚霞秘境的原因——被褐红色霞光覆盖的天空。也非是纯粹的褐红色，从边缘的粉红色开始，越朝上颜色越深，各种红色层叠起伏，灿烂夺目。
敖昱扭头，小月亮果然笑得开了花。
旁人若将嘴笑得扯得这般夸张，多少带点丑。小月亮笑成这样，依然赏心悦目。
月在天上悬，人在身边笑。敖昱现在，人月两全。
敖昱于是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你们四个决定去处，我为你们压阵。”敖昱保持笑容对许扇扇四人道，“你们已经是即将独当一面的金丹修士了。”
这就是敖昱费口舌劝说他们的原因，这些人都要来当打手的，他和小月亮只要进来赏景就够了。
“！！！！”
连临时打手孟天钰都有些震惊，他们还以为进来以后就继续跟在敖昱的屁股后头，当个乖巧鸭宝宝就好了。可敖昱已经拉着小月亮一窜就到了队伍后头，表明了他才是那个真正跟在屁股后头的人。
胡朗瑛和许扇扇几乎同时想起，敖昱不久前对孟天钰说过，要派人出去治水，因此大师兄这是宁愿放弃褚霞秘境的宝贵机会，也要历练他们吗？两人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只有曲理还有些懵逼，看起来很想跑到后头问一问。然而那个“抛弃”他们的大师兄，人影都不见了，只能看见后头有一辆鱼车——拉车的是大师兄很久前制作的银鲤鱼，这东西几经修改，现在越发像是一条真鱼了。后头的圆形车厢幔帐重重，已经能闻见茶香从里头飘出来了。
“……”
刚刚被大师兄亲自邀请来的各国顶尖修士，现在已经有人面露恐慌了，毕竟大师兄这样子确实不像是个靠谱（正常）人。
第33章 （捉虫） 元婴雷劫
033
“我就是一打手, 出苦力的。你三人决定，我喝酒。”孟天钰举着酒壶也让开了。
三只小可爱对视一眼，开始商量着干活。
曲理飞上天, 观察他们现在的位置——褚霞秘境进入的位置是随机的, 有法宝或秘法的能将周围人拉在一块儿, 落到同一个位置，没有的，就随机降落在某个角落。不过, 这种老秘境的地形, 想了解还是很容易的。
虽然敖昱是突然带他们过来的，可之前自由活动的那几天, 众人都有所准备。
许扇扇与胡朗瑛把玄罡峰的八人分成了两组，又与敖昱带回来的十三人聊了聊，虽然这十三人不会知无不言，但也将自己所擅长的告知给了两人。于是这十三人也分成了两队, 各自归入一侧, 和他们的新队友聊天熟悉起来。
“咱们该是在山域的西北。”曲理回来了。
褚霞秘境分为了金木水火土山泽沙毒, 九个区域。传说中这里还有个控制所有的中枢区域, 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人发现。
“那咱们……”三个人幻化出一幅地图，开始研究路线。
其实他们私下里也研究过，不过那时候以为大师兄都做好了决定, 他们就是玩一玩，畅想一下, 不认真的, 现在自己成了带路人，自然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后来其他弟子也忍不住插了嘴，只要说的有道理, 许扇扇三人自然是不会训斥他们，只会带上对方一块儿谈。被敖昱捡回来的各国修士，都是会看眼色的，试探着多了几句嘴，发现同样没被训斥，便也加入了——他们是比大宗门弟子研究地势路线更透彻，毕竟都是进来当全国希望的，最大的目标就是活着进来，囫囵出去。
结果，几个时辰的讨论才将路线定下来，虽然把提前进入的优势彻底消耗一空，但众人都觉得很满意，他们不只决定了路线，也稳定了全队人的情绪。
队伍出发了，为了不错过可能的灵植，众人都是贴地飞掠，鲤鱼车一开始在他们后头跟着，后来不知道是车上的人腻歪了，还是鱼腻歪了，鲤鱼车忽然一个加速冲过了众人，没多久又转头绕了回来，然后就开始了各种姿势的狂奔。
苹果醋【一会儿跑成8，一会儿跑成0，可真是快活极了。】
敖昱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没听见。
驾车乱跑的当然是小月亮，银鲤鱼本来就是他的。但是跑来跑去这件事，很快就让他失去了兴趣，鲤鱼摆着尾巴恢复了正常速度，小月亮还没来得及戳到敖昱，敖昱手里已经多了两本书，于是，小月亮就快快乐乐地看书去了——孩子好哄啊。
日子还是很悠闲……除了这个。
“大师兄！救命啊——！”
你以为那三小只找的是安全路线吗？
不，他们决定超越一下自我，反正有大师兄。
这回跟来的八个师弟师妹：“师兄师姐说得对！”
上了贼船的十三个筑基修士：“这是不是有点冒险……”他们一开始是想反抗一下的，否则也不会在商量路线的时候开口了。
许扇扇：“会有很多灵植。”胡朗瑛：“会有很多珍矿。”曲理：“会有很多妖兽！我说的是死了的，能剥皮切肉挖内丹的。你们难道不想有一群观眇宗的打手吗？”
孟天钰：“咳咳咳咳！”
全国的希望们被说服了，这诱惑实在是没法拒绝。他们进来自然是想安全地把东西带回国，但准备充分，却也是怀着必死之心的，现在有机会让国家获得更多的资源，他们也愿意试一试——更何况，这事情说到底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车上人影一闪，敖昱和小月亮一块儿下了车，这一回众人招惹的，是一群羊头鹰身的妖兽，叫时发出“来来！”之声，便得名来来。它们体型巨大，喜食人肉，尤喜食婴孩，道行高了必定入魔，所以修士见了，也必灭之。来来头上的羊角磨成粉可明目，爪尖可炼器，它们的肉也极其鲜嫩（没吃过开了灵智生灵的，吃过的肉是臭的），心、肝、肺、胃皆各有美味。
但这种在封闭秘境中生活的来来，一般还是“按需取用”的。
一个金丹还是能暴打一只来来的，可他们招惹了铺天盖地的一片。
敖昱掐着手诀，十分熟练地立起了阵法，来来们进了阵法区域，顿时见不着也闻不到修士了，它们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只能在原地打转。
小月亮一拍腰间的鳞球，手中多了一柄厚重的长剑。握剑在手，他的双眸依旧清澈，只脸上多了些往日不见的沉稳：“我去杀啦。”
鞋尖点地，小月亮化作一道蓝色剑光，落入阵中的来来还在四处嗅闻，巨大的羊头就飞上了天，一双羊眼甚至还露出了对视线突然变化的疑惑。
苹果醋【奇怪，你家小月亮到底什么时候渡劫？】
他是在敖昱身边，看着钺息的修为一点点长起来的。他总觉得小月亮该渡劫了，敖昱应该也这么觉得，他给小月亮塞的很多东西，应该就是让这个傻孩子挡雷劫的，可他现在的修为，也差不多是人修的金丹后期了，就是没渡过劫。
【顺其自然。】敖昱道，他为小月亮检查过，他的妖丹会让大多数修士起贪念——妖怪内丹本来就是人修修炼的材料，是他们的天材地宝。小月亮的妖丹和他的人一样，极其纯净，原本这妖丹过于偏向纯阴，可让敖昱用阳火温养下，如今阴阳调和，这东西都不用炼制，就是灵药一枚了。
所以敖昱当时就给小月亮的妖丹蒙了一层雾，让外人以为他的妖丹与寻常妖怪并无不同。
小月亮大杀四方，其他人也不好奇，就像他们喊大师兄救命不是第一次一样，小月亮也不是第一次出手了。他们稍微喘过气来后，也找上了来来，或者三五人一组，或独自面对，毕竟他们也是来历练的。
敖昱踏步，将阵法平移，修士们也让他随着阵法一块平移到了新区域。来来是一种狡猾又执拗的妖怪，现在的损失不会让它们撤走，只会更疯狂。果然，更多来来冲了下来，几乎覆盖了刚才阵法的每一寸地面，若他们还停留在那儿，众人都会发现。
小月亮还在杀，来来们生性彪悍，踩着同伴的血，依旧前赴后继与小月亮厮杀，地上的血祭却在它们未察觉的时候，化作了鲜红的锁链，将它们的翅膀洞穿！这些大怪物们此时如一群被抓住双翅的鸡，就是大了些。
这下砍脑袋可就更容易了。小月亮没什么“俘虏不杀”的想法，他不杀，要么是敖昱出声了，要么是他自己懒了。
来来们退了，再怎么彪悍，看着同伴被砍瓜切菜，毫无还手之力，也知道退。不同于来时的气势汹汹，它们飞走时的叫声颇为凄厉痛苦，不过，修士们正在快乐地采集着自己的收获，并不能和妖兽们共情。
“尝尝？”马车的小茶炉变成了小火锅，敖昱涮了一片来来肉，蘸了蘸调料（一路上采集的灵草，还有来来角的粉末）。
小月亮张嘴吃掉，嚼了嚼，一脸开心地用大眼睛看着敖昱：“要要。”
敖昱一挑眉，果然，小月亮竟然要踢掉鞋子。他忽然又变更幼稚了？与刚才的杀戮无关，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且他消耗不大，应付轻松，不至于负担大到影响脑袋，更没伤到脑袋。
“穿上鞋袜。”
小月亮噘嘴：“脚脚、说、不要。”
不是想多了，是真傻了。
【苹果？】
【那个，宿主啊，你怎么猜到是和剧情有关的？】他这么无辜，主角苏小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过剧情呢，小月亮突然变傻怎么看都和他们无关啊。
【还用猜吗？你性子活泼，好奇心重，也不该没看出小月亮的异常，方才以你自己的话形容，却‘安静如鸡’。】
【……】苹果醋哭唧唧，这果然是不打自招。
【其次，你曾透露过，小月亮应该也是剧情人物。】
【等等！我什么时候透露的？】
【你暗示我不要护着小月亮，劝我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当时很快就放弃了，所以，我猜测小月亮虽然在‘剧情’中有个角色，但不算太重要。天道还算容易给正派找平。】
狂翻记录的苹果醋找到了当时的对话，他当时确实说了几句话，因为担心宿主发现，言辞都很小心，谁知道……嘤！这是他在开口的一瞬间就已经等于告诉给宿主真相了吗？
【我明白了，嘤。】苹果醋特别想喊主神过来接手敖昱，嘤嘤嘤【关于小月亮的情况，我不能说的太详细……】
苹果醋组织了一下语言【各个世界里，都存在着一些特殊的角色。他们或者戏份不多，或者角色比较平淡，非常脸谱，其中一些甚至都没有真正出场，只存在于主角故事的故事里。但他们的存在，对主角性格的塑造，甚至整个故事的发展，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种角色的生命轨迹可以被改变，也可以被替代。
但是，他们本质上与主角牵绊太深，甚至说难听点，他们就是要给主角做柴薪烧的。随着剧情的发展，他们自身依然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比如现在，小月亮变傻了……命该如此。】
小月亮在自己吃涮肉，他早学会了用餐的仪态，文雅持重又有属于他自己的灵动，现在用筷子都笨手笨脚的，手指头不时与筷子打架，筷子隔三差五地朝桌子上掉。他没吧唧嘴，但唇角多了几点辣油。
敖昱默默地看着小月亮，小月亮筷子又掉了，他抬头看着敖昱，收回了手，双手捏着衣襟：“兄兄？”他感觉到了敖昱的愤怒。
敖昱让他害怕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敖昱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这和杀了小月亮一次有什么区别？他托在掌心里宠着养大的小月亮，现在，还在吗？
“兄兄……我错了……”清澈纯粹的眼睛，充满关心地看过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开始低头套足衣穿鞋。
敖昱突然跪了下去，给小月亮套足衣穿好鞋，毕竟他脱得利索，但现在连这些事都做不好了。穿好了，先去净手。
“在饭桌子旁边折腾这些，你可真是个小可爱。”敖昱的怒气消了，为他擦了手，又取出新帕子擦净了小月亮的唇角——小月亮没有变，他还在这儿，依旧纯净如昔。
“兄兄！”温柔的关爱，敖昱不生气了，小月亮也开心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他只要现在这个结果就足够了。他对着敖昱笑了起来，光华耀眼一如往昔。
“尝尝别的。”敖昱把他拉回桌，涮了羊肚，头以下都是鹰的来来，内脏却有不少依旧像是羊。
“嗯嗯。”
“好吃吗？这个呢？”羊喉管、脆骨、眼珠、肺、心、肝……
敖昱【如何治疗？】
苹果醋吓得磕巴了【夺、夺气运。小月亮在你身边了，他现在成了你的‘特殊角色’。你的气运变强，他也能变好。宿主，我们虽然是BOSS，但要当好人啊，求求你，当好人吧！爸爸！你当好人吧！】
苹果醋真哭了，不是搞怪的嘤嘤嘤。他不该怪宿主太佛了，对任务不上心。宿主和主角竞争，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他错了，他不该贪心的，这是真的请回来一个祖宗啊。主神妈妈！救命啊——！
（主神：戴上耳机，并扔给了苹果一面“勿cue”的牌子）
小月亮吃多了，敖昱选的来来至少五百年的道行，血肉骨骼蕴含的妖气浓郁，稍稍炼化食用后乃是大补。锅底与调料也都是灵药，小月亮短时间内大量进食，不撑才怪。他的反应是指着自己的眼皮傻笑：“困。”
“对，困了，就睡觉吧。”柔软的小榻铺好了，小月亮躺了上去，又傻笑起来，因为敖昱帮他把鞋和足衣都脱了。可他刚傻笑就又警惕了起来，“脚脚。”
不能趁着他睡觉，给他又穿上。
“不会的。”
得到承诺，放心又开心的小月亮抱着被子，满意入睡了。凤眼合拢，羽睫轻盖，入睡了的他，眼尾翘起越发清晰，妙笔浓墨都难勾勒。
【宿主，你不是把他当成宠物吗？】苹果醋觉得还是应该继续挣扎一下，虽然他怎么看都觉得宿主对小月亮 不是宠物，还是别提醒了【没有必要为了宠物大动干戈吧？】放弃小月亮，确实是有些狠心，但宿主明显是要不准备佛了。
对……苹果醋不得不意识到，宿主目前为止的表现其实还是很佛的，他没有主动为自己去争取什么。一旦他动了，苹果醋怀疑，这要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命啊。
【生活已经很枯燥了，笑得这么漂亮，能让我感到快乐的小宠物，可是很重要的。】
【……其他人也能笑得很漂亮的。】
【重点该是第二句啊，苹弟。】
——能让我感到快乐。
宿主生气了，可苹果醋也有他的坚持【小月亮的本质没变啊。他还是他。】
【但小月亮的东西被夺走了，他自己一点一滴，辛苦学习积累的能力。】敖昱走了出来，正在快快乐乐烤肉的众人和他打着招呼。
小月亮日日练字，日日学剑——虽然别人看到的，他都在玩耍，可他每天都有按照步骤学完他该学的东西，那也是他想学的东西，否则就和鞋袜一样，总是想被他抛弃掉。
他学会了下棋、弹琴、品茶，他喜欢看书，喜欢写大字，喜欢逗猫撸狗，最近对香料也产生了兴趣。
他快乐的时候会蹦蹦跳跳，但言谈举止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些不是敖昱特意去矫正，是他喜欢才让自己做出的转变。他因喜欢而日日努力，甚至愿意乖乖穿上鞋袜。
一切都是他努力得来的，可不过转瞬，所有十多年间他的努力，就被抹杀殆尽。
苹果醋无法明说小月亮的身份，但到底是如何的处境，让他得到了比自己这个BOSS还要高的“待遇”？小月亮无力抗争，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敖昱手上掐诀，小宠物争不到的，主人当然要代劳。
【宿主，你要做什么？】呜呜呜呜。
【我也是看过话本子的，虽与你口中动辄数百万字起步的话本子大概不太一样，但路数该是差不多的。此等本有中枢，可认主的秘境，想来就是为正派准备的吧？】
【你要和主角抢夺机缘？】
【我抢它作甚？】
【你不抢？那你要……宿主！！！】
大黑鱼，善推算，在秘境里的这段时间，他早已知道中枢在何处了。
褚霞秘境，天地震动。
秘境说到底也就是个巨大繁复的法阵聚合体，只因为空间太大且自成体系，所以成了“境”，不再是阵。敖昱的善推算到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这一次苹果醋是明白了。他以金丹大圆满之力，站在一个十分边缘，彻底远离剧情发展的地方，轻而易举地动摇了整个褚霞秘境的中枢运转。苹果醋这种超强运力的智能，都是在几个小时之后，才算出来敖昱干了什么的。
原剧情里，苏小五在逃亡中无意发现了进入中枢的通路，一路打怪到达褚霞秘境中枢，进而掌握整个秘境。现在，褚霞秘境众多区域都出现了进入中枢的通路，苏小五不再是唯一了。
“大师兄？”“大师兄，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才正吃东西呢，就被敖昱一个法阵盖起来了，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灵气翻滚。这里可是秘境，不可能有正常的地震，所以一定是出现大变动了。
“不知道，灵气波动异常，我感觉不对，这才将你们保护起来。”
这里苹果醋可是立刻就明白了，敖昱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修仙世界按照时辰计时，修士们可没有精确计时的手表。他们出去后，有人问起来，他们可没办法核对准确的时间，敖昱开始打手诀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为构建防护法阵，没人想到敖昱把他们保护起来的时间，过于提前。
“我感觉前头有几处灵气的漩涡（入口），未曾听说过褚霞秘境出过类似事件，后头我引路吧。”敖昱看了看众人，“有想去看看的吗？”
一群人的全都在摇头。
他们是在打怪这件事上有点激进，可对于未知的东西还是不要了。
敖昱带着一群小孩子，继续踏上他们既定的道路。
“大师兄救命啊！”的声音响彻各地，但敖昱再不将小月亮放出去了。他坐在敖昱身边，乖乖玩着鳞球，看着鸡飞狗跳的众人，有时候也有点疑惑，但很快就找到别的乐趣了——敖昱开始抓幼崽了，如果好看，他连大的一块儿抓。
比如这个双股豹，黑豹子有两条鞭子一样的尾巴，在外头它们也是很多修士喜欢饲养的妖兽。敖昱提着大豹子的脖颈，把它塞在了小月亮的怀里。
小月亮看着貌似乖巧的豹子：“豹豹……”
小月亮越来越难把话说清楚了，但他的表情依旧清楚明白——豹豹不像它表现出来的这么乐意，豹豹不开心，豹豹很害怕。
敖昱面无表情地把大的扔了，换成了没睁眼的小奶豹，这个手感没大豹子的好。大豹子一身黑皮如缎子般滑溜，小豹子虽然柔软但像是线团。
“咩~咩~”小豹子的叫声太细小了，几乎像羊羔。
敖昱把灵泉小瓶递给小月亮：“喂给它，它就开心了。”
小豹子应该是真的开心了，因为小月亮开心了，他的笑容，让敖昱也很开心。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也就这点“消遣”，天道还要来找麻烦，他不生气才怪了。
苹果醋【……】
苹果醋不知道主角的具体情况，但是他能看见部分指标的上升和下降，倒霉主角的人生进程没偏离，但大大提前了。
宿主则依旧走在他自己决定的道路上，见到诱惑也不会动摇，他只会……把诱惑扔到主角面前去，下面还挖了个大坑。
褚霞秘境的开启时间本该是一年，但他们在秘境中停留了不过七个多月，秘境天空突然变成了蓝色，这是秘境即将赶人的景象，所有人瞬间聚集到敖昱周围。
孟天钰依然喝着酒：“看来秘境认主了。后悔吗？”他们在这七个月里，自然也碰见过其他修士，了解到了秘境曾一度开启多处神秘通道，很可能是直达中枢的。
“不后悔。”敖昱道，“褚霞秘境于我来说非机缘，麻烦罢了。出秘境后，你们立刻远离我。”
众人：“？？？”
孟天钰翻了个白眼，这群傻乎乎的家伙：“他要渡劫啦！”
敖昱从进秘境前两年开始，就一直在压制修为，峰头上偶尔闪现的劫云，都成了玄罡峰一景了。孟天钰都见到过两回，当时一直感叹这位夏师兄是真能忍，谁想到这群跟在他身边的小家伙们倒是忘了。
“！”
“小月亮，在我的袖子里待一会儿。”对师弟师妹就随便招呼一声，对小月亮当然是要亲自柔声细语的通知。
“我……”小月亮不撸双股豹，不撸粉红兔狲，不撸蓝天鹅，只专注于撸鳞球了。他每天撸着鳞球，专注地想着，或者说，回忆着什么。小月亮脸上的表情，可是什么都藏不住的——他已经想到了，他记起来了，“我……”
他感觉到了自己现在情况的不正常，但他说不出来。他拽着敖昱的袖子，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就像月亮落进了池塘里。
“会好的。”敖昱捏了捏小月亮的脸颊。
“嗯，兄兄。”眼睛还湿润的傻孩子，突然就笑了——兄兄，我相信你。
小月亮乖乖让敖昱收入了袖中，下一刻，他们便被传送离开了褚霞秘境。
他们不是最先被传送出去的，山顶的入门秘境此时可已经撤去了之前的限制，各个门派的带队长辈，都在这。有自家的弟子出来，便被他们拢到自己身边，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观眇宗带队的普和元尊，是位看着温柔娴雅的女子，但她在观眇峰的化神至尊中，战力能进前十。惊龙剑祖也跟着来了，现在乖乖站在普和元尊侧后方，比跟着师父玄罡元尊时，看起来更老实几分。
观眇宗的弟子也陆续出来了，不过，怎么都散着？
“呼啦”又是一堆人出来，普和元尊动作一顿，还是把这群人也拢过来了。
“谢过师叔。还请师叔帮个忙。”敖昱规规矩矩行礼。
以防万一，入门秘境化神以下是不能传送的——秘境内矛盾，可以快速解决。
普和元尊朝他点了一下，敖昱便消失在当场，出现在了秘境开启前让修士们买卖货品或修行歇息的平台上。敖昱不是第一个从秘境出来就渡劫的，仙门早已经有了妥当的安排。
一把令旗插在地上，敖昱百忙之中还在自己袖子上戳了个洞。
在袖里乾坤正有点无聊的小月亮，立刻看见了那束光，几步窜了过去。双手扒着袖子洞，好奇地朝外头张望着。
不多时，敖昱下头的平台上，也多了个渡劫的修士，竟是苏小五。
紧随着他们，众多的修士都撤了下来，在更远处看着这两人渡劫。
两个九转金丹一块儿渡元婴雷劫，对于这个亿万年寿命的世界来说，也是前无古人了。
“许师姐，我怎么觉得……大师兄的雷云，比苏师弟的凶猛啊？”
“大师兄压制修为近两年，雷劫是会加强的。”许扇扇咬咬嘴唇，有些后悔没劝过大师兄——他们在褚霞秘境中倒是所得颇丰，可大师兄虽然也拿了他的那一份，却好像对里边的东西没什么需求。
“大师兄……只是来出一口气的吧？”旁边胡朗瑛道，却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大师兄太委屈了。可千万别在渡劫上出什么闪失。”
一群玄罡峰弟子都没顾上隔音，观眇宗神情可是一个比一个微妙。
“啊——！”人们惊呼，苏小五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巨剑，这般距离，他们也能感觉到剑中所蕴含的威势。
散落着出现的观眇宗本队已禀报了，苏小五得了褚霞秘境，这应该就是他从秘境中枢中得到的宝贝。
胡朗瑛突然传音：看着点咱们的人。
许扇扇回应：知道，其他同门都对苏师弟不满。
之前同门们说苏小五得了褚霞秘境时，那些人的语气脸色可不好看。虽然他们早和苏小五断了，但毕竟都是玄罡峰的，真出点什么事，他们也要被牵连。
这事情看来是有什么内情，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多想这些了。
苏小五的雷劫，先行落下！
“哇啊啊！”苏小五一声大喝，迎着雷劫而上，吸足了修士们的眼球。可很快，他们就只顾着看敖昱了。
敖昱的雷劫本就是先出现的，但酝酿了更久的时间，苏小五的雷劫落下来时，人们本来以为要一块儿来了，谁知道这团雷云只探出了一道细细的雷枝子。
众人：“这是在确定一下吗？”
“好像是。”
年轻的修士都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样小心翼翼的雷劫。
苹果醋捂脸【你这是在探jiojio吗？】
应该是确定了这一次不会被憋回去了，雷劫才终于开始朝下劈！
不同于金丹劫每次只有一道天雷，敖昱以法阵化凶雷为柔光，这一回，敖昱是动的。不只是平台上的平面，他的动是立体的。因速度太快，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只能看见一抹淡蓝色的纱，看似柔软脆弱，却只依着自己的意愿飘荡，道道天雷凶猛暴烈，却无法动摇轻纱分毫。
至于能看出敖昱动作的修士，他们眼中的敖昱，更接近一条搏击风浪逆流而上的鱼，他的目标，是用血肉之躯撞碎每一道天雷。
他做到了，第一波天雷过去了。
敖昱从天上落下调息。
普和元尊打出了一瓶药，只想给敖昱的，但随后又打出了一瓶药，毕竟两个都是观眇宗的，是师兄弟，还都是九转，不好厚此薄彼。
敖昱接过药，匆匆拱手，服下一丸，继续调息。
苏小五比敖昱的状态好得多（表面上），他巨剑在手，只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因为理智还在，才没去挑衅天雷。普和元尊的反应很快，但两瓶药前后送出的间隔还是有的，她要么一开始就把苏小五忘了，要么就是心里已经分了高低主次。
苏小五被渡劫的豪情激荡，险些将药瓶扔了，终于还是忍住了——这说明他确实有理智在的。
第二波天雷到了，调息的敖昱眼睛一开，再次动了起来。
苏小五之前自然注意力自然都在自己渡劫上，不知道敖昱怎么渡的，这回他自认为有余力，分出了注意力去看敖昱。
如此艰难地渡劫，以身相抗，连件拿得出手的法宝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我？
可修士们都在看敖昱，有人举着留影石记录，竟然还有人似有所感，原地打坐参悟起来。
苏小五很确定这些修士注意的都不是他，此时他的感知很敏锐，看他的修士虽然还有，但都是仇恨的目光，该是之前竞争秘境时，他的手下败将。
苏小五心里一时有些混乱，竟让天雷给炸飞了。万幸巨剑护住，第二波雷劫也到了尾声，才让他没有伤上加伤。
敖昱落回了第一次打坐的位置，吞药，打坐。
他这端正的样子，更让苏小五不快，不过让天雷炸飞的感觉可不好受，苏小五暗道一声“伪君子”总算是收敛了些心神。
敖昱【……小月亮会成为剑灵？】
他也一直在分神注意着苏小五，没错过巨剑自动护主时，剑身上浮现的男子身影。敖昱不认识对方，更无从知晓他的来历，但是，这男子的气质与剑意不符，驱动巨剑时可见几分艰涩迟缓甚至痛苦。他不是巨剑本身孕育出的先天剑灵，是被硬塞进剑里的，而且，时间不久。
【呃……对。这、这是因为剧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宿主已经猜到了八分，我才能够部分向宿主透露。】躺平平，摆烂烂吧，人生彻底变得美好了。哈哈哈。
【毁了正派的剑灵，小月亮能恢复吗？】
【不确定。】苹果醋顿了顿，他也想起了刚刚小月亮的眼泪，不由得心软了些许【宿主，你可以把小月亮和主角剑灵的状态当成跷跷板的两端，跷跷板是中间有个支撑，两边能坐人的平衡玩具。
呃……天秤，对对对，天秤的两端。注意，放的不是他们俩，是他们俩的‘状态’。假如主角剑灵有了一个声势极高的死法，就比如他现在为了保护苏小五在这么多修士面前死了，那小月亮很可能就不是四岁，是两岁了。】
【但你上次说，决定他们情况的，是我和苏小五的气运。】
【是你和苏小五的气运。这不就是他们俩在你们气运中所起到的作用吗？】苹果醋也为难，宿主虽然聪明，但很多现代词汇，连他这个系统都不好解释，因为这关联的是不同的知识系统。就如连字都不认识的人，是没办法修仙的。
【两根……此消彼长的钉子？】
【不是钉子，宿主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气运条吗？他们类似于你们俩身边的气运显示器。并且，他们自己也成为了你们各自争夺气运的一部分。】
【明白了！】敖昱是真明白了，他和苏萧悟的气运强弱反映在了小月亮和剑灵的身上，他现在是气运太弱了，小月亮状况就衰退了。
谈话间，前边八波天雷已经过去，敖昱这次没有坐回去调息，他站在那，抬头看着天空。他和苏小五都在等待最后的雷劫，两人各自腹中丹田的元婴已经近乎完美，九转元婴雷劫的最后一波天雷，情况也有些不同，雷云内闪动的雷蛇开始从金黄色变为紫色。
远处观看的修士间，不时响起抽冷气的声音，便是已经元婴的也自认为自己撑不过这样天雷的，这两个金丹看起来……都有点轻松啊。
雷，落下来了。
苏小五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挥剑直冲而上，霸道豪气。
敖昱双手举在胸前，手诀连转，紫雷落到他头顶四尺处便即分散，被引入地面上数百令旗中。
众人惊呼：“令旗都没用过吗？！”
谁都以为令旗该是前两波的雷劫中便被毁了，没人去关注，谁知道令旗竟然全部完好无缺保存到了现在？
敖昱姿势变为一手撑天，他眉头微皱，突然朝上一个用力！地面上的小令旗全部飞起，连接在令旗上的紫电，彼此交织，化为一张电网，这张电网反向罩向了雷云，将雷云团团裹住，眨眼间，九重天劫的紫黑劫云被裹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球，从天空中直接落在了敖昱修长骨感的手掌中。
围观修士：“……”
苹果醋【……】
总觉得此界的天道，也是同样的表情呢。
毕竟这怎么办？算过了还是没过？按照规矩过了雷劫的修士是要接霞光甘霖的。
众人一块抬头看天。
过了吧，雷云没了。没过吧，雷云还是没了……
总之，是过了一会儿，霞光才落在了敖昱的身上，敖昱所在的平台上方，也才出现了太阳雨。
苏小五气喘吁吁落在地上时，受着霞光甘霖，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敖昱。
“恭喜苏师弟得证元婴，祝师弟大道永畅。”敖昱弯腰拱手，礼行得十分得体，就如他的衣着，经历渡劫，那身观眇宗的蓝色弟子服依旧妥帖严整，即便头冠碎了，一头长发好像也比别人的头发格外知礼，服服帖帖地披在他的背后，虽披头散发，却仪态端方。
“大师兄，同喜。”苏小五还礼，他也知道，自己站得太直了，但他就是弯不下腰了。
敖昱笑了笑又是个浅礼——这都比苏小五的弯腰明显：“谢苏师弟。”
第34章 （捉虫） 电球球
034
敖昱转身, 脚踏虚空，只一步便横跨距离，出现在了普和元尊面前：“谢前辈赐药。”
苏小五觉得憋气, 所有人都在看敖昱, 这就是天之骄子和下里巴人的区别吗？即使他这么努力, 即使他比他更强，但这些人看着的依然是天之骄子！
“称呼我一声师叔吧，你是如何……”敖昱将雷云小球递了上去, 普和元尊托在掌心里左右看了看, 交还给了敖昱，“原来如此, 你于阵法上可真是天赋惊人，我也不能白得你这个小辈的好处，那就……”
她交还了小球，说明得到的好处彻底来自敖昱的法阵。
“听说元尊曾剪下过半截帝流浆, 不知弟子可否向元尊求来一盏。”敖昱红着脸, 问。
普和元尊看了一眼敖昱的袖子, 小月亮透过小洞, 也正眨巴着眼睛好奇朝外瞄，被她瞧见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
“是为了你的小道侣啊。”于是普和元尊便笑了, “可真是到哪儿，干什么, 都要带着他。日后再渡劫可不能再这样了。”
众人惊呼, 这就有人说敖昱上回渡劫，听（峰里小辈）说也这样，不过上回渡劫是他妖怪道侣帮了他的忙, 否则他这火木灵根，是否能得九转金丹还是个问题。
“妖怪道侣？”
“对，从蓝氤大泽，钺息山带回来。名儿还是楚霁衡起的呢，叫钺息。”
“钺息山带回来的叫钺息……这也是太随便了。”
“那是楚霁衡，有什么办法？”
“若是个妖怪，他这么做，也不无道理，生死相随总比他身死道消，留下这妖怪一个要好。”
“唉，咱们观眇宗虽大多正派，明面上不会出如小宗门的烂事，但玄罡峰那个样子，这小妖怪又有点门道，夏临风不护着，都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
“听说，楚霁衡还真和徒弟抢过人。”
“那可真是不当人的。”
“嘘嘘！别说了，别说了。”
惊龙剑祖的小白脸都要变小紫脸了，钺息的事儿，也就议论两句，让众人集中精力窃窃私语的，还是普和元尊的态度。
敖昱已经是元婴，再渡劫就是化神劫了。金丹劫是大道基石，元婴劫是褪去凡胎，化神劫才是入道的开始。站在筑基说自己必定能结丹且确实结丹的人有很多，站在金丹说元婴的也很多，但站在元婴说化神？这是客气呢，还是敖昱的那个雷云球，真这么强悍，竟让普和元尊确定了？
普和元尊对窃窃私语并不在意，她正掏出了一个酒盏来。酒盏中盛满的是一种奇怪的液体，黏稠如蜜，晶莹如光，说是液体，却又有些植物的样子，仿若累累金丝缭绕纠缠，这便是帝流浆，偶尔顺着月光流淌下来的宝物，对妖怪极有好处。
“师叔，多了。”敖昱匆忙道。
“少了。”普和元尊道，她本就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喜欢关照后辈，将酒盏塞给他后，又取出了四面玉骨小令旗，“这是我偶然所得的一套法宝，正适合元婴，可我不善法阵，它们落在我手里落灰至今，正适合你。”
“谢过师叔。师叔，我也要回家里一趟了，便不与师叔回宗门了，还请师叔将我这些师弟师妹们捎带回去。”
四个金丹带着八个筑基回观眇宗去自然没问题，但敖昱已经是私下将他们带出来的了，既能与玄罡峰的长辈说上话了，就不能继续分着了。
“好。”
“此乃本次我等在褚霞秘境所得的三成。”敖昱却又掏出一个百宝袋递给普和元尊。
普和元尊长眉一挑，还是将百宝袋接下来了。这孩子傻？不，他很聪明。舍小利得大义，宗门里也只有傻子才说他傻，再不会有人说他占宗门便宜，对玄罡峰众人收获的贪婪也降了许多——他这做法也帮宗门解决了一个麻烦。
这次有了敖昱这种做法，下次……褚霞秘境是没了，但别的秘境，也是有类似情况的。其他弟子必定会私下里组织人手前往的，他们全都私下去了，宗门的遴选还有意义吗？还有宗门的收获，小秘境无所谓，大秘境怎么办？
敖昱算是起了一个榜样的作用，一切照旧。
普和元尊心知，若她未曾如此亲和，又答应将玄罡峰的带回去，这孩子选的怕又是另外的路子。普和元尊接下，敖昱又取出一个百宝袋，交给了普和元尊侧后的惊龙剑祖：“此乃秘境的一成。”
都是按照宗门规矩上交的东西，普和元尊还能自然收下，毕竟敖昱他们在里头即使没和本队走一块儿，可也必定得了身上这身弟子服的庇佑，这点无可辩驳。
可玄罡峰……帮他们一行人什么了？让夏临风不能参加遴选，只能走歪门邪道吗？
惊龙剑祖觉得赌气，温声劝慰道：“在秘境中辛苦了，你们自己收着吧。”
“谢师伯赏赐。”敖昱也不推辞，顺势把这一成的百宝囊收进了袖子里。
小月亮：“？”
对，给他了。
“师伯，弟子多年受玄罡峰庇护，无奈资质驽钝，为人愚蠢跋扈，不但无法回馈师门，反数次行差踏错，累及玄罡峰的名声。到了如今，弟子已无颜面继续留在玄罡峰，拖累长辈们的名声，因此自请离峰。弟子无颜再见祖师，回去后便不再回玄罡峰了，还请二师伯告知大师伯与师祖。日后玄罡峰若有差遣，临风肝脑涂地剥皮拆骨也必遵师门之令。”
敖昱取出玄罡峰的中枢玉盘，双手交出。
惊龙剑祖众目睽睽之下，她想打人（不是敖昱，是死了的楚霁衡，还有她大师兄），又想抬胳膊遮脸：“临风……”
“兔子急了也咬人呢。”边上有人说，不是传音，就是正大光明地说，毕竟在场的没几个怕玄罡峰的。
“一峰双九转，渡劫少一个。”
“道友促狭。”
“逼迫太甚，活该。”
“夏师侄，以后常来我思归峰玩啊。”
“祝夏师侄仙途顺畅。”
敖昱一时间倒是变得十分受欢迎了。
许扇扇众人刚刚还十分高兴，现在就有些沉闷了——他们知道，大师兄让他们先回去，是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作为师弟师妹，他们是可以跟着敖昱一块儿离开的。虽然都是在外圈，但元婴的山头可是比化神的山头还要在外围，离开了玄罡峰，他们也没有脸面去取玄罡峰的资源，只能拿自己的资源。这对于小修士的修行，是十分不利的。
此时，傻站了半天，搭不上话的苏小五，才能走上来与普和元尊见礼：“谢师叔赐药。”
苏小五拜见之后，就站着不动了，苏小五是在等礼物，普和元尊是在等苏小五拿三成，结果成了大眼瞪小眼。
苏小五又拱了拱手，肚子里暗道普和元尊小气，看人下菜碟，他又听见敖昱那边要自己立峰头，立刻眼睛一亮。敖昱刚与众人道别，转身离开，就听见苏小五道：“……日后玄罡峰倘有差遣，苏小五定遵师门之令。”
惊龙剑祖最终选择了沉默行礼，算是默认了敖昱的离开——她找不出哪怕一个让敖昱留下的理由？包括她自己在内，也只是私下里帮敖昱说过两句话，但若是正经对敖昱有什么善待。那也只是当初敖昱结丹，他们送上礼物罢了。
但谁家的大师兄没有那样的排场？到后来，她也是按着敖昱，不让他参加遴选的之一。并且一句对敖昱的正经安慰话都没有……
惊龙剑祖还没从敖昱离开的自责中恢复，苏小五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自问对苏小五可没有亏待，他能刚刚结丹，便在褚霞秘境的遴选中守擂成功，说是全部仰仗她的心血也不足为过，然后呢？
看着已经登上云舟离开的敖昱，惊龙剑祖忽然笑了。
当初苏小五能毫不犹豫接受她的教导，连去找敖昱说一声都不曾，这不就已经说明了他的人品吗？敖昱助他启蒙结丹与他相处了十多年，苏小五尚且能轻易弃之不顾，更何况她呢？
活该，我们玄罡峰真是活该。
苏小五此时的精神状况，其实也是不对劲的，他处于刚刚渡劫后的极度兴奋状态，那柄巨剑对心智也有影响，从渡劫到现在他还一直处于与敖昱的激烈对抗（单方面攀比）中，一腔冷血都煮沸了，其实有些失了智的。
敖昱走了，苏小五眼中他是灰溜溜逃走的，苏小五顿时春风得意起来，他等着观眇宗众人也如刚才围绕敖昱那样上来关心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认识更多观眇宗的高阶修士，与众人打好关系。可是，这些修士非但没有靠上来，反而还站得更远了。
苹果醋一直观察着苏小五，面对众人的“不公平对待”，苏小五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春风得意一秒切换怒不可遏。与此同时，苹果醋毫不意外地发现，主角对宿主的敌意再次直线上升。
你和我家宿主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啊。
宿主是给玄罡峰做牛做马，敲骨吸髓的。玄罡峰可没亏待你。惊龙剑祖对你还不错呢，未来还是你的追求者和小弟之一呢。你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忘恩负义得这么干脆，谁敢和你亲近啊？
苹果醋又去翻了翻原著的记录，一边翻一边叹息连连。
原著里苏小五就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会一边接受善意，一边在肚子里给别人的善意加上各种标签，形容其为“包糖的毒”，认为自己白拿的行为是吃掉糖衣扔回毒，丝毫不会手软。
若都是这种负面情节，故事当然不会好看，各种反派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甚至原本对苏小五提供帮助的人，也会在不久后因为各种事情变得面目全非，证明苏小五的白拿行为是合理正当英明神武的，顺带成为主角的经验包与送财童子，并提供各种打脸的爽情节。
假如对方是漂亮妹子，偶尔还有些擦边球。但主角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独行侠，无论女人如何美丽，如何上赶着追求他，他都无动于衷，或只是利用对方罢了。
整篇文看下来的结论：世界是烂的，别人是坏的，主角的行为是正当的，不喜欢苏小五的妹子都是恶毒坏人，喜欢苏小五的妹子无论之前做过什么，都可以接受。不过苏小五只爱力量，所以妹子再美，他都不屑，女人影响他修炼的速度，正因为他足够明智，才成就至尊。
作者写作功底很好，看文的时候各种事件人员穿插，即使苹果醋都认为主角的行为充满了正当性，但是，现在他家宿主不是那个前期老妈子一样好心，后来昏招频出的反派啦！
因为缺少陪衬，主角的性格可就不是智慧明智了，自私与贪婪，变得越来越明显，这可真是——！！！
气运条出现了！没看错！
【苹果？】
苹果醋下 意识回答【我我我我我我！】被吓卡了，嘤嘤。
敖昱挑挑眉。
【嘤。】苹果醋哭唧唧一声【我本来也要说的，刚才只是被吓着了——真的，宿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可能隐瞒的。呜呜呜呜。我看见气运条了，虽然一闪而逝，而且只是出现在我眼前，但我很确定，刚刚的一瞬间，宿主你的气运达到了某个临界值。】
【多谢，不过这种事不重要。苹果，跷跷板是这样的吗？】
云舟上，在苹果醋发呆期间，多出了一个跷跷板。跷跷板被做得像是两个勺柄相对的勺子，没人坐上去的情况下，还在摇摇摆摆。至于小月亮，他正坐在一侧的甲板上，不情不愿地穿着鞋子。
他在敖昱袖子里就把鞋子脱了，所以敖昱放出来的，首先是一个光着脚的小月亮，接着是塞着足衣的两只鞋。他竟然还把足衣塞得挺好的呢，叠得整整齐齐的。
【大体上是这样的，不过，你的跷跷板有点高。】这个“点”大概有两米。
【只是两边高高低低太简单了，所以加了点别的功能。】
【哦，那就是这样了。】
既然苹果醋这么说了，敖昱飘身落在了一侧的勺柄上，骑马一样骑上去：“小月亮。”他指指另外一侧。
磨蹭半天没穿上鞋的小月亮瞬间光脚跑了过来。
“穿鞋。”
“在家了！”小月亮不再只会说叠字了。虽然敖昱渡劫的全过程小月亮都没出面，巨剑却打满了全场。但普和元尊把小月亮的情况点了出来，敖昱又为他索要帝流浆。小月亮是敖昱珍重的道侣，剑灵是抡出去挡雷劫的兵器。
虽然神兵更惹人贪，但苏小五在观眇宗，谁敢抢？心思刚起也就散了，剑灵根本没被当人看，就是个物件。现阶段，小月亮个人引发的关注当然就更多，毕竟他和敖昱是一体的。
通俗点说，敖昱给小月亮挣了面子。小月亮也是能自己给自己争面子的，但他现在这种状况不行。果然，小月亮恢复了些许。
“没在家。”敖昱道，他怒火未消。
已见到巨剑，敖昱自然猜到了七.八分小月亮当剑灵的“功效”。小月亮根脚特殊，他化形有人身，却又处于血肉之躯与灵体之间，算是半灵体，他既有净化之力，又身具剑胆。若为剑灵，既可以安抚那柄巨剑自身的凶暴意识，进一步滋养巨剑本体，又可以辅助苏小五拼杀，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但若是一个没遇见他的小月亮，纯粹澄澈的意识被封在那样一柄剑里，根本就是在磋磨他的神魂，以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会魂飞魄散，最好的结果也是真的成为一个傻子。
小月亮拽着他衣袖，眼神澄澈信任，但脸颊经常会抽一下，因为敖昱的怒火刺得他皮肤生痛。
“在了！你和我、两个！就是家！”小月亮说得很大声。
多年前，他曾对小月亮说过“在家里，没有外人时，你可以光着脚。”
小月亮的理解，“你我两个就是家”吗？
怒火依然在，但却又变了个形势，变成了勾勒在敖昱心口上的文字，简称“账本”。
敖昱拍了拍小月亮的脑袋，现在他倒是气哼哼的那个了。
“上来吧。”敖昱指了指跷跷板，“咱们来玩儿。”
他谁都不带，哪里是给其他人自由选择的机会？他们当然是都跟着他走啊，他们还有第二条路吗？敖昱只是想带着傻乎乎的小月亮出来玩，好好养养他。
小月亮飘了上来，坐在了另外一边：“大师兄，我的吗？”
“嗯。给你做的，只给你的。”
他笑了起来，小白牙都露着开心：“好玩~”
“好玩什么？只坐着就能笑成这样？”话是这么说，但敖昱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高的跷跷板转了起来，还忽高忽低地转。
“哇啊。”小月亮快活地惊呼着，轻柔的风迎面拂过他的脸颊，云舟四周围的云围过来，变成各种小动物，敖昱取出玉箫，小动物们跟着节奏跳跃。
随着快活的笑声，小月亮两只光脚在半空中摇晃着，倒像是两条在水里撒欢的大白鱼。
【宿主，呃，打扰一下，有个问题。】
【嗯，问。】
【你说，你的气运增长，有没有其他修士看出巨剑问题的原因在？】
【没有。】
【哎？宿主，你的意思是他们没看出问题，还是……】
【看出苏小五巨剑剑灵有问题的，该也有不少。但他们也能看出，那剑灵并非生魂，有些蹊跷，既如此，就不算是邪魔外道，就能够被用来做材料。就如剑灵是小月亮，也是相同的结果。医修有一句话——万物皆可入药。】
【你怨吗？】
【不怨。】敖昱的这个回答，不是干脆，是很稳，稳到苹果醋确定他就是真心的【打个比方，若水族大盛，龙视龙族之外皆蝼蚁。不对，龙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大龙吃小龙，小龙吃蛟龙，蛟龙吃鱼龙，他们又视龙族之外为蝼蚁。
所以，人道才常常掌握着最长久的天道宠爱，因为人所统治的世界，就算最糟糕的，也比妖怪统治的最好的世界，要合乎天道。】
【我的视角从来都是在主角和反派的身上，从没想过这么多，谢谢宿主！】苹果醋真有一种视野都明亮了的感觉，开心！
【不客气，除了跷跷板，你还知道什么给孩子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很多给大孩子玩的！】
于是，敖昱在慢悠悠的回家路上，把云舟改建成了一座空中游乐场——感谢苹果醋提供的基础创意，敖昱则毫无疑问是个魔改小能手。
小月亮乐疯了，他最爱的就是环绕整个云舟的黑鱼飞车，每天都要坐上几趟。明明他自己飞都能飞得更灵活，但就是喜欢飞车。
“要穿鞋了。”这天中午饮茶之后，敖昱道。
“要来外人了吗？”他说话更通顺了，玩疯了的结果是不乐意有外人的出现。
“哈哈哈哈！”第一次，小月亮没笑，敖昱先笑了——天地皆是家，旁人皆外人。敖昱很开心，“对，要来外人啦。”不是他们去见外人，是他们的“家”里，来外人了。
“哦。我去穿……”
“来，这个送你。”
“电球球？”
“嗯。能戳戳了。”
小月亮：“？”
小脑袋看来还是有些健忘的，敖昱笑了笑，忘了就忘了，他也不提醒，又道：“保护你的。”
敖昱亲手将电球球挂在了小月亮的腰间，正是被他捕捉的雷云。小月亮拿在手里戳了一下，几道紫色雷电闪过，小月亮却安然无恙。
“这个好玩。”小月亮乐了，敖昱也乐了。
苹果醋【……】虽然知道雷劫是没有意识的，但不知道为啥，还是有种刚才那几道紫电像是个哭脸的感觉。
这一路上，敖昱一直在完善它的法阵，让它可为小月亮所用——主要是能肆无忌惮地让小月亮戳戳。
于是，小月亮的腰间就挂了两个球儿了。一个鳞球，银白灿亮，如团龙。另一个就有些古怪了，黑乎乎如墨玉外罩层层紫金丝线，细一打量，那紫金竟然还是流动的，再细打量，修为低的便觉得威势惊人，让人目眩了。
第35章 （捉虫） 夏临风的家人……
035
再怎么窝囊, 电球球也是元婴期九转雷劫的劫云所制，原本该转变为甘霖霞光的力量也依然在雷云里头，所以, 即便对上元婴后期的修士, 使用恰当也有一战之力。
收获了雷球, 小月亮很高兴，游乐园消失了，小月亮不高兴。
“只给你的, 以后还会有。”
“嗯！”好了, 他又高兴了。
最后小半刻的时间里，敖昱在教导着小月亮到底该如何使用雷球。
他已经通知了家里, 夏临风的家在洛水城，属晴国浑江下游的城市，和苏小五还算是同乡。
洛水夏家在当地还算是大族，毕竟家里出过元婴, 不过, 到了夏临风父亲这一代, 元婴老祖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夏家之前的老祖既不像楚霁衡的爹那样, 结下许多人情，也不像某些老祖有情谊深厚的师门同道或留下了可靠的徒弟，总之, 他死了，夏家衰落了。
当夏临风被送进观眇宗, 他唯一的依靠, 也就是当年夏家老祖在观眇宗记录在案的名字了——算是自己人，选徒的时候在同等条件下，会多看他一眼。
可他一个木火灵根, 双灵根里最差的天赋，家族最好的打算，也只是他被某个金丹修士收入门下，从最辛苦的“杂役”弟子开始混。
杂役弟子是蔑称，指的是某些师父广撒网收下来，专门用来去完成宗门任务，以供养他自己和其他正经弟子的“徒弟”。这种徒弟收来就是要被盘剥的，可他们毕竟算内门，不是外门，有正经内门弟子的资源，能接到宗门内更好的任务，也能在完成任务之余，得到一点点自己的东西。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夏临风成了玄罡峰的三代弟子大师兄。
所以，夏临风对楚霁衡予取予求，不是毫无原因的。杂役弟子，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他，最、好、的打算。他十岁参加选灵时，就不是天真稚子了。他踏入玄罡峰时，最大的担忧是连当杂役弟子都没有资格。
假如真的落选，他成为了外门弟子，接下来二十岁前无法筑基就去做杂役。做杂役、做奴仆，或无论做什么都好，死也要死在观眇宗，家里有个活人在观眇宗，就是底气。说不准日后家族还有小辈会进来，到时候好歹也能给小辈铺一铺路。
夏临风，是怀着做铺路石的心情来的。楚霁衡收下他，做了自己的大弟子，让他成为了玄罡峰的大师兄。
夏临风一直都知道楚霁衡满怀恶意，但楚霁衡依然给了夏临风莫大的恩情——他无异于直接拽着夏临风登上了通天路。已经离开的，那个坚守君子道的青年，要报恩。
敖昱也清楚，所以从没主动攻击过楚霁衡，最后让楚霁衡寿终正寝了，也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坟墓。楚霁衡自己可能也更清楚，所以才会越来越恨敖昱。他当年找一个正经的天骄子弟，就按照他对夏临风的同样态度，这孩子早废了。或者上官靖海那样的，不是也不到几年就废了吗？
但夏临风不同，可能是按照苹果醋说的，要符合剧情，所以这个人是从小就在“承担责任”的教育下长大的。他有着一双坚强的臂膀，他撑住了所有扔在身上的负担，将之挑起来，背脊挺直地朝前走。
是楚霁衡，给了夏临风破茧成蝶的机会，没有这个最重要的机会，夏临风一辈子都是毛毛虫。
这是一个敖昱都有些佩服的青年，就如很多他佩服的凡人那般。敖昱能轻松应对，因为他是个老怪物，但他接手时，对方才十八。
至于为什么夏临风要为了家族拼命？因为家族不够强，未来就会有无数个夏临风像他一样，将最差的道路视为人生的顶点。留在人间逍遥？不存在的。
浑江听名字就知道“浑”，浑浊、浑蛋，也是常年作乱的一条大河。洛水是其中一支小支流，洛水城因有夏家在，水患常年被挡在范围外，但也只是挡。既然挡了水总得朝别的地方去，其他地方自然不乐意。夏家强，没人多嘴，夏临风小时候，就不是了。
周边的孙家、苏家、胡家，围着夏家打。
夏临风被送进观眇宗的时候，他和家里都做好了一别就永别的准备。他只是一面“观眇宗学艺子弟”的招牌，夏家老祖宗拉着他的手念叨：“孩子，别想家里，别想着给家里递东西，你修炼好了，我们就好了。”
其实不是修炼好了，是“你活下来”，我们就好了。只是说死活不吉利。
他们这一代，就夏临风一个双灵根，从小集家族之力供养。后头其实又有了两个双灵根的堂弟堂妹，一个水木，一个火金，都比他的火木好，但那时候夏临风已经六岁了。老祖宗直接拍板，依然集中最好的资源供养夏临风——以夏家的情况，最好的那一点点资源，只够供养一个人的。
其他孩子不是不好好教了，但资源总是要差一些。
后来为这件事，家族里闹了一阵。然后，水木灵根的堂弟，忽然就听说夭折了。明明有灵根的小孩子，除非体质特殊，否则该比寻常的孩子健康。小堂妹……也给送到别家去了，那一年夏临风调养根骨的资源，比往年都更丰盛了几分。
现在，夏临风回来了。
“嗡——”黄钟大吕的嗡鸣传遍洛水城，随着嗡鸣，化为巨大飞空船的云舟出现在了城外高空，夏家男女老幼早已在此列队相迎。
虹桥自空中飞挂地面，敖昱牵着小月亮，落在众人面前。
“洛水夏家，五十三代孙，夏临风携道侣钺息，见过老祖宗。”敖昱撩袍跪倒，额头触地。
小月亮在他身边，做着一样的动作。
时隔二十年，当年的老祖宗，还活着。
他看着这个被他亲手送出去的孩子，先是大惊地想要搀扶，待敖昱的声音完完整整传入他的耳中，夏家老祖宗的动作顿住了，他低着头哀嚎痛哭，又抬起头，仰天大笑。两侧有人搀扶，他依旧滑落在了地上，哭哭笑笑。
敖昱特意慢慢来，就是为了让消息先于他传到。现在夏家与周边各家，对他的情况，该是已经一清二楚了。
他穷，不得师门喜爱，但他是元婴，三十岁的元婴。
夏家二十年，等来了一个当代天骄。
“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是我疯癫了，害你跪这么久。”夏老祖擦着泪，竟然算得上是身手矫健地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敖昱搀扶了起来。因情绪起伏过大，老爷子略有些气喘。
敖昱搭上夏老祖的胳膊，搀扶他朝家里走，一侧早已准备好了兽车——大家都以为用不上的，哪家的大修士回来，还会坐车的？可眼前这个情况，要是没车，敖昱是乐意亲自搀扶着老祖走回家的。
一路上，夏老祖没问敖昱有什么安排，倒是一直态度亲和地在问钺息。
夏老祖也是个老人精，问了几句就发现钺息大概……夏老祖看了敖昱一眼，敖昱微笑。
“来，孩子，这个拿着玩儿。”夏老祖掏出了个玉牌，“这才是正经的老祖留下来的东西，他说了，要是以后又有了成就元婴的孩子，就把这个给他，实在不成，还能拿它去观眇宗寻求庇护，至少保住十代以内子孙平安。”
他是对着敖昱说的，却把玉牌塞在了钺息的手里：“拿好了，就当是我们夏家的聘礼了。”
“嗯。”小月亮乖乖点头，腰上又多了个玉牌牌——挂完之后，他很严肃地看着自己腰带上的这些累赘，敖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掉不下去。”
“好。”小月亮立刻开心了，他果然是在担心腰带给坠断了。
回到夏家的祖宅，第一件事是祭祖，敖昱进祖庙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他拉着小月亮一块儿往里走，竟然有人站出来要拦。不过他刚站出来，就自己退回去了。这是“夏临风”回家，敖昱不希望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对方退回去后便僵站在门口，动也动不了，夏家其他人也不敢多言，当他就是个泥塑，摆在那儿是好看的。
祭祖燃香，夏临风已经在其他世界里开始新的生活，但在敖昱心里，他把他送回来了。
回到正堂，敖昱坐到了主位。不过那位意图拦他的，现在还在祖庙门口罚站呢。
“夏家距观眇宗太远，我日后无法常常前来，但我会派弟子轮流驻扎在此。”
“！”好事啊，大好事！
“我的弟子会保护夏家，教导夏家子弟，但也要监督夏家子弟，不可倚强凌弱，以仙凌凡。我知道本家的子弟不会如此，但树大生烂枝……”敖昱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
元婴修士的威压，即便只用了三分，也让这些入门修士胆战心惊，若有心虚的便是越发藏不住表情了，下意识躲闪敖昱视线。
“观眇宗的威名不可轻辱，我护持家族，也不是护持一群下三滥的，可明白？”
“老祖，喝茶。”话是小月亮说的，这个“老祖”不是敖昱，是夏老祖。一片寂静中，小月亮沏茶倒水的声音格外刺耳。
“嘶~好茶啊，好茶。心肝脾肺都舒坦了……”夏老祖仿佛没注意到周围的异常，闭着眼睛享受的模样，看起来他是真的舒坦了。负担了一辈子的重担终于能把最重的卸下来了，接过他担子的后辈，年轻强大，头脑清醒，并且，对家族有责任。
“看我做什么啊？”闭着眼睛享受的夏老祖终于开口了，“该怎么答就怎么答啊。”
夏家众人：“是……”
他们也想答，但是在称呼上出问题了。本来商量好，是叫夏临风“老祖”的，毕竟他是真的修士老祖了。可夏临风竟然依旧认家里的家里的这个老祖，这叫起来不就乱了吗？
“叫家主。”敖昱道。
“！！”这就更让夏家人惊讶了。
家族中的最强者，不会是家主。因为家主代表着他要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但强者的目标是成为更强者，家族的杂事是他的拖累。
但他现在想当……那就当呗，他们还能反对？敖昱也说了，他不可能常常来夏家，这个家主应该只是挂名的。
“见过家主，我等遵家主之令，必定约束族人！”
“家中可有出色的子弟？无论年龄，我看过后，可收在门下为徒。”
该给甜枣了，下面顿时一阵欢喜。敖昱却站了起来：“父亲，带我去见母亲。谁跟我走，你们先商量着。”
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留着短须的男人，夏临风不到一岁就被抱走，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的，和父母每个月也才只见上一面。后来父母又有了其他弟妹，每月定例见面的日子，父亲就少来了。倒是母亲，即便拖着临产的肚子，也会来见他，只有坐月子的那一个月才不得见面。
——方十九曾经对苏小五说，修仙界的女修不比男修差。但那指的是资质好的，且修炼出头的。同等资质下，许多女修在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就被家族打断了修炼的进程，她们……要嫁人，要生育。
夏临风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女修。她是孙家的姑娘，闺名皓襟，冰木双灵根，这样的资质若是男孩子，必定要举家族之力，好好培育送进宗门的，她却被家族待价而沽。
当年……夏家出的价最高。两家虽然有矛盾，但在“买卖”上，还是很讲规矩的。
她和父亲是否有感情，夏临风不知道，但在他进入观眇宗时，两人已经生育了四子三女，夏临风是他们的长子。而他的父亲，还不止母亲一个妻子，有很多女人为他生育后代——父亲是冰火木三灵根，夏家唯一一个拥有变异灵根的。
虽然没打听过，但敖昱很确定，当年他升了金丹后，父亲的女人大概又变多了。
“当年我六七岁的时候，有对双灵根的堂兄妹，堂弟是夭折，堂妹后来怎么样了？”去的路上，敖昱问。
夏父沉默片刻：“难为你还记得他们……你堂妹被送出去换亲了，但在那边被照顾得不好，在你金丹前后吧，就去了。”
夏父没说“那边”是哪家，因为这些追究都是没必要的，无外乎就是附近几个打打闹闹又彼此合作互有姻亲的家族，各家的恩仇都是交织一起，根本掰扯不清对错的。所以，死了就死了。
婴儿的哭声传入耳中，敖昱与小月亮握在一起的手，被小月亮越抓越紧。此处是夏家庞大的后宅，虽是鲜亮的红墙绿瓦，但一眼看过去，不知道为何，就是让人有种黝黑一片的感觉。即使还没见到人，但后宅已经让小月亮感觉不舒服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拽着敖昱的袖子：“我能进你袖子里吗？”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敖昱叹气：“进来吧。”
果然，他刚钻进袖子，就脱了鞋……
“父亲，要与我离开夏家吗？”敖昱看向夏且行。
夏且行有些心动，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年纪太大了，而且……早坏了心性，跟你走，我受不得清修之苦，只会坏你的名声。”
他能说这番话，其实心性就比大多数人要好。不过敖昱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了几十年的逍遥种.马，除了生孩子大概什么都不干，人基本上已经废了，让他再去上进修炼，他没那个心气了。
“我要把娘带走。”
“嗯，带她走吧。”夏且行点了点头，“我其实……”他抬袖子遮住了脸，“我不和你一块儿进去了。你自己去见她吧。”说罢指了指前头的院子，便匆匆走了。
院子门口有奴仆守着，一路把敖昱引到了正房门口，有个老妇在这儿站着：“大奶奶坐月子呢，少爷其实在外头站着说两句话便好。”
她刚说完话身子就不受控制地一歪，敖昱已经自己推门进去了。他站在那等她说话，只是以为老妇是母亲的亲信，谁知道听了一耳朵狗屁。
屋子里烧着香，有淡淡的类似橘皮的味道，但闷热得厉害——大修士坐月子可能不需要这些，但如孙皓襟这样还不到筑基期的女修，生孩子和凡人女子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她生孩子生得太多了。
敖昱绕过了屏风，床上的帐子却是放下来的：“好孩子，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出息了。娘……娘知道了，你走吧。”
“娘，我是来带您走的。”敖昱在床前站住，道。
“……”隔了一会儿，帐子里头传来一声呜咽，“我、我走不了了……风儿，你、你能把你妹妹们带走两个吗？”
敖昱上前一步，抬手把帐子撩开了，靠在床头的孙皓襟看见儿子的第一反应，是惊恐的尖叫，她拉扯了被子，缩了进去。生育了夏临风的女性，夏且行的正妻，看起来比方才门口的老妇还要苍老几分。她捂住了脸，露出的头发却是花白的。
总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生育不正是一次次从她们身上割肉，不断生育带来的是对身体的残酷消耗。孙皓襟曾经的那点修为，早就被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熬干了。
敖昱坐在了床头，将孙皓襟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里：“娘，我带您走，您可以重新修行，可以重新变成自己。”
孙皓襟靠在儿子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哭得累了，终于愿意露出头来，吃下敖昱递到唇边的丹药。
孙皓襟睡着了，敖昱将她收在了另外一边的袖子里。
他外出二十年，孙皓襟又生育了十二个孩子，包括半个月前，她生育了最后一个女儿。除去四个夭折的，敖昱一共有了七个弟弟八个妹妹，这还没算异母的那些——修士是有些生育的秘方的，后来不是一年一个，完全是为了让孙皓襟在生育的间歇养身体，可已经养了还是把人祸害成了这种样子。
苹果醋感慨【这加起来就是一支足球队了，包括替补的那种。作为系统我都要抑郁了，这种生活太可怕了，不是人过的啊。】
出来后，敖昱回到正厅，亲爹没在，推荐给他带走的孩子已经准备好了——十岁到十五的八个孩子，就一个女孩子。里边有两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是庶弟。两亲弟都比旁人头抬得高，满眼崇拜地看着敖昱。
“我八个妹妹，都送过来。”刚出生的妹妹也没在孙皓襟的院子里，那啼哭的婴儿，是隔壁院子的。
“……”下头几个人眼神交汇，有个人站出来道：“家主，茜娘已经是我家的儿媳……”
这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后头立刻有人亲自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从大到小八个妹妹都被送到了敖昱跟前，连其他五个弟弟也被带来了。
只有大妹妹茜娘被嫁出去了，敖昱进玄罡峰的时候才十岁，他抬了她们的身份，让她们不至于还在稚龄就给订出去。几个大女孩到了议婚的年龄，敖昱金丹了，又抬了她们的身份，夏家也不再乐意将她们嫁给寻常人家，最终只有最大的茜娘去年嫁给了家中客卿的儿子。
知道是客卿，敖昱让那客卿站起来了。茜娘的丈夫也跟来了，就是被拦在外头，无法过来。
茜娘出嫁半年，还未怀孕，这家比缺德爹好些。
茜娘看看陌生的大哥，便有些害怕，不时扭头看后头的丈夫。
“十年后，我让你回家。”敖昱对大妹妹道，“要他还是不要，你到时候再选。”
敖昱不认识妹夫，他连妹妹都不认识，不能直接一刀砍了。
茜娘听到这话是没有喜的，只有恐慌：“十、十年？”
“抱着小妹。”敖昱道。
茜娘完全凭本能把小妹抱进了怀里，开始拍哄。
“我欲平浑江，族中可有人与我同往？”敖昱看向众人。
“我等皆愿！”
没几个真心甘愿的，但面上当然要慷慨激昂。毕竟这位新晋族长刚回来的时候表现是挺关心家族，敬重长辈的，但后来就不是了，这阴阳怪气的……但谁让人家修为高呢？都闹不清怎么回事，便让他给定身控在一边了，现在宗庙门口的那个还不能动呢。
第36章 （捉虫） 夏临风的弟妹……
036
敖昱回到了云舟, 将孙皓襟放在了卧房里。
【唉，孙皓襟生了夏临风，也终于被夏临风所救, 说起来也算是完美的因果结局了。】
【这难道不是讽刺结局吗？】
【啊？】
【她是愿意自己修炼, 自由自在, 还是愿意生下近二十个孩子，再等来别人的怜悯？夏临风不是她的救赎，是她苦痛的开始。】敖昱语气平淡, 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孙皓襟的遭遇，每个世界都在发生。
苹果醋又双叒想哭了, 不是委屈难过，是激动。他成功试探了他家宿主！宿主果然是个好人，没有慈悲心的人说不出这种话的【宿主，你修的不是无情道吗？】
【你看我境界不稳了吗？天道无情, 人道有情。】
【你不是鱼吗？】
【我……】
小月亮忽然从敖昱的袖子里蹦跶出来了, 打断了敖昱的回答：“她是娘吗？”
“对。”
“娘很爱大师兄。”小月亮道, 突然凑到孙皓襟跟前, 将微微发光的双手盖在了她的脸上。
孙皓襟服丹后，身上毛孔涌出污泥，她又在月中, 恶露也被丹药催排，此刻身上本是恶臭难当。为防她尴尬, 敖昱本想立刻离开, 待她醒了，会自行前去清洗，敖昱也会表现得毫不知情。
小月亮手上的光, 温柔地流淌到了孙皓襟身上，那些秽物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干枯浮肿的皮肤渐渐变得光滑红润——小月亮的净化能力，原来还能这么干。
【这问题我答过。】
【嗯？】苹果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敖昱是接着回答他的问题了【什么时候？】
【妖若要得圆满，要化人，要修人，要懂人之七情六欲，要比人更是人。】所以他让小月亮穿鞋，光着脚该是给了他一种自由感，但那不是人的，是来自过去他身为妖的感受，妖可以偶尔怀念或享受曾经的自由，但绝对不能沉迷于其中，否则就只能是妖，甚至早晚还要回归畜生。
【……宿主好像确实是说过。】苹果醋果然在记录中翻到了，此时，敖昱已经拉着小月亮的手，从孙皓襟的卧房离开了，想来等这位女修醒来，必定会有许多惊喜。敖昱看向小月亮的神色，十分温柔【宿主，你七情六欲都尝过，那曾经……有道侣吗？完全是我本统的好奇，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我……】
“大师兄？”小月亮感觉到敖昱的心情，有些异样。
【我没有。】
“没事儿，别担心。”敖昱摸了摸小月亮的头。
敖昱发现，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想到“道侣”以及与之有联系的某些部分，浮现出来的不是“没有”，而是空白——应该有些东西，但是被挖掉了。可这段空白又十分明确地回馈给他一种否定感。
有人给他的记忆动手脚了？不 ，是他自己动的，因为这种记忆的封印感，很熟悉。
至于那种否定感，也并非“不要探查道侣的事情”，而是“你没有”，不，应该是“还没有”。
没追求到？好像也不是。原来关于他自己，也是谜团多多的。不过，既然是自己封印的，那就能确定，当时的他必定认为自己不需要这些记忆。是什么情况，需要他必须封印这部分记忆呢？他从不是一个逃避的人，这种行为绝不可能是什么情伤之类的，必有用意。
敖昱竟觉得有点好玩，又去戳了戳那段空白的记忆，却也到此为止。敖昱相信他自己的决断。
“我要在家里待一阵儿，要让你无聊一段时间了。”敖昱回到现在，摸摸小月亮的头。
“没关系，我有它们。”他捧起来腰间的两个球和一个玉牌，“这个可以捏的，戳它的时候，手指头麻麻的。把它们俩放在一块儿揉，很好看。”
可以捏的是雷球，小月亮手指头戳它当然会麻，雷球和鳞球放在一块儿揉，它们俩的接触处就是一片紫色的小闪电，确实煞是好看。
苹果醋【……】这两个小东西若是能产生器灵，那此刻器灵一定在哭泣。
【宿主，你真不想让小月亮当你的道侣吗？】都宠成这样了。
【他只是个小可爱罢了。】
敖昱的弟妹们，以及被选出来的另外六个孩子（其中两个是亲弟），一直在甲板的阴凉处等着他。只有年纪最小的几个耐不住，但也是坐在地上，未曾哭闹。
两个亲弟弟的脑袋抬得也没那么高了，毕竟周围都是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俩不再特别了，因此看见敖昱时，眼神里反而带了点小怨念。
“你们按照大小排队。”敖昱道，一群孩子速度很快地排列好，“从即日起，你们是我的弟子，而非弟妹亲戚，拜师吧。”
“……”孩子们的反应不一，跪得有快有慢，那两个被选出来的亲弟弟最不乐意，拜师动作也是最慢的。
随着高低错落的“拜见师父”响起，敖昱又一指小月亮：“这是你们师叔。”
他两人都是男子，叫师爹实在难听，还是师叔吧。
“拜见师叔！”这回倒是齐整多了。小月亮好奇地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也好奇地看着他，大眼睛对着几十只小眼睛。
敖昱对小月亮道：“不需特别照顾，不过是寻常弟子罢了。”
小月亮：“哦。”
继而敖昱横跨一步，站在小月亮前方，直接拦住了所有弟妹看向小月亮的视线：“你们上头还有三个师姐一个师兄，待回了宗门，他们自会关照你们，你等也要尊长爱幼。”
“是，谨遵师命。”
苹果醋：……我能说啥呢？就差把“独占欲”三个大字，直接刻脸上了。
“茜娘，你过来。”敖昱对着茜娘招手。
茜娘抱着孩子过来了。
敖昱道：“你若不用心，我就废了你夫君。”
“！”
他看这姑娘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我若资质愚钝，十年后放我走了，就不会再让我回来了吧？
“对现在的你来说，在你的夫君身边才让你感觉到安定与幸福，我不过是个突然出现，打扰你们幸福生活的恶棍。我一般不会管自己选择当废物的人。”敖昱道，“但你是我的血亲，我至少要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明白，你放弃了什么。现在，你对我说‘师父，我不想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啊？”茜娘一愣，这孩子是敖昱交给她照顾的，是小妹妹，而且，能这么对师父、对老祖哥哥说话吗？
“说！”
茜娘吓得一哆嗦：“师、师父，我我我不想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好。”一直一脸严肃的敖昱忽然笑了，他的笑容极温柔，如春风拂面，“茜娘也还是个孩子呢，该被宠着，怎么能干这些事呢？”他笑着摸了摸茜娘的头。
她是已婚女子，头发该被挽起来的，但随着敖昱的动作，盘起的头发被放下来了，就如曾经还是个姑娘时。
“过来，带一会儿你师妹。”敖昱指着某个弟弟，道。
“师父，我不想给孩子……”
“让你带一会儿又没让你一直带！废话真多，面壁去！你过来！”
弟弟二号十分乖巧地过来把小妹妹接过去了，动作还挺熟练。
夏家男孩们都低头了：“……”
敖昱转头看茜娘，黑脸立刻变笑脸：“去下面，要两个奶孩子的婆子来。”他挥袖，放出了一只老虎木傀，又给了她两枚令箭，“给你两刻钟。”
“是。”茜娘离开的时候，心情略复杂。长辈对她倒是表露过宠爱，但那都是因为，她是夏临风的大妹妹。他们没在看着她，偶尔视线真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种阴冷感，也让她瑟瑟发抖。
茜娘接过令箭。眼前忽然一晃，人就在下面了。她只有炼气二层的修为，这样的传送又是头一回，顿时连退两步，还是老虎木傀靠住了她的后背，才让她稳住。
把茜娘送下去了，敖昱一甩拂尘，甲板上多了许多蒲团与一个聚灵阵：“都打坐吧。”
茜娘不需要到处去找人，云舟下头就有等着吩咐的夏家人——并非仆人，都是身份不低的叔伯们，自己在下面轮值。
被问及云舟上的情况，茜娘都照实说了，便有人求她在敖昱面前讲讲情，多收几个夏家的孩子。茜娘不敢替敖昱应下来，也不敢直接拒绝这些叔叔伯伯，只能一遍遍道：“我做不得主，做不得主的。”
后来茜娘的丈夫来了，看着小夫妻泪眼汪汪的，夏家的长辈只能暂时退开。
这位夫君见了茜娘便柔声安慰，先道“十年弹指一挥间，无碍的，咱们都年轻，都等得起。”，又道“茜娘放心，我在洛水等你回来。”“我爱茜娘之心天地可鉴。”“可惜咱们刚刚成婚几个月，便要分离。”“不后悔没要孩子，否则现在岂不是还要受骨肉分离之痛？”
待茜娘哭成了泪人，他又道“若有法子能让咱们夫妻不分离这十年，该有多好啊。”
茜娘刚要张口，突然又是眼前一闪，她竟然和丈夫一块儿回到了云舟上。
“大哥！”茜娘惊喜叫出口，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师父。”
“茜娘，你既然一定要带着你的丈夫，那为师便允了。他便以你丈夫的身份，跟随在你身边。你要负责他一切的吃穿用度，包括他修行所需。待回到观眇宗，你们只有男女弟子的住处，想要夫妻的住处，你需加倍修行，他只能与杂役住在一块儿。”
“是！师父！谢过师父！”茜娘很高兴，“夫君，我们能在一起啦！”
“茜娘……”茜娘夫君孙必安刚上云舟时笑容还是很开怀的，但此刻他虽然还在笑，可好像就没那么开心了，“我……”
他想说点什么，可对上了敖昱的眼睛，那些话就都咽回去了。
他自以为算计的是单纯的茜娘，实际算计的是敖昱。敖昱留下他，只是因为他要给茜娘自主选择的机会罢了。
【你对女孩子好像更好些，之前的徒弟也是女孩儿多过男孩儿。】
【徒弟是巧合，至于夏家的孩子，女孩子得让她们的腰挺起来，男孩子得把他们的头按下去。而且，夏家欠女子的更多，一点点来吧。】
小家族大概都是如此的，女孩子若资质“只是”出色，孙皓襟就是她们的未来。女孩们的养育有不同的标准，“待嫁”是最多的，就是茜娘这样的。她们有修为，但从小就把胆子吓没了，看见虫子都得吓得不敢动弹。况且，她们有的也只是修为，相比之下，也就是比凡人力气大点，家族是不会教导她们任何实用法术的。
从家族里跑出去也没那么容易，世家也是有防御法阵与迷阵的，对敖昱这样的没什么用，拦这些只是看了粗浅行气术法的女子们，可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她们一辈子都住在内宅里，可能连自家到底多大都不知道，只能在固定的区域发现，只有拥有了一定的身份，才能获得出入令牌——那是持家的宗妇。
但宗妇就又是被用其他手段培养的女孩子了，资质要更好，是有了特权的。她们很清楚其他女性的遭遇，可从小就被教育不能落入那样的境地，丈夫既是她的道侣，又是她的主人。颠覆这种统治的女子是有，但在小家族中极少。
越是大家族，男女之间的身份差异越少。毕竟大家族，不像是小家族这样，缺少资源。
【你对观眇宗里的那些大孩子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大孩子，可不是孩子了。但小孩子，还是孩子。】
【……宿主说得对。】玄罡峰的那些，即使当年只有十五六的曲理和白芷，看着跳脱，实际也比现在已经嫁人的茜娘心智更成熟，敖昱脸朝下穿过来的时候，就是他们俩救的敖昱。毕竟都是十岁就出来独自生活了，算得上是独当一面了，三观已经定型。
眼前这些夏家的孩子，可不是按照当年的夏临风被培养的，女孩子们几乎被养废了，这样才方便她们以后嫁人。
【宿主，你的老祖……】
【他知道这些事，我知道他知道，他也知道我知道。】敖昱说了一句绕口令，接着他说了结论【旧事休提。】
即便老祖对夏临风，也没有纯粹的善，否则又怎么会有夏临风与母亲骨肉分离十年之久呢？
原主夏临风刚满月就被抱走了，小时候甚至不理解“娘”到底是什么，觉得每个月见一个哭哭啼啼的陌生女人是浪费他的时间，他的功课已经很繁重了。直到他到了观眇宗，他才明白母亲是怎样的存在，但他……已经回不去家了，连真心实意叫一声娘都不能。
【我能对夏老祖报恩，对夏家报恩，以对母亲报恩，回护弟妹，能用手段改造夏家，但不能寻仇，提都不能提。因为夏临风是得到夏家最大好处的人，是夏家一手将夏临风抬起来的。夏临风是踩着兄弟姐妹的血肉，走进观眇宗的。夏临风吃下嘴，咽下肚，就得闭上嘴。】
苹果醋想告诉宿主，你在这个世界不背因果孽债了，你离开的时候就和这个世界一刀两断了。但是他没提，因为苹果醋已经渐渐了解他这位宿主了。他现在的行为和利益、道德无关，这是他的道，金色大黑鱼的道。即使不会有人知道他走偏，他也不会走向别的道路。
啊~突然有点小感动~嘤。
敖昱笑了笑，扭头看了看小月亮，他已经开始低头玩球球了，今天这一个上午，对他来说应该很无聊：“小月亮，去写大字吧。很久没写了吧？”
“嗯。”
小月亮答应着，从百宝袋里朝外拽着桌子与文房四宝。夏家那么多的人，挤在那么小的一块地方里，完全不同于观眇宗，在那里即便是一个峰头上的同门，住所也比别人要远得多。玄罡峰的人，已经很复杂了，这里更甚。还有在他感觉浓重黏稠的怨恨，平水时，部分厉鬼的情绪和这种怨恨有些类似，只是厉鬼更癫狂混乱，这里的更压抑。
——不喜欢，但大师兄要在这儿。
小月亮低头，宣纸上已经写下了“大师兄”三个字。
小月亮把这张纸卷起来，开始写别的。
敖昱则在给他的弟子们，重新打基础。
他刚刚将《观眇经》打入每个五岁以上孩子的识海，为他们重新建立根基，开始修行——是否能入定，与天赋心智都有关系，这些孩子们的天赋都不好，但心智都还可以，在敖昱的辅助下，入定还是没问题的。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孙必安，他连蒲团都没有，就站在众人外围，敖昱当他不存在。他想开口，敖昱直接把他定在原地当木雕了。
苹果醋观察着敖昱——明明是很正大光明的观察，他却觉得鬼鬼祟祟，咳！
总之，苹果醋过去的宿主们，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恩仇的复杂，但他们往往需要经过一个痛苦的过程，最终选择情感或理智更偏向的那一方。大黑鱼真的是第一次，从一开始，不是踏进夏家的这个开始，是他了解到夏家情况的这个开始后，就已经笃定了该如何处理与夏家关系的人。
从苹果醋的角度看，他在看见孙皓襟的那一刻起，就认为老祖是个大坏蛋了。他其实想劝宿主把夏家舍了的，但宿主的话，确实没错……
谁都能怨恨夏家，夏临风不行，夏家给了夏临风最好的一切。夏家欠谁的，都不欠夏临风的。夏临风却欠了夏家所有人的。
现在这位披着人皮的大黑鱼，看见母亲孙皓襟的愤怒，以及召集来自己的妹妹们，苹果醋甚至都觉得不过是敖昱的既定步骤。现在他不就理所当然回到云舟上，避开夏家了吗？但双方没撕破脸，同时也给了夏家重新思考与敖昱关系，以及改变族内情况的时间。
【不对呀，宿主，你是反派BOSS啊。】
孩子们都入定了，敖昱正准备去陪写大字的小月亮，苹果醋窜出来了。
【我伪君子。】敖昱道，站在了小月亮身侧【在被识破前，伪君子可是比君子还要君子的。真君子不过是凭本性过活，伪君子却是要世人都认自己为君子。】
又是一连串的绕口令，但……苹果醋被说服了，他决定，还是继续去面壁吧。苏小五那真小人的主角，现在脑子还被巨剑影响了，真斗得过宿主这个伪君子？完了完了，他竟然期待起苏小五胜利了。
敖昱带着夏家众人平洛水用去了三个月的时间，只有两成是他自己出手的，他教给了夏家人一套合击之术，集夏家数百低阶修士之力，整合水道。其间他离开过几次，见之前的水神，为他们更换传讯道具，也见平水道的几支队伍，给他们的头领留下令箭法宝，主要是各种葫芦与木傀，都是些量大管饱的玩意儿。
此外，当然是和他们商量各处江河新的平水之策。
顺便，收到了一些坏消息——果然有其他人也去平水了，但敖昱的平水之策，是从源头到下游，一路上兼顾周边。他给每一条河，以及河边沿线，都是量身做的一整套水利工程。他一口气能算到几十年后，很确定自己这些工程的后果是什么。
但其他修士呢？孟天钰那样还算是好的，多数人甚至只知道个“堵”，或“疏”，就撸起袖子仗着修士的蛮力，开始治水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今年许多国家，遭了水灾（人.祸）。
【宿主，你、你别生气。】
【嗯？】
【也别难过。】反正他是又生气又难过的，修仙世界就这个最讨厌，修士的个人能力太强，他们相对于凡人权力也就大到了可怕。这些修士干了这样的事情，最多被天雷劈死，或等不及某次渡劫便因为心魔爆体而亡。
但他一条人命，比得上万千百姓呢？虽然，正常世界的贪官污吏，也会弄出这种事情来，但是他们施加给河道的影响远比不上这些修士巨大。
【他们对我来说是助力。】
【？？？】还在思考更多安慰大黑鱼语句的苹果醋表示：我有点懵逼。
【有他们在，平水道人才是最重要的。】敖昱平平淡淡地回答。
【……】
“大师兄，来尝尝新茶，这里的人以水果为茶。”
“好。”
敖昱与小月亮一起品尝后，又一块儿皱起了脸。
敖昱：“味道……比较独特。”
小月亮：“好酸……”他皱得下巴上都多出了好多小坑坑。
他们加了点蜂蜜，味道好了很多。
小月亮一边点头又一边摇头：“是好喝，但不像是茶，倒像是甜汤。”
敖昱眯眼笑了：“确实。那你喜欢喝甜汤吗？”
“我还是喜欢喝茶。梅子酒也可以。”小月亮吐了吐舌头，“不过梅子酒也挺甜的……要不然加点梅子酒？或者，我找点花瓣？”
他们此时是在个清净的山谷里，小月亮光着脚，谷中的花草全都伏贴在地面上，就如厚实的绒毯，小月亮的脚踩过去，蓬蓬松松的。
敖昱撑着头看着小月亮，面带微笑。
第37章 （捉虫） 回宗
037
苹果醋缩起来了, 在黑暗的系统的世界里，用各种冗余信息，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茧。暂时感觉不到一切外部信息的流入。
他终于明白, 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总找宿主麻烦了。目前为止, 宿主一直在做正确的好事, 但他……是没感情的。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做出的，他所有的行为都是计算出来的。计算的基础, 就是他漫长生命的一切精力。至于他的目的, 就是积功德，是他的道。
苹果醋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每次获得更清楚的认识，得到的感觉竟都是完全不同的。
有时很高兴，有时，比如现在, 他很害怕。
苹果醋甚至不确定, 敖昱对小月亮的善, 到底是真的有感情, 还是“这样是一个最有功德的道侣”了。想到这，苹果醋把包裹自己的茧戳了个洞。
“大师兄！大师兄！尝尝这个！”小月亮不知道怎么捣鼓出来了一壶“五彩缤纷的绿”茶来。
敖昱面不改色喝下去了。
苹果醋【……】好吧，他对小月亮是真有感情的。
又是后悔当时手快, 怎么就签了大黑鱼的一天呢？
【宿主。】
【嗯？】敖昱按了按额头，看来那杯茶还是对他有一点点影响的。
【积功德的……为什么你反而很冷血？我、我不是在骂你。】
【嗯, 你是在阐述事实。乖。】
【嘤。】
【你知道功德是什么吗？】
【好人好事！】
敖昱笑了, 小月亮也尝了一口自己调出来的绿茶，正捂着嘴咳嗽，敖昱的笑让他一脸疑惑, 把咳嗽都忘了：“大师兄，你真觉得这个好喝吗？”他顿了顿，“下次我自己先尝过，再给你。”
他下意识的想法，是自己做出来的好东西要给大师兄，结果……
敖昱摸摸他的头：“我喜欢看你。”
小月亮便笑了：“我也喜欢看大师兄！”
苹果醋：亲上去！亲上去！
然而，敖昱只是摸了摸小月亮的脸，小月亮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侧着脸在他的掌心上蹭了蹭脸颊。
苹果醋一愣，捂脸，小月亮是真的好看。假如没有敖昱，他会是原著里让很多书粉磕CP磕得嗷嗷叫的“正宫”，后来为了保护苏小五，意志与巨剑的狂暴之灵同归于尽，只留了一个半灵体的壳子在巨剑里，反而提高了巨剑的战斗力，苏小五抱着剑哭得嗷嗷叫。
后来，他还是有了更好的兵器，巨剑就让他埋葬了，说是让剑灵获得安息。
读者哭得嗷嗷的，苹果醋也有些感动，但是现在回头看，这简直是太物尽其用了。
【苹果。】
【啊？在在在！】
【你觉得，最大的好事，是什么？】小月亮又去捣鼓茶了，这次加了鹿奶进去一块儿煮。
【拯救世界？】苹果醋看着喝了一口奶茶就兴奋起来的小月亮——对小月亮来说，最大的好事，就是遇见了宿主吧？
【拯救世界的，是谁呢？】“这个好喝。”
“嗯嗯！”小月亮的嘴唇边，围了一圈奶沫子。
【英雄。】
【唉……苹果，我和你有代沟。】敖昱凑过去，捏着小月亮的下巴，细细地为他擦掉奶沫。
【嘤。】我觉得你更想说我傻，嘤嘤嘤。
【比如我治水，一条河的凶险河段，只有一家人熟知此段的情况，世代在此摆渡。东岸的百姓若要前往县城，必经此河，寻常倒也罢了，婚丧嫁娶多有人命丧河中。我若平了此水，你觉得是好事吗？】
【对那个世代摆渡的一家子，大概不是好事，但他们水性好，最多做不得独门生意，还是能有生计的。东岸百姓自然是都该乐意，认为这是好事。】
【若当时恰逢乱世，水治好了，酷吏下乡了，水匪也沿着河来了呢？】“没鹿奶了吗？”
“还有一点，但不多。”
【啊这……】他竟然忘记了，苛政猛于虎，桃花源的本质是避祸。
【所以，做功德，盯着脚底下庇佑一方，很容易。但若要扩张，做大事，就很麻烦。】
【宿主，我明白了。】怪不得宿主的大局观这么强，他要是长年累月都这么思考问题……苹果醋身为一个系统，竟然都觉得他好累。
从夏家要鹿奶自然没问题，除此之外，对方还送来了羊奶和牛奶。云舟上整天都飘荡着浓浓的奶香味，敖昱一时兴起，用牛奶做了一朵云，还加了点蜂蜜。小月亮抱着它啃了两天。
至于弟弟妹妹们？还是分了一点的。
苹果醋：大黑鱼对弟妹——小孩子不要吃太多零食。大黑鱼对小月亮——小孩子就要吃多多的零食。双标鱼！
敖昱也不是只顾着和小月亮玩耍的，在这段时间里，剔除了夏家素有恶名的害群之马。夏老祖被他以安养为名，送进了他在乡下布置的新宅院里——他也给了他们延寿祛疾的丹药，新宅里也有补益的法阵。
夏老祖十分配合，他的目的和敖昱是相同的，都为了延续与壮大夏家。夏老祖没有给敖昱找任何的麻烦，甚至临走时，带走了一大群老家伙，并自己用拐棍敲死了几个年轻的。夏老祖比谁都了解夏家，所以他亲自解决了夏家的所有麻烦，留给了敖昱一个被拆得零散，但好用的夏家。
以夏家现在的情况，他们只要敖昱，就什么都够了。
“真以为咱们夏家能直着腰做人了？不想想你们的腰是怎么直的。”这是夏老祖离开前，留给子孙后代的最后几句话，“人不可能对着谁都把腰挺得直直的，即便观眇宗的掌门，也得对天道弯腰。”
平水过程中，夏家在敖昱的手里重新整合。家中子弟之前结下的婚约，一概推掉。女孩子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育和资源。敖昱虽然穷，但比起夏家这样的小家族，还是当得起冤大头的。
苹果醋看着敖昱提拔上来的夏家人，他们只有不到一半是苹果醋认为的“好人”，其余一多半，都是听话的人，其中甚至包含阿谀奉承与溜须拍马的小人。
但很神奇的，这些小人，有时候做事比好人的成果要好。
【最聪明的小人，会在试探初上位者的底线后，短期内不越雷池一步地执行上位者的命令，尤其是在被注视着的时候。只要手段松紧得当，这些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
“小月亮，吃酥酪。”继奶茶之后，小月亮开始对各种奶制品感兴趣了。敖昱就可以愉快地投喂了。
至于弟妹们，有辟谷丹就够了。所以在治水过程中，这群孩子从过去的不想下船，变成了每个人都努力竞争下船工作。
茜娘和孙必安看似甜甜蜜蜜，但只有包括茜娘在内的那群孩子看不出问题——敖昱连辟谷丹都没多给茜娘，他们修为低，只能吃每日一枚的，敖昱也每日给他们，孙必安就得每日朝茜娘伸手，看着茜娘当着一群弟妹的面，掰开辟谷丹，分给他。
毕竟除了那几个婴儿由奶妈留在室内照顾，敖昱不让其余弟妹进舱，每日都得在甲板上修行。
平水完成，浑江成了“清”江。
“好自为之。”夏家人也被敖昱送回了洛水城，“最多两年，我会派遣弟子前来。”
“是！恭送家主！”
云舟飞走了，这三个月的平水，年岁大些的孩子们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多了，不再只是谦恭柔顺一副面孔。男孩们的表情反而变少了，变得沉稳些，有些孩子偶尔还会发呆想心事。
一群孩子聚到了船舷两侧，整个洛水城都在眨眼睛消失在了他们眼前，他们依旧看着家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就算是那些实际没得到家族善待的女孩子们，此时这对“家”也是依恋的。
敖昱带着满满当当一船人回了观眇宗，刚进山门便直奔长养司，长养司也是一座塔，和寻道塔距离很近，刚到观眇宗的小修士，甚至常常走到跟前，才发现自己认错了。
敖昱还未到，长养司的管事便迎了上来，这位其实就是在此专门等着敖昱的——元婴期还亲自跑到长养司的修士，可以说十分稀少了。他来的原因，大家也都十分清楚。所以，闲话少说，直入主题。
管事十分利落，已经给敖昱选择了几处峰头。
敖昱看了几眼，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更外围的峰头？”
“外围？”他为敖昱选择的，可都是元婴峰头里最靠里的了。
“我人多。”敖昱道，“以后还会更多。”
这些峰头确实靠里，正因为靠里，都是极狭窄的小峰，以敖昱现在的弟子数量，再加上他们训练的演武场，闭关地，小峰头就已经很拥挤了，以后他怎么收徒弟？到处挖洞玩吗？虽然修士确实常常住在山洞里，但那是修行的时候，没道理寻常住所也要耗子打洞。
“……”
于是，敖昱找了一座极漂亮的大山——小月亮看见了之后也眼睛亮了。它其实是一高一矮两个峰头聚成的一座山，高的直立挺拔，一条瀑布飞挂直下。矮的平缓踏实，瀑布流下的河川如玉带蜿蜒而过。
这么漂亮的大山到现在还没人选，因为它真的太靠外了。
“虽说是可以自己布置聚灵阵，但这个……”
“就它了，多谢管事。”敖昱笑道。
敖昱十分笃定，管事便只是一笑，点头道：“那我这便带着夏师弟去吧。”
他们出来时，外边又来了许多人。
“大师兄！”曲理和白芷看敖昱出来，便跳着脚挥手，一如当年的活泼。
“大师兄！”许扇扇和胡朗瑛也是一如当年的沉稳，不过带着些激动。
“大师兄！”后头是更多的玄罡峰弟子，无论楚霁衡先收的，又或是后收的，来了近九成。
“汪！”“喵~”狗狗猫猫和乌龟也都来了。
“大师兄，祝大师兄仙途顺遂，平安喜乐。”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站得更远些，他们是大师伯与二师伯的弟子们，与前者不同，他们是来道别的。
“祝师弟师妹们，仙途顺遂，平安喜乐。”敖昱回礼，“以后常来我平水峰玩耍啊。”
“大师兄……”有动情的哭出了声，抹抹眼泪，被同门拉着离开了。
大师兄当年代师授徒，代的不止楚霁衡，拢花老祖与惊龙剑祖虽不是如楚霁衡那样混蛋，却也是常年不见人影，他们都是大师兄拉扯起来的。长兄为父，离开的夏临风做到了。
剩下的，就是要跟着敖昱迁峰的了。
除此之外，更远处也有许多看热闹的——敖昱离开的这段时间，玄罡峰又多了两个金丹，正是跟着敖昱出去的那八人中的两人。
“玄罡峰可真是羡煞旁人啊。”有人阴阳怪气道。
“是够羡慕的，羡慕得实在是忍不住笑。夏临风和苏小五都要分峰，苏小五已经分了。而且，苏小五貌似依旧不想将这次褚霞秘境的三成所得交出来。”
“苏小五无妨，短视小人罢了。玄罡峰怎么愿意放夏临风的？”
“不放行吗？玄罡峰事情做绝，真以为三十年修到元婴的，会是个随他们拿捏的软蛋吗？看来李兄只知道褚霞秘境之事，对玄罡峰了解不多？”
“只稍微听说过，知道夏临风善带徒。他带出来了得有八个金丹了吧？都是这十年间的。未曾耗费什么太大的资源，还多是五转以上的。王兄，这若是我的徒弟，那我可得多宝贝他呀。”李兄痛心疾首。
“那我可要与李兄说道说道了。”王兄立刻来了兴致，与李兄细细分说了起来。
片刻后，王兄将他所知说完了，李兄思索片刻，道：“楚霁衡做的事我还是听说过的，玄罡元尊也有难处。但后来这褚霞秘境遴选的混账事，是怎么办的？要么两个都去，要么都别 去啊。这压着一个让另一个去，去的那个还得了特别的关照……夏临风那时候可是给他们玄罡峰已经养出六个金丹了，他们是金丹多了有仇吗？玄罡元尊怎么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来看热闹的都是元婴期的修士，这么多年轻的金丹弟子，还不用自己带，夏临风在他们眼中就是正经的下金蛋的鸡。他们这样子的，和同期其他元婴争夺资源，谁能挣得过他们？现在夏临风也是元婴了，师徒两个元婴，带出去可不是得横着走了？
而且以夏临风的进境速度，以后怕不是他带着师父飞啊。
“应该不是玄罡元尊做的。”这点王兄倒是笃定，“她一直伤势未愈，这才多年闭关。怕是最近又不好了。”
“唉……本来该振兴的峰头啊，眼睁睁看着就没了。”
“可不是吗？”
看来，聊八卦也算是修士们喜爱的消遣了。
两人闲聊间，前方长养司的管事，已经到了地方，唤出了敖昱要的峰头——空置无主的峰头不会挤在灵脉大阵的范围内占用灵气，要的时候再由长养司通过法宝传送出来。所以小峰头能在靠近中圈的地方找个犄角旮旯放，大峰头就只能在外围找地方。
“好大的山峰，我说他们怎么越跑越偏僻呢？”
“人多吧？”
“李兄，你说……让夏临风另投别家，他会投吗？”王兄看看这边缘山头，再看看敖昱，颇有几分心动。
“王兄，还是你给我讲的夏临风呢。你也该知道他的秉性了，他与那玄罡峰是断了，却还是留着一丝人情在的。”李兄叹气，“难能可贵啊。要不然你试试苏小五？”
“哈哈哈，人家也是元婴了，看不上我的。”王兄匆忙摇头。
亲眼看到的峰头，比在长养司看到的幻象更让敖昱满意，这峰头的背后是一处大湖，山上的那条河，该便是此处水源之一。相比玄罡峰确实灵气稀少，只有玄罡峰的五成。毕竟玄罡峰作为化神强者的峰头，在观眇宗的外圈峰头里，还是挺靠前的。
但敖昱对灵气显然不以为意，他爽快点了头，管事的便递给了一块人头大的美玉与控制中枢玉罗盘。美玉才是每一处峰头的真正核心——它名山心，峰主在炼化之后将之“种”进峰头中，可将峰头上的各处禁制与之相连，借此掌控全峰。
玉罗盘同样需要峰主炼化后，将之与山心联系，交给外人用的。
一群人山上山下溜达了一遍，目前峰头上只有些杂草杂树，不过几条上山的小路倒是很有几分野趣。观眇宗空置的峰头也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以防这些山峰被山精野妖占据。
敖昱让跟来的弟子们都在云舟上待着，只拉着小月亮停到高空。
“小月亮，你想要什么？”
钺息看着这座山想了想，眨了眨眼：“家。”
敖昱笑出了声，他要的是个能让他随意光着脚到处跑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俩。”
“知道，只要一点点的家。”
他摸了摸小月亮的头：“好。”
敖昱转向未来的平水峰，开始掐诀。
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了，各种各样的飞行法器挤在一起，远远看去倒像是聚集了一群黑乎乎的蚊子。
“轰隆！”敖昱朝着矮山出手了，山顶一片片被削平，削出来的石头转了几转就成了晶莹玉石，一片片铺在地面上。砍到的树木快速化为可用的木材，搭出一座座建筑，处处亭台，屋舍俨然，阡陌分明。
敖昱打开百宝袋，袋子里飞出各种材料，随着敖昱的手诀，不同材料组成大大小小的法阵，即便在场的元婴修士，也有许多看不明白的法阵。当这些法阵嵌进山体、地面、建筑、水中，更是彼此牵连，引发多重的变化。
随着法阵起效，泥瓦木梁闪现莹润的光泽，演武场的玉石地面突然震颤了一下，鱼戏莲叶间的花纹浮现，灵气在演武场内聚集。
许多修士低声赞叹，穷是穷，但这手法阵是真不错。
一切还没完，敖昱一掌拍出，山脚塌了一块儿，众人还以为他失了手，坍塌的洞中又燃起了火，火焰流窜，这一侧的山被点燃了，但那点点火焰分明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律。敖昱继续掐诀，百宝袋里的无数矿石经由他的手竟然化成了一尊尊丹鼎。
“扇扇。”
“啊？在！”许扇扇正看得发呆，刚应了一声，便有枚绿色令牌到了她面前。
“你是医修，炼药方便。”
“啊！这……这！我！谢谢大师兄！”
“若以后有了炼器的后辈，扇扇还要关照两分。”
“没问题！大师兄！”许扇扇拍着胸脯保证，燃烧在她眼睛里的光，比丹鼎区的火焰也差不了多少了。
敖昱的百宝袋中又飞出了一座七层高塔，这还是他头一回拿出来已经做好的建筑，轰隆一声，高塔没有落在矮峰上，而是直接嵌进了高峰的山壁里，无数玉符从敖昱的百宝袋中流淌出来，流入高塔中，接着又有无数竹简与书册同样汇聚成河，流入高塔。
“朗瑛。”这回得到控制玉牌的，是胡朗瑛。
胡朗瑛激动得面孔发红，双手紧紧握住玉牌，高声道：“是！大师兄！”
众人正等着敖昱再施手段，可敖昱看向了白芷和曲理，问：“你们俩呢？”
“我、我们也有。”
“自然。”
“大师兄，我想学炼器。”曲理道。
“可去藏书塔找书，炼器地点与你许师姐商量。”
“大师兄，我想学木甲。”白芷接着道。
“我之前教给你们的木鸟，确实是你做得最好。”
白芷惊喜，没想到大师兄注意到了。
说话间，敖昱转身，一座临水的高楼，拔地而起，高楼的一侧有着巨大的水车。各种木制傀儡，不止有鸟兽与人类的形态，还有昆虫甚至花木，它们都被撒进了高楼中，立在了门口，贴上了横梁，站上了屋脊，或者站在院中，这地方没有一件活物，却处处可见鲜活。
“它们的图纸都在藏书塔，你若有了新想法，也可将其放入藏书塔中。”控制高楼的玉牌自然是归了白芷。
“你们呢？”敖昱又问其他人，包括他之前的四名弟子，也包括……夏家的孩子们？
第38章 （捉虫） 小月亮的月亮……
038
面对敖昱的提问, 有人大着胆子说了：“能要个珍兽苑吗？”
“地方能给你们留出来，但珍兽，就要你们自己去添了。”敖昱突然想起了什么, 看向白芷, “让你师兄给你带的双股豹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白芷连连点头, “只是放在珍兽袋里，没拿出来。”
两人的交谈，其实更接近于师父问徒弟但没人觉得异样。
“嗯。”敖昱挥手, 平水峰多了一处山谷, 看来这里未来就是养异兽的地方了。
茜娘抿着嘴唇，忍不住也抬了手, 敖昱朝她点了点：“花、花田……一点点地方就够了。”
敖昱于是又削平了一片，翻掌间，田垄齐整，待人耕种：“种什么都行, 你们自己种。”
接着又有了厨房、温泉、小亭、游廊……
终于, 众弟子觉得应有尽有了, 再没有旁的地方, 比平水峰更好了。
“那你们下去玩吧。”
“大师兄，你的住处呢？”白芷却问，众人也都没散开, 他们都想着这个问题呢，只是白芷最先问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大师兄要自己住在那座高峰的峰顶, 毕竟是峰主, 但峰头那里只有一处布置有棋桌与琴桌的庭院，这里显然是大家游玩的一个去处。
“那片小院，有我的一间。”
“……”
众人都想再劝劝, 可敖昱已经又动了，这次他是对小月亮说的话：“等会儿再下去。”
剩下的石料都让他集中起来了，百宝袋中喷出数千灵石，与石料混合在一起，不一会儿敖昱面前多了个数丈高的圆球，圆球被放在了平水峰高峰的侧后方。更多的灵石与其余珍贵宝石矿物，又开始大量地朝着平水峰空中挥洒，丝丝缕缕的灵气出现在了平水峰周围，化为祥云，纠缠缭绕。
“哎？那块石头怎么没了？”外围看热闹的人奇道。
“不是没了，是藏进阵法中了。”
敖昱拉着小月亮的手，和他降落到了高峰。小月亮也很奇怪大石头去了哪儿，敖昱一放手，他就从峰顶跳了出去，他很清楚自己该落在大石头的位置上，但下头是空的。小月亮飞了起来，转了好几圈。
“石头呢？”确定石头真没了，小月亮眼睛亮晶晶地问敖昱。
敖昱这才飞过去，又拉住了他的手。他们两人一闪，落在了敖昱为自己准备的小院里。
峰头上的人惊呼声瞬间响成一片，平水峰突然天黑了。
黑夜中，不见一颗星辰，但在高峰的侧后，却正挂着一轮清辉满月。
他们却不知道，外头看热闹的人也在惊叹，因为平水峰突然变成了个大黑球。
小月亮看着月亮欢呼了起来，敖昱对他比了个“嘘”，小月亮立刻抿住唇，只一双凤眼瞪圆了，紧张又好奇地盯着敖昱，于是，他便被敖昱拉进房中琴室了，
敖昱的手指在琴弦上极快地拨弄着，琴弦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当他停下，小月亮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闪，他与敖昱已经到了个陌生的地方。这像是地下的洞穴，又似乎是山洞，四周围的大蘑菇发着蓝盈盈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视野。
这里的道路光滑圆润，仿佛被切过的豆腐。
在这里，小月亮看见了所有之前在云舟上的“大玩具”。他欢呼一声，快跑两步又停了下来，把鞋子脱在小路边，足衣也整齐塞好了。他还看了敖昱一眼，见敖昱的脸上只有放任，便欢呼一声：“飞鱼车！我来啦！”
他路上遇到了个斜坡，想了想，直接坐下，双手在身后一推，便顺着路滑了下去。明明自己能飞，但还是滑梯更香。
敖昱看着他，忽有所想也脱了鞋子，将双脚浸泡在路边的温泉水里。
只看了一会儿，敖昱便飞到了在水池里坐碰碰船的小月亮身边：“你在这儿玩，我要出去一会儿。”该招待来客了。
“我一块儿去。”小月亮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一个人就不是家了。”
敖昱挑眉：“小月亮啊……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会戳鱼的心呢？
小月亮：“月亮做的。”
这怎么拒绝啊？
“好……”
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苹果醋：嗯，你不是养道侣。
平水峰的黑暗被撤去了，正内内外外跑来跑去玩耍的家伙们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息。但这里可是新家，超级大的新家，没了这个乐趣，还有很多别的乐趣需要他们继续探寻。
“大师兄？”只胡朗瑛四人，与新增的两个金丹，让敖昱叫了过来。
敖昱袖子一挥，钟声响起，悠扬传向四周，传达着善意，这是迎客的钟声。
演武场上多出了一道曲折溪流，有酒香自其中飘出，竟是一道酒泉，可泉水中分明游着一条条大尾巴金鱼。四周围的多出了一棵棵明显有着雕刻痕迹的木甲树，树上垂挂的都是胖乎乎圆滚滚的袋子。
修士们自空中落下，带头的竟是见过一面的普和元尊。化神大能亲自前来，实在是给足了敖昱的面子。她看向溪流，敛袖伸手，一条金鱼便立刻从溪流中跃了出来，落在她的掌心中，化作一只盛满美酒的酒樽。
“真巧思。”普和元尊笑了笑，浅啜了一口。
敖昱拱手：“家贫，只有一二巧思以宴贵客了。”
普和元尊已经饮了第二口：“虽是薄酒，但却是极好的。如今许多修士都只求功效，于吃喝上都少了些意趣，你倒是不同。”
对修仙有好处的东西，不一定好吃，甚至该说大部分都不好吃。这青梅酒用料寻常，对修士来说，只是品个味罢了，但它确实好喝。
普和元尊本来以为敖昱这样资质其实不好，却三十年入元婴的，必定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修行上的，谁知道从饮酒就能看出，他还是很会享受生活的。
“多谢师叔夸奖，不过这却是我道侣的功劳。”敖昱拱拱手，小月亮也跟着敖昱拱手。
这确实是小月亮的功劳，毕竟，这可是他喜欢的青梅酒……的残次品。不过也是仅限于对小月亮来说的残次品，他喜欢梅子味更重的，这些是酒味更重的，敖昱动了点手脚，青梅之气只可闻，却尝不出，只酒香越发清冽浓郁，入喉之后余香仿若桂花，满口香醇舒畅。
孟天钰那酒鬼品尝后，眼睛险些瞪得凸出来。敖昱给了他两坛，他千恩万谢。
有普和元尊带头，其他人多去尝了尝酒，也有去碰那些小袋子的。
里头果然多是各种糕点，虽美味，也只是尝个味道，有趣的反而是那些没有糕点的袋子，会突然迸发出各种各样的光影碎片来，每一种光影碎片还不重样。
有些还有童心的修士，便一个个捏过来，想看看是否真的不重复。
但有些人却神色重视了几分——他们看不透这些小袋子，无论里头是什么东西，只能靠捏碎它得知里头的东西，小袋子的东西不算什么，小袋子上的法阵有点东西。
就如酒水中的金鱼，在酒里时，怎么看都是条活鱼，在手中时，又怎么看都是个寻常酒樽了。
这确实是一场到处都透露出贫穷的宴会，但除了巧思外，敖昱也用极其温和与隐晦的手段，清楚展现出了他的能力。在场的大半修士，若没有同伴提醒，甚至都没发现。
发现后一群修士开始盯着小袋子和活鱼，但显然没人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临风，你于阵法上的造诣果然出色。”普和元尊道。
“多谢师叔夸奖，弟子私下里确实爱钻研法阵。”
“……”很寻常的一句话，却引来众人不住打着眼神官司——修士谁私下里没个爱好？但修法阵的多是元婴以上的修士，因为法阵实在是太枯燥了，也太花费时间了，法阵是以无数验算为基础的。
元婴以下的修士，汲汲营营于修为的增长，绞尽脑汁积累资源，偶尔有点私下里的时间也更倾向于让自己快乐的爱好，或者是对修行有利的爱好。
小小年纪就研究法阵……
“这是穷的吧？”送了礼后散去的修士，在远离了平水峰后，开始私下里交谈。
“就是穷的。平水峰确实让人一眼惊艳，但是，实在没什么好东西。玄罡峰是什么都没给他呀。”
平水峰让人惊艳的，只是敖昱的手法，他拿出来的东西，当时在场的随便一个修士都能拿出更多，甚至许多金丹都比敖昱阔绰。
玄罡峰大师兄，竟贫穷如斯。
“和前些日子开峰头的苏小五，可算是天渊之别了。”
“也不能说玄罡峰偏心，苏小五的东西，应该都是他从褚霞秘境拿的。”
“苏小五还没上交物资给宗门吧？他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参加褚霞秘境遴选前，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让惊龙剑祖带了几个月，再从褚霞秘境出来，就这样了。”
“过去还以为只楚霁衡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玄罡峰整个师门都有毛病，过去只是让楚霁衡挡住罢了。”
“话说，又快到今年选徒的时候了，平水老祖，还会收徒吗？”
“应该不会了吧？他徒弟……也太多了。”
然而，敖昱依然收徒了。
他在开峰的第一年，就成为了整个观眇宗徒弟最多的元婴老祖。这时候就有人说他实在不智了，本来就是个穷峰，还这么多弟子，宗门虽然会给这些弟子一份资源，但其实是不够他们修行的，弟子们主要的资源还是来自师门，敖昱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然后，敖昱的师弟师妹们，开始渡劫了。
以敖昱丰富的经验，“多灵根难达到体内灵气平衡，随着修为的增长，体内真元甚至会发生‘互噬’，因此难结丹”的问题，真不是问题，多灵根是可以赶上天灵根的修行进度的。师弟师妹们在他的引导之下，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稳定方式，于是，现在就是敖昱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雷劫，又有甘霖霞光，平水峰虽在外围，但整个峰头的灵气却格外浓郁，很快就赶上了过去玄罡峰的水平。
看着平水峰的修士们这时候又想：就算是平水峰所有的弟子都结丹了，这样的灵气浓度，也只能坚持最多五六年的时间。夏临风能让那群炼气期的娃娃，在五年内结丹吗？他可是不看资质，看心性的，那些娃娃里又有很多是他从夏家带出来的，都是三灵根甚至四灵根，这怎么修行？
“杂灵根要花的资源可是多得多，灵根越多，调和的过程越复杂。他收下如此多的杂灵根徒弟，呵呵。”
“正是，他那些弟子终究废了，夏临风自己也要被他如此多的弟子拖累了。”
其实杂灵根还是有大能的，但这种人必定都是大世家出身，且有一个甚至一群极其疼他或她的长辈，从出生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功法，修炼的就是为自己的灵根量身打造的功法。
“夏临风，终究不过是一时的风头罢了。”
“那也不一定，若他能迷途知返，只着力在几个资质尚可的弟子上，说不定也可行。”
“或看他的师弟师妹们，是否能晋升元婴。”
“但至少也要至少数十年后了。”
“我看，当初玄罡峰也并非如何苛待他们，寻常徒弟该有的，他们应该也不差太多。否则如何夏临风与他的师弟师妹们都可晋阶金丹？”
“那么多金丹啊……”
众人的话，说来说去，其实说的不外乎两个字——嫉妒。
接着，在平水峰自家人挨着个渡劫的队伍当中，忽然多了个加塞的——踏波峰的某个不知名的筑基弟子，算是个老筑基了，三灵根，六十多了还是筑基大圆满，突然就在平水峰结丹了。
虽然只是四转金丹，但这位弟子筑基之后，泪流满面，跪倒在地道：“谢过大师兄！”
他也是口不择言了，踏波峰的大师兄可不是夏临风，但没人会怪罪他。
敖昱收徒弟都让人认为是他飘了，他依旧开峰讲道的事情，旁人连提都不愿意提，只觉得他做什么事都写满了自大与可笑。前去的也都是些早就不得峰头眷顾的弟子，甚至就是师父们收来盘剥的杂役弟子，谁在意？敖昱给他们讲道的行为，根本就是在耽搁他自己的修行。
或许，在这些早被注定翻不了身的底层修士看来，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大师兄在意他们吧？
从玄罡峰换到平水峰，写问题的牌子依旧立着，牌子四周拉着许多金线，线上垂下无数玉符，仿佛凡人的许愿牌，玉符中所存都是前人的疑问和解答——若是重复的提问，写上立牌后，立牌会浮现出问题所在的玉符。
这样看来，倒也像是修士的许愿牌了，从牌子里得到的答案，把他们从乱草坑一样混乱的修仙道路上拉出来，一点点引导他们，找到自己的那条路。
敖昱依旧安排师弟师妹们轮值，他也依旧每隔五日出来讲道说法。
其实有很多修士都来劝过他了：“你境界已经稳定，出外历练不好吗？既可提高修为，增长见识，也好增些家底。”
苹果醋【都知道宿主你很穷啊。】
他家宿主也是很神奇的，无论他自己的宿主还是其他同事的宿主，在修仙世界都少不了多一个仓鼠的囤宝属性，但宿主别说宝贝了，他对秘境都不感兴趣。
敖昱拂尘一甩，对这些修士只是笑。
【在修仙世界，所有‘宝物’在我看来，都是累赘。增我因果，坏我功德。】
【……】修功德的，好像确实不需要什么外力。但大黑鱼这语气，怎么觉得他吃过亏呢？还是大亏。苹果醋搓搓手，要不要问呢？好想知道这个八卦，可是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
“小月亮。”敖昱笑眯眯道，小月亮和斩祟剑，都已初具威力，“这位师兄可是剑术惊人，你要谨慎应对。”
苹果醋在赛博搓手，敖昱还要面对找上门来的麻烦。
“嗯！”小月亮绷着脸，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继一个外来的金丹后，第二个、第三个也出现了，这吸引来了更多的外来修士。甚至，开始有金丹修士出现在了敖昱每逢五日的“课堂”上。一旦在平水峰听了课，多少会有所收获，无论辈分，他们和敖昱就是有了传道之实。
随着平水峰繁荣，自然少不了登门找麻烦的。
以口论道……是说不过的。那就以旁的论吧，眼前这位血剑峰的剑修，用的就是剑。
“我不善近战，若是比斗，便让我的道侣来代替我吧。不过也请手下留情，他只与我的机关木傀比斗过。”
来人正是血剑峰的剑修，他可是剑婴的修为，剑修向来可越阶而战的。他正要嘲讽敖昱两句，钺息已经化作了一束光，因亮光刺眼，剑修微微皱了皱眉——小月亮越来越强悍了，过去还能看到一道或蓝或紫的飘带，现在只能看见一道美丽的光了。
“叮——”一声悦耳的剑鸣传入耳中，剑修立刻提剑戒备。胳膊一动，他脖颈处便是一痛。
一道血痕裂开，皮肉外翻，没伤到骨头，要紧的血管也避开了，受伤的只有皮肉和自尊。
小月亮一脸疑惑地回到了敖昱身边：“？？？”
——大师兄，你不是被骗了？好像不是很厉害？
依然是脸上的表情极端丰富的小月亮呢。
“你没给人家准备的机会。怪我，我没教给你修士比斗的规矩。”敖昱拉过小月亮，细细叮嘱了两句。
小月亮正要先道歉，再重新和人家比过。挂在天上半天，脸色忽青忽白的倒霉剑修已经行了个礼，径自跑了。
小月亮转身看敖昱，敖昱挥手，空中顿时多了十几个木傀，小月亮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去打木人了。木傀与小月亮在空中的拼斗，即使一些元婴也只能看出道道彩色——旁人仗剑而武的身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小月亮的身影却是疾若流光奔若溢彩。
于是，来平水峰的又多了不少剑修。
不是来找小月亮的，是来定木傀的。小月亮这个……呃，呵呵，就不来找打了。
大多数也是剑婴期的剑修看完了留影石后，很确定自己也是一招就完的。剑修虽然推崇与更强者战斗，但不推崇蚂蚁打大象，那是蠢货。剑修的进步需要的是足够激烈的战斗，要在对抗中磨砺剑意。
敖昱就把他们送到平水峰木甲门去了，他们要的木傀，还不需要敖昱亲自动手。
看了看头顶上和小月亮打成一团的木傀，这些剑修干脆地去白芷负责的木甲门了。
也有很多道修来买木傀，过去也有人听说过敖昱善于制作傀儡，但以为就是小打小闹，现在发现，敖昱这是大家啊！
敖昱：接受定制，材料自备，价格昂贵。
修士们：好好好！给给给！买买买！
苹果醋：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恍惚看见了手办大佬。
精工制作的顶尖傀儡，找敖昱。要求不高，或穷修士，找平水峰木甲门。
顶尖傀儡的也就罢了，那些找木甲门制作的，都变成了常客。他们买的木傀便宜实用，很适合穷修士多次购买，便宜的木傀也更容易发生损坏，尤其是那群剑修买回去当对练的，带损坏的木傀来修理更是顺理成章的。
常来常往的结果，是修士们很快看到了平水峰的其他分支。
这有医修，虽然手段有点像野路子，价格低廉，医修们态度温和又耐心，还会想方设法帮他们省钱。
这有炼器修士，虽然目前只能锻打一些低阶法器，但他们这些穷修士也用不起高级的。
平水峰还有个面积很大的珍兽苑，可以代为养殖其他修士的异兽，他们同样不会看不起平凡的普通异兽，甚至普通的猫狗都能放在这代养，这简直是太好了——珍兽苑自家的异兽一只没养，全都是代养别家的。
若是有低阶灵草的需求，也能向平水峰负责灵田的修士提出要求。
其实观眇宗的长养司，就是负责这些事的，但是……
第39章 （捉虫） 哪家的正派？……
039
长养司的医修更像是卖丹药的。但疗伤的丹药也是有丹毒的, 丹药越劣质，丹毒越强烈。在师门不得重视的低阶剑修，长年累月受伤, 总不能长年累月吃药, 只能挨着。要么等到伤势自然愈合, 要么就是“积攒”伤势到一定地步，再吃药，丹毒是控制到最低了, 却积了一身伤。
底层道修虽不像剑修这样受伤频繁, 但那些需要频繁做任务的杂役弟子，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平水峰的医修, 更接近于“医”，他们会更详细地检查病人的身体，也会对伤病做更细致的区分，不会直接扔了药让他们回去自己吃。偶尔甚至会用凡人的药物配合真元推拿治疗, 虽然伤势恢复的时间长点, 但好处是没有丹毒, 更温和, 而且不留旧伤。
真到了需要用丹的时候，也会十分注意剂量，能用半颗绝对不会用一颗。
“这丹药分成四份服用, 每三天服用一份，丹药的总药效会减弱, 你恢复的时间也会拖长, 但可尽量降低丹毒。”
“是，多谢师妹。”来看诊的修士已不是头一次来了，和眼前这位医修也都是认识的了, “师妹，我好奇地问一句，为何你们对丹毒如此了解？”
这位医修师妹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因为我们平水峰也有几位师弟师妹身有丹毒，大师兄为他们调理了许久，我们这些医修当时都从旁观摩。”
“原来如此。大师兄高风亮节。”
身有丹毒的师弟师妹，该正是“后十年”被楚霁衡收下的那些，听说是有人厚颜跟过来了，没想到，夏临风对这种人也一视同仁。
真要找这里医修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们还喜欢用虫了，但让虫子在身体里爬，即使是剑修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但是……带着虫子，救急是真好用啊。没丹毒的快速救命虫啊。
以医修为例子，照苹果醋的话说，就是“面向普通人的平价大卖场”。
——在苹果醋的眼睛里，有种观眇宗的气运移向平水峰的感觉。敖昱的主线任务奖励，也在不断累积。
除了来听讲道的，来寻求帮助，来购买物品的，还出现了真正来切磋交流的修士，当然，也是底层的修士。过去他们只能也只敢在小范围内交流，毕竟这样低微的东西，说出来是要引自家峰头里的人笑话的。在平水峰，他们甚至能开一个小小的法会，和同道交流。
观眇宗里数量最多，最无人在意的垫脚石们，在这儿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一切，还能得到公平与善意。在寂静无声的众多山峰中，唯有平水峰越来越热闹。
“有人渡劫了！”
“新来的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两位师兄，真的到平水峰拜拜大师伯就能结丹吗？”
“谁和你胡说八道的？”“谁在败坏大师兄名声呢？！”“凡间上来的糊涂蛋吗？”
“刚筑基的小孩子乱说的，各位前辈息怒，息怒！”
“跟你说这话的人是害你的。”“大师伯是给咱们讲道解惑的，不是让你求神还愿的。”
“修行路得靠你自己走，大师兄只是给你点了一盏灯。”
“是、是！知道！知道！”
跟着师兄过来的少年人吓得不敢说话了，只他的师兄在边上诺诺称是。
等其他人都走了，少年摸着脑袋道：“我也知道修行得靠自己啊，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吗。”
“别乱说了，观眇宗就一个大师伯，若是这些话传开了，坏了大师伯的名声，或是让大师伯寒了心，平水峰一关，咱们可就没了去处了。”
“嗯，师兄，我知道了……师兄，今天咱们上山吗？”
“不需要上山，今天白师叔在半山腰讲法，正好适合咱俩的修为。”师兄看看师弟表情，“算了，你想上山看热闹就上去 吧。”他知道师弟是小孩子心性，得他自己确定了是白费功夫，他才会定下心来。
师弟上山去了，许许多多的观眇宗修士，或和他一样面带好奇，或一脸郑重，或轻松微笑。这里不只是有正经的弟子，外门弟子、杂役，甚至在观眇宗为奴的妖怪，都能看见。看见摇晃着蛇尾巴的蛇妖时，师弟都愣了，但旁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守在路上的平水峰弟子也一脸淡定，他便清楚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平水峰大师伯的道侣，可不就是个精怪吗？他对于妖怪也是没什么门户之见的。
这位师弟的脚步更轻快了，他不是如师兄那样来明确地解答修行上的疑惑的，他其实更多的只是来见见平水峰，见见这个观眇宗中最与众不同的地方的……
——大师兄、大师伯，一开始其他峰头的弟子们，还只是在平水峰附近才这么叫，但不过两年多的时间，观眇宗元婴以下弟子多数已经都如此称呼敖昱了。
少数没这么称呼的，都是正经的天之骄子，被师门宠爱，或有家族爱护，总有人为他们量身解答任何问题……
敖昱从未放弃平水的脚步，胡朗瑛被他放出去平水了，每年平水道选送的年轻人也都在他的门下。
“学好本领，回去平水。”这是平水峰中，敖昱门下弟子们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不是为了个人的成仙得道，他们不需要在修行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道，这些孩子们从入门时就踏上了自己的道——平天下水脉。
夏家也在敖昱的掌控中，之前扶起来的小人，确实很聪明的当然要留下继续用，其他的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陆续去祭刀了，意外让夏家养出来了一柄刑刀，敖昱很高兴地给小月亮的鳞球加上了。
“大师兄？”小月亮有一天问他。
“嗯？”
“有一天天下的水患都平了，你怎么做？”
“那就修桥铺路建码头，让天下变通途。”
“等到天下的路都铺好了呢？”
“让天下人饱腹，又或者是其他，这世上想干活，总不会少活的。”
此时，只有苹果醋在一边听得惊悚：这TM不就是发大愿吗？
这个修仙世界的修士们是真的迟钝啊，年纪太大感官退化吗？竟然没人发现来自身边的变化。
站得太高了，只顾着“高处不胜寒”，没人想到“低处百姓苦”。
嗯？苹果醋的赛博手摸摸下巴，这也是他过去没意识到的一个问题啊。真的成仙成神成佛了，这些家伙是要“福泽世人”“护佑苍生”的。但修仙的世界里，很少有提到修士要对平民百姓负责的。不过，这是作者的事，与果无关。
总之，宿主真的是条黑鱼啊，最初那么老老实实，在角落里干点小事情，现在分明已经搅动风云了，平水峰彻底让他盘活了。这股鲜活气儿，也正在越来越旺盛。
在苹果醋的哀嚎中，修仙无岁月，转眼间，五十年过去了。
苏小五是动的，他四处去游历探险，闯荡洞天，结交骄子，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敖昱是静的，只是每隔十年，会带着小月亮外出一趟，去脚踏实地的各处平水道道团转一转，为他们解决些问题。去见见水神，为他们解决修炼上的烦恼。极偶尔，他们会去夏家。
但敖昱的主要时间，就是在观眇宗，在平水峰上讲道。
他最长的一次讲道时间，持续了四十二天。五十年间，这名声不止在观眇宗，其他宗门有很多弟子这么叫他。他们甚至会结伴偷偷赶来观眇宗，就为了参加平水峰的法会。
较远地区的小修士，甚至会整个门派跟着一支平水道的道团平水，他们盼着的是敖昱每隔十年的拜访，那时候敖昱是会说法的，虽然就算是临时赶来的散修，敖昱也不会拒绝他，但有了师徒之实，而不思回报，他们如何在修界立足？况且，只有“自己人”才能提问呢。
甚至，连妖怪也开始叫他“大师伯”了，虽然敖昱最初的名声在妖怪间不好听，说他杀了许多水神，还抓妖怪。
肥肥的狸奴：喵~
油光瓦亮的五黑：嗷呜！
看着没长个头，但颜色越发偏向紫红的红甲龟默默爬过。
但敖昱在外讲道的时候，也是不拘着妖怪来听的。被他点化的水神，也都修为大增。水神们的妖怪朋友先去听，后来传开后，便有大着胆子去偷听的妖怪出现了。
妖怪们也是很想报恩的，不过，敖昱身边已经有个妖怪了，更重要的是，这妖怪他又强悍，又好看，寻常妖怪是比不过又比不过——那些心怀侥幸出手的妖怪，身、体、力行地做出了表率。
看见小师叔手里的小手鼓了吗？那可是十分具有代表性的，好听的好鼓（皮）。
所以，他们就帮着治水吧。
不知从何时起，外界开始传“平水道人”喜欢收女孩子为徒。
修界的验灵是免费的，可对于多数凡人来说，下层百姓甚至不乐意让女孩去验，虽然知道去留随意，但“若真有了那啥根，岂不是让女子的心大了？”“根就是男人，女子有啥根？”“女子还能修个神仙回来？”“她若修神仙去了，我岂不是白养一场？”
小家族虽然乐意给女孩验灵，但都是局限在家族内的，且多是为了让家里女孩嫁得更好，比如孙皓襟。
只有极少数人家，给女孩验灵，并且愿意女孩子自己走出一片天。
但是，让女子去给平水道人做徒弟，老百姓还是很喜欢的。
他们认可平水道，知道传说中的平水道人是治水的大恩人，他们乐意让女儿去“侍奉”这样的仙人。
一听说这件事，敖昱就第一次以平水道引路人的身份，向各个道团的头领、与他建立了友谊的各国国主，以及各处水神降下敕令——严查假借平水道之名，拐骗妇女儿童者！结果，真抓了不少。
但是，敖昱没有辟谣他喜欢收女徒弟这件事，这让他在市面上多了很多乌七八糟的话本。他一点点名声的损失，至少给了一部分女子一个走出曾经生活的机会。
老百姓其实也很懵懂，也不知道送到哪儿是侍奉平水老仙人的，来验灵的应该就是呗。
出身底层的女修增多，女子们的机会才越来越多。不是说高层的女修们不善良，她们的家庭环境，甚至和小世家的女子都是天壤之别，她们一辈子就算活过上千年，可能都没见过平民凡人的女儿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的，偶尔从天上路过，还会羡慕下头的田园之乐。
观眇宗元婴期的修士们，也终于开始跟着变了。
首先是那些“杂役弟子”的师父们，他们多少要对弟子好一些。若依旧如过去那般盘剥，许多弟子是宁愿回去做外门弟子的，毕竟敖昱这个大师伯能给他们的，早已比这些正经师父多了。他们自己接取寻常任务，得到平水峰的指点，在平水峰通过交换与订购获得自己需要的物资，生活实在是很滋润的。
供奉师父，可以。但不能是盘剥，只能是合理的供奉。
一些有良心，只是不会为师的修士，也从敖昱那儿学到了什么，开始改变与徒弟相处的态度。
同门之间的相处，也有了些变化。天骄与普通弟子之间的分隔，变大了。过去修士们的偶像全都是那些天骄，现在修士们的偶像，是大师伯。呃，虽然他也是天骄。但他火木的双灵根，而且也是一路受着压榨崛起的，和寻常天骄不一样，是“普通修士里头的天骄”。
“一百个蠢材，也比不上一个天骄。一百个金丹，如何比得上一个元婴？”元婴及元婴以上修士，看不顺眼敖昱的，当然更多。
金丹真人，元婴老祖……金丹在修仙界，才刚刚算人，到了元婴才能正经开创一番事业。敖昱的成就，在许多正经的大修士看来，不过是过于好心的自耗罢了。
“他终日与蠢材为伍，实在是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又是一个十年，敖昱和小月亮从外头归来。到了观眇宗的大门口，两人下了云舟，他们想去山门下头的修士集市溜达一圈——这也是最近新出现的变化，山门左侧，都是摆摊的修士，不只观眇宗的，还有外地来此的修士，只要交了管理费，都能在此摆摊。这集市还是二三十年前出现的，小月亮和敖昱都会去溜达一圈。
他们先落，谁知道刚站在地上，旁边就出现了一个人。两人都下意识朝这人看了一眼，毕竟太近了。修士降落这么近，是很冒失的行为。
【啊啊啊啊！苏小五！】不容易啊，主角终于又出现了。
这还是近六十年来，两人头一回碰面。苏小五穿一袭黑色法衣，衣上绣有如龙鳞的暗纹，头戴一顶金冠，打扮极为华美。他身背巨剑，身侧站着白衣的俊美剑灵，身后则是观眇宗数得上名头的天之骄子们。
“夏师兄。”苏小五对敖昱点了点头。
小月亮在拽敖昱的袖子，这个暗号是——能打吗？
小月亮从不主动找麻烦，他从苏小五那里感觉到了敌意与战意，和偶尔自认为强大来找打的剑修很类似。却又多了点让小月亮更讨厌的傲慢。
敖昱一把将他的手指攥住，瞬间便能感觉小月亮的手在他的掌心中软了下来——不能打呀？
敖昱捏了捏他的指尖，小月亮反手将他也握住了——哦，好吧。
“苏师弟。”
苏小五对敖昱点了点头便昂首阔步朝着大门走去，那些天骄们跟随在他的身后。敖昱拉着小月亮也同样进门，他和那些天骄们顿时混在了一块儿，仿佛他也是苏小五的小弟之一，却又很好认，因为只有敖昱还是一身观眇宗的弟子服，其他人都是便装。
小月亮？小月亮穿着紫色的华服。
苏小五刚进门时，周围来去的弟子都在议论打量他。当敖昱也跨过山门，进入他们视线时，这些三五成群议论的弟子们，瞬间都站直了身影，恭恭敬敬地朝着敖昱行稽首礼，口中道：“见过大师伯！”
站在敖昱身侧的几个男女瞬间快步让开，他们可不想受旁人的礼。敖昱已经放开了小月亮的手，他也规规矩矩地向着小弟子们回礼：“师侄好。”
小弟子们得了回应，立刻开开心心笑了起来。敖昱和小月亮又对他们摆摆手，两人便手牵着手，去逛集市了。
小修士们便又来议论苏小五了：“苏师叔上回在桂苑秘境发现了魔修吧？”
“对，就是苏师叔发现的，将那魔修干脆杀了呢。”
可成为议论中心的苏小五，这次却皱了皱眉，明显流露出了不快。他们，是不议论敖昱的。
当他听见了从集市那边传来的吵嚷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师伯回来啦？”摆摊的弟子们笑着问，他们对敖昱少了些恭敬，多了些亲近。
他们大多是筑基的小弟子，也常常去平水峰，虽然只在半山腰师兄师姐的讲道就够给他们解惑了，但还是上去瞧过大师伯长什么样的。当然，一两次也就够了，去多了就是碍事了。不过，大师伯经常会传音全峰，讲的东西他们虽然当时听不懂，却都记录下来了，偶尔回想，经常有让他们陡然一惊的时候。
后来发现大师伯也常来逛街，最先见到他的人颇有些诚惶诚恐的，甚至不敢收钱。
“想回报我，就攒攒钱，去买平水峰的木傀、药物和法器？”大师伯的回应很坦然。
他比每个修士所想象的大师伯，甚至……师父，都要温和良善。
“小师叔，您看看，这是我寻到的无名野茶。”
“小师叔，这是我从凡间收到的百花酿。”
“小师叔……”
大师伯挺无欲无求的，想讨大师伯的欢心，还是把目标定在小师叔身上吧。
逛完了街，回到了平水峰，见过弟子，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苹果，苏小五未来的归处，是魔道？】敖昱突然这么问。
【！！！】苹果醋宕机了。
【看来是了……】
【宿、宿主！】他最近甚至都没有和宿主说两句话，一直都乖乖看戏的，宿主怎么就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了？
【我已经与修界、凡间、妖族的气运都有了深度的牵扯，但只有上一次，小月亮的情况让你那边亮了气运条。这说明我只有上一次触碰到了苏小五的基础，而这个基础不是人修，不是凡人，不是妖族。那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宿主。】苹果醋觉得他的内芯发热【对不起，你一直叫他正派，但实际上苏小五不是正派，是主角。】
原著就是一篇主角弃明投暗的文，所有的正派都是虚伪恶毒的，从被斥为邪恶的魔，反而让苏小五找到了真性情。魔是豪放的，是洒脱的，而魔修都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的。
主角都是这种人了，反派BOSS是更坏的人，才符合情理。
【无须道歉，苏小五也依旧是正派，不过，是魔的正派，魔是这一次量劫的天道所钟罢了。】
【……】目前为止，敖昱会逗弄试探他，但还从没有欺骗过他。苹果醋相信敖昱说的话是真的，这条大黑鱼的眼睛里，众生一向平等，真正的平等。
【那柄剑是魔剑？】敖昱摸着下巴，思考着为什么当时对剑灵的影响会让气运条出现【他那天不会险些被发现吧？】
【宿、宿主你要去告发苏小五吗？那个……在气运条没出现的情况下，你去找主角麻烦，很可能只会引发反效果。我这次不是出于私心，真的完全是以我的经验给出的建议。宿主，我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真的！】
虽然敖昱很悠闲，但六十多年，世界已经发生改变，敖昱的这条路，怎么说也比魔长道消的世界，对生灵友善吧？再怎么真性情，即便是被冤枉的，真的与魔沾边了，他就不是人了。说他有情可原？说他可怜？说他不得已？但魔之所以被称呼为魔，都是有原因的啊。
第40章 （捉虫） 天胜一子
040
【乖, 我也信你。】敖昱对待苹果醋十分温和。
【嘤！】宿主的感情波动真的很淡，但他带给世界的善意是真的！系统坚信，自己过去看得没错, 他家宿主就是大好人！
“大师兄, 你在想什么？”撸着猫的小月亮凑了过来。
敖昱托着小月亮的下巴, 道：“我在想……我们去月亮上玩耍吧。”还是小月亮看得明白，敖昱早就开始想别的事情去了。
观眇宗都知道月亮能进去，都以为月亮上是敖昱和小月亮双修的地方。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没什么人注意的筑基小蚂蚁了, 很多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干正事时, 还是避开为妙。
“好！”
比起最初，月亮的内部只有死物, 现在里头多了许多活的东西，花草树木，夜行的昆虫与小动物，还有一池子小鱼。
小月亮光着脚, 一会儿从这头跑到那头, 一会儿开启某个娱乐设施, 一会儿却又安安静静地写大字去了……
敖昱也光着脚, 且将双脚浸泡在温泉里。
此界的魔，其实更接近敖昱理解的“古神”。拥有伟力，外貌类人, 但必定有着一二处极其明显的兽的特征，狰狞恐怖, 震慑人心。人通过祭祀, 从古神那儿获得力量。越珍贵的祭品，古神越喜欢。最珍贵的祭品，正是人命。
根据记载, 魔族就是这样，他们生而强大，可通过祭祀实现人的愿望。他们爱混乱，爱血腥，爱死亡，他们也因被献祭给自己的血腥与生命变得越发强大。但他们还算公平，只要祭祀正确，他们就会给信徒应得的东西。
在东胜洲，魔修泛指用非正常的手段修炼的人。修欢喜道的，若是用强，也会被称呼为魔修。其他会有以人祭剑、以血炼药、以生灵魂魄炼器布阵的等等。
魔修不一定与魔有牵扯，但是，与魔有牵扯的必定是魔修，因为想从魔那里获得强大的力量，必定是要用别人的命去献祭的。这种祭祀会在魔修与魔之间建立精神渠道，时间长了，好人也会变成疯子。
上一个量劫，北霉洲破碎，东胜洲的魔，几乎销声匿迹，人修彻底崛起，一家独大。以至于他最初推算局势时，都没办法注解出任何一个小势力是属于魔的。
但既知“魔将胜人”，以果推因，却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
敖昱在平水中，遇到了许多入魔的水神，它们都是血祭、生祭的结果。造孽的是水神，又何尝不是人自己？有些地方这种血祭已经有数百年，甚至超千年的历史，但有几乎一半的地区，只在二百年上下。
且这些地方全部都是外来的散修前来，说他们过去的祭祀错了，才得不到水神眷顾。
敖昱之前就觉得这个出事的时间太整齐了，传播血祭的散修有几分像是统一派遣的。可各地追查后，这些不过炼气的低弱散修们确实都已经阳寿耗尽而亡，尸体没问题，后代也没问题。
至于这些祭祀点是否会组成某些亵渎的法阵，那当时能组成的，沿水脉而建，这玩意儿最基本的就是污染水域，一旦水域彻底被污秽的水神占据，这地方就没人的活路了。只不过，这些都是小水神。
正经大城市，没水神，妖怪不去那。凡人也知道，不拜妖怪，拜宗门，拜世家。
耳边传来悦耳的琴音，原来是小月亮又跑去弹琴了。
“小月亮。”
“嗯？”他还在专心弹琴，没有抬头。
“长大前，不能离开我身边。”
“嗯！”小月亮瞬间抬头！笑得灿如明月。
敖昱也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小月亮，本应是苏小五的剑灵。
他是月光成精，本体无形，幻化的人身纯净高洁，近乎等同于纯灵体，他确实是很适合被炼化为器灵的妖怪。当年蓝氤大泽的事情就有古怪。
鱼新妇直接被小月亮吓跑了，之前这魔怪可是顶着阳光也要追击他们，把一群小修士吓得抱头鼠窜，全跑进小月亮洞里去了，怎么看都像是请君入瓮。
回宗后，他们将鱼新妇的异变上报，有大修士前去蓝氤大泽，确实在外围发现了鱼新妇的踪迹，但很快就成功将它赶回去，重新封印住了。后来敖昱第二次带人去历练，也没见到什么异样。
其实那次历练，敖昱还曾经单人独个地去看了一眼鱼新妇，结果这大魔怪看见他转身就跑。要么它知道，以敖昱的修为杀不死它，却能让它吃苦头。要么就是鱼新妇认识观眇宗弟子服，不想招惹大宗门。无论哪种，鱼新妇已经有了基本的智力，更说明了它之前的不正常。
那件事的结果——观眇宗修士将小月亮带回了观眇宗。只有小月亮，没别的东西。这一点敖昱很确定，他当时虽然只有筑基，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原著中苏小五是最后得利人，但这是天道气运所致。
“小月亮，你第一次遇到我前，还遇到过别人吗？”敖昱问重新低头弹琴的小月亮。
“遇到过。他们要抓我。”
敖昱笑了，他竟也有灯下黑的时候。多大年纪了，这种感觉可是真新鲜。
“那你竟然还敢出来见我们？”
“你们好。特别是曲理和白芷。”小月亮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琴音都让他弹得一颤一颤的，倒是反而更多了几分趣意，“大师兄，你那个时候怪怪的。”
“哦？怎么怪？”
“你……”小月亮停下弹琴，认真看着他，“像妖怪。像个大妖怪。所以后来你练功的时候，我才跑到你身边，因为那群人太烦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敖昱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小月亮，你也教会了我不少啊。”
周围没“人”看出来夏临风换人了，但小月亮这个外来的妖怪看出来了。敖昱也是小看了各个世界了，今后需谨慎。
“真的？”小月亮也果然是个小可爱。
“小笨蛋，以后这种事不能随便说。换一个人在这儿，你就要大事不妙了。”
“我当然知道啊，你是大师兄啊。”小月亮有点委屈，可只是鼓脸鼓了一瞬，便重新笑了，“是‘兄兄’！”
敖昱的眼神一沉，小月亮笑容顿时收了。
“大师兄，你怎么想打我？我以后真的不会了。”
“嗯，你知道错了就好。”敖昱神色恢复了，他怎么会想打他呢？但在那一瞬间，他想占有他。或许，这对这个能感知他人情绪的小天真来说，和某些伤害发生时的情绪类似，“那么，咱们来说说，到底是谁去抓你的？”
“他们那时候好像是要抓别的什么，我第一次看见人，有些好奇，就去了。被他们发现后，他们就想抓我了。不过，我可以融入大地与岩石，他们抓不到我。你别又这么凶啊，我知道修士是有法子抓我的。你看我什么时候乱跑啦？”
“嗯。继续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来了。”
“他们为什么抓你，你还记得吗？”
“呃……我想想。”小月亮那时候根本听不懂人话，也没特意去记过人的“叫声”，这时候回忆起来还真有些困难，“他们重复最多的，好像是封印和剑。”
剑，剑灵……楚霁衡，苏小五。
假如那柄巨剑，是楚霁衡的呢？
多数人都认为，巨剑是苏小五在褚霞秘境的中枢中得到的。但根据后来众人透露出的消息，观眇宗的主队进入秘境没多久就散了，但所有在中枢中与苏小五争斗的人，都是被巨剑所伤。也就是说，他从进入中枢开始，就已经能配合剑灵，驾驭巨剑了。
但是，楚霁衡初期没向他讨要小月亮，他带着人手外出平水，也没有遇到过袭击。
楚霁衡在最重要的十年里，反而醉心于祸害好资质的弟子。
【那柄剑能影响人的心智？】
【啊？对。毕竟是魔剑，都有这种设定。】
【它本身已经有意识，显然是不希望外来剑灵出现的。】
【应该吧？】
敖昱不知道剧情，但看苹果醋这反应，要么原剧情没出现，要么当时就是按照原剧情发展的。苹果醋也说那是最初的‘和谐稳定期’是前期铺垫阶段，在敖昱和苏小五这正派反派全都求稳的时候，天道也有偏颇。
这十年，才平稳而过。
敖昱笑了，小月亮：“？”
“完全靠运气。这感觉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势利于他，却是天胜一子啊。有意思。
敖昱变出酒壶酒盏，一杯酒敬天道，第二杯敬他自己。第三杯……递给了瞬间凑过来的小月亮。第四杯，敖昱给了苹果醋。
【虽然你喝不到，但是，多谢你带我来此界。】
【给我的？给我的！谢谢宿主，谢谢宿主！】苹果醋哭了，他感觉比得到了好多好多的功德奖励还要快乐。竟然有个宿主给系统敬酒哎！
敖昱手臂撑在桌面上，将空酒杯举在面前，闻着酒杯中残余的香气，开始思考。
苏小五得到楚霁衡的遗产后，天道平衡局势，让他在秘境里获得了另外一个剑灵。
小月亮安全了吗？不确定。
因为他确定，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小月亮。
魔已先一步顺水脉对东胜洲布局，只是他们还不敢动静太大。
巨剑与魔有关——可能性很大，但不能确定与魔族有关。若是魔族，他们那十年运气再好，也不可能风平浪静到那个地步。这倒是跟接近于，某些修士为了力量弄了个私下里的组织，动静稍微闹了大一点，就都吓回去了，上不得台面。
还有“夏临风”……
五十年过去，夏家人在平水峰已经站稳了脚，他的长姐茜娘成为了一位剑修，如今是半步剑丹，目前热衷于历练。她丈夫？敖昱就如将他接上云舟时说的那样，这男人的一切，都交给茜娘，他不过问的。
当茜娘的眼界足够开阔，有些问题她自然而然也就发现了。孙必安消失得无声无息，这倒说明他是个聪明人，否则在平水峰闹腾？
敖昱的母亲孙皓襟，最初在云舟上醒来后，便再也不愿意去见任何一个除了敖昱之外的孩子了。因为她不想再当一个母亲了，她想当她自己。
“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轻松了。”敖昱觉得，她指的应该既是她总是在怀孕与备孕的身体，也是她的心。
孙皓襟化名孙六娘，在观眇宗的杂役司绕了个圈，成为了平水峰的杂役。
她的根基彻底被毁了，艰难修行，也只达到了筑基中期，但她很满意：“我这样很好，即便死去，我依然是轻松的。”
她做杂役可不是为了看顾那些孩子们，她宁愿去做累的工作，也不想面对他们。空闲的时候，她常常和新认识的杂役朋友们到宗门外，吃两块花糕，看一场戏，买一袋糖，寻一本话本子。
她在现在这个年龄里，重新寻找自己的童年、少年与青年。
其余的夏家子弟们，有人前进，也有人失败。
每十年，敖昱会指一个弟子去夏家。是去讲道说法，也是去监管的。
如今的夏家，家风严谨踏实，子女们即使走不上修仙路，也不会困于洛水城一地，甚至不困于晴国一国，夏家子女远行各地，出任仙官，或入平水道治水。夏家子女，可合离，不得纳妾。女子出嫁依旧为夏家一员，夏家随时欢迎姑娘归家。
将人当成种畜的事情，早已没了。但夏家非但没有缩水，反而变得越发枝繁叶茂。
洛水城开了书院，夏家子弟与城中的孩子，都可来此就学，无分男女。
读书的孩子多了，有才干学识的年轻男女多了，这座城市也开始变得蓬勃活跃起来。
洛水城大量吸引了移民来此，其余周边城市，以及城市里的家族，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变化。
夏临风的夏家，已经稳了。
还有平水道。
平水道无论男女，皆身着蓝色短衫，赤着脚，头戴草帽，身背草筐。他们顺着一条条江河行走，并非立刻就开始治水，而是收集河道与天气情况，查看河道两侧村庄的情况。
先诛恶神，再灭恶习，因地而平水。
平水道现在也有金丹了，都是些曾经只想从敖昱那儿得到一二指点的小散修，他们也确实得到指点了。这些金丹没有因为修为的增长而进入某个宗门，而是依旧留在各地的平水道，除了拥有更强的力量，其他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蓝衫赤脚的修河人。
平水道是宽容的，有人愿意加入，只要遵守平水道的规则，就可以加入——蓝色短衫和赤脚也可以随意，只是长时间留下来的人，会发现这样的衣着最方便。
其实他们不止平水，也不止杀恶妖，还会给沿途的人治病，会杀山贼水匪。不过，他们不会与任何国家任何势力有更深层的联系。假如各国君王想要回报，那就把凶戾的妖刀凶剑给他们吧。
但是，遭受灾难的老百姓会找他们，生活困苦的老百姓会找他们，蒙受冤屈的老百姓会找他们，百姓们大多也不要求什么，只是跟在平水道的后边，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会来伤害他们了，就跟着平水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百姓找到一个地方，不要多好的生活，但至少他们能在这里活下来。
在过去，老百姓是很难进行长距离迁移的，多数人一辈子就在自己的出生地周围活动。这可是修仙世界，蛇虫猛兽即便没成妖，也比现实古代更加恐怖和危险。而且，字都不认识的老百姓，他们离开了家乡，又能朝哪儿去？
平水道，是他们的引路人。
如敖昱所说的，水道，是人之生脉。
平水道的信徒们，让他们走过的路，变成了人之活路。
平水道所过之处，或十室九空，或……处处平水村。
他们不识字，但平与水两个字，他们确实是认识的。
年画上，二十多年前就出现了平水道人，不过却不是手持拂尘的蓝衫道人，而是个身穿蓝色短衫，头戴斗笠的中年人，后来多了个同样打扮的道侣，也是个中年男子。
有沿河而走的凡间商人要给平水道捐赠钱粮财物：“你若真有心，便用钱财修水渠吧。”
于是，平水渠也变得处处都是了。
这些都是平民的变化，与观眇宗有联系的大家族对此大多不感兴趣，各个国家的君主招惹不起大家族，也招惹不了观眇宗。更何况，百姓大量流失的，都是管辖不严的 昏庸之主，或是管辖太严的小宗门小家族。
修仙世界，野兽可怕，但粮食也好种得多，平水道来治理水路，更代表着水患即将远离此地，不是真的形势所迫，百姓不可能依旧要逃。百姓的流动，打了某些君主的脸，让某些人的恶行大白于天下，又让其他一些人的德行天下皆知，也让一些人的眼睛看到了别的。
——这个世界虽然修士为尊，但不是不能修仙，或姿势低微，就真的是个废物了。即使只有匆匆百年的寿命，就并非不能流芳百世了。人走不了仙道，还是有人道的。
黑鱼甩了甩尾巴，涟漪向着四周散开，涟漪叠着涟漪，眼看着便要爆发一场风暴。
敖昱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喝完了酒，正在剥松子解酒的小月亮抬头看他。
“凡人要打仗了。我漏算了魔……小月亮借我点松子。”
“好。”
敖昱抓了一把松子，将它们洒向了空中。每一粒松子都带着一个姓名，是夏家人，是平水道中人，是水神，是听过敖昱讲道的散修……
敖昱在松子上点了点，灭掉一些人名，点亮一些新名字，觉得满意了，他手上掐诀，无数传讯令箭自他手中飞出，在异地为官的夏家人抬起头接下令箭，正在测试水深的平水道头领抬起头接下令箭，快快乐乐用尾巴拍水的小江豚跃出水面接下了令箭，刚刚突破小境界的散修眉头一挑接下了令箭……
【宿、宿主，你对这些人说的是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好可怕。
敖昱把松子收了回来，却伸出拳头让小月亮挑选，小月亮点了左拳，敖昱张开拳头，里头是满满的松子壳。
小月亮：“……”
敖昱又张开右手，这回里头是剥得干干净净的松子。
小月亮笑了，开开心心地要去拿松子。敖昱却双手一合，小月亮手伸过去时，就只有一捧完整的松子了：“你猜错了呀。”敖昱道。
现在的小月亮，是气鼓鼓的小月亮。
敖昱将松子都倒在左手，用右手捡起一颗“咔”一声，松子十分顺滑地从中间裂开，敖昱捏着光滑的松子仁递在了小月亮嘴边：“一颗颗捏比较有趣，对吧？”否则小月亮也不会一颗颗剥松子了，他也有法子瞬间壳、仁分离的。
小月亮还是很气，但张嘴吃了。
苹果醋【……】
你是在喂你家的小月亮松子吗？不，你是在喂我狗粮！
【我自然是对大家坦言有魔踪，若有发现不要自行解决，上告观眇宗。】
“有魔踪……”就是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前言没有后语。
但同样的话，从路边闲汉嘴里说出来，和从敖昱的传讯令箭里传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在今天之前，敖昱从未在传讯令箭里对他们说过任何“闲事废话”。和治水有关的，他就只说治水的事情，偶尔指点他们如何与外人相处。夏家的人，有激励安慰，也会告诫他们为人为官之道。
假如没人提醒，很难想象，平水老祖如今还不足百岁，他确实就如一位老祖那般，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所有人的背后，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撑上一把。
所以当敖昱说什么事，他带给众人的是极高的信任。接到令箭的人，都认为这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不济的也是让人提高了警惕，许多人直接动了起来，在了解到这是一次大范围的传讯后，动的人便更多了——这次的魔踪很可能也不是小范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