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捉虫） 没有十全十美
051
飞天的傀儡便是一片云, 遁地的是一捧土，耐火的就是一朵火焰。于是敖昱又得了不少生意，天骄们纷纷打开了自己的百宝囊。不只想要这些探路傀儡的, 也有想要战斗傀儡、生活傀儡, 或者纯装饰傀儡的。
一时间, 云舟上各种各样的傀儡到处跑，最开心的是道徒中的孩子们了，各种各样的傀儡都能陪着他们玩耍。当然, 玩耍的身影中, 总是少不了一个小月亮和八个木头娃娃，笑声简直能把云舟的顶给掀了。
在享受快乐的同时, 关于天极江的平水也在正常推进着。
记录时间达到一年的营地，陆续向敖昱传递水文资料。
孟天钰找齐了确定前往天极秘境的人手时，云舟也终于能看见入海口了。
敖昱对孟天钰说：“多等几个月，施绝该是快出关了。”
“没问题。”
苹果醋还是没忍住, 上次那个褚霞秘境也是任务强制, 否则宿主根本不会去【宿主, 秘境是机遇之地, 你为什么不喜欢去呢？】
【因为秘境对我来说，像是个口袋、鱼笼，或是放了饵的网。即便秘境中确实拥有着万千机遇, 但我更喜欢在外边一步步累积，反正我的寿命悠长, 不着急。】
苹果醋相信敖昱受到过不少教训了, 想当初一条惦记着吃人的大黑鱼，已经被磨成了个谨慎慢性子了。
苹果醋竟然觉得……他家的宿主有点可怜，可他不敢说, 嘤！
天极江的入海口，让众人都有些惊叹。
“我还以为这地方得是个断壁残垣呢。”夏岚咧着嘴，
因为这个入海口两侧，竟然异常……繁茂和繁华。
迥异于上游大多数地区的贫瘠与荒凉，人、植物，和动物，都在入海口附近的广大区域里，生活得很好。入海口的水势虽然汹涌，依旧难以让船只通行，但近海的水势在水神的操控下，却很温和，许多大小船只，或捕鱼，或运货，在海面上热闹往来。
陆地上除了大片森林外，更是几乎随处可见凡人开垦的良田，炊烟处处。
“上游带下来的泥沙，都淤积在这儿了。”有稍微懂行的修士说。
“那咱们若是动了上游，下游是不是也要变了？”
敖昱道：“是。”
两年时间，最幼稚的小家伙如今也成熟了许多，没人问敖昱能不能两全其美的。能的话，敖昱早就说了。
此地的水神也是一条巨鱼，不知原本是什么品种，现在看上去就是一条巨大的纯白孔雀鱼，有着长长如纱裙的鱼尾与繁复的胸鳍。在他们看见的水神中，论好看，是要排到前三了。
许多人聚集到船舷，观看这位水神。
突然，水神从江中立起，一道水柱朝着云舟便喷了过来。
不过云舟动都未动，水神的水全都喷在了云舟外的保护膜上，从外看去便如云舟被一个巨大的水球包裹住，若从里看去，则是云舟上上下下都被包裹进了一个水幕里。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有人朝着水神吆喝了起来，“刚才好好的你不愿意，索性将你当成卖艺的！”
水神喷了一口水气，钻进江中去了。
“脾气挺大。”
“咱们又没招惹她，一开始也都安安静静的。”
“就是！不愿意让人看，她说一声啊，翻个白眼也行。”
“突然攻击，我都被吓着了。平水道有两个孩子，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人家孩子也没这么胆小，都是见识过咱们斗恶神的，不过是真的太突然了。”
“大师兄，咱们在这驻扎的人手是不是多选几个好手？”
“对，这里的水神虽然是善神，但脾气可不好。打不过咱们，等咱们走了，说不准就要欺负道团的人。”
“不会在此驻扎。”敖昱道。
“嗯？为何？”
“虽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整治天极江，入海口处的变动是最大的，此地的资料已经毫无价值，我只是带你们过来赏个景，顺便记录一下罢了。千百年后，若还有人再来，也可看一看。”
众人：“……”
之前的变革都是好的，此时众人突然觉得大师兄有点可怕了，或者说，他们这些修士有些可怕了。举手投足间，千万人死，却又是千万人生。真的，好可怕……
有些天骄甚至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掌握着怎样的力量，第一次对力量产生了谨慎的敬畏感。过去他们仅仅只是纯粹地追求力量，没苏萧悟那么无所不用其极，可也渐渐变得只能看见的力量本身了。
宋锦棉：“明白了，一旦这里面目全非，本地宗门一定会来找麻烦的，以防被打，所以才不留人。”
“通俗的话，也可以这么说。而且，两年劳苦，大家都该休息休息了，此地繁华，大城小镇各有风味，大家可以去逛逛。但以防万一，都结伴去，不要单人独个的。”
“是！大师兄！”
敖昱和小月亮自然早就找好了地方，小月亮还没见过沙滩和海呢。
他对于那条漂亮的水神鱼一点兴趣都没有，从能看见海岸线开始，他就盯紧了海天相接的一线，连敖昱说话都没怎么反应。敖昱把手放在他眼前摇了摇，小月亮一怔之下，方才有些窘迫。
“走。”敖昱拉着他跳下了云舟。木头娃娃们让他留在了船上，反正他们和最近造出来的木甲玩得正好。
“哎？”
他们落地的地方，竟是粉红色的沙滩，小月亮蹲下来查看，方知道，这该是某种贝壳颗粒碎片堆积而成的。但他们方才在云舟上时，是看不见这片粉红色的，这里恰好被高高的红树林挡住了。
【噫~宿主，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对。】敖昱承认得毫无负担，他早已用神识查探了周围，这片粉红色沙滩让他都有小小的惊喜——这种独特的美景，总要让小月亮先来留下脚印。
小月亮也和苹果醋意识到了相同的事情，他正在对敖昱眨眼睛，敖昱当然也对他眨眼睛。
下一刻，小月亮已经光着脚跑出去了，粉红色的沙滩上留下了无数脚印。敖昱没那么快收起小月亮的鞋子和足衣，他站在那儿，歪头看着这双鞋，以及从鞋前延伸出去的，粉红色沙滩上的脚印。
他拿出了颗留影石，记录下了此时美丽的人和风景。
苹果醋【……】虽是系统，却撑。粉红狗粮，甚霸道也。
突然，小月亮停下了脚步，他和敖昱同时向海中看去，海浪之下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呃，这沙滩是他的吗？”小月亮瞬间回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子和足衣。
那一瞬间，敖昱满肚子都是被打扰的愤怒，但是……小月亮的语气里，只有他们占用了别人东西的内疚。确实，这沙滩不属于他们。
敖昱摸摸他的脑门，手指头在他鼻侧的小红痣上点了一下：“总这样，是要被欺负的呀。”
“？”
“你想要的，都是你的。走吧，我们去问问她，能不能把沙滩借出来，或者告诉我们，这个沙滩是怎么做的。”
“好。”
两人手拉着手，踏浪前行，然后……小月亮特意撤掉了鞋子上的防护，海浪轻轻抚过他的脚面，将鞋子打了个湿透——但他将衣裳可是护得极好的，这可是敖昱为他做的蛛丝衣呢，蓝紫色的鹤氅下摆拖在卷着雪白浪花的蓝色海面上，恍惚间连成了一片。
敖昱瞥了一眼他湿透的鞋，只能当成没看见。
窥探他们的，正是此地漂亮的水神，她摆动双鳍，从海中浮了上来。
在她面前，又有大量粉红色的大蛤蜊，违反天性地浮上了海面。
“它们在附近生活，每隔几年都要换壳，被抛弃的旧壳冲上海岸，久而久之就成了眼前的粉红沙滩。”水神的嗓音带着点沙沙的，“上仙，我知道的都可告诉您，我有的也都可给您，可否请您，帮我解开束缚？”
“你想入海？”敖昱明知故问，他本就等着水神找来，就是她来得不是时候。
“是。我本就是奔着入海来的，我斗过了原本的海龙，正调息时，被此地的宗门束缚在了入海口。”因此，她虽看起来仙气飘飘，却脾气暴躁。
“我们临走时，会将你放开。”众人还在游玩，现在就放走了水神，本地的听海宗必定会来找麻烦的。
“多谢。”
“请问，有紫色或者蓝色的蛤蜊吗？”玩了半天蛤蜊的小月亮问。
水神摆了摆尾巴，确实有紫色与蓝色的蛤蜊，还有这种颜色的水藻漂了上来：“这些蛤蜊的颜色与它们进食的水藻有关，这种水藻一般是红色或粉红色，极少有蓝色与紫色。”
“多谢！多谢！”这是可以直接带回去养起来了，小月亮边道谢，边心满意足地把蛤蜊和水藻分别装进御兽袋与百草囊中。
“以你如今的修为，入海怕是有些艰难。”水神的好意，让敖昱也多了善意。
“我也知道，但我如今在这条江里已经升无可升了。”
“我明白你的为难。”毕竟大黑鱼也是水族，他很清楚水族的晋升之路。除了自身修为的提升外，很多水族的修炼，也是需要不断拓展水域的，“我们乃是来整治天极江水利的，整治后的天极江，或许有你可以修炼的水域。若到时候依旧不如你的意思，我们可再送你入海。”
“……”水神犹豫了片刻，道，“好。”
她其实是带着几分戒心的，毕竟还得靠着敖昱解开束缚，就算解开了，人家不放她，以修为看，她十分清楚，最后是被打一顿带走的下场，那还不如现在老实答应呢。
【宿主……你真的还没有计划吗？】
【计划有是有，不过还太粗略。】
苹果醋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他家宿主到底要搞多大？
又过了两个月，出去玩的众人都陆续回来了。
“大师兄，咱们留在这到底要做什么？”曲理代表所有人，过来询问。
“再等两天吧。”
两天后，施绝来了。相比起闭关前，现在的施绝，谁看着都会立刻联想到一柄明光烁烁的宝剑。总是冷冰冰的施绝，看见敖昱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大师兄，我三日前刚刚突破，尚且未能收敛，过段时间就没这么显眼了。”
“恭喜师弟悟得剑意。”敖昱恭喜。
孟天钰：“恭喜师弟悟得剑意。”“恭喜——”
夏岚：“啊啊啊！你有剑意了！你有剑意啦！”
对剑修来说，拥有剑意，不仅会大幅度提升战斗力，还是“得道”与“未得道”的区别。没有自己剑意的剑修，一生的最高境界也只是剑婴。剑意是向更高境界迈进的必然基石。
施绝也是意外的，他闭关那会儿，众人还没这么和谐，现在却有如此多的人，真心诚意地为他祝福。
敖昱晚上特意摆了一桌宴席，恭喜施绝出关，桌子上摆的都是他们顺江而下的成果。
“油炸鳖裙边，双头鳖。酱香鱼唇，蝎尾鱼。清炖蜃龙筋，大蜃……”敖昱简单明了地介绍着。
满桌河鲜，无不美味。
施绝：“大家果然是……有口福啊。”
对于孟天钰提出的天极秘境邀约，施绝却出乎意料的没答应：“我想助大师兄治水。”
得以悟出剑意，已经是他完全没想到过的收获了，天极秘境此刻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倒是敖昱知道后，来劝他了：“是我拜托孟师弟邀请师弟前往天极秘境的，毕竟秘境凶险，没有两个可靠的大人（打手）带着孩子们，我实在是不放心。师弟也请放心，待你们回来，我们大概还没开工。”
施绝讶然：“天极秘境一次历练，可是至少要两三年的。”
千年一开的天极秘境可是个大秘境，每次开启时间虽然长达五年，但在秘境中各主要区域粗略溜达一遍，就需要两三年了。
“我并非特意等你们出来，实在是接下来便都是推算的水磨工夫了。我要根据资料一点点细算该如何整修天极江。”
“大师兄……”施绝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声，“不要强求。”
“好。”敖昱温柔地笑笑，“多谢师弟。”
施绝也不由得笑了，若对象是苏萧悟，他不会说这句话的，因苏萧悟就是无所不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撞了南墙，他也会一鼓作气，干脆将南墙撞塌。
敖昱又道：“此事事关无数生灵生计，我必定慎重再慎重。绝不会鲁莽任性。”
而大师兄就如他此刻所说的，他总是考虑得很多。
过去施绝或许会如苏萧悟那样，将这样的人当成优柔寡断，但是，意识到自己也是被他考虑到的其中之一，那会是一件十分妥帖安心的事情。他不想……成为撞南墙时，顶在前头的挡箭牌。
敖昱确实是一个总是思虑妥当的人，所以在离开入海口时，敖昱不但通知了水神要带她走，还通知了听海宗——掌门也只是元婴中期，护山大阵在敖昱的眼中更是一戳就破。敖昱轻而易举地将传音令箭送入了听海宗掌门闭关的山洞中，令箭中敖昱平静的声音，听在听海宗掌门耳中简直如同炸雷。
“道友！道友手下留情啊！”听海宗的掌门直冲大殿供奉的令旗处，可他赶到的瞬间，令旗便“咔”一声，断成了两截。
“哗啦！”水神欢快地跃出水面，层叠的胸鳍与尾鳍带起无数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又是一跃，随身直接跳到了云舟上方，落下来时，已经化为了一位……男？女？
因为鳞片的原因，现在化成人形也是顶着个瘌痢头的小江豚蹦跶着跑了过去：“这位……哥哥还是姐姐？”
“都有。在下，白玉。”水神拱手。
“哦。”这个答案小江豚也不以为意——水族里很多都是雌雄同体的，最强壮的化为雄鱼或雌鱼，看来这位是最强的化为雌性，因此人形后也是女性的模样，“白道友，同我过来吧，前水神都在一块儿呢，大家也能交流一下经验。”
白玉修为高于小江豚，却既没有嫌弃小江豚现在的糟糕模样，更没摆架子，因为她从小江豚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龙气——化蛟化龙，近乎是水族的终极追求，可除非是天生的根脚（如大蜃），否则化龙需要的不只是修为，还有气运。她心知自己弱小也要入海，除了修为外，也是为了寻化龙的机缘。
“道友！道友！之前是我等怠慢了，道友可千万不要将水神带走啊，水神一走，此处近百万百姓的生计可怎么办啊？”
水神一走，出海口附近原本平静的海域，便出现了处处暗流漩涡，不过敖昱之前已经将那些入海的船舶挪回了岸边，目前是没有人员伤亡的。
“移民吧。”敖昱道。
“你、你们平水道不是来治水的吗？怎么你们到了我们这儿，却是要坏了我们的水？！”
“你们也该知道，我是来治理天极江的，如治上游，下游必变。”
“我们又没害过上游的人！”“你治上游，凭什么祸害我们？！”“你们观眇宗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
“这……道友请勿见怪，小孩子脑子一热，什么都敢说。”听海宗的掌门等自家门人都嚷嚷完了，这才出来打圆场。
“嗯，在下自然并不见怪。”敖昱微笑，“治水，从开始起，我便知道不会少人骂。所以，他们骂也就骂吧。都有怨气，可以理解。道友快带他们回去忙吧。筑基的修士就该有手段压制漩涡，想来要不了多久此地的朝廷就该向听海宗求救了。不过，还是请道友尽快组织人员撤离吧。您也说了，过百万的凡人，撤离安置都是大事。”
听海宗的修士顿时又是一阵大骂：“好生无耻！”
敖昱面色不变，只拱了拱手，云舟自行离开了。
有听海宗的小修士还想追上来骂的，掌门匆忙把人拦回去了。
“你不要命，我们还要！没看那船上都是元婴？还有元婴都朝你撸袖子了！”
“这……刚才不是……”
“刚才那是试探，看看能不能讲道理。试探完了，人家是只讲表面道理的，咱们这种小宗小派的，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给些赔偿，或者帮帮忙吗？”云舟上，施绝小声问曲理，方才人家找来，他们这些天骄都有些窘迫，但平水峰与道徒们，却都很坦然。
“那只会得寸进尺，这事遇见多了，本来治水就没十全十美的。改水道淹了田、开河道淹了城，也有断了河运和水源的。找上来骂的多的是，毕竟人家好好地过日子也没招惹谁，就让我们为了治水，断了他们的生计，好好的家不能要，只能搬。即便搬的是好地方，但这本就和强买强卖无异，骂就骂呗，无愧于心就好。”
“哈哈哈哈！”路过几个道徒，跟着曲理一起笑了起来。并非嘲笑那些无奈之人，只是一种对于自己挨骂的自嘲。
施绝想了想，躬身行礼：“受教了。”
确实是受教了，在过去，施绝总是被教导“观眇宗是正派，走正道”，苏萧悟则更直接些“我们都是对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做好事，也可能是错的？而且，方才大师兄的态度，其实和曲理的解释差不多——没必要一定要去辩驳，更没必要让所有人都承认自己是正确的。
但行好事，无愧于心……
“别别别！”曲理脸红，摆着手跑了。
他能给师弟师妹讲道，但施绝这种“大人物”这样郑重道谢，还是让他不好意思了。
“你们还不去天极秘境？”几天后，和敖昱下棋的小月亮很疑惑地问那群在他眼前晃悠过来，又晃悠过去的家伙——不是该消失了吗？为什么还在？炖龙筋没有了！酒没有了！蜜饯也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我和大师兄的！
孟天钰击掌：“啊！我就说我忘了点什么！”所以他才晃来晃去找自己忘的东西呢。
他们该走了，却舍不得。突然发现，好像去天极秘境，也不是多让人期待的一件事了。
第52章 （捉虫） 开海
052
前往秘境的修士们离开时, 夏岚看着有些朋友竟然鼻子发酸，宋锦棉不由得一脸嫌弃：“你们离开宗门的时候，都没这样！”
“不一样啊。”夏岚吸了吸鼻子。
“快走快走！”白芷、许扇扇、宋锦棉这些不去的修士赶苍蝇一样, 把熟悉起来的小伙伴都赶走了。
曲理他们这群正常人, 带着些羡慕在甲板上对元婴们挥手道别。毕竟没到元婴, 他们连去的资格都没有。
“没事儿，一千年后，我们一定都是元婴了, 到时候再去！”曲理倒是很想得开。
“对！一千年后再去！”
回头的云舟, 速度快了许多，因为已经确定没有必要建立更多的营地, 因此敖昱将剩下的道徒放进了原先的营地里。当云舟回到重戈峰时，船上已经没有了道徒，只剩下了少部分平水峰的修士。
敖昱找了一处江岸坐下，道：“我要闭关了。每年各个营地送来的资料放在我身侧即可。”
如敖昱说的, 他接下来的工作, 确实都是演算了。
【宿主, 如果是纯粹的计算, 我是可以帮忙哒！】苹果醋认为，他当个计算器还是合格的。
【多谢，但我自有自己的计算法门。】
【好的。】嘤, 原来当计算器也不行，嘤嘤嘤。
敖昱开始闭关演算起来, 小月亮常常坐在他旁边的河岸上, 托着脑袋看着昏黄的江水，一坐就是十天半个月。他偶尔会消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玩耍了, 过上半天，甚至几个时辰，他就回来了，继续坐在敖昱身边看着江水发呆。
两年半后，“天极秘境旅游团”回来了。
这群观眇宗的家伙们，在秘境中是一路碾压过去的。孟天钰这样的非天骄，与天骄们虽然是头一回在秘境中并肩作战，却因为在治水神的前期，双方已经彼此了解，所以不但没出大矛盾，反而还合作愉快。
而且，他们的碾压竟然没得罪人，反而认识了许多其他宗门的朋友。回来的天骄们一个比一个兴奋，快乐地到处找人和自己分享在秘境中的经历，甚至他们很多人还给修为低的平水峰小辈，甚至是道团的凡人，都带了礼物回来。
——带来了那些曾经他们不屑一顾的寻常灵植，或材料。
过去看见有人拿“破烂”当宝贝，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现在看着自己的礼物让朋友露出微笑，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闭关三年后，敖昱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小月亮正蹲在他旁边吸溜蜂蜜。
他周围长出了大片鲜花，明明他坐下的时候，这地方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沙土地。更远些的地方，木头娃娃们和五黑狸奴红乌龟也都抱着个小碗，在舔蜂蜜。
敖昱正要对小月亮笑，小月亮已经笑着用新勺挖了一大勺蜂蜜，递到了敖昱唇边。
“尝尝~”
小月亮对敖昱的态度不像是他三年未醒，倒像是不过片刻——还是小月亮去寻了蜂蜜离开的片刻，不是大黑鱼转身离开的片刻。
“大师兄，我们要怎么办？”小月亮收起了蜂蜜，托着下巴看敖昱。
“那可是……要做个大动作。”敖昱道，“我们建一片大大的紫色沙滩，怎么样？”
“好！”
当敖昱展示出他的治水计划时，所有被他召集来的修士都呆住了。
曲理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治水，这是建海。”
敖昱要挖掘出一片天际湖，一个称之为湖，大小能称之为海的湖。
“那叫天极海也可以。”敖昱道，十分淡然。
“……”
天极海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六条新的江河（主要六条，过于细小的没算），过去的天极江将彻底消失，天极江的入海口也将消失。好消息是近海的漩涡没有了，坏消息是，那里将不再是一处重要的枢纽。部分地区确实还是需要移民的，可能土地也不再如现在这般肥沃，但依旧会是凡人居住的好地方。
除了那片入海口，未来的天极海将会滋润更多的区域，孕育出更多的好地方。
“大师兄，你说，我们就开始干。”孟天钰撸起袖子，响应速度比平水峰弟子们还要快，“哈哈哈！这比天极秘境有意思。”
敖昱将工程图分给主要的修士，大家分散带队，不过，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大规模移民，把巨湖范围内的生灵都迁移走，其他人的云舟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施绝本还担心这事会很麻烦，但相对于他们的紧张，其他人却都很轻松。待他们上了手，移民的工作竟是超出想象的轻松——麻烦还是有的，可真的极少了。
“你忘啦？这都七年多了。”曲理很得意，他在这些事上有丰富的经验，“大多数凡人百姓还是知道好歹的。”
两年治恶神，建营地，五年敖昱闭关。平水道的营地可不只是闷头收集资料那么简单，他们也在与当地百姓的相处中，改变着百姓对道团，对水神的看法。
他们常年帮助百姓引水、治病（人畜都治），看似没什么的两条，已足够百姓对道团不再抗拒了。一旦平水道与百姓能够正常交流，那多数百姓，很快就会被道团的理念所吸引。
最初的宋长缨营地已建立了七年，最短的也有五年多，对修士们来说，这点时间可能还不够一次闭关，对凡人来说，却足够一个初生的婴儿学会打酱油了，也足够百姓对平水道付出信任了。
凡人对修士的态度，变了很多。
粗糙干裂的大手将鸡蛋、核桃、野果，塞进他们的手里：“小伙子/姑娘，辛苦你们了。谢谢了。”
他们自家的孩儿便在一旁站着，又黑又瘦的小娃娃咬着手指头，眼馋地看着这些大哥哥大姐姐。
“这是咱们的供奉，还请仙人们收下。”
敖昱叮嘱过他们，乡人送礼，不是金银或人命，都可以收下，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可以偷偷多给些照顾，比如收集些干果野菜之类的还回去——敖昱再三叮嘱，不能给丹药，最普通的辟谷丹都不能给，要出人命的。
都不是刚跟出来的愣头青了，众人都听话。
所以……他们就当着小娃娃的面，把供奉给吃了。
“哇啊！”
孩子张口就哭，但立刻让家里大人捂嘴拽到一边去了。
两个修士则在传音：师兄，我有点……高兴？看着那小家伙哇哇大哭，我嘴里的果子都格外香甜呢。
师兄：促狭。
出来的修士基本上都听劝，守规矩的就不会出事，大家快快乐乐。只有少数几个偷偷偏帮，结果出了事的，
有逼着收徒，有逼着修士娶自家姑娘的，也有要女修嫁人的，最奇葩的是有让他们认爹妈的。
“认爹妈是怎么回事？”
“说是传统，说是什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把无子可依的老人认养回家，是招福进宝。”
“无子可依……”
“跟其他人一样，送到道团里去了。”
“道团可是太有用了，没他们接手，那位师弟还真要养上他至少十几年。”
“唉，重要的不是要养他，找个大城，给些灵石，也足够他后半辈子生活无忧了，重要的是后续的麻烦。”
“也是……他们陡然有了个修士当靠山，又生活无忧，真不知道有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男子即便上了年纪，依然能让女子生孩子，这要是生出个‘弟弟妹妹’来，算谁的？都要算到那位师弟的头上了。”
敖昱云舟上载的，都是有一颗向上之心的正道修士，爱惜羽毛，重视因果业力，才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必须得承认有时候性别还是很影响行事手段的，被逼迫嫁人的女修能直接把逼她的人当登徒子打一顿，干净利落解决，没有任何问题。被逼迫娶人的男修，就不能这么干了，他甚至都不能太果断地拒绝，因为这么干了的村民很可能把姑娘一刀捅死。
更不能单独只救走姑娘，只能把一家子都带到道团营地，这种人家，留下来的很可能会打着修士的名号欺压乡里。
被逼着养孩子的，孩子们也都带回来了，塞进道团，能扳正就扳正，扳不正，道团也有自己的手段。
也有出了手但是没惹事的，可回来一听其他人的诉苦，顿时后背一阵发冷，以后是不敢多事了。
与此同时，终于有当年褚霞秘境的修士找来了，有他们以国家力量的名头出手，并进行后期安置，移民的速度更快了两分。
“这时候才找来啊，呵呵。”夏岚忍不住嘟囔一声。
“这个时候找来的，才是可靠的。”敖昱却摇头。
原本敖昱在一旁打坐，计划已经完成，敖昱在积蓄力量。小月亮枕着自己交叠的胳膊，趴在敖昱膝头。
“大师兄，为何这么说？”曲理也问，如今的他当然是知道，自家大师兄不是滥好人，但他说的依然太出乎意料了。
“天极江好治吗？”
众人一块儿摇头。
“我若是一来便吆喝着治水，你们信吗？”
“呃……不信。”夏岚道。
曲理一拍手：“哦！我明白了！他们怕你一过来就大动干戈，不敢那时候过来给你添柴加火。”
“是，我当年虽在褚霞秘境帮了他们，但我个人的帮助，哪里比得上一国百姓的生计？天极江若治不好，水淹千里都是轻的。他们心知打不赢，却欠了我的人情，又有观眇宗事先的招呼，不敢违抗，当然只能避见。”
水淹千里是轻的，连当计算器也没排上的苹果醋，默默在心里念叨着。
根据剧情，苏萧悟会为了一样秘宝，压制修为，进入千年后的天极秘境，并彻底毁掉天极秘境。“天极秘境的无量江河涌出，河岸如天堑如悬崖的天极江顿时难以承载，万里陆地化作一片汪洋，东胜洲险些变成了两片陆地。”
原著中，没有提发生了死伤，文字中只有对天地变动的膜拜。但若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身死者怕是以千万计。
宿主加油~宿主加油~苹果醋悄咪咪地给敖昱鼓劲。
敖昱叹一声，又道：“其实，即便他们此时前来，也是怀着赌一赌的心情的。”
元婴修士聚集，先平水神，再测水、风、土地，方行推 演。除了敖昱，确实是再没有哪个修士会在平水这件事上，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又如此谨慎的。天极江南北两岸的国家大多贫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源的，可现在明显天极江要如何，已经由不得他们了。那与其继续装聋作哑，确实不如赌一赌。
若真的治好了，那以后自然有好日子过了。即便治坏了，这位平水老祖的名声不坏，让他怀有愧疚之心，也勉强算是因祸得福了。
“大师兄，从未见过你这样为旁人考虑的，经你的口，这忘恩负义的，立刻就变成了家国大义的。”孟天钰喝着酒道，“受教了！”
敖昱的意思不是这个，但也没多言，任由众人各自思索着散开了。
小月亮戳戳他，道：“大师兄，和别人相处，就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对方思考吗？”
“不，你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思考就好了。”
“？？？”
敖昱摸摸他的头：“小月亮，你快乐就对了。”
【不要教坏小孩子……】苹果醋特别小声地抗议。敖昱没搭理他，他一点都不意外呢。
“不穿鞋乱跑这件事除外。”
“……”小月亮斜眼看他，满脸都是对他言行不一的指控。
敖昱叹气，小月亮其实早已经过了为这件事跟他闹别扭的时期，他在逗弄他。这可爱的小家伙，敖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小月亮的脸颊。
小月亮正要抗议，敖昱开了口：“人性复杂，你却本性纯粹，所以，只有你，不要多想别人。遇到要你做出选择的事情，点到即可，大势所趋，不拘小节。”
“点到即可我懂，大势所趋和不拘小节什么意思？”
“大势所趋——把握大势，万物可趋。其余小节，便可不拘了。”
——大黑鱼！你停止！你要把纯真善良的小可爱教成个啥？
苹果醋想喊，但他不敢，嘤。
小月亮皱着眉开始琢磨，大黑鱼摸着他如缎的长发，两人便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一块儿。
来往的修士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看得他们也忍不住想找个道侣。但是再想想，他们能找到小月亮那么好看那么乖的吗？没有。他们能找到大师兄那么可靠那么强的吗？没有。
虽然知道自己的标准有点高，但是，看多了这一对儿，怎么去看别人啊？
真是既让人向往道侣，又让人对道侣果断说不的好榜样啊。
平民的撤离完成，各队修士前往指定地点，敖昱收到了他们的到位令箭，带着小月亮落在了阵眼上。本来还想问他一句怕不怕的，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害怕。
“尽力而为便好，不要强迫自己。”
小月亮的眼睛更亮了，让敖昱忍不住戳了戳他鼻翼的红痣。
敖昱挥手，八个木头娃娃也让他送到了大阵的某处。木头娃娃们也都神色郑重，不同于往常的嬉闹，兄弟姊妹们聚在一块儿严阵以待。
两人在原地相对盘膝坐下，待与小月亮的气机连成一片，敖昱开始了掐诀。以他为中心，不可见的灵气连线开始向外扩散，施绝、曲理、白芷、孟天钰、许扇扇、夏岚、宋锦棉……
站住各处阵点的修士们，从内向外感受自己融入阵法当中，他们与自己所带领的修士，相继盘膝坐下。
最外围的，是平水道的道团，他们很多人甚至没有灵根，只是因为修习了观眇宗的高等功法，由后天入先天，无限接近于金丹修士罢了，他们依旧是凡人，体内的气无法结丹。在此，他们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与之前的徐徐推进不同，这一次，敖昱要一步到位。
敖昱和小月亮忽然一起睁眼，同时跳下地面，他们用了遁地的术法，一落地便不见了踪影。不过片刻，方才两人下落地面裂开了。敖昱和小月亮化成两个十丈高的巨人，推着泥土向着左右前进。
被推动的不止他们面前的泥土，大地的裂缝越来越远，越来越长，地鸣声仿若奔雷。泥土被聚成了高山，原本两人打坐的地方，变成了十丈深渊。
外围的修士们也一个个落在地下，化为高低不一的巨人，催动地裂，推动高山。每人都有法阵指点，不会乱了阵脚。八个木头娃娃也组成了巨人，和修士们一样，推山而行。
修为低的小巨人推着小山聚合到了一处，它们未来便是天极海中的小岛。元婴期的修士们，则推着大山，继续前进。
云舟还高高地停在天上，在云舟上的，是水神与当年褚霞秘境与敖昱“同游”的修士们，几十年过去，他们很多人已经露出了老态。
“这？平水老祖到底要挖个什么？！”他们以为只是如老树分支般，给天极江挖几个支流出来。
“不知道……不知道……”被问的也都是他们的同伴，哪里知道敖昱做什么？只能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
他们目光所及，已经都给挖出来了，这得是多大的一片啊。是湖？还是海？
这对他们，到底是喜，还是忧？
他们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感觉到一种战栗。这方才是修士，斗天，换地，推山，裂海。
“到江边！到江边啦！”有修士声嘶力竭地喊，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手舞足蹈，更没注意到自己已披头散发。
第一座高山被直接推进了江中，沙土和石头临时聚集的高山并不坚固，天极江却足够凶悍霸道，江水如怒龙撞向了高山。“嗡——轰——”高山轰鸣着，坍塌并砸向了江面。
“哎呀！”云舟上的人和水神都紧张地惊呼，“前辈！前辈！”
更多的高山被推了进去，天极江化为一团浑浊的泥水，无数旋涡卷动泥浆，恍惚间，竟似有无数战士，在泥水中奋战不休。
“水！水！”
水，先是泥水，接着是清澈的水，开始流向空旷的海中了。
原天极江的河道里，又出现了一座座泥山，被浑浊江水遮挡的推山修士，继续推着高山前进。
“呜呜呜！”云舟上忽然有修士哭了，“还好，都没事，都没事。”
“对，都没事！都——”
“轰隆——！”谁都没注意，不知何时，已经是黑云压顶。
“天、天道不容我们吗？”
“没事儿，只是天劫罢了，咱们能过去，一定能过去的……平水前辈能过去的。”若真能开海，至少日后两岸百姓吃水是没问题了，还可灌溉，捕鱼，这是一片生路啊！
“轰——！”云舟上的修士水神全都被震飞在了地上，他们明明距离雷云很远，但是，刚才那道雷，怕是比云舟都粗。云舟剧烈摇晃着，众人匆忙爬回来，扶着船舷朝下看，他们能看见一道道电流，滋啦滋啦地在下方蔓延，地面上如被铺了一层电毯子。
“观眇宗夏临风率同门在此开海。”敖昱的声音悠悠扬扬地传开，“天劫将至，不知可有道友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宿宿宿主，你要不放弃吧？或者到此为止？嘤嘤嘤】太可怕了。
【非要我死，只是，水脉乃生脉，开海聚生气。哈哈哈哈哈！】敖昱却不忧反笑，他已经回到了阵眼的位置，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衣袖袍角也都随风鼓起，仿若是一面被风吹起的蓝色大旗【若此海开成，下一次量劫，便彻底是人道的天下！】
我将积功德无数——嗯，这句就不需要告诉苹弟了。
敖昱仰头看天：“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无绝路。”
“轰隆——！”敖昱话音刚落，便遭了雷劈，不同于两次渡劫，这一次，敖昱硬撑。他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雷霆消失，敖昱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潇洒，周身狼狈，口吐鲜血。
第53章 （捉虫） 化神
053
云舟上有人问：“他、他为什么不躲？这不是打他的吧？”
“正因为不是打他的, 才不能躲，躲了就打到大阵上了！”旁边的修士回答着，抹了抹眼泪, 从云舟上跳了下去, 他只有筑基后期, 能帮到一点是一点。
其余修士彼此看看，也都陆续跳了下去。
在其余方位，不只是他们, 有许多修士也跳进了阵中, 他们都是附近的小宗门修士，这里闹出的动静, 他们不可能不来看看。此情此景，他们更不可能不加入其中。
“师父……”听海宗的门主也在此地，他瞪了一眼旁边的弟子：“你是有多傻？他们败了才是最好，到时候咱们可以疏通河道！”
敖昱的那几声解释, 让苹果醋极度震惊——他家宿主, 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苏萧悟当成竞争者？他瞄准的, 是天道？？？这叫啥？我的胜败, 与你无关？
【宿主！啊啊啊！你快被劈死了！嘤！】
【无碍的。】敖昱道，一口血喷了出来。
【嘤嘤！】吐着血这么说的大黑鱼，毫无说服力。
【天道不过是有点小羞恼罢了？气运之子？从来都不是苏萧悟, 而是人道。只不过，此世界的人道有些不思进取, 这才有了魔道兴起。便如父母抽打不懂事的孩子两下罢了, 我重兴人道，他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轰隆——！”
【宿主，你少说两句话吧, 小心让血噎死。】苹果醋哭唧唧，总觉得他家宿主说得没错，可这架势，又让他觉得宿主是嘴硬。
越来越多的天极江之水，涌入新挖的天极海中，但海太大了，之前磅礴汹涌，切割两岸的天极江，现在就像是个咕嘟咕嘟艰难冒泡的小山泉，敖昱被劈了半天，只见地面渐渐湿润，多了几个烂泥塘，要积水为海，还不知要等多久。
敖昱扔出几个葫芦，它们刚出现，就在电光中炸裂，但并非化为齑粉，而是哗啦一声，万千江水，如瀑布倾泻而下。
这些葫芦，是敖昱与平水道在数十年治水中，收拢的洪水、雨水、冰雹、暴雪。
即使后来各处江河治理完善，可总也有突降暴雨，或者上游冰山融水因为各种原因突然增多（尤其以修士斗法的原因居多，修士们觉得那地方空寂无人，也不用设立多余的法阵，因此肆无忌惮）等原因，造成水势大涨。这种时候，葫芦这种法器，简单又有效。
少部分水会在某些地区干旱时降下，多数还存在葫芦里，这一回敖昱经过各家道团，把葫芦也都收了上来。
云舟上的水神与外围看热闹的修士，顿时都见不到了敖昱的人影，待敖昱的身影重新出现时，天极海中已经积起了丈高的水，雷劫乌云下，近乎黑色的海水翻滚咆哮，一时间倒是让人难以分辨，这水到底是哪一边的了。
“轰隆！”刚刚飞起来一点点的敖昱，又被雷霆劈进了水中。
原六龙江，现三龙江——曾经小江豚的水域，如今在此的水神是一位水草妖精，因她身上的水草衣裙色彩斑斓，一片锦绣得名锦绣娘娘。虽然人们当时是不愿意小江豚离开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接受并熟悉了这位水神。
“锦绣娘娘今日怎么一直站在外头啊？”
“可能是天气要变了？”
“那咱们早些回去吧。”
“是极，是极。”
不只是江水上讨生活的渔民、船工，码头上生活的搬运工，甚至寻常的小商贩，也都如此谈论着。
“轰！”
“哟！晴天打雷呢。”
巨响传来，犹豫着的众人顿时加快了脚步。多数人避入房舍后，后脚锦绣娘娘便动了，水草向着各处蔓延，将所有船只直接推上了岸：“此乃大变动之时，尔等庇于室内，不可外出。”
来自都城的铁甲兵与平水道的道团一起出现在街头，来不及回家，或无家可归的百姓，被统一安排进了附近富户的家中，富户但凡有一丝不愿……那这些财产就不再属于他了。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近了，一片阴影出现在了浊城的上空，士兵与道徒都不由得露出了惊恐。锦绣娘娘驱动江水，不去碰触这座轰隆隆撞断河道，碾压进了江中的大山，待大山过境，这才驾驭江水，直冲新河！
三龙江彻底变成了二龙江，这一段的河道变得更深，更宽。河风与江水将这些消息传递向了江水的上游和下游。
蚌女卷起了水花，鱼精拍打江面，大蛇卷起水龙，平水道的道团每隔一段距离站在江边，以令旗构建出水气畅通的通路。沿岸各国、小宗门、小家族的修士也有许多加入了平水道的队列。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多数对平水道是信任的，因此才前来帮忙。一些散修本来是听到消息，要赶去天极江帮忙的，路上看见这动静，干脆也落了下来，加入其中。
晴国浑江，已今非昔比的夏家，倾巢而出，站在浑江两岸，气机融入大阵。
刚刚挖开的空旷河道中，蓦然冲出一条水龙，龙头张扬，眉心处的正是锦绣娘娘。
这可不是寻常伪装了个模样的龙，龙啸威威，龙吟赫赫，隐于龙头内的锦绣娘娘，明明是水草成精，额头上竟然长出了两枚小巧的龙角。
“吼——”她扭头看向东方，那里，又有另一条龙的声音遥遥传来。
天极江北岸（观眇宗一侧），水网已成。原本贫瘠的大地，被江河湖泊滋润着。
水龙咆哮着，一头扎进了新成的天极海，海面顿时为之一涨。
天上雷云的雷霆却也劈向了三处河道口，河道里立刻仰起水龙的龙头，挡在河道口上头。巨响中，雷霆之力被江河所化的三条水龙各自分担，实则雷霆的压力是被他们所处河道上的所有修士、妖怪，甚至凡人，分担了。
这动静太大了，天地气运的变动近乎清晰，化神修士们，甚至一些大宗门里闭关的老妖怪们，也将视线投了过来，只是，他们还在犹豫，是否要参与进来。
【宿主怎么办？三条大河的入海口要塌了！】
【水龙入海，大局已成，真要毁了入海口，他们没来时，天道已经动手了。】
【哎？好像是啊……】天道又不是瞎子，天极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建城，他若真的要阻止天极海，那主攻方向就不是敖昱，而该是推山开海的全部修士。到了现在，连八个木头娃娃都还活蹦乱跳地推着他们的小山呢。
这么看，北岸的三条大河的水龙一路畅通地奔腾入海，这已经代表天道的态度了。
劫云现在去劈三条河的河道口，直接放过了敖昱，这不就是给了他修复和喘息的机会吗？
【宿主，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天道很喜欢人的？在天道没动河道口的时候？】苹果醋很惊喜地问。
【苏萧悟这气运之子即将归入魔族，我便确定了。】
【……】略尴尬，毕竟还是他间接帮助宿主确定的【为什么？这不该是确定魔族占优势吗？】
【苏萧悟，人。】
【！】
【我虽不知未来，但也能想到，苏萧悟名为以魔族治人，实则以人化之魔治人吧？不还是人治人？就如我现在，我虽是鱼，但你觉得，我做事的法子是妖怪的吗？】
【不，宿主你是……人。人到不能更人了。】
虽然有苹果醋与他闲聊，但此时被天道特意忽略的敖昱，多少有些无聊，他抬头，厚密的乌云像是个盖子，把天空遮挡得密不透风。他看不见月光，更看不见“他的”月光。
被敖昱在心里念叨的小月亮，在风雪中推动着他的大山。此处是重戈雪山附近，重戈雪山作为天极江的源头之一，水势太猛了，但作为天极海的源头之一，水势便太弱了。
敖昱虽引来了三条大江，但不可能全部引来，待一切平息，最多分流三成，一路上江水过境有地下水源加入，却又要润泽当地，更有损耗，过来只有两成不到。要维持水源，天极秘境敖昱目前管不到，但重戈雪山却是能帮上一帮的。
可重戈雪山已生山灵，这山灵还有些傻，他不允小月亮的高山靠近。施绝和孟天钰的高山也推过来了，同样被堵在后头，无法靠近。没有山灵的允许，他们的高山都无法融入雪山中。
“小月亮，你是最懂我的，若有意外，你可便宜行事。”
钺息咬牙：“不要你了！”
他推着高山，转向了。高山在风雪中摇摆，山顶已经有了白茫茫的一片。
同在这一路的施绝和孟天钰等人都是一愣，但他们很快跟在了小月亮身后，其他人也跟上，数座高山气势连成一线。也是恰巧，普和元尊与几位观眇宗化神赶到，他们本不想立刻动手，只是保护在此的观眇宗众人，但看着小月亮这边的状况，普和元尊犹豫了一瞬，还是下意识抬手帮了个忙。
重戈雪山的山灵意识被短暂蒙蔽，小月亮顿时感知到对方陷入混乱，直接推动高山，撞碎了重戈雪山最外侧的一座小山峰，但他已不是要融入重戈雪山了。小月亮抬手抓起敖昱给他的月亮球，一把捏碎，扔向自己的那座高山周围。
活物落进了山下，鱼虫走兽各奔生路，为此地添了一份生机，月亮球闪动着莹莹光亮的碎片，则为其他高山指明了位置。
有了荧光指路，隆隆巨响中，一片山脉被人为凑了出来。清醒过来的重戈雪山顿时大怒，山崩地裂，意图扳倒新雪山。
新雪山看着高大，但多为泥土堆积，被重戈山灵如此对待，顿时摇晃起来。但是，还有空出手来的修士们。
“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化泥为石的术法，竟然、这么、耗费、真、元。”孟天钰龇牙咧嘴，其他人和他情况也差不多。
新雪山快速石化，在剧烈的地震，甚至重戈雪山的碰撞中，不但没有倒塌，反而变得越来越沉稳，安定。重戈雪山越来越难动摇到它们，小月亮扔出无数葫芦，葫芦碎裂，厚密的乌云将雪山层层盖住——收水的葫芦用在了天极海上，这些是收云的葫芦。
小月亮化作一道月光，修整着自家雪山的山势，大雨冲刷着山体，天极海新的源头，出现了。
重戈雪山发出一声嘎吱嘎吱的咆哮，如无数岩石碰撞挤压，它最高的雪山也确实崩塌，千万年积累的冰雪夹带着大块的岩石，落进了江水里，顺流而下。
崭新的天极海，水越来越深了。
敖昱也再次开始了挨雷劈，突然，他看向了云舟，或者说，看向了水神们。
“老祖！我来帮你！”小江豚毫不犹豫地手一撑船舷，从云舟上跳了下去。
半空中，他化成了杂色鳞片的瘌痢鱼龙。
不待落水，鱼龙直接迎上了敖昱头顶的雷霆，要与他分担，顿时被劈得鱼身开裂落进了水里，即使现在水色极深，近乎黑色，却依然能看见鱼龙落水时，染开了一片更大的黑色。
更多的水神从云舟上跳下去了，就连和敖昱、和平水道关系最浅的白玉，也一咬牙跳了下去。
水神们搅动水浪，接力承担雷霆。
直到……一道月光，切开了劫云。
世界忽然一静，仿佛劫云自己也没意识到它被切开，以至于当终于发现时，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月光又回来了。
这次他可没有这么轻松了，云层里细细密密的电流，如梳如篦，层层叠叠地阻拦在他前进的道路前。小月亮的速度慢了下来，刑刃在他身体周围结成剑网，雷电便击打在剑网上，在云层下方的众人看来，小月亮正如一轮破云之月。
敖昱看了看天空，抹了一把唇间的鲜血，坐下开始掐诀。
“无情存生机，有情拓江海。人道平万水，从此世安.泰。”
敖昱以阵眼之力，牵引已近八丈深的海水，以他为中心，水龙卷冲天而起，劫云被顶了个窟窿。水龙卷落下，敖昱依旧盘坐在阵眼，只怀里多了个小月亮，两人身周，有奇异的灵气环绕。
旁观的众多化神修士惊呼：“他悟出道果！化神了！”
剑修剑婴时便可得剑意，同在剑婴时可以驾驭使用剑意。道修欲晋化神，先聚道果，元婴时却不可得道果，晋升化神，也即道果完满。
“不止……”普和元尊道。
被打破的劫云，翻滚着变成了瑰丽的紫色。
本来看着敖昱的小月亮立刻抬头看天！
敖昱也几乎同时抬手，一小朵紫云落在了敖昱的掌心，敖昱把它塞进了小月亮的雷云球里，
不多时，雷云球就都被染成了这个颜色。
苹果醋【……】总觉得好像听见了两朵云的哭唧唧声，还有，刚才紫云飘下来，天道是配合了吧？天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狗腿啊？
一道彩虹横跨整片天极海，紫云开始降下甘霖。
普和元尊等化神修士，都分到了一点点甘霖霞光。
“后起之秀……了不得啊。”
“他有百岁吗？”这位提问修士的声音，有几分干涩，还有些发颤。
“大概……差不多吧？”
“该是有了，百岁左右。”
“唉……”
但敖昱九十岁、一百岁，还是一百一十岁，有太大的差别吗？
这些化神们，是多大年纪化神的？八百岁？一千岁？还是卡着元婴的寿元，两千五百岁？
他们还未曾回过味来，下面陡然又是电闪雷鸣起来。那是参与的修士们在渡劫，金丹的、元婴的，还有……化神的。
孟天钰是懵逼的，施绝也是懵逼的。
孟天钰是道修，在天空出现彩虹后，他忽然扯下本就破破烂的观眇宗弟子服，只穿着一条裤子跳进了天极海，不知是哪位水神过来与他嬉戏，用尾鳍将他拍出了水面，他哈哈大笑着，纯粹以肉身的力量，在浊浪间戏水：“哈哈哈哈！天清地净，我心畅快。”
瞬间，空中霞光降下，他腹中元婴手中多了一枚奇异果实，正是孟天钰不羁之道的道果。他本以为自己这爱管闲事的人，大概是结不得不羁道果的。但方才却想：不受拘束，限制，却并非就该害人性命，或坐视他人陷入危难不管了。随心行事，心却有道，方为他孟天钰的不羁。所以“天清地净，我心畅快。”
但是也没有刚想清楚，就遭雷劈的吧？
“哈哈哈哈！来呀！渡劫啊！”懵逼瞬息，孟天钰再次笑了起来，“来呀！”
施绝方才与一群道修并肩作战，是用道法协助同伴，而非手中之剑。他却不觉得这有碍于他剑修的身份，他爱剑，要以剑护佑苍生，不表示就不能用其他方法了。他是以身为剑，以心御剑，不是反过来，以剑控人了。
推山、立山、震山……他只觉得心中剑胎几经磨砺，与神魂越发贴合，却反而剑光内敛了。
然后他也挨雷劈了。
“我好像还没到……不该到啊……唉，算了。”他自觉还不到晋升剑神的时候，真的不到。
许扇扇正与其他同门一起，欣喜地看着大师兄，心里想着：大师兄有大气魄，可医世。我一世行医，只愿医病……
“轰！”莫名遭雷劈，更莫名的是，她化神了……
是雷劫，但这回的雷劫，好弱。所有的雷劫，都好弱。
“我得回去闭关。”一位旁观的老化神捂着胸口跑了，几千岁的老怪物了，他却心神失守了。
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了。
敖昱一个化神，已经让他们很气了，结果还带上来仨。那下头噼噼啪啪打雷的声音跟放鞭炮似的，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止这三个化神，更无数修士，被带着跨越了他们自身重要的大阶段。
一步一个脚印苦熬出来的化神们，不服气，却又没办法不服气，因为这情况发生的原因，是明摆着的。
敖昱建天极海，搅动无数人的生机，天道阻之，天道却又……乐之。天极海已立，活人无数，万千气运勾连加持，他们恍惚间都能见着人道之气朝这些人的身上挤了。
天极海周边，可以想象日后必定人气旺盛，人气越旺，这些人和水神身上的气运也就越旺。
这是多出来了一群承天命者，今日带头的这些，未来不可限量。
没办法不嫉妒，没用任何天材地宝，竟然这群年轻人，就都走到这个地步了。
更没办法不悔恨，天极江横在那数万万年了，两岸凡人被天极江所苦也数万万年了，他们管过吗？即便不想这些远的，方才敖昱遭雷劈，险象环生，他们也只是在边沿的地方，给建山者帮了一点点小忙。无外乎是……不敢插手。
天道有个毛病，挨他雷劈的对象越强，他的雷也就越强。刚刚敖昱被劈得吐血，但总归是没死的，他们这些化神下去，雷霆必定立刻增强到可以伤害到化神的地步。天极海的场面，太大了，看着天道是留有一线生机，但这事谁都说不准。
活到这个年纪，化神修士惜命。
他们方才若是帮上一帮呢？现在是否就不只是这可怜兮兮的一点天道垂怜了？
下方，敖昱忽然把怀里的小月亮朝上一扔。
小月亮：“？？？”
“哗啦！”纯白无瑕的蛟龙，从水中跃了起来，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横飞过小月亮的上空。
“！！！”小月亮瞪大了眼睛，如此近的距离，天上本就有紫云彩虹，龙身上的水珠又折射出无数的水珠，而她白色的鳞片，更是美如玉瓷——她正是白鱼白玉，没承想一时冲动下来相助敖昱，却成就了她最大的机缘。
“哗啦！”这是一条黑龙，黝黑黝黑的鳞片，几乎能吸光。
又有红龙、绿龙、黄龙、蓝龙，虽然他们其实更接近蛟，但初初化形，就如此近龙，日后只要踏实修行，想来，化龙无忧。
小月亮这才发现自己悬浮在空中，却半点都不会多想，只是踏实站在那儿，看着一条又一条蛟龙披浪起舞……
周围聚过来的修士们也欢笑阵阵，这样的场面，还真是没人见过。敖昱眉头一挑，除了鞋子足衣，倒是如在江边嬉戏一般，将双脚放入水中，轻轻摇摆着。
第54章 （捉虫） 初创之人
054
小月亮见到了, 笑出白牙，快速让双脚获得了自由，在半空中摇摇摆摆。
众人见此, 无论修为年纪, 也都来了个快速光脚。
其中还包括终于成功突破剑丹的茜娘, 她如今看起来似是三十许的年纪，一眼看去便让人知晓是个坚毅女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年唯唯诺诺的样子？
八个木头娃娃快速游了过来, 玩得开心的小月亮立刻落了下来——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果然, 木头娃娃们的木傀身体烟消云散，八个男女青年的魂魄立在了海面上, 此次机缘也让这些婴鬼快速成人了。
“师父，小师叔。”他们向两人行礼。
敖昱点点头，道：“去吧。”
“……”小月亮神色一暗，却又立刻笑了, “都要平安顺利啊。”
婴鬼们又行了一礼, 渐渐变淡, 消失了踪影。
“他们原本身为厉鬼, 无论是否迫于无奈，终归是身背了许多孽债，如今不但将孽债偿还, 还得了功德。下去轮回，比过去阴魂幡里的同伴运气还要好得多, 不要为他们担心了。”敖昱轻声安慰小月亮, 毕竟，小月亮还没有面对过身边人的永别——楚霁衡不算。
“嗯……小江豚呢？”小月亮和敖昱抱了抱，恢复得倒是也快。他通过气息, 能认出来这些蛟龙过去是谁，可现在少了一个。
其实也支着耳朵的蛟龙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水波越发汹涌，但跳进去游泳的修士们，却被水托举着，没有谁落下去。
“我们这就去把他赶出来！”白玉笑着钻进了水里，其他蛟龙紧跟其后。
小月亮：“大师兄，他不是没能化蛟吧？”
敖昱安慰道：“应该不会，我感觉到蛟龙气息了。他得到的好处，该是最多的。”
没多久，随着一阵“哇哇哇哇！”的怪叫，小江豚被从海水里赶了出来。
看见他这样子，除了小月亮依旧迷惑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苹果醋【哈哈哈哈，死亡芭比粉！还加了闪粉！】
小江豚的这条蛟龙，乃是极其艳丽的粉色，每一片光滑的鳞片还一闪一闪的。
“哇啊——！”被赶出来的瞬间，小江豚就开始哭。
他还是“小江豚”时，皮便是粉嫩，但当时的粉嫩更接近于小孩子肌肤的颜色。小江豚决定化龙，除了水族对龙共同的向往外，也有他不想继续粉嫩下去的原因。毕竟孩子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审美了，不想继续这么幼稚了。
化成鱼龙后，古怪又瘌痢的模样，也让他难过了很久，后来敖昱要带他走，他立刻便答应了，他知道平水老祖一定能带着他做出改变了。
现在：变了吗？变了，变得更粉了。
“哇啊！ ！！”最先跳下来帮助敖昱的小江豚，得到的好处也最多，小江豚此刻虽粉个头却也是最大的，此刻咧开龙嘴，哭得喷出两道泪泉，在他周围，淡水快速变咸。
苹果醋【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主神啊，我就是没有眼睛，否则现在已经笑得泪流成河了。我没有肚皮，否则现在已经笑出腹肌。我没有……】
【你有气运条吗？】
【嗯？啊？呃！】最后那声，很像是嘎掉的音效。
有，好可怕。一直都几乎是五五分的气运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一路朝着二比一、三比一，甚至四比一去了。
风吹过大地，给荒芜贫瘠的土地带去了湿润的空气。某些被移民安置的百姓，忍不住走出来抽动着鼻子，大口大口呼吸着让他们无比陌生的，湿润的空气。
化为水龙前来助阵的水神大部分回到了自己统御的水域，少部分留在了新出现的水道中。
锦绣娘娘摸着自己头上的小龙角，对着水里的倒影，看得心生喜悦。
畅国早已准备好了货运的大船，要顺着水道，前往新的世界。平水道的道团首领们说了，这一路上的国家虽穷，但各国都有些不同的资源。那边现在最缺粮食，他们现在最不缺的，也正是粮食，恰好可以互通有无。
新水道的水神们，正凭借各自的神通，一点点地完善着水道，这个也是他们的修行。
“小江豚，做我徒弟可好？”
“呜呜呜！我……啊？我要！”小江豚第一次见面就试探过敖昱是否要收下他为徒，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过来吧。”敖昱招招手。
小江豚化为人形，落在了敖昱面前：“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唔！噗！杀马特！】宕机也要笑一声~
小江豚的头发也是死亡芭比粉，虽他穿的是正常的蓝衣服，但叩拜时一缕长发滑落了下来，正是粉红色的。高高兴兴的小江豚一愣，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敖昱摸摸他的头，粉发变黑了。
“潜心修炼，心想事成。”
“嗯！”小江豚摸着自己变黑的头发，顿时笑了。
【哎？我还以为你要称赞他很好看，要顺其自然呢。】
【你以为我喜欢自己一身金？秃头的人类，都喜欢秃头吗？】
【呃……】无法反驳。打工统觉得宿主在骂统。嘤，毕竟系统很确定，他要是变成人，绝对也是英年早秃那一挂的。
【况且，我一身金鳞，化形时也是黑发。】
其他新晋的蛟龙此时也纷纷化形，只黑蛟还在海里翻腾，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松了一口气——是黑发，不是五颜六色的神奇发色。
【这孩子太在意，道心已经被影响了。日后还有事要他做，总不能让他只剩下下锅一个用处吧？】
【……】前一句还有点感动，以为敖昱对小江豚已经有了感情，但后一句就让苹果醋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资本家了。这说的都是鱼话！
“你还未曾有个俗家名，那就用我的姓吧。你可有自己喜欢的名？”
“我有！我想叫‘撼’！手、感，撼。我希望能够变成撼动山川河岳的强大水神。虽然……虽然这个愿望，师父已经帮我实现了，但我还是希望能靠着自己，成为强大的水神。”小江豚有些不好意思。
供奉小江豚的当地人叫他灵鱼大仙或龙婴大仙，前者因为他就是条大鱼，后者因为当地人说他是尚且年幼的龙子。
他问过他们，为何不干脆叫他龙子？
当地人答：“龙婴比龙子好听！”
小江豚：“……”
并不觉得好听呢。可是当地人都笑得很舒畅，龙婴大仙也没办法啊。
“好，那你便叫夏撼。”
苹果醋【真叫这个名啊？笑哭，听着好像下饭。】
敖昱无视了最近越来越乐子统的苹果醋，对夏撼笑了笑，“不过，你师叔很喜欢你鳞片的颜色。”
小月亮点了点头。
夏撼立刻十分会做徒弟地翻身落进海里，化为粉红蛟龙：“师叔！上来！”
“我来啦！”
小月亮骑龙玩耍去了，周围噼里啪啦的劫雷还此起彼伏着，敖昱向红、绿、黑三龙拱了拱手，红绿二龙原本化了人身，此时也变成蛟龙，以蛟龙之身对着敖昱行礼，继而三龙不发一言便入了海中，分三个方向，破浪而去。
天极海尚有三条入海之河，如今三条河正在开启的过程中，还需要他们帮路上的修士一把，破土入海的同时，成为三条河流的水神。
夏撼跟着敖昱，就只剩下包括白玉在内的白、黄、蓝三龙。不过，以天极海的巨大，三条龙足够施展。
“还请三位镇守天极海。”
“尊者放心。”敖昱助他们得道，对修正道的妖怪来说，这个恩情是极可怕的。即使不算夏撼，其余六条龙从此就是平水道的护法水神了——即使敖昱不提，平水道的道团不提，但这也是确定的事情。
敖昱朝着天空斜瞟了一眼，最后剩下的普和元尊等化神修士，也走了。
“普和，咱们都站到最后了，就这么走了？”问的是普和的老友，磐山尊者，观眇宗最是老实憨厚的一个化神。刚刚普和元尊提议帮忙，蒙蔽山灵意识，也是他头一个响应的。
“唉……留下来做什么？祝贺两句，给点礼物？丢人吗？他知道咱们留到了刚刚，知道了这份回护之意，也就够了。”普和元尊脸上一红，既觉得这种行为确实丢人，太假，但又不得不做，因为她确定了夏临风会做人，会记得他们的。
不过这次的事情，整个观眇宗的化神，谁不丢人？人情上说，一群后辈搞出如此声势，做长辈的在上头站着，只给了点芝麻大的助力。但更糟糕的，是他们眼光的问题，这件事他们竟然只看到了险，直到最后尘埃落定，才恍然大悟，看到了这对于修士来说，泼天的利。
“哦。”磐石尊者是真老实，回去的路上，他看着下方的世界，突然道，“凡人……之前有如此繁忙吗？”
普和元尊一怔，下意识停了下来，看着下方。
磐石尊者指的正是向天极海注入水源的一条新河，小黑点般的凡人冲向河岸，几乎半身都淹没在了水里。
“水！有水了！”
“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一支船队忽然出现，其中一艘大船脱离船队，停靠在了岸边。赤脚短衫身背斗笠的男女从船上跳了下来，吓了这些凡人一跳。这些男女却并不主动接近他们，一部分扔出木傀，木傀自动组合成了码头，让大船停靠，更多的同样打扮的老幼走了下来。
另外那些朝外走的，则是在勘探？
还有些地方应该是早有准备，朝廷的军队已经开过来了，正在组织移民的百姓开挖水渠。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官员，又或者是当地的小宗门处，都有蓝衫斗笠的平水道道徒身影。或者说，沿岸各处，到处都可见平水道的道徒。这该是理所应当的，夏临风主持的开海，他的平水道吃下最大的好处，但是，这却又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平水道……何时有如此声势了？”普和元尊皱了皱眉，“咱们快走，回去观眇宗后，召集人手。”
“啊？”
“保夏临风。他风头太大了，保不齐就有人失了平常心。”
普和元尊匆匆忙忙回去了，只要能保住敖昱，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普和元尊已经错过一次雪中送炭的最好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一年多后，敖昱回到了夏家。十年前，他曾经与帮助他的散修们，立下了十年之约。十年之后，已经是化神的敖昱，履行了这个约定。
大家坐在夏家的庭院内，都不由得相视一笑——都是熟人了，十年前共同灭魔，最近几年，大家或多或少在听到了平水老祖治天极江后，前来帮忙。
然后，在天极海开海后，众人多多少少有所增益。
成了平水尊者的夏临风，也依然是温和地为大家讲道，从未到金丹开始，一直到化神，他一直未曾变过。
敖昱的视线扫过院子中的一角，那儿坐着的是上官靖海，他像是个苍老的普通中年散修，他正在很高兴地和旁边的人闲聊着，因为这次开海，他也得到了好处，虽依旧是金丹中期，未曾晋阶，但至少金丹的丹毒是彻底被清除干净了。
上官靖海在离开观眇宗后不久，就以散修的身份加入了一支平水道的道团，一直兢兢业业，脚踏实地。他不会继续原地踏步的。
敖昱和众人在天极海又停留了十年，其间众人一边稳定自己的修为，一边继续对整个庞大的水域进行修补。
还与其他修士打了几场，天极海这个大工程，其实到现在依旧没有彻底完成，因为南侧可就不是观眇宗的势力范围了。固然东胜洲以观眇宗为尊，但其他宗门也不是听到观眇宗就无差别退让的，尤其，现在这可是关系到许多宗门兴衰存亡的大事。
谁都看得出来，天极海的周边，要不了二十年必然大兴。
很可能会连续数十年，诞生一批天之骄子。毕竟，此地先有天道赐福，又有数百修士在此渡劫，灵气活泼翻涌，简直是一处小福地了。
但此刻这片区域，都在观眇宗势力的覆盖下，谁甘心？
更要命的是，未完成的天极海，水网只覆盖了观眇宗一侧，虽然对另一侧也有滋养之效，但显然不足，以至于大量百姓都朝着天极海沿岸靠近。整村搬迁已是寻常，甚至有全城倾巢而出的。各地大小世家越是弹压，情况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出了血腥事件，以至于宗门不得不出面。
这时候很多中小宗门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固然好苗子多出于世家，但数量最多，最普通的凡人，并非可以随意忽略的，他们的存在，对于宗门的发展，一样十分重要。
他们要求敖昱让出来一部分天极海的利益，虽然观眇宗在此的化神加上敖昱已经有四人，但作为新晋化神，缺少积淀。其他宗门的理解中，他是必然比不了老牌的化神的。
甚至施绝都被认为不可能出手，许扇扇是个医修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敖昱自己更善于阵法，战斗力就一个孟天钰。至于元婴期的，人数最多的天骄们和敖昱不久前还是敌人（其他宗门还是很谨慎的，把敖昱的背景查得很清楚的，才敢来索要），就算得了敖昱的好处，外人看来，他们也不该愿意为敖昱背上需要以命相搏的危险。
但是，那些观眇宗下，第二梯队的宗门还是不会出面的，他们是不会与观眇宗发生碰撞的。来找麻烦的，都是些家里有化神坐镇的中等宗门。
“好言好语”，敖昱自然是没答应的。
那就只能开打了。敖昱确实不善战斗，所以，他喝着茶，看着小月亮、施绝、孟天钰，和来犯的修士打得兴高采烈的。许扇扇一脸紧张又期待，等着有人掉下来她就上去治疗。自己人朝活里治，敌人朝死里治。
不是只有小月亮兴高采烈，确实是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施绝和孟天钰刚刚突破化神，但他们俩一个剑修，一个不羁道，都不需要长期闭关，战斗反而能让他们更加圆润通透。
“夏临风！我们是来与你比试的！你躲在后头算什么？！”
敖昱喝了一杯茶，开始掐手决。
天极海水域的四条蛟龙，原本热闹看得高兴，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阵惊悚的压力，不约而同潜入了水底，越来越丰富的各类水族，也在他们之后，全都潜入水底。但是，人修却没感觉到半点异样，直到……
一个又一个在天极海水域的“外人”，开始从天上朝下掉。
修为越高，掉得越快。
不过，无论修为高低，即将落地时，都能感觉到轻微的托力，让他们得以体面落地，不至于来个大头朝下的灰头土脸。
敖昱袖子一挥，所有修士，便都退出这片区域了。
“天极海，乃我观眇宗所开，平水道所护。”敖昱的声音，平稳悠扬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嘶！”有一位化神忽然抽了一口凉气，挥袖收起了自家的弟子，已经转身了，却终究还是又转回来，对与他同来的几位化神道，“诸位道友，可还记得，‘初创之人，必有奇功’？”
拱了拱手，这位化神消失在了原地。
其余几位化神顿时也是脸色一变：“唉……夏临风在世一日，吾等难入天极海了。”
此世界虽然没有功德道，但只是功德不可见，无法在凝聚后，直接被修士所用罢了。因大功德立地成圣的例子，也有不少，但都是在极遥远的远古了。娲皇、羲皇、炎黄二帝、仓颉、有巢氏、嫘祖、精卫等等。
他们都乃大功德之人，乃是开创之人。
但数万万年过去，追求强大的修士们，早以为这世上已经再无能让他们开创之物了。或者，他们只将目光停留在可使自身强大的功法、法宝与丹药的开创了。
最先离开的化神修士回宗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在他下方，又有一支百姓的车队，在荒芜中，艰难地朝着天极海前进。
修士挥了挥袖子，这些凡人自己没有注意，但他们前进的速度实际上已经快了十倍不止。
“这风……好舒服啊？”一位满脸皴裂的老人，突然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风里竟然没沙子啊。”
“天极海就要到了吧？”
“就到了，一定就要到了！”
化神修士沉默着，他数千年前，是此地的小家族弟子，从小见多了一片荒芜，他甚至一度以为只有术法才能带来水源，使植物繁茂。他们的家族也不是不顾凡人死活的，会帮助凡人降下雨水，滋润土地。
他离开家族时，家里人嘱咐他：“别回来，朝上走。”
为什么，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挖河，开海呢？
移山填海，明明是他这个化神修士，最不以为意的能力罢了。
十年后，观眇宗接手的修士终于到了。
绕着天极海周围，已经建立了数座繁盛大城。
“见过道友。在下十芳尊者，谢廉。”
这竟然还是个熟人，上次见时，他还只有一魄，如今已经重聚肉身了，只是一看就比同等修士弱小许多，不过他是个医修，只要不像过去那样到处乱跑，虽然晋升无望，但未来几千年还是性命无忧的。见到敖昱，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但是一转身，他朝孟天钰拱了拱手。
“孟道友，日后就要靠你了。”
“嗯？”孟天钰愣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他的事情。
“天极海，由你负责，我只是副手。”
“……”
敖昱拍了拍孟天钰的肩膀，小月亮、施绝、许扇扇、夏岚、宋锦棉，甚至曲理，也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天钰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主要是打不过）：“宗门有令，孟天钰自当遵从。”
孟天钰说完便笑了，他为正，十芳尊者为副，说明宗门对敖昱乃是善意的。十年的宗门斗争，终于有了个妥善的结果了——敖昱留在此地不走，众人先后都接到了来自自己师门的传讯令箭，多是询问具体情况的，有让他们回观眇宗的，有让他们和敖昱搞好关系的，也有让他们回去的。不傻的都明白，观眇宗形势微妙。
本来说平完了天极江便走的天骄们，却没有一个离开的。
第55章 （捉虫） 电子菜谱（作者……
055
私下里, 天骄们曾多次聚会，偷偷商量，若是宗门里出事, 该如何为大师兄拼命。
“大不了在外边开宗立派！”
“叫天极门？”“还不如叫平水宗！”
其实不过二十年前, 他们为了苏萧悟也曾经是这样的。现在谈着谈着, 顿时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但是……看看又和道侣光着脚踩水的大师兄，总觉得又不一样了。
——大师兄还悄咪咪给他道侣弄了一片紫色的贝壳沙滩, 看着那两人蹲在地上堆沙堡的身影, 总让人觉得，可能事情还没这么严重？
但情况一度就是有这么严重的。
敖昱的成功, 让更多的“楚霁衡”们恼羞成怒了。
有些天骄很伤心，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长辈，师父, 甚至亲人, 也是其中的一员。
明明他们很高兴天骄们能获得成就, 但就是无法允许敖昱这样一个火木灵根的“废柴”, 得到比天骄更巨大的成就。明明他得到的一切，虽然快速，却没有一样是投机取巧, 全部来自他自己的努力与积累。
总算，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并没有与十芳尊者有更多的交流, 敖昱十分干脆地带上人, 返回宗门了。这次，他和小月亮的云舟，只有他们俩。
微风中, 两人边品茶，边下棋。敖昱突然递给了小月亮一个石头球。
“？”小月亮一脸疑惑地伸手。
敖昱微笑，躲了一下：“先猜猜，它是什么？”
小月亮想了想，突然笑得露出了小白牙：“……月亮？！”
“对。”敖昱笑着把石头球放过去了。
小月亮腰带上的东西，还是过去的那几样。
紫色雷电球的雷球，变大了一倍的鳞球——东胜洲各地，凡是知道了平水道的国家都纷纷将国内的凶兵送来，或是诚心感谢，或是结个善缘。现在它不能说是鳞球了，倒像是个针球，仿佛密密麻麻的针尖组成。以及目前为止，还从来没用过的夏家玉牌。
“大师兄，能把这些，也放进新的月亮里去吗？”小月亮极其喜欢地握在手里摆弄了许久，却又拿出了个百宝袋，不好意思地推了出去。
“嗯？这是什么？”敖昱接过百宝袋，从里边掏出些碎石块，作势便要扔，“原来就是些碎石头啊，干什么要加进新月亮里去？新的这个，我用的可都是好材料。”
“大师兄，别别！”小月亮着急了，匆忙抓住敖昱抬起来的手，“这是过去那个月亮，我捡回来的碎片……我把它弄坏了，想拼回来的，但是没能拼成……”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小月亮当时用得好，怪只怪我给你的法宝太少了，以至于你在那个时候，只有它可用。小月亮把之前的月亮几乎都找回来了，我能够原样将它恢复了。以后小月亮就有两颗月亮，能换着玩了。”
敖昱不逗小月亮了，他一直都看着小月亮。
知道他在危急时，将心爱的月亮当做了指路的路标。知道他这段时间说是自己跑出去玩，其实都是跑到了仙人山，寻找月亮碎片。碎片上发亮的荧光菌早已被冻死，小月亮只能靠着石头的纹路与材质来辨认碎片。毕竟仙人山的石头，都是修士们化泥为石变出来的，更完整光滑，少见纹路。
说起来分别很大，但即便小月亮记得当时投掷的大概位置，月亮碎块也是被大山碾压过去的，早已散得七零八落。
“来，看看是不是和过去的一模一样。”
敖昱抬手间，在棋盘上出现了过去月亮的图样，就像是从中间掰开的核桃，小月亮能清楚地看见内里的构造。百宝囊的石头一块块飞了出去，在敖昱指尖变小，倒像是拼图一样，一点点添进“核桃”的虚影。
“大师兄，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个小水洼。”小月亮指着虚影，认真道。月亮是小月亮最喜爱的地方，他一日又一日，用光光的脚丫丈量出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好。”敖昱又将石头放在小月亮的手里，“你要亲自来吗？”
“要！”
【3D立体拼图……】
【苹果见过类似的玩具？小月亮很喜欢。】
【宿主，你未来还会做什么吗？】
【顺势而为。】敖昱道。
【宿主，我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苏萧悟完蛋了，宿主赢定了。苹果醋觉得，他还是需要为自己解释两句的【根据我们家主神的统计资料，走主角线的世界，在剧情结束后，发展情况要远远优于其他线的。对本世界来说，别看苏萧悟那样，又是走的魔族路线，其实……】
【魔族管理人，和修士管理人，差别不是太大。】
【对。前期的发展甚至会比现在还好。】苹果醋叹气【啊，宿主你应该已经推测到了，我又说废话了。】
天道要的，自然是比现在好的，比现在还差，天道也不会要。
换一个宿主，可能觉得这个结论不好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统治者要的是稳定。苏萧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但他作为统治者时，还是会给下面一些甜头的。
魔族虽以生灵的怨气为食，但被正道打趴下过一次，此时的魔族还是知道什么是教训的。而且初期魔族数量不多，需要的资源也远低于已经树大根深的修仙大宗门。在原著中，魔族掌权后，初期要求的资源供奉不增反减，额外也只要求凡人进贡罪大恶极者，这些人本来就恶念缠身，落入魔窟中遭受折磨，恶念比寻常人多上十倍百倍。
这种成为魔族“活食”的处罚方式，也比杀了他们更让人觉得爽快。
负担降低，对犯罪者的震慑加大。国家开始发展了起来。
当然这种情况只处于初期，随着魔族人口增多，虽然因为凡人人口同样增多，所以犯人比例也有所增长，但达到活食级别处罚的犯人还是少了。另外魔修门派也在发展，无论如何管控，魔门就是魔门，它发展大了，是人之灾。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很好猜测了。
魔族要求提高处罚标准，魔修要求上供更多有灵根的男女。某些人为媚上甚至抓捕无辜者充作犯人，上供魔门的童男童女就更不用说了。
面对这种压榨，人类的反抗是理所应当的。未来会再有气运之子出现，推翻魔族统治，建立新的秩序。
天道选择苏萧悟，看中的不是苏萧悟带来的世界，而是苏萧悟世界灭亡后的下一个世界，苏萧悟这种天道之子，只是天道久远布局下的第一块砖头罢了。
想到这里，苹果醋感觉自己的核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组“啊，一切都毁灭吧”的黑暗代码。
作为一个系统，他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啥叫“以万物为刍狗”，他过去太高看所谓的天道之子了，他也太把天道……当人看了。
天道就是资本家啊，还是最狠的那种，一切种族，所有活的死的，能让天道偏爱都不是无来由的。一旦让天道觉得没用了，那……也就真的没用了。
【宿主，你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呃，鱼，请尽量，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吧。】
【苹果，世界是否美好，我不在乎，但请你相信，我很在乎自己的功德。】
【……】过去苹果醋把“有大功德”认为是一种对好人的赞美，但跟着宿主久了，他都快不认识功德这俩字了，现在听到大黑鱼这么说，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不寒而栗【咳！苏萧悟应该已经离开了东胜洲，去往其他大陆发展了。】
苹果醋没说按照剧情（没说就是没剧透，是他自己推断的），这也是从他的角度，能对敖昱做出最大的帮助了。这也代表着，他认同了敖昱的话，在未来会努力和敖昱协同合作。
反正宿主是他选的，躺平平，摆烂烂是很好的选择。
【嗯。】敖昱答应着，给小月亮塞了一块奶茶糖。
小月亮嚼了两下：“和奶茶的味道一样，更甜一点。”
“你还是喜欢茶味更浓的。”敖昱理解。
“嗯嗯嗯！”小月亮点头。
“那么……咱们试试把奶茶冻成冰？”
“好！”
【……要不我还是教给你做冰激凌的多种方法吧。】这玩意儿他还是可以无偿提供的。
【冰激凌？】
法术有时候就是这么好用，小半刻后，敖昱和小月亮已经端着奶茶冰激凌开始大吃了。在他们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打发的淡奶油，刚制好的奶油奶酪。一侧的烤箱里，烤面包的香味正在飘散出来。
【苹果，你必定是最好的系统。】
苹果醋：第一次被夸了呢！因为提供了一个冰激凌的制作方法……还捎带着多种奶制品与西点制作方法。没能排上队当计算器，但总算排上队当电子菜谱了。嘤嘤嘤。宿主夸我了，我还是有用的，好开心。
【宿主！以后我还会再为宿主提供更多的帮助（菜谱）哒！】
【嗯嗯嗯！】
真的很好吃，敖昱和小月亮面对面吃着花生碎奶酪冰激凌，边上的木甲咣当咣当地搅拌着树莓奶昔。五黑把整个脑袋都扎进了原味冰激凌的桶里，狸奴更青睐苹果味道的，红龟是来者不拒，甚至果核和果皮它也一块儿清理了。
一路沉迷于新菜谱的创造，敖昱的云舟，回到了观眇宗。
山门旁的小集市没有了，山门口站着十几位化神，站岗的执事弟子们把自己绷成了一根杆子，比后头山门的立柱还直。普和元尊与磐石尊者在。施绝、夏岚与宋锦棉等人却也站在最后。
施绝不能跟敖昱一块儿回来，那是抢敖昱的风头。且提前回到宗门，他们一群人提前回来，也能找各自家里的长辈，为敖昱保驾。宗门的态度虽然放在这了，十年时间也足够很多人冷静，但治理天极海这近二十年的时间，让众人明白了，什么叫人性多变，以及什么叫意外时有发生。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是他需要提前安排好的……
“哈哈哈，恭喜夏道友晋升化神，圆满而归。”代表众多化神站出来说话的，却并非普和元尊，而是景贤尊者。这位尊者留着两撇细细的长须，面白圆润，细目长眉，头戴蓝荷托燕冠，里穿蓝色菱纹长衫，外罩金绿纱衣。
是一位十分花哨的尊者。
这位陌生的尊者，没有自己的峰头，因为他是住在观眇峰的大长老。观眇宗一共有三位大长老，其余两位早已彻底不问世事，他几乎等同于唯一的一位大长老。
敖昱拉着小月亮的手，两人瞬间出现在了观眇宗山门前的石阶上，两人一步一步走来，似缓实快，来到了景贤尊者前，双双行礼：“见过景贤师伯。”
这基本上等同于凡间见面叫“叔叔”。
景贤尊者热情笑着，应了这声师伯，抬手一把抓在了敖昱胳膊上：“别这么客气。”所有人便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时，正是在观眇峰的偏殿。景贤尊者拉着敖昱直接朝主位去，普和元尊一把拉住小月亮，小月亮一愣，却见敖昱感谢地朝普和元尊点头，这才跟过去了。
美食美酒，歌舞宴饮，虽然是偏殿，但这一应的招待，给足了敖昱的面子，也抬足了敖昱的身份。他从此彻底不同于寻常的化神。
“平水师侄，你若是无水可平了，要如何？”
“修灌溉水渠，修城市下水。”
“这个也完呢？”
“修桥、铺路。”
“改良粮食、蔬果。”
“教化天下。”
“……若这些都做完了呢？”
“开海。”
“开海？”景贤尊者一愣，下面竖着耳朵的化神也一脸奇怪，“你那个天极海，还不算开海？”
“建立更稳定长久的海上交通。”
顿时有人惊呼：“你莫不是要发起两洲之战？”
敖昱摇了摇头：“非战，贸易。西和洲多冰、火灵物。南炎洲多虫，多灵植。互通有无，互惠互利。”
已经看呆了的苹果醋突然醒过神来【奇、奇变偶不变！】
【？】
【天王盖地虎？】
【……】
景贤尊者：“贸易之后呢？”
敖昱道：“平他们的水。”还对着下面的小月亮笑了一下。
小月亮正在小口小口品着悟真茶，但自然敖昱才是最重要的，刚刚听他说南炎洲与西和洲，耳朵就支棱起来了，不过小月亮的表情十分能稳得住，看起来毫无变化。敖昱对他笑，他才立刻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吞霞虫和火灵鹿哦。
景贤尊者眉毛一挑：“多谢师侄。”
这场宴会便再没说过其余的，待弦月高挂，敖昱便告辞了。
小月亮和敖昱手拉着手回家，施绝从后头追了上去：“大师兄，我想归入平水峰。”他躬身行礼，“我想随大师兄修心。”
“好。”
“孟师兄也想将峰头归入平水峰，呃，他父亲海天老祖也要带着弟子过来。”
孟天钰人虽然没回来，却让施绝帮他带了个消息，这倒是有点意外了。
“那便都来吧。”
元婴期的敖昱固 然有开峰头的资格，却还没让人投奔的资格，旁人真来投奔，是给他惹麻烦。现在的敖昱够资格了，孟天钰和施绝投奔他，也十分合理，毕竟两人是跟着他一块儿修为飞涨的。
海天老祖与贵清真人一共育有三子，两人的前两个孩子竟都是没灵根的凡人，即便海天老祖是医修，也最多将他们留到了一百五十岁，黑发人送走白发人——修仙界总有这样的夫妻，明明两人恩爱，可要么是生不出来孩子，要么无论如何调养身体，生的孩子就是没灵根。
孟天钰出生时，贵清真人金丹崩溃，孟天钰不满十岁时，她便身死道消。
海天老祖就一直宝贝着孟天钰，但随着孟天钰的长大，父子两人却闹了不少矛盾。孟天钰更乐意在平水峰待着，不过，最近矛盾倒是渐渐解开了，毕竟，他在外头见着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了。
所以，这应该是孟天钰邀请他父亲过来的。
海天老祖是个身穿锦袍的高大中年人，看着更像是人间的富贵员外。
“见过尊者。”海天老祖双手捧着一座小峰头，递到敖昱面前，坦然道，“我把峰头也带来了，您愿意把它安在哪儿都行。”
看他这言谈，和孟天钰果然是父子。
施绝也适时奉上自己的峰头，敖昱一看——这可真不小。这是知道平水峰缺地方。
敖昱拱了拱手，不多客气，分别将两座峰头并入了平水峰。
随着轰隆两声巨响，平水峰变得稍稍有些层峦叠嶂的意思了。
“两位可自行修整峰头。”
海天老祖的峰头不大，被敖昱安置在了侧后方，距离炼丹炼器区有点远，但距离药田很近，另外敖昱在远平水峰的中间，开了一条新的山路，山路下头，正是平水峰的医庐，稍稍修整便可。
“大师兄，我不善于法阵，若要修整峰头，也只会拿剑去削，所以……”他拿出了一张图纸来。
“为剑修讲道。”
“是！”施绝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反正他们剑修都很喜欢讲道，“小师叔，你能与我一起讲道吗？”
“乐意之至。”小月亮也对着施绝拱手还礼，敖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文雅矜贵，仪态万方。小月亮的内心里，应该很高兴能和施绝一起讲道（互砍）。
【辐岛有辐报？】苹果醋念叨半天了，敖昱没有一丝波动。
敖昱抬手摸了摸耳垂，终于还是出声了【苹弟，你认为我该是从哪儿来的？】
苹果醋一直念个不停，还是很吵闹的。
【……没、没事。呵呵呵。我刚才就是卡了，对，我卡了。】
他绝对是卡了，大黑鱼应该确实不是现代来的。即使他这个步骤，绝对是世界发展的三板斧。
不过那更可怕了，嘤，这到底是什么脑子？这就是时间积累的智慧吗？
大黑鱼说过，他有万里许愿池，掌四海八荒万千小世界无数江河湖海。这基本等同于他是一界之主了。后悔，当时竟然都没仔细看一看那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当时多看一眼，说不定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嘤……
嗯？等等，哭什么呢？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大黑鱼今天这个架势他还是看得明白的。大佬们也算是听敖昱讲道了——如何得天道青眼的道。
大佬们都不傻，天极海的事情都能看出来，这近乎鸡犬升天的盛景，可不是因为多了个大到能成为内海的湖，而是因为给凡人添了生机，给人道增了气运。
原本修士渡劫之前，是会到凡间游历一番，做做好事的，但谁的好事能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敖昱给他们做了榜样，可修士和凡人实在是脱节太久了。闭关就按百年计的修士们，即使跟他们说凡间闹了大.饥.荒，易子而食，他们很多人可能都会问“何不食辟谷丹？”
他们这倒不是不通人情，而是修士的辟谷丹熬水，确实就是现在凡间□□的最佳援助方式——几颗辟谷丹就能救下来的人，在这儿和我念叨做什么？这是本地朝廷和宗门管理出了问题。
修士是不会多管闲事的。本宗门的管自己宗门的，本家族的管自己家族。无家无业的散修，更得谨言慎行，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人家一巴掌糊死了。修士无论男女，踏上修行的这条路，就要开始为自己的修为添砖加瓦，也有极少数，像是海天老祖和贵清真人这样，结道之后，为自己的子嗣后代烦忧的。
没有足够的好处，谁会去多管凡人的闲事？
直到这些人现在从敖昱这里得了“道”，就会开始去做。
大黑鱼，终于扑腾得整个修仙世界，都开始做好人好事了？！笑哭.jpg
宿主啊，你要加油！你要继续扑腾啊！
然而，并没有。
敖昱回了家，和小月亮就彻底撒欢了，每天吃吃吃、玩玩玩，他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半都在不务正业——他把抹茶大福都研究出来了，对，就是现在小月亮抱着啃的这个，比小月亮的脸都大的东西。
在敖昱和小月亮躺平的时候，外界却还在急速变化中，应该说是他这条大黑鱼的涟漪，已经荡漾开了。
平水道跨过天极海，安全地将势力扩张到了南岸。是敖昱的“平水道”，不是观眇宗的势力。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平水道对自己是没有威胁的。
他们虽然与不同国家，不同宗门都有接触，但是，平水道从不参与双方势力的争斗，他们眼睛看着的就是平水。
平水尊者夏临风虽然霸占着天极海，但随着他回归观眇宗，依然被普遍认知为是一个对观眇宗忠诚，但本质上无欲无求的人。
虽他百岁化神，但他连修行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金丹至今，最长的闭关时间还是在推算天极海，他就没有为了修行闭关过，一心只顾平水。哦，还有教学，他有教无类，已经成就了化神，却依旧每五日为修士们讲道说法。
苹果醋摸了摸他在虚空中幻想出来的鸡皮疙瘩：所以说，想象与现实，往往有着巨大的差距。
敖昱确实依旧讲道说法，但那是他的化身，一个木傀儡。他也没伪装，就是一个木头人站在那。这反而得到了更多人的好感，都认为夏临风刚刚化神，就该闭关，却还惦记着他们，匆忙炼制出只有讲道之用的化身，简直让人感动到想落泪。
真有人落泪了，真情实感的。
从大师兄、大师伯，夏尊者彻底进化为了“大师父”。
虽然每次听见人这么叫，都让苹果醋想笑。脑海中浮现的，是至少有两个敖昱那么宽，站在灶台边忙碌的“大师傅”。
二十年后，敖昱回到天极海故地重游，于仙人峰的峰顶讲道。施绝与小月亮在他旁边指点（殴打）剑修；夏岚、许扇扇与海天老祖在更下面与医修研究医药外加现场治病；白芷、茜娘在医修旁边讲解木甲……
繁华热闹的仙人峰，让苹果醋恍惚间看到了曾经刚刚崛起的平水峰。
金鳞化龙需风云，黑鱼已吞天下势。
此次仙人峰讲道后，平水道得到了敖昱的正式允许，开始传法了。但不传符篆与武功，传的是木甲制作之术——敖昱说的铺路、植物改良，以及教化天下，他都没有去碰。
木甲制作的初级，和凡间的木工很像，拿破破烂烂的木头块，就能做出拉着走嘎嘎叫的小鸭子，脑袋旋转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挥动翅膀飞得木愣愣的大蝴蝶，甚至，能够自己行走的木牛流马。
中后期的木甲虽然需要真元的辅助，但就像当初敖昱制作的小麻雀，核心是能拆开，并弱化的。强大到能和小月亮拼剑的木傀，也不是凡人需要的。
只要不扰乱教学，无论孩子大人，平水道便都收下，甚至不要他们缴纳束脩，愿意听就来，不愿意听就走。
二十年后，最早开始木甲讲学的畅国，农田中模样有些怪异的木傀拉着犁耙，健步如飞。驼兽拉着的马车，与咯噔咯噔的木傀马车，在街道上并行。有壮汉站在路边，嚷嚷着“木傀上劲儿！五十转三文钱！”商人们建立起了以木傀加工物件的各种工厂。
——此时，道路建设、职务改造，以及基本的启蒙教化，已经有其他修士出手了。就是这些领域的竞争，有些激烈。也有人想跟着敖昱一块儿推广木甲，但是，他们哪里有平水道的人手，以及百姓的信任？
苹果醋又开始碎碎念了【宿主，你真的不是穿的吗？】谁能想到呢？反正敖昱“允许”教导木甲术的时候，苹果醋是没想到的。
第56章 （捉虫） 继任掌门
056
生产力在近乎不流血的情况下, 以丧心病狂的速度攀升。因为粮食足够，土地够大，所以虽然土地所需人口减少, 但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各国统治者一直被各地教门管制, 还算贤良, 脱离土地后的农民，也没有受到严苛的剥削。
更多的女性，在这种情况下开始被释放出来。过去将女子送进仙门的, 即便是想去侍奉平水老仙人的, 也只局限于信奉且感激平水道的人家。这一回，释放的范围就更广了。
她们很适合在流水线上, 做拼装小型木傀与精密木傀核心的工作。虽然做大力装卸的木傀很便宜，但能做精细活的木傀却十分昂贵。
这种工作实际来说，男女的竞争力是持平的。但在初期时，雇佣女性更便宜, 少女则就更便宜了——初期还没有不得雇用童工的说法。商人购买大量少女, 安排进自己的工厂里干活, 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各地宗门与国家出面, 禁止非自由民的奴仆入厂为工。真说起来，这是很霸道的规定，毕竟这是人家真金白银买的, 凭什么不能当工人？只能说是独裁在特定环境下的好处吧？反正宗门和朝廷说了，那就是真理,
黑工厂事件解决后, 被卖的女孩子没有“送还”家人，有的送入养幼院，有的交给了平水道。以至于数年之后, 很多村子埋怨找不到女人，娶不到老婆。那就不是其他人为他们担心的事情了。
除了进入工厂，在更高端的方面，比如木傀的设计，女性也不会比男性差，而且，女性的要价还是比男性便宜。
虽然男木甲师常说“价廉却货不优，兼以魅惑手段”“商人逐利，视短，只以贵贱论”。但先靠着价格，后凭借质量，女木甲师就是渐渐站住了脚。
当她们的地位被确立后，在朝廷上出现女性官员，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这一切还只是在少数国家萌芽发展，但未来如何，已经可以预见。
苹果醋【……】真的是头一次发展如此神奇的技术革命。
【咳！宿主，你和苏萧悟的气运对比，已经从五一变成九一了。】苹果醋甚至能感觉到天道的快乐，整个东胜洲都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
敖昱想说他也能看见，但他懒得说了，还是给小月亮炼器重要。
“铛！”小月亮在敲敖昱刚挂上去的那口编钟，“铛铛！”
显然他很喜欢这音色。
苹果醋叹气，虽然苏萧悟私德不好，但苏萧悟干错了啥？人家一直勤勤恳恳走剧情，算是劳模主角了。
苹果醋竟有些怜爱，但又想笑。假如苏萧悟身上也有系统，系统觉得这哥们一定在发狂——走剧情了吗？走了。有剧情偏差吗？没大偏差。结果呢？结果主角嘎了。
哈哈哈哈！苹果醋敲着赛博木鱼，笑得在自己的空间里打滚。明明苏萧悟人家还没嘎，还在魔族那边走剧情呢。
又过了五十年，敖昱叫来了已经顺利晋升元婴的谷三七。
晋升元婴便可重铸肉身，谷三七依旧是一副白皙俊秀的模样，但比起当年更多了几分温和。
“可想去南炎洲？”敖昱问。
谷三七在东胜洲的蛊道认知上，已经是最顶尖了。
蛊道的晋升是人、蛊并行，蛊道修士培养出更多，更强的蛊虫，才获得晋升。
“师父，我……想在东胜洲推行蛊道。”谷三七突然跪下。
“如木甲那样？”敖昱挥挥手，谷三七站了起来。
“是。”
“你要知道，虽然木甲的制作也伴随着危险。这些年来，同样有木甲师利用各种木傀作恶。但木甲带来的伤害，比蛊虫要低得多。畅国将蛊虫的传承局限在行伍世家，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心思狭窄之人谈论到敖昱后，唯一骂敖昱的地方了。他们说他传播木甲的知识，使庶民不得安稳平静，让他们也多了恶斗之心。不过，这种话他们甚至不敢说得太大声，私下里议论都已经成了笑料。
“师父，我知道。所以，我和师弟师妹们，研究出了几种新型的蛊虫。”
谷三七取出珍兽袋，放出了蛊虫。
苹果醋【卧槽！】
一直安静磕松子的小月亮也瞪大了眼睛。
即使是他们俩的认知里，被人炼出的蛊虫也该是细小的，但这个蛊虫它太大了，不说是虫子，会以为它是一张精雕细刻的矮榻。
在谷三七的命令下，“矮榻”的下半截裂开，探出一个属于虫子的脑袋，方才露出几分属于蛊虫的扭曲与可怖。
“师父，此虫可以探知到人的内脏。”
矮榻的两侧升起透明的翼翅，翼翅之间有光线反射，更显瑰丽。不多久，虫子的大嘴里吐出了一张材质奇怪的圆形黑色纸张。
苹果醋：蛊、蛊虫版本X光机？
“能让你小师叔上去躺一下吗？”
“自然可以。这几只蛊虫，就是特来送给师父和师叔的。”
小月亮躺上去了，不过依然是黑纸。
谷三七道：“师叔修为太高……”
小月亮眼珠一转，跑走了。
谷三七介绍其他蛊虫的时候，小月亮一手抱着狸奴，一手拎着红乌龟过来了。五黑最憨厚，吐着舌头自己跟在后头。小月亮顺利得到了狸奴、乌龟和五黑的彩色内部图像。
小月亮看了看有点歪斜的图像，问：“还可以调整位置的？”
“对，可以区分骨骼、内脏，以及具体部位的。不过不能太频繁，毕竟这是蛊虫的天赋神通，短时间内连续使用，蛊虫是受不了的。”
“能弄出来留下外部存影的吗？”小月亮更感兴趣了？敖昱常常给他做留影石，专门放留影石的百宝袋都存了五个了。
“外部？”
“脸、身体，呃，穿着衣服的。”小月亮甩了甩黑纸，“像是画，又像是不能动的留影石。不用这么大，小小一个就可以了。”
“这也是好东西啊！多谢师叔提醒！”谷三七思索片刻，突然大喜，“若能用这种方式将实物留影，可是比绘画更易于传播！”
苹果醋：躺、躺平……我这次真的躺平了。呵呵呵，躺平多快乐啊。
小月亮有了新宠，一只“照相虫”，它有香瓜大，有着亮紫色的外壳，身体椭圆光滑，长得像是只有一个半点的巨大异色金龟子。那唯一的斑点就是“镜头”。它取景需要半刻钟，吐出照片也要半刻钟，但小月亮每天乐此不疲。
他最喜欢的拍摄对象，当然是大师兄。明明他拍的照片，几乎都是一样的。毕竟敖昱就是穿着那身弟子服坐在桌子后头，一直坐在桌子后头，只是手里拿的东西会变化，喝茶、下棋、看书，做傀儡，做乐器、做玩具。
“你连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不拍下来，每张还不都是一个样的？”
“就是要这样，大师兄，你永远都不变。”小月亮却笑得心满意足。
“小傻瓜……”
谷三七没去南炎洲，去的是他的师弟谷半夏，他却也不是为了去那边寻找更强的蛊虫：“我愿前往南炎洲平水！”
“去吧。有什么要的，跟家里长辈说。”
“嗯！”
孟天钰和夏岚听说后，决定跟着谷半夏去。
平水峰，甚至观眇宗的许多人都听说了，也有许多人想跟着去。
然后是茜娘找来了：“我想去西和洲传道。”
“去吧。”
南炎洲是个炎热之地，面积只比东胜洲稍小。西和洲虽然也被称为一洲，但面积只有东胜洲的四分之一。
它距离毁灭的北霉洲更近，即使到了今天，依然有许多民族保持着近似于当年魔族的习俗。西和洲，则几乎就是一个小号的东胜洲。
这次施绝来了，他与茜娘同去。因为西和洲虽然和东胜洲极端类似，却不知为何，剑宗不兴，反而大兴刀宗，施绝早已经想去见识见识。
“去和南炎洲的队伍抢人手去吧。”敖昱笑着挥手。
“若她……帮我上一炷香。”
“好。”
他们抢夺的，既不是平水峰的人手，也不是观眇宗的人手，而是凡间道团的人手。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整个修仙世界，终于从夏临风这位平水尊者的身上，见识到了凡人的力量。
这种认知开始于夏临风在天极海晋升化神，随着近些年东胜洲的改变，让修士们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些年来，每年进入宗门的道团子弟自成一系。他们十分团结，偶有小争端，也会立刻有弟子站出来调停。弟子们脚踏实地修行进学，前辈拉着后辈，后辈推着前辈。
从一开始，敖昱就不禁止他们加入其他修士的门下。听说有些道团的首领，会强令参选弟子等平水峰来选徒后，敖昱甚至特意四下传音。
“我建平水道，平水道却非我。尔等启蒙于平水道，学成之后，反哺平水道是理所应当。但在谁的门下进学，并非报答。做我的弟子，首先便该是你情我愿。不要让好事变恶事，空有个师徒名分却生怨气。”
自此之后，别说是加入观眇宗其他峰头的弟子，即使是加入其他宗门的平水弟子，也全部奉敖昱为“大祖师”，只是不明说罢了。他们在外头碰到了，道团子弟能快速获得彼此的信任，结成同盟。
有些师父收进来了发现后，便厌弃这种弟子了，觉得他们对师门不敬。可把这些弟子边缘化也没用，他们能从其他道团弟子那儿获得资源，还能接道团任务，自己挣资源，还经常能得到观眇宗平水峰那边送过来的资源和功法玉牌。
他们修行的速度并不惊人，但是稳，心志坚定目标明确，而且，数量太大了。此时，道团子弟已经出现了大量金丹，少数晋升了元婴。大世家的天之骄子虽然依旧处于优势地位，但是，世家彼此之间可是有矛盾的，更不用说还有部分天骄对平水道心有好感，反成了那边的友人。
“大势，已定。”
不知多少东胜洲的修士仰天长叹，天极海开海的时候，他们跟着一块儿动手整治自家水脉，还有点机会，但那时候众多宗门都惦记着像天极海那样，来个大的，吸引天道气运。结果气运没引来，倒是祸害死了不少百姓，反而是给后来进入的平水道打响了名声——这些人也是又憨又傻，但凡稍微打听打听？也能知道天极海北岸，早就有东施效颦的了。
也有想让平水道白干活后，直接赶走，他们占人名声的蠢货。
不是你建的，就不是你建的。当天道和百姓是傻子吗？况且平水道被赶走一次，就不再回来了。这些急功近利之人，本身也懒得维护。百姓看清了这群人的真面目，能跑的就都跑了。
商人也都知道了跟着平水道跑，一听这些人的行为，也宁愿绕道。
这种宗门治下的国家是先倒霉的，当国家衰退，宗门很快就发现，自己也开始衰退了。
修士出于凡人，兴于凡人，衰也因凡人。
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作为正道，他们总不能把平水道杀光吧？那就只能走上观眇宗里传出来的新道。修桥铺路道、种粮种菜道，和启蒙进学道上，蹒跚前进。
接着便是此时的局势了——木甲与蛊虫之术，大兴。
而茜娘特意提及的“她”，正是孙皓襟，是夏临风与夏茜娘的母亲。这些年过来，孙皓襟勉强到了筑基大圆满，其实吃些丹药，她可以登上金丹的。虽然未来也止步于金丹，可寿数却是大幅提升了。
但是，孙皓襟自己不乐意。
“我很幸福，很美满。我无心做修士，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不是赌气，或依旧心灰意冷，孙皓襟虽在平水峰做仆役至今，但她很快乐。且她也自学了木甲，算是“玩偶木傀”的大师之一。
她对男人也没有了曾经的恐惧，还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只是还没遇到过真心让她想再次走进婚姻的人。
她希望步入死亡，是在认真思考后的结果。
“对不起，我虽然是无奈，但终究是没能做好你们的母亲。若有来世，若来世我要了孩子，我会好好爱他或她。不要土葬，把我烧了之后，找棵梨花树埋了吧。”
孙皓襟在睡梦中离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敖昱如她所愿，为她找了一片满是梨花的山坡，将她的骨灰撒在了那里。
又过十年，玄罡元尊来见敖昱。
敖昱……没见。
小月亮招待的玄罡元尊，他为玄罡元尊放上茶水和点心：“师祖，请喝茶。”
“实不相瞒，此次我是厚颜前来求临风帮助的。”
小月亮喝了一口茶，客虽然是恶客，但茶是好茶，不能辜负。
“嗯，师祖请说，我会转告给大师兄的。”小月亮笑意温柔。
“……”从敖昱单独立了平水峰，玄罡峰就是观眇宗所有人的笑料了，如今更是瘟疫一般。玄罡峰的情况，更不是什么秘闻，拢花老祖和惊龙剑祖都生了心魔，道心不稳，修为不升反降，“实不相瞒，我阳寿将尽，家里两个孩子，还请……平水尊者稍微看顾一二。”
玄罡元尊要死了。她当年欠下楚霁衡父亲的人情，因对方让出了一株本可以延寿的灵草，给玄罡元尊疗伤。但即便如此，玄罡元尊依旧伤情沉重。
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百宝袋：“这些东西，那两个糊涂蛋是守不住的。多谢平水尊者回护之情。”将百宝袋放在桌上，玄罡元尊饮了一口茶，道，“好茶。”便起身与小月亮告辞了。
“师祖，一路走好。”
走到门口的玄罡元尊回头对小月亮笑了笑，消失不见了。
玄罡元尊一走，敖昱便出来了，将玄罡元尊的茶杯倒扣。又取了一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至于百宝袋，直接扔在小月亮怀里了：“看看想怎么玩儿，告诉我。”
小月亮收下百宝袋却并不开心，他桌下两只脚安静地从足衣里褪出来，踩在鞋子上：“大师兄，你要去管他们吗？他们欺负你。”
还在玄罡峰的时候，小月亮还懵懂得很，但是他记忆很好。过去的事情偶尔会拿到现在来想，当时不懂的，现在就看得明白了。
“没办法。”敖昱摇了摇头，“修正道要讲究因果。”
小月亮被敖昱点了一下鼻子，他皱了皱眉：“还没还完吗？”
“玄罡元尊太会做事，我与她牵连就断不掉。可惜，她重伤在身，无法顾及峰头，否则我也不需要这么累。”
【打扰一下？宿主你很累？】
【每天的事，还是太多了。】
【……】他看了几十年了，每天都是敖昱在陪小月亮玩耍，给小月亮做乐器、做衣服，和小月亮一块儿做美食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闲的宿主。
“大师兄，你是太累了，你负担的事情太多了。”
【噗！】苹果醋吐出一口赛博老血，他不想说话，继续沉底去做自己躺平平的咸鱼。
敖昱摸摸他的头：“小月亮对大师兄笑一笑，大师兄就不累了。不是苦笑啊。小月亮什么时候学会苦笑了？大师兄心疼了。别担心，玄罡元尊不会让那二位归入平水峰的，他们俩也不愿意，待她过世，我上门祭奠，算是表明了态度。也就是保护了玄罡峰了。”
“那确实不算太累。”小月亮这回露出的就是真心的笑容了。
玄罡元尊在两个月后升天，敖昱如他所言前往祭奠。虽然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奠仪也极为厚重，不过整个过程，他甚至与两位师伯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个态度很明显了，不会有人去招惹玄罡峰的，但是……也没人会把玄罡峰当成平水尊者的正经师门的。
三百年后，夏临风继任观眇宗掌门。
继任前的两年，敖昱才见到了观眇宗的前任掌门。他名慧檀尊者，是一位枯瘦的小老头，见到敖昱之后，他只说了八个字：“好。观眇宗，交给你了。”
敖昱坐上宗主之位时，火灵鹿与吞霞虫，小月亮已经养了很多了，他的漂亮衣服也有了很多了。
“小月亮，悟真茶的茶树，是我们的了！”
“一起去看！”
苹果醋本来想对敖昱说，他主线任务快到顶了（按理说该没上限的主线任务，到顶了！）。但此刻苹果醋乖乖闭上了嘴巴。对敖昱来说，和小月亮去看茶树，任务进度什么的，让他有兴趣多了。
“这么小？”小月亮看着还没到腰的茶树有点懵逼，他以为这种上万年的茶树，怎么说也得是一棵参天巨木了。
“所以百年才二两啊。”敖昱淡定地点头，“没事儿，咱们研究研究。也可以找其他同门一块儿来研究，毕竟，他们有不少人在改良植物上，很有造诣。”
世界的发展近乎是碾着苏萧悟的脚后跟去的，敖昱没特意找这些时机，但是，此时气运已归人道，也即归了敖昱。
夏临风成为观眇宗掌门两百年后，蓝氤大泽传来消息——鱼新妇溃散。
这个敖昱刚来时，便为敖昱送上大礼的魔怪，因为失去了存在的凭依，彻底溃散，但它留下了一点点东西，毕竟是存在了千万年的魔怪，已经修出了属于它自己的真灵。它在溃散时，说出了生命中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人话：“将吾之真灵，交予夏临风。”
很丑的真灵，就像是泥巴里刚刚钻出来的鲶鱼，但这种魔怪的真灵，它可是……
“啪叽！”高坐在掌门之位上，面对着宗门众多长老的敖昱，直接一巴掌将鱼新妇的真灵捏碎了。
【宿、宿主？】
【终究是鱼新妇，乱水之魔，我与它因果已定，自该了结因果，何必画蛇添足。】而且，小月亮没兴趣。敖昱带着小月亮回后殿了。
【……】其实是锦上添花吧？培养起来还是很给力的，但敖昱需要吗？
最近被美好的发展形势熏得有点醉的苹果醋，只觉得冷水临头。鱼新妇确实不是好东西，被毁灭也没什么伤心难过的。但他家大黑鱼，也不是纯粹的好鱼啊。
第57章 （捉虫） 第一个世界结束……
057
夏临风继掌门七百年后, 苏萧悟决定带领魔族重归光明。
苹果醋：这……真太惨了。以为自己厉兵秣马雄霸天下，结果敌人有高达。各方面的高达。
苹果醋的各方面，指的是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不止东胜洲, 是三洲的）。
凡人的木甲技术, 已经发展成了铁甲技术。而且高达还需要人在内部操作, 但这玩意儿，它是无人遥控的啊。
苹果醋笑哭，原始人自以为发现了膏腴之地, 举着长矛一阵冲刺, 冲进了科幻城市。
至于精神，苏萧悟要是再早个几百年, 他都不会这么倒霉。可是现在？这已经不是文盲率为零的问题了，这是已经近乎实现乌托邦了。粮食生产傀儡化，重体力、危险、重复的工作傀儡化。街道上有专门的快递/外卖傀儡线路，人们温饱不愁, 他们工作, 是为了自己与他人更好的生活。
然而还是帝制……
各国皇族快卷死了。他们十八岁后, 假如没有特殊贡献, 就将失去皇族的一切特权。
比皇族更卷的，是洛水城夏家。老百姓简直是用显微镜看着这群人，真的老惨了。
就连洛水城本地人都怜惜夏家人了, 以至于他们教训自家孩子时，是这么说的——“你再不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就把你嫁夏家去！”
夏家不外嫁。男女都是娶。
夏家太卷了, 实在是太卷了。木甲、植物、水利、政治、美食, 甚至演艺圈里，夏家的名字都是一拉一大片。他们六岁时上的是平水启蒙小学，人家六岁, 上的是平水书院少年班。
不平等？差别待遇？
呵呵。早一千年就办了书院了，那时候全城只有夏家书院一个大书院，完全是开放教育的，只要一定年龄的，且遵守教学秩序， 都能去听，但寻常孩子坚持下来的极少。所以这才有了其他的书院。
凡是被家长塞到夏家听学过的，都对再次进入夏家充满了恐惧。
他们虽然跟不上夏家的进度，但现在学历最差的也到了书院初级班，毕业之后根据自己的所学报考了各种不同的证书。总不能真的吃低保吧？虽然是饿不死，但也只是饿不死，买通讯虫都只能买几年前的老虫，买回来直接给虫养老啊？
至于嫁、娶的情况，其实也只存在于古老绵延的大家族中了，凡人世界的家族早已经被打散，宗族势力一落千丈，老人年纪到了颐养天年就够了，年轻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男女双方共同组建家庭，快乐的单身男女也从来不少。
人均寿命极长，通过药物、蛊虫与医修的术法，普通女性也可以斩红龙——暂停月经。没有每月出血这种拖累的同时，却保持着身体的活力，真正做到自主选择是否生育。
但人口压力却不大，因为生育率很稳定，女性在没有生活压力的情况下，无论已婚或单身，都是很乐意生育的。尤其，现在的调养药物，用医保购买十分便宜。
曾经的魔踪，早已在这种世界中，被彻底碾压得杳无踪迹，魔族失去了在大陆上的耳目。
思想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苏萧悟，带着魔族和追随他的魔修一头扎了进来……
甚至大宗门和大世家都没出手，发现魔踪后，动手的是当地各国的军队——各国还是偶尔有些摩擦冲突的，不过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对别国下死手了。这下好了，能下死手的对象来了。
没生命的傀儡，可不怕魔气的侵蚀。它们虽然单独来讲很弱，可铺天盖地时，就很可怕了。尤其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由当地宗门协助制作的高等傀儡，这玩意儿对付魔修就更专业对口了。
明着来先头部队失败了，苏萧悟也感觉到情况不对了，便换成了暗着来引诱。
被引诱者甲，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哥们，你玩游戏玩多了吧？还什么天魔现世？只要我献上祭品，就赐予我力量？年轻人，你这青春正好的时候，最好还是学点什么，不要沉迷于虚幻的世界。”
被引诱者乙，看着有点丧的瘦削青年：“你什么都能给我？那先给我个玄武四通讯虫呗。什么？给不了？废物！NN的，魔族，打钱？我还观眇宗宗主夏临风，打钱呢？”
被引诱者丙，戴着眼镜的女青年：“对对对！您说得都对！是吗？太好了！我一定愿意！您稍等啊，在这站着。喂？衙门吗？我这遇到了一个意识恍惚胡言乱语的，我怀疑他吃菌子吃多了。”
当然，还是有成功的。可成功者太少了，也太无能废物了，说是阴沟里的老鼠都是赞美他们的，一群虫豸罢了。
发现异常后，出手的是近海的各个宗门。
虽然显得他们动手有点慢，但是，在上一次魔族大规模上岸后，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们确实没有闲着，魔族出现的那片海域被他们来来回回扫了个清楚明白。
而且，魔族的引诱……太小儿科了。
衙门里蹲着的诈骗犯都得用鼻孔看这些魔族和魔修：“从哪个墓里爬出来的土鳖？”
魔族和魔修：“……”
虽然他们愤怒异常，却又实在是没辙。毕竟，他们刚过来的时候，可是连通讯虫都不知道的懵逼人。现在回想过去，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谁让他们一直跟随魔尊（苏萧悟）修行呢？
魔尊打开了曾经的北霉洲遗迹，里边充斥着北霉洲崩溃之时，魔族的怨愤与憎恨。那种地方，对魔族和魔修来说，都是修炼的宝地。魔尊对他们开放了这些地方，所有魔族与魔修皆可前往。
北霉洲本来就被隔绝在其他三洲之外，他们开始修炼时，许多留在三洲的间谍也被叫了回来。后来三洲改革，留下的间谍也不知不觉没了消息。但魔尊是自信的，崇拜魔尊的众魔也是自信的。
自从北霉洲破碎，魔消道长，三洲千万年来都是一个模样，最多是某某宗变成了某某宗，但新瓶装旧酒，根子里依旧是“修仙宗门”。
“没什么变化的。”“没必要多费人力！”
当时众魔的笃定还言犹在耳，现在蹲在牢里的家伙们，虽然没被用刑，却已经觉得脸上胀痛。
正因为这些魔的诱惑行为近似于搞笑，谈吐举止又过于复古，所以一开始很多魔都被认为是在山沟里闭关，刚出来的修士，所以被抓起来后，教育一通现代社会的常识就给放了。后因屡教不改，才受到了更严厉的拘留惩罚。
后来还是一块儿坐牢的“狱友”，从这些魔身上套出来的真相——也算是重大立功表现了。
一旦确定是真的是魔族入侵，整个修仙界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全民就近升级通讯虫，增加魔气报警系统，魔踪警报、魔修通缉令，实时更新。因不需要老百姓抓，提供情报就能提升公民待遇。
魔族们知道了，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到处都能看见，举着个通讯虫，骑着木傀溜达的凡人与修士。
每发现一个魔族或魔修，就是修士们和战斗傀儡操控员比赛速度的时候了！手快有，手慢没！
“不许直播！”总也少不了不怕死的凡人，明明知道会受到处罚，还举着通讯虫直播。衙役们只能把这些家伙朝外拖。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像有些……怪怪的？但各大宗门对此事还是很重视的，毕竟，历史上的每一次魔灾，都是凶名赫赫的。
宗门领袖们自然得开会商量一下应对的策略，开会的地点自然得是观眇宗，观眇宗宗主夏临风自然得是众人行动的方向。
“在下生来木讷，不善谋略。”面对镜头，观眇宗宗主夏临风是这么说的，“如抵抗魔灾的这般大事，我这外行人便不多嘴了。我们观眇宗出人出力，不说二话。只是，那魔尊听闻乃是我的师弟。若有谁见到了他，还请通个气，让我代师门清理门户。”
“是！”
普通凡人看直播：“没劲。”“夏临风怎么这么软弱啊？”“有点幻想破灭。”
普通修士看直播：“夏宗主真是一如往常的平易近人。”“夏宗主无论干什么事都是只惦记着自己出人出力，从不想揽什么功劳。”
当时在场的大佬们：冷汗涔涔，不发一言。会议结束就立马滚蛋去忙了。
“掌门师兄，这位平水尊者，还真是温和。”
“你是想说软弱无能吧？”
“呃，掌门师兄……呵呵。”
“他扬名于世的千年间，可有什么善战的威名？”
“没有，只听说早年间他曾经力抗魔灾，不过那也是真太早了，而且听说当时他也只是建立结界。这位观眇宗的掌门，不善近战。”
“你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我……”师弟眼珠转了转，这还真不好说，因为太复杂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掌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以为，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善心的无意而为，终成好报吗？回去再读读千年来的修仙界大事吧。若有所得，你当受益匪浅。若无所得……”他又拍了两下，“师弟，这世上可能有起错的名字，但没有起错的外号。”
“？”师弟一愣，继而大惊，“是！掌门师兄说得正是！师弟受教了！”
夏临风的外号是什么——平水尊者？不，这是尊号。他真正的外号是“大师父”。
身为一个只有千多岁年纪的化神，被人们私底下尊称为万宗之师，几乎没人敢大声说他的坏话。且他一路晋升，最终占据观眇宗至尊之位，一个人彻底靠着做好事，真的能走到这样一个地步吗？
不是说好人无法获得成功，而是在攀登权威之梯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污点。尤其是夏临风这样出身底层，无依无靠的。他能崭露头角，除了个人能力外，真的没有使用过任何的手腕吗？
平水尊者夏临风，没人能把他和阴谋诡计联系在一块儿，他简直就是至善的化身。
他自封“平水”，他是以自己带起来的新水（势），淹没了旧水（势）。
夏临风从始至终都站在水的最前头，他脚底下踩着的，从一片叶子变成了巨舰，能一直站的这么稳，说他只是随势而动的人，太蠢了。
夏临风必定是用过手腕的，只是要么他的手腕，旁人根本没看出来，要么所有可以让他暴露的踪迹，都被他成功且彻底地埋掉了。无论哪种可能，都是极其可怕的。
他偏偏就当了这么一个蠢货。
师弟抹着汗水，是真心对着掌门感谢的，他要是怀着这样的心态，日后再碰见夏临风露出了蛛丝马迹，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身为观眇宗宗主的敖昱，早已经被很多人自动认定为伪君子了，只不过是一位成功的伪君子。
苹果醋【呵呵，不善谋略。呵呵。】
去开会的，根本不是敖昱的真身，也是他的一具化身，只是尤其真实罢了。
他本人，正在和小月亮一块儿躺在花海里，睡觉。
这是他们两人亲手在玄罡峰上种起来的一片花海，这里有寻常花草，甚至就是路边的小野菊，但也有珍稀少见的灵植，甚至还有不少成了精的花草妖精，也混杂其中。
敖昱闭上眼睛，各种花香扑面而来，但最清晰的，还是荷叶的香气。
苹果醋傻憨憨的抱怨，让敖昱翻了个身，把小月亮从旁边捞过来，搂在怀里，再次睡得深沉了。
两年后，有人传讯发现了苏萧悟的踪迹。敖昱给小月亮穿戴整齐——都是他亲手制作的护甲与法器，如今的敖昱终于不穷了：“好俊美的小将军。”他戳了戳小月亮的鼻梁边的小红痣，“去吧。”
“大师兄，要我把他的元神带回来吗？”
“不需要，没用的东西。”如鱼新妇的真灵一般，虽然都能作为法器的好材料，但徒增麻烦。
“好的。”
【平常时候都紧紧护在身边，现在这么危险，你就放心他一个吗？】
【让小月亮亲手毁了魔剑，对他是最好的。况且，孩子是要长大的，他该学会自己飞了。】
【……】
小月亮去了半个月，敖昱在家里亲手做了一把箜篌，他拨动琴弦，空灵清澈的音符跳动着传向四周，带回了……小月亮。
“大师兄！我回来啦！”
看得出来，他经历了一场苦战，满脸都是血，护甲碎掉了大半，法衣也是破破烂烂的，但他笑得骄傲又耀眼。敖昱站起来，对他伸出手，迎他的满月入怀。敖昱抚摸着小月亮的长发，抚平他累累伤痕的身体。小月亮在他的怀里，就像是落进了山窝的月亮，可以安静休息了。
“大师兄。”
“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小月亮真厉害。”
“大师兄，苏萧悟临死的时候竟然怨恨天道不公，只偏向天之骄子，还说你就是天之骄子。”小月亮愤愤然地说。
敖昱摸摸小月亮的脑袋，把他抱了起来，一路走向了后殿的温泉。
苹果醋翻着他的赛博白眼，他对苏萧悟也是很无语的，该说这位主角的人设立得够稳吗？
原著就是底层小人物的翻身爽文，店小二一路将天之骄子踩在脚下。要么给他当小弟舔狗，要么直接被他踩死。原著里的大师兄，既是最终BOSS，也是对照组——苏萧悟和天之骄子对抗，夏临风和天之骄子同流合污，后来也自封为天之骄子。最后自立自强的苏萧悟打败了自甘堕落的夏临风。
敖昱他就没金手指……不对，这大黑鱼自己就是条“金”鱼。
但原著里，勤勤恳恳在宗门里干活的夏临风，难道就真的是坏蛋吗？
不想了，反正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大师兄，你像是哄孩子……”敖昱还抱着小月亮在前往温泉的路上，小月亮的两只靴子已经毫无意外的不见了踪影，耷拉下来的两只脚摇摇摆摆的。他两条胳膊钩在了敖昱的脖颈上，在他耳边轻问，“大师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吃冰激凌？红茶味道的？”
“你……”小月亮叹气，“大师兄，你有时候也是笨笨的。大师兄，你……想要我吗？”他不是很熟练地对着敖昱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敖昱还没怎么样，他的脸、脖颈，和耳朵都变成了大红色，但是，他清澈的眼睛写满了专注。
温泉到了，敖昱把他放了下来：“小月亮，你还是个孩子。”
“……”小月亮抬头看着他。
“乖。”
【他要哭了。】嘤嘤嘤嘤，苹果醋已经先哭了！
“大师兄，你身体有隐疾吗？”
【噗！】哭笑一秒切换。
“嗯，我有。”
【……】你牛的！以后叫你牛鱼！——但是不敢真的说。
小月亮扁了扁嘴唇，搂住了敖昱的腰，不再多问了。
气运条消失了，一次本该近乎毁天灭地的量劫，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度过了，甚至没人意识到，那本该是一场关乎人、魔气运的战争——八成的战场都被控制在了近海，部分海运路线虽然受到了冲击，但又不是没有替换路线。稍稍靠近内陆的战场，也都在荒僻地带，没有城市遭受影响。
这已经不是完胜了，这是碾压局。
敖昱又在掌门之位上坐了两百年，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胡朗瑛，说是要带着小月亮云游。
他们俩的第一站，是蓝氤大泽。落地的瞬间，小月亮的神色里充满了惊恐。
“小月亮，我要走了。”
“你要飞升吗？”他看着敖昱，泪水涟涟的双眸晶莹剔透。
敖昱如今已经是合体境，堪称此界第一人，根本没和敖昱正经缔结任何一种契约的小月亮，修为却也跟着大幅度增长，但他仍旧未曾渡劫，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是重修的。他达到过这种高度，他渡过劫，才不会二次渡劫。但敖昱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也未曾听说过有大妖怪重伤的消息。
小月亮的根脚还如此特别，他是月光成精，若出现过，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小月亮很可能是外界的来客，他有他自己的故事。
“不，小月亮。”敖昱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要死了，我要……魂飞魄散了。以我的资质，不该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达到现在的高度。”
他没有继续细解释，说到这里足够小月亮自己去填补内容了。
“大师兄！”他惊慌地拽着敖昱的袖子，泪珠滚落面颊，“大师兄，别离开我。”
敖昱摸着他的脸颊，擦掉了他的泪水：“小月亮……我们有缘再聚。”
【苹果，走。】
【真、真走？宿主你再待几千年没关系的！】苹果醋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走。】
大师兄就那样突然间闭上眼睛，化成了漫天星辉，一道温暖的力量融入了小月亮的心头，那是敖昱最后留给他的礼物。修为大涨的小月亮跌坐在地，他腰带上系着的小玩意儿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他留给了他这么多东西，只把他自己带走了。
本来在不远处玩闹或睡觉的猫狗乌龟，全都探过了头来，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说话不算话……”小月亮缓缓倒在地上，紫衣铺展，乌发散乱，唇白如雪，虚弱得完全不似一个强悍的大妖怪，“你说过，愿我一世不识泪水滋味……”
他现在认识泪水了，好难喝。
敖昱已经遁入了虚空。
【呜呜呜呜！】苹果醋在哭泣【宿主，你真的可以多留几千年的。】
【没有必要。】
【没、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吗？】久违的，苹果醋感觉到了他家宿主的冷血。
【……】没有必要……把他拖进这漫长的不见尽头的旅行。敖昱虽然怀疑道侣的记忆有问题，可具体到底为什么，他是不知道的，目前为止，他只确定了一件事——我需要功德，需要难以计数的功德，在他自己世界上远超万万年累积的功德，远远不够。
敖昱自己尚且不清楚，未来会面临怎样的世界，何必拖上小月亮？他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无论生存或死亡，都能活出属于他自己的精彩。
若有缘，自会再见，若无缘……愿他一世安好。
第58章 （捉虫） 祭司和圣子……
058
【宿主, 你为什么不骗一骗小月亮？骗他说你飞升了。】苹果醋虽然不能正经流眼泪，但他还是认为，此刻自己已经哭成了傻逼。
【那他未来就会为了飞升而努力了, 晋升后若不见我的踪影, 你觉得他会是何种下场？何必呢？苹果, 开新世界。】
【……好。】呜呜呜呜！大黑鱼你真的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啊，你没有心！你的心被人吃了！吃得干干净净的！早晚还得被吃一回！
苹果醋骂骂咧咧指指点点：你就这样把小月亮扔下了！扔下了！呜呜呜呜！
可他也都只敢在自己的小空间里这么干，当面不敢露出来一句。
面前的场景转换, 这次敖昱总算是没有大头朝下地着陆, 他很好地坐在房里。敖昱眨了眨眼，他神魂强大, 瞬息间已彻底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但比起观眇宗世界的快速行动，敖昱这回却成了个慢性子，他坐在床边，面带疑惑。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个很新奇的存在, 因为这里几乎没有灵气。没有了修士存在的基石, 自然也没有修仙宗门的存在, 但是, 这里有江湖。
因只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关于江湖，敖昱也是不太理解的。
原主是夭族祭司, 薛拂惊。
这身份看着身份崇高，但夭族如今的总数量, 也不过一百出头罢了, 且避居于深山。
百年前，夭族原身乃是一群于药王谷中行医济世的大夫，因他们男女老幼身带药味, 被人戏称为“药气”缠身，天长日久，众人便得了个药族的称号。可后来这“药气”不知如何传的，逐渐被歪曲。
“这药族男女老幼都常年食药，以至其血肉可解毒医病，甚至延年益寿。”
“这不就像是酒楼里说的，让药材喂出来的鸡一样吗？”
“鸡能吃得上药族的药材吗？药族祖祖辈辈都是天材地宝养起来的！”
“这可真是药族了，怕不就是药材成精了吧？”
——这话竟到现在还在外界流传，薛拂惊少数几次到县城，街边茶馆有跷脚闲人一边听书，一边闲聊。当时直听得薛拂惊毛骨悚然。
寻常人传话只图一乐，聊过就忘了，下次听见，怕不是还会将相同的内容聊得津津有味。
不寻常的人，却可以将贪婪化为现实。
药族成了活仙丹，用苹果醋不存在的指甲盖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苹果醋：喂，请礼貌）。
突然就有人发现，原来药族“驯养药人”“以毒害人”，他们治好的人都是出于表面，实则是将人祸害成了听命于己的药人。这种邪魔歪道，岂可让他们继续在江湖上逍遥？自然被武林群起而攻之。
至于没见着药族的药人出来护主的？想来，是被其他大夫治好了吧。
但攻入药王谷的江湖人士也没得了好。一场大火掀起了毒雾，药王谷中人畜鸟兽死绝。
两个月后，方才有人冒着风险进入谷中，此时谷中尸首竟全部烂成了一把白骨，只少数人能从衣冠兵刃上辨出身份。
朝廷震怒，江湖暴怒，百姓惊怒，药族从此成了夭族。
江湖同道清理遗体时，却又发现了夭族密道，密道的另外一头分明是近期打开的，这分明是夭族里有人逃出生天。因此，缉拿的文书一直在朝廷那挂着，武林各派也一直各处通缉——薛拂惊他们还在这儿，就能知道没被抓到，倒是有不少大夫被污为夭族，惨死于刀斧之下。
这些都是薛拂惊从夭族的老人那儿听到的过去，所以当年的事情，是朝廷与江湖双方联手的结果。
朝廷……原本在修仙世界里，只能在宗门的威压下，谨慎生活的存在，现在，若敖昱没理解错误，在明面上，朝廷是力压宗门的。
修仙世界里，宗门和朝廷生活在同一片陆地上的不同空间里，前世的观眇宗世界，即便后来凡间发展，论生活的便捷，凡人也不差修士什么，但是凡人终归肉体凡胎，
随着凡人技术的发展，这样的距离仍然会一点一点慢慢地拉近，但是……那需要的会是漫长的时间，反正敖昱是看不见了。
敖昱站起来，开始在原主的房子里寻摸起来。
他这房分内外两间，再加房后有个灶房。卧室黑乎乎的，靠墙的位置横着一张书案，书案一角放着三本薄薄的医书《黄帝内经》《元徽草药总集》《伤寒杂病论》。前两本都该是大部头，最后一本也该是扎实的厚厚一本，原主书案上的三本如此薄，因为它们都是不完整的原主手抄本残本。
这些书的全书都在大长老的房里，原主可以去看，去抄录，但不能带离大长老的家。因为这三部书，都是当年从药王谷带出来的，里边有着药王谷前辈的经验记录，比之外头的书籍更为珍贵。
敖昱翻了翻书页，将三本手抄本放回了原位。
当年的传闻也不全是假的，夭族确实有异人。一为祭司，一为圣子。
出处不可考，原因不可追，至少如今的夭族是答不出祭司与圣子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族里总会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祭司是个蛊王，天生便可驾驭一切有毒的活物，培育毒蛊。圣子可催生植物的药性，甚至使有毒的植物变成治病的良药。
前任死了，来年祭司或圣子就会诞生。永远不会多，也不会少。
敖昱大概捋明白了情况，问苹果醋【这个原理……是不是有点问题？】
苹果醋【呵、呵呵。】
万物皆可入药，乌头、断肠草、竹夹桃、蜂毒、蛇毒、蟾酥，都是毒，也都是药。
是药三分毒，别说人参灵芝，喝水喝多了都能死人。
毒与药，伤害与疗愈人体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有的药在某种脏器上有好处，但在另外的脏器上有毒。多数药物，在“药性”弱的时候，是药，药性强的时候，是毒。有时候“下重药”的意思，就是要么治好病人，要么毒死病人，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哪里有什么一刀切划分出来的毒性药性？
虽然各种吐槽，但不妨碍敖昱熟悉新能力。
这近似于念力，从跳蚤蚊子到路过的蛇，只要是有毒的，便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但无毒的，即使同为蜘蛛或蛇，他也感应不到，但通过被他招引的毒物，他能感觉到排外的敌对。
毒是五花八门的，响应他召唤的毒物更是种类繁多。前世敖昱收下的蛊儿们，修行也都是专修一种，别看他们繁殖出的蛊虫外形五花八门的，本质上那些蛊虫依然同出一脉的。
原主对自己的能力很抵触，甚至下意识地驱逐毒虫，除了没挨过蚊子咬外，他认为这种能力没什么用处。
【宿、宿宿主，你、你不觉得这样有些让人浑身发麻吗？】
敖昱的两只手，一只手的手背上落满了蠓虫，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落满了小蜘蛛。
这蠓虫俗称小咬，是山里的小吸血虫，属于广义上的蚊子的一种，但毒性更强，能把人咬死。小蜘蛛是当地的红丹蛛，也叫活樱桃的，只有露珠大小，颜色鲜红，咬了人之后轻则瘙痒红肿，重则肢体溃烂。
苹果醋没有血肉，但看着虫子爬满了敖昱的双手，也让他有一种鸡皮疙瘩长满身的感觉。
敖昱手一抖，红丹蛛落在了窗框上，下腹出现了一条透明的蛛丝，它们不结网，只用这一根蛛丝吊着自己。他再抖手，蠓虫全都飞到了红丹蛛的蛛丝上，老老实实地挂着。
他的力量，可以让这些小东西违抗最基本的求生本性，任由天敌吞吃。
敖昱取来小刀，划破了指尖，随便找了只红丹蛛，让它落进指尖小小的血泊里。这种并无食血习性的蜘蛛，却无师自通地大喝鲜血，不一会儿，便喝得腹部胀起，比它的同伴都大了一圈出来。喝饱之后，它也很乖巧地，用蛛丝给敖昱的小伤口来了个缝合。
蛛丝对人的伤口，本也没有这种效果的，可它的蛛丝对敖昱，就是有效的。
敖昱将插着两支秃毛笔的笔筒掏空，将这只小蜘蛛放进笔盒，摸了摸指尖，竟只能摸到一个伤疤般的凸起。
如此的体质，确实是闻所未闻。
若是修仙界，他自然有时间慢慢琢磨，但此界之人，还未曾听说有谁的阳寿能到两百，彻底追根究底，是不要想了。
总之祭司就是这样，在薛拂惊所知的夭族故事里，百年前，正是当时的祭司，抱柴赴火，焚烧自身血肉化为毒雾，兼招引来无数毒虫，这才为夭族争得了一线生机。
但原主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个口耳相传的故事。当年面临灭顶之灾，逃亡出来的夭族能带的都是最珍贵的典籍，大长老们每每谈及此事，常扼腕叹息。
敖昱找出了一套衣裳鞋袜整齐地摆在床边，又翻出了许多零碎。在苹果醋的满头问号中，他揉好了面，剁好了肉，燃灶煮水，搬出洗菜的大木盆。最后，敖昱将一把梳子揣进了袖子里，终于朝外走了。
在房里的时候，就能依稀听见吵架的声音了，待敖昱打开门，声音顿时在耳边炸响。
二十几个夭族的年轻人，正与族中的长辈对峙。
——为了纪念当年的祭司，整个夭族村落围绕一个大火塘建立，火塘周围，也是村民常常聚会的场所。敖昱的家，距离火塘正是最近的。
此时的争吵，正发生在火塘旁。至于原因，听他们嚷嚷两句便明白了，无非是年轻人在小山坳里住得腻歪了，想出去外边的世界转转。
“一百年了！谁还记得什么夭族！”他们嚷嚷着。
“没听见说书的吗？还有朝廷告示栏上每隔几年都会新刷一次的海捕告示。”一个老爷子痛心疾首地敲着拐杖。
“我脸上的伤！这就是在追兵手里活下来时受的！”一个疤面大汉拍着自己的胸脯怒吼。
“得了吧，爹！当我们不知道您是摔了一跤，让自己带的柴刀砍的？”一位少女哼唧着，“其实我们哪里是什么夭族？不就是寻常晋国的百姓吗？只是当年误会，这才稀里糊涂当了个劳什子夭族。我们都是大夫！”
“对！我们会医术，到什么地方还挣不来钱！大户人家抢着让我们当供奉呢！”有一个少年扯着脖子叫嚷着，立刻有人扯他的衣角。
“一群不懂事的小豆子，就你这样的，谁还让你当供奉？”
“谁说我们不懂事，我们——现在是没有，但是待我闯出名声，日后是必定会有的。”
“一群小蠢货！”
“你们老顽固！”
“你大胆！”“怎能如此与你爹说话？”
“祭司？”“祭司！”
他们看见了敖昱，无论年龄，立刻停止了争吵，对敖昱行礼。
村人们无论年轻年老都穿着短衫，打扮与寻常农人无异，只有敖昱穿着细棉布的直裰，作为祭司，他的吃穿是整个村子最好的。
大长老立刻道：“祭司，这没什么大事，你且回房研究医术去吧。”
年轻的则默不吭声，没有了方才对抗的气势，一个个都低着头。
“屋里闷，我想在周围转转。”敖昱道，又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不懂事，祭司无需多管。”
这时候说年轻人是小孩子不懂事，他们也没谁反驳了。
夭族村人的年纪分布，已变得十分不正常了，百年前逃出来的夭族本就不多，后来的逃亡中也不敢与外人交往，只夭族内部通婚。百年已过，到了敖昱他们这一代，正常的孩子已经越生越少——大多数在娘胎中就流掉了，生下来的也有许多“夭折”的。十六岁的圣子，正是村落中诞生的最后一个正常孩子。
正因为如此，夭族的长者们，并不禁止大孩子们离开村落。终究是祖传学医的，也明白这些孩子不能继续在族内通婚。
他们在外头找没找到心仪之人尚且不知，但显然是找到更好的生活了 ，他们想要离开得更彻底。
敖昱站在靠近老人的一方，两只手揣在一起，眼睛在年轻人的脸上瞟来瞟去。
薛拂惊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三岁时，生父也死在了山里，众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开膛破肚，吃净了内脏。
但他生来就是祭司，夭族记得百年前祭司的恩情，族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他的。且不论原主于医术上的建树如何，原主被养得，确实是比族里的同龄人，都多了几分傲气。这种傲气，却也向来是被年轻人们看不惯的。
敖昱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第二圈的时候，有年轻人耐不住了：“夭族当年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才出的事！没有了他们，夭族怎么活不成？”
“住口！”
“怎么了？我们没说错！”
两边又吵闹开了。敖昱退了一步，如不堪指责般，转身走了。
敖昱在村子的房舍中溜达着，夭族隐居后以种植并售卖药材为生。虽然山中开垦的药田不多，但他们的药材都为上品材质。因夭族情况族殊，人口较少却又抱团，因此各家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瓦房，没有谁家太差或太好。
其实年轻人还是孝顺的，希望老人跟他们一块儿离开，在外边有更好的生活，无须两地奔波，更没有了不事生产的祭司和圣子，也没有可能被他们引来的杀身之祸。
【宿主你在做什么？】
【调整状态。我是凡人了。】虽然这凡人有怪异的能力，可终归是凡人。他曾经从龙变为筑基小修士，力量差异带来的变化，敖昱可以很快适应，但稍微有些困难的，是思想上的巨大落差。他要用凡人的方式思考，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苹果，这个世界的选择，辛苦了。】
是江湖，但他是江湖中的异类。敖昱相信更多的江湖世界里，角色是没有他这种操控蛊虫之力的。
【嘿嘿。】苹果醋得意了，他要是能离开这个空间，高低要找个地方飞两圈嚎两声。
争吵的声音渐渐远离，敖昱能看见远处的药田了，他在一处又一处药田里转来转去。
苹果醋再次觉得，敖昱这溜达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还没等他询问，敖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在田埂边坐着的，脏兮兮灰扑扑的小团子……
想象中的圣子，该穿着华丽的衣裳，被人虔诚供养，高高举到了天上。夭族的圣子，穿着跟麻布袋子差不多的衣裳，头发乱糟糟地挽了个歪歪扭扭的发髻，哪里是圣子，倒像是个小乞儿。他倒是没有被冻饿到，这个样子也算是夭族故意为之。
圣子也是父母双亡的。先走的是他的父亲，有一阵他们这儿闹虎灾，他的父亲出去照料药田，和老虎撞了个对脸，丢了性命。母亲大惊之下昏厥了过去，后脑砸在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就跟着这么没了。
没有了亲生父母，按照长老们的说法，圣子的能力才是真的引人觊觎，所以他越不起眼，外人越难以发现他，他也就越安全。也如年轻人们所说，其实夭族也认为，他们当年遭难，都是因为圣子。
于是，圣子虽是被叫做圣子，但在夭族的村落中，可实在是没什么神圣可言。
敖昱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圣子，道：“小月亮。”
苹果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秒后，苹果醋【啥？！】
蹲在那的圣子明显惊了一下，立刻转过了头，脸上也是脏兮兮灰扑扑的，但他的五官与小月亮一模一样。
苹果醋稍微冷静了，宿主应是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了圣子的长相【宿主，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容貌近似？】
苹果醋自己也不太确定，因为圣子回头了啊。“小月亮”这个词，换个人会以为是叫自己了吗？而且这张脸……虽然黑黑的，但小月亮这张脸，即使是两个世界，即使这边的黑一点，也很难想象会发生撞脸。
观眇宗世界，每次有小月亮容貌的照片流到网络上，都会引来无数人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嚎叫。也就那个时候，平水尊者的“一生之敌”会猛然增多。而小月亮……他其实很不上相，照片或留影中的他，只不过能展现他八分左右的魅力罢了。
圣子小月亮其实在转头的那一刻就开始疑惑了，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昵称有反应。然后他看见了薛拂惊，一个本该十分熟悉的人。
圣子眨了眨眼，凤眼瞪成了杏眼。
敖昱穿着棕色直裰，木簪束发，前世的大师兄容貌并不出众，只是沉稳宽厚。今生的薛拂惊，倒是有一副斯文的好相貌。
圣子撑了一下田埂，站了起来，他眼睛不瞪着了，眼圈却红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打滚——苹果醋不挣扎了，这就是小月亮，他不会还有记忆吧？
圣子一步迈出，顿时来了一个左脚绊右脚，却恰好落进了敖昱为了迎接他，张开的怀抱里。
敖昱抱住了小月亮，他身上荷叶的香气，也依然是那样熟悉。
“祭司，为什么我忽然这么想你？”小月亮顿了顿，眼泪终于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又道，“还想打你？”
他也是言出必行了，说想打就打了。他握着拳头，在敖昱的胸口上捶了两下，就是轻得仿佛小猫的肉垫在敖昱的心尖尖上拂了一下。他心疼，说好的让小月亮不流泪的，他失言了。
“因为……我有一天没来找你了。”敖昱拍着小月亮的背，他今生好瘦小，比前世敖昱离开时，至少小了两号。
小月亮挣开他，向后退了半步，与敖昱对视。他的皮肤是黑，因在外头待得久了，还有一层浮土，但看得出来，皮肤依然光滑细腻，这样的距离，敖昱也依然能看见他鼻梁一侧的熟悉小红痣了——黑皮肤也没遮掩住。
敖昱也退后了半步，看小月亮的双脚。他没有鞋子，脚上都是泥巴。上辈子看见小月亮光脚，是无奈，是快乐，此时看见这双可怜巴巴的脚，敖昱是心疼，是怨气。
第59章 （捉虫） 抱回家
059
【小月亮怎么追来的？！我、我去问问主神和天道！】苹果醋虽然念叨着, 却没动，反而说【我……我这边其实是搜不到问题的。】
虽然苹果醋一开始对小月亮无感，但是吧, 这孩子可爱（漂亮）啊。苹果醋若去向两边提问, 假如只是把小月亮送回原世界还好, 万一把孩子直接嘎了呢？苹果醋觉得，宿主会把他嘎了。
苹果醋这里确实查询不到任何小月亮的异常——他拥有的是“原著”，这世界的原著是书, 还带着些读者评论什么的。即便他是算力惊人的系统, 只看文字，也无法知道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 在他面前的小月亮，就是圣子。
对了，圣子好像是叫……乐希？
苹果醋赛博捂脸：妈！出大事啦！
【问。】
【嗯？啊？啥？】沉浸在超震撼心情的苹果醋以为自己幻听了。
【去问你的主神与此界的天道。】
【……我、我去了？你记住了，是你让我去的啊。】你还把人搂在怀里摸脸呢, 结果就这么心黑。苹果醋又感受到敖昱让他脱离世界时的心塞了, 他碎碎念地去向两边提交申请了。
几乎是瞬间, 苹果醋就得到了回答【哎？哎哎？竟然……竟然没事儿？他们说你……】
【和小月亮有缘。】敖昱摸着小月亮的长发：“坐下, 我给你梳头。”
【呃，差不多。】主神原话“因某些原因引发，属于正常情况。”本界天道原话“属我天道范围。”
虽然前因后果没有, 但从天道和主神的嘴巴里说出来，基本上就是“有缘”这个解释了。万事不决问缘分。
小月亮的头发显然是没好好打理, 乱糟糟地扎了个发髻。
“哦。”两人便在田埂上坐下, 敖昱将下摆铺在地上，不让小月亮的长发沾到泥土，又从袖子里摸出梳子。可小月亮就是不好好背过身去, 非得侧着个头，至少有一只眼睛盯着敖昱，盯了半天，小月亮突然问，“祭司，你……是你吗？”
苹果醋【！！！】
敖昱依旧温柔地梳着头，面对小月亮的提问，手上依旧稳定：“是。”
苹果醋破音【宿主！】
除非是某些特殊世界，否则宿主是不能泄露身份的。可是嚎叫完了，苹果醋发现，他竟然没被警告？是因为宿主和小月亮在打哑谜？还是……他们两人的特殊缘分？
“建个墓？”
“好。”
“祭司，你还会离开吗？”
敖昱梳开了最下头的发梢，开始朝上梳：“死的时候吧。”
“那我要死在你前边！”
“好。若我发现自己撑不住，你还活着，我会告诉你的。”
“嗯。到时候你送我走。”圣子眯了眯眼睛，不知是敖昱的答案心满意足，还是敖昱把他梳得舒服了，“祭司，你为什么要叫我小月亮？”
“因为你好看，好像月光成精的。”
“哈哈哈哈！”圣子笑了，可笑了没两声他便停了下来，开始琢磨，小月亮眼珠转了两转，不说话了。
【宿主，你这波实话实说，我是佩服的。有地方点赞，我一定给你点两下（第一下点赞，第二下取消）。】他提心吊胆，结果这两个跨时空交流，竟然彼此适应良好？不过，小月亮这到底是什么状态，好诡异。
敖昱为他挽起长发，别上发簪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呃，宿主，我想问，你让我上报是确定没危险吗？】
【最大的危险，就是不确定。不过明路，他就是悬在丝线上。】
【可是赌运气也太危险了，若是赌输了呢？】
【……没有赌，我很确定他不会有事。苹弟，我从来不赌。
我出现在这儿，是为了主神与天道的共同利益——世界正常度过量劫。在你面前，小月亮没有任何的异常。他也存在于薛拂惊的完整记忆中，他就是本地的圣子乐希。
他不会触动两个巨头的根本利益。反而若是两方势力大张旗鼓‘处置’了小月亮，才会给量劫带来麻烦。苹果，小月亮不是追我而来的。】
甚至从先后看，反而该说……是他追着小月亮来的？小月亮……不是观眇宗的那个，是“小月亮”的本源出事了？
最初收下小月亮后，敖昱本以为最多四五十年，就能把他放飞了，可是在那世界里千多年，小月亮依然纯真纯粹。这也不奇怪，有些妖怪的心智成长就是缓慢些。现在看来，情况不对。
圣子突然问敖昱：“祭司，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小月亮保留了些许读取情绪的能力？
“因为我为一个小傻瓜心疼了。”敖昱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来，我们回家了。”
结合观眇宗世界小月亮异常的成长……他本源出事了？
“嗯。”小月亮乖乖地让他抱着，他看了一会儿敖昱的脸，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祭司。”
“嗯？”
“我又想打你了。”
“打吧。”
“……又舍不得打了。”他把脑袋枕在了敖昱的肩膀上，“我好想你。”
他的手死死拽着敖昱的衣襟，因为太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拳头发抖。
【呜呜呜，小月亮好好啊。我好感动。】苹果醋抹了一把赛博眼泪【宿主，你这次会让小月亮当你的伴侣吗？】
【不会。】
【怎么会？！你们都这样了！】
【他还没长大。】敖昱立刻回答，
没长大……但是，这不是现在的敖昱说的，是突然被触动的封印的部分。
此刻的敖昱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小月亮算是长大了。还有他为什么要等待小月亮长大，但是，当小月亮真正长大时，他会知道的。难受，想把封印记忆的自己打一顿，到底为什么封印，又到底为什么要施加限制？
这么可爱的小月亮，黑鱼的本能都开始叫嚣，让他一口吞了。
没长大，小月亮没长大，不能碰。敖·憋着一肚子气·昱在心里对自己不断碎碎念着。
苹果醋特别想问他一句是不是男人，不对，雄鱼？！上辈子至少一千岁的小月亮还没长大？！Emmm……他上辈子承认有隐疾了。
不对，他没隐疾。苹果醋掌握着宿主的第一手健康资料，他很确定宿主十分健康。他是反派BOSS哎！常常比主角都还要有人气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给反派平反的文了。
小月亮最初虽然确实懵懵懂懂的，甚至有些傻，后来只是纯真点罢了，是个成年人了。上辈子的最后，小月亮不是都邀请敖昱了吗？
当时小月亮那种温柔的勾引，苹果醋的赛博心脏都差点没坚持住。
然后说他现在还没长大？
【你们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小月亮多可爱啊。宿主你不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吧？我知道有种病叫心理性阳WEI，你等等啊，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程序，回来为你咨询治疗。】
苹果醋嘟囔着，但敖昱根本没理他——苹果醋并不知道，大黑鱼的心都快被他扎成筛子了，很多小（心）眼的筛子。
他们回来时，村子里十分安静，争吵声已经听不见了，年轻人、老年人都不见了踪影。村里的鸡鸭猫狗从来不会朝薛拂惊的身边凑，现在换了敖昱，同样不见它们的踪影，这地方就像是个鬼村。
苹果醋终于还是没去弄什么治疗程序，只是说说罢了，他开始琢磨起了更深层的八卦【宿主，你和小月亮的缘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个世界？还是在更久之前？下个世界你们还能再相见吗？
我去翻了翻资料库，小月亮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来自更高的层次，或者至少他身上的麻烦，来自更高的层次。不是说超越我家主神妈，是和超越我的，更高层的力量。已经熟练掌握在多层世界中穿梭，甚至施加影响的存在。主神认为没必要管，本地的天道也不想自找麻烦。
宿主，因为小月亮，你才在飞升之际，答应和我签约的吗？】苹果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想当初，他还以为是功德锦鲤天生良善，听见是拯救世界就跟着来了，现在吗……功德大黑鱼在化龙的最后一步放弃？他又不是“好人”，明显事情不对。
【或许。】敖昱已经和小月亮到家了。
苹果醋【……宿主你回答得可是真言简意赅。】
他把小月亮的脚放下了，可小月亮依旧死死攥着他，闭眼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我不会消失的，真不会。”敖昱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我会一直在这儿。”
小月亮终于把手松开了，就是看起来还是委屈要哭，并且拽着敖昱的衣裳，紧紧跟在敖昱身后，是个固执的小尾巴。
“别进灶房，再把你脚烫了？站门口就好了，反正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你也能看见我。”
“哦……”
水已经烧开了，把已经冲洗过的洗菜盆烫一烫，敖昱倒了温水，过来给小月亮洗脚。
小月亮脸上一红，道：“我先去拿凉水冲一冲。”
“好。”现在是初夏，用凉水还是无妨的，“拿上换洗的衣物去。就放在里间床上。”
小月亮的衣裳也只是外衣脏，他只有这一件夏日的薄衣裳，且衣裳的材质不佳，多洗两次就要破掉了，他也只能这么穿着。但小月亮很干净，他每天都会用凉水清洗自己。
此时看了一眼床上敖昱放好的衣物，他十分自然地便将它们抱了起来，拿着出去了。
小月亮的态度和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和敖昱久别重逢的小月亮，只是他没有观眇宗小月亮的强悍能力，因此缺少了一些肆无忌惮。但，这种谨慎又像是在新世界生活了十六年，得到新世界生存经验后，发生的改变。
小月亮的状态，也不像正常轮回。
正常的轮回没有记忆的累积，每一次都是崭新的开始，灵魂确实都是同一个，但记忆才是造就不同灵魂色彩的根本。如白纸，根子上都是白纸，但画了不同的画，就不能说相同了。
但小月亮没有重置为白纸，只是因为某种原因遮挡住了原本画上的内容，在其他角落又开始了描摹勾勒，只要用某种方法将遮挡挪开，小月亮还是小月亮。或者说，他像是变成了一本连续的故事，现在开始了《卷二：江湖圣子》，至于《卷一：观眇宗小师叔》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被搞丢了，但不代表不存在了。
敖昱都是借助苹果醋才开始在不同的世界间旅行的，小月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苹果醋说更上层的力量……
敖昱一边思索，一边开始做腊肉煎饼，随着滋啦滋啦的油炸声，香气在灶房里炸裂开来。
【苹果，你是如何选择任务世界的？】
虽然刚才宿主不回答问题，但苹果醋这时候还是回答敖昱了【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我们系统在主神那里有一个完成度排行，遇到麻烦的世界，会根据情况对我们发出任务邀请。我们系统就在这些发来的申请中挑选世界。】
【换言之，任务世界不会等在那里，很可能手快有手慢无？】
【对的。不过我们同类型的系统，都是彼此互帮互助的，如果谁家的宿主是新入职的，其他系统都会给个方便，让新宿主先挑选。】
【那新手世界是什么意思？】
【新手世界，其实也是相对的，是在无数任务世界中选择的相对简单的世界。所以，每个新入职的宿主，能碰到的‘新手世界’其实也是难度不同的。宿主你之前那个是低难度的……】
苹果醋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这话他又不是没和敖昱说过。
观眇宗世界的主角苏萧悟真的很给力的，没有敖昱，人家是能够轻松获得量劫胜利，带领魔族崛起的。
相对的，在那种世界里，反派翻天就该是高难度的。可敖昱十分没难度，轻轻松松地翻天了。
【做反派的系统很多？】
【不多……算上我就仨。我们宿主还经常离职。】提起来就都是泪【宿主你知道吗？你只完成了一个世界，就成了反派任务榜排行第一了！】
后边不用问，苹果醋就开始哭唧唧地碎碎念。
三个反派系统，苹果醋坚定找好人，刚和敖昱合作第二个世界。
系统甲找了个还算有点底线的大佬，他俩倒是合作愉快，已经走过了八个世界。但他俩的任务完成情况完全是抛物线式的，既有任务十分成功，也有碾压主角十分成功，还有任务惨败的。
败得苹果醋都匪夷所思，因为苹果醋最糟糕也只是做白工，外加自己掏跨越世界以及送走原反派的功德能量。甲却直接惨败到需要倒赔任务世界功德的地步了。所以，按照甲的说法“一切看开，胜败乃兵家常事”。
系统乙换宿主基本是“世界抛”，跟他比，苹果醋的宿主都算是长期工了。以至反派任务排行榜上，长期只有苹果醋和系统甲角逐一二名。甲和苹果醋都很好奇他的选择标准，乙表示“你们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想有个长期合作者！但每次都是状况百出！我能怎么办？”
他看上的宿主真的是五花八门的，并且常常事与愿违。乙选了个十分卷的宿主，下一个世界这宿主就开始当起了咸鱼，超级愉快地咸了一生，更神奇的是竟然把任务完成了，然后就和乙解约了，因为他人生完满了。选一个枭雄宿主，MD下个世界遁入空门，一生普度天下！说好的当彼此的反派呢？骗子。选了个朴素踏实的宿主，下个世界瞬间变身海王，靠着一张BOSS脸狂开后宫……
系统们的《奇葩宿主排行榜》前一百，乙一个的宿主能占了五十。
【其实我觉得，这个和他选择的任务世界偏好有关，他总喜欢选择灵异恐怖世界和无限世界。那种世界一个都能赶上一百个了，能和他过一个世界的宿主，已经很强大了。】
【倒赔……是指在三次警告后，依旧偏离反派路线？】签合约时，敖昱看到过。反派就得走反派的路，决不能来一个“走主角的路，让主角哭去吧”。
【是的。】
【你的任务世界选择偏好，是古代？】
【……其实，只是我选宿主更偏好选择古代的。】毕竟古代人更好说话（忽悠），然后他就让一条古代鱼忽悠了。苹果醋有时候也觉得，这或许是他的因果到了，嘤【我本身不是非古代世界不可，但古代宿主跨越到现代，至少需要三到四个世界过渡，否则违和感会过重，不利于宿主完成任务。但我的很多宿主，都没能坚持到过度世界完成。】
【你们排队的世界挺多？为什么不多来几个反派系统？】
【因为反派系统需要一个极其稳定的内核。】过去要是和宿主说到这些，苹果醋一定叉腰吹一会儿，但对大黑鱼，苹果醋是越来越没底气【反派系统必须比宿主更坚定地明白自己的任务，我选择上一个世界为新手世界，也因为上一个世界的反派其实是正派。但多数情况下，反派就是反派，是大恶人。不过，我相信宿主你一定接受良好。】
苹果醋的偏执就是“好人”，结果现在是翻大车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也不是讽刺，苹果醋很确定，他家宿主就是个邪恶秩序的大头目，不过披着善良秩序的皮罢了。
【既然待选世界多，而系统少，那没选上的世界，会如何呢？】
【会由原人物继续走，超过一定节点，就不在我们的任务栏里了。不过，在世界运行达到另外一些节点后，这些世界就会出现在其他系统的任务栏里。比如配角系统或炮灰系统，他们的任务，是将反派导引到‘正常路径’上，尽量将量劫撑过去。这种任务给的功德很多，所以其他部门还是很乐意接的，不过，成功率往往不高。】
【……比你们这三个系统加起来的成功率还低？】
嘤嘤嘤！苹果醋都不知道大黑鱼的这个提问，到底是扎心，还是夸奖了【是……因为他们总是很容易宿主带着系统，一块儿‘偏’到正路上去。哦，对了，还有些世界，我们也是可以中途加入的。不过那种一般都是能量极高的大世界，一般是有特殊情况，甚至需要多系统配合，都是主神亲自下令。】
月背色的小月亮洗好回来了。
十六岁的小月亮，还是少年人的纤细身架，小月亮已经努力整理了，依旧松松垮垮的。
“先吃饭。”腊肉馅饼做好了。
“嗯！”
薛拂惊与乐希，祭司与圣子，都是夭族的孤儿。可祭司得到的照顾细致得多，圣子则更接近于放养。不过他同样不合群，因为谁都知道，真正的麻烦其实是圣子，
祭司全身是毒，吃了他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圣子这种能提高药物药性的，谁知道他的血肉是不是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反正没人试过。
——百年前的药王谷，正是为了保护圣子才落得全灭的下场。夭族隐遁至今，也是为了保护圣子，若圣子被万人发现，那就是被剥皮剔骨当成唐僧肉吞吃下肚的下场。
薛拂惊当年去镇子里，已经被吓了回来。可想而知乐希从小到大被吓了多少回了，他虽然在夭族的村落里能自由自在地到处跑，却向来不敢接触外乡人。
夭族的行为上，有很多互相矛盾的部分。
不过，细想一想这些矛盾的部分，却都可以解释……
小月亮正吃着，敖昱将刚才那只红丹蛛召出来了。
只这一会儿，红丹蛛已经蜕了两次皮，它团着八条腿不动时，倒像是个长了两只大眼睛的山楂（朝前的两只眼睛最大最明显，其它六只眼睛都小小的，像是麻点）。敖昱一戳，它还有眼皮，一眨一眨地，竟然有几分呆萌。
小月亮果然有几分兴趣，嘴上还啃着馅饼，
“它叫‘山楂’，吃完了再玩儿。”敖昱道。上辈子到最后五黑、狸奴与红龟也没给取个名——这三个懒鬼，早能化形了，却依旧以原形生活，整天吃吃喝喝过逍遥日子。
第60章 （捉虫） 能力的试探……
060
小月亮嚼着馅饼, 乖乖点头。山楂十分乖巧地蹲在小月亮面前，跟他眼对眼。
敖昱也拿了自己的馅饼过来吃，吃着吃着, 他忍不住低下了头, 小月亮两只鞋都掉了, 松松垮垮的足衣，已经滑落到了他脚背的位置上。足衣倒像是两个布妖怪，要把小月亮的两只脚吞了。
敖昱便笑了。
“？”疑惑的小月亮顺着敖昱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顿时窘迫地将双脚并到了一起, 可这样的情景，又让他有几分熟悉, “祭司……因为我穿不好鞋子和足衣，你才扔下我的吗？”
“不，我是因为希望小月亮幸福，才选择离开的。”
“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刚刚那句话……我的脑袋里, 仿佛有一团雾气。”
祭司已经说了, 不是祭司。两人已经说好了为祭司立一座坟。可祭司又是祭司。甚至现在的他, 和刚刚与祭司对话的他, 都让小月亮感觉到陌生和混乱。
“那就不要想过去，我是薛拂惊，是夭族祭司。你是乐希, 是夭族的圣子。我们俩从今天开始，便会相依为命。”
“说好了, 对吧？”小月亮问敖昱, “这辈子，一直到我死。”
“对。”
小月亮把最后两口馅饼吃了进去：“那就没问题了！”
敖昱把碟子推了过去，十六岁的少年人, 哪里是一个馅饼能喂得饱的？
看着热情满满开吃的小月亮，敖昱的心涌起了一股热潮。
“祭司？你想打我吗？”
“嗯？”敖昱一怔，是他无意之中表情太凶狠了？等等，这个问题似曾相识。
上辈子他曾经对小月亮产生了冲动，他也是这么问的。若进行到最后一步，倒也能说是打他。
小月亮：“？？？”
为什么祭司对他的恶意越来越深了，但这种恶意又怪怪的？让小月亮产生警惕感，却不会产生厌恶感，还有点脸上发热。好、好奇怪的恶意。
小月亮不拿馅饼了，他红着脸站起来，想躲，却又迈不动脚。
而敖昱一伸手，小月亮就下意识地把手递过去，让他拉住，进而把整个人都给扯过去了。敖昱郁闷，他那被封印起来的一部分，如一根根锁链，将他的行为死死地限定拉扯住。
此时此刻，他想亲一亲小月亮的嘴唇都不行。他最越界的行为，也仅限于亲吻小月亮的额角、眼睛与鼻梁，鼻尖！是极限了——连跨越到鼻子以下都不行。最多只能用手指头摸一摸小月亮柔软的嘴唇。
一定是甜的吧？还带着荷叶的香甜，柔软温暖。一定要找材料做荷叶糕吃。
“祭司？”小月亮眼睛有点湿润，被吓着了？但依然乖乖不动。
敖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把小月亮搂进怀里：“没事儿，没事儿……”
作为一条孤单了漫长岁月的大黑鱼，确定自己动心后，他都想扑腾着尾巴。修行路上，法地财侣，侣在最后，但对于功德黑鱼来说，最后的侣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需要的。侣（名）在眼前，不能侣（动）——结为道侣的意思，不要想歪。
敖昱是信任自己的，过去的自己做得这么绝，显然不可能找未来的自己麻烦的，只可能是这件事对他关系颇大。这样限制自己，必然是为了自己好。
敖昱左想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么干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只想出来了一肚子（火）气。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啊？
但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封印是为了小月亮？
敖昱看着小月亮的发顶，“他、还没长大”“我、不能下嘴”。
小月亮在前，敖昱本鱼在后。
小月亮抬头，疑惑地看着敖昱。
就没问题了。敖昱的气瞬间不翼而飞。自找麻烦不行，为了小月亮确实是理所应当。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把小月亮养大。上辈子一千多年的养崽方法显然不对，这辈子要改变方式。
“这么瘦？要多吃东西，长胖点。”敖昱把他放开，把馅饼盘子又挪过来了，道，“吃。”
小月亮一脸茫然，仍然觉得奇怪：“？？？”
不过，祭司身上那种想打他的感觉已经消失掉了，而且，馅饼很好吃。小月亮乖乖捧着馅饼开吃， 渐渐地，他越来越放松，他两只脚勾在一块儿，不断晃悠着。还掰了一只手，用馅饼皮子去喂山楂。
“它吃虫？吃肉吗？”
“它是家养的，什么都吃。”
苹果醋【……】因为过于同情，所以就不出声笑了。
山楂飞快地跑向那块饼，抱着它开始狂啃。作为一只可爱的蜘蛛，它吃东西的模样也很可爱，看得小月亮……又喂了它一块儿。
在敖昱的注视下，山楂啃得更快了。
总算敖昱还有点良心，在小月亮要喂第三块的时候，敖昱说了一声：“它吃撑了。”
“原来它胃口这么小啊。”
“嗯。这样能让它胃口变大点。”敖昱给了山楂一滴自己的血，山楂抱着这滴血，快速地溜进了笔筒里。
“想看看我怎么养蛊虫的吗？”
“想！”好奇宝宝笑得露出小白牙。
敖昱也笑了。
蛊——敖昱并不陌生的存在，他的原生世界与观眇宗世界，都有蛊道这条修炼之道。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里，蛊是发展不成观眇宗世界的那个地步的。就如这个世界的江湖人，他们甚至连半步金丹都达不到，至多是半步筑基后期罢了。
敖昱挤了挤刚刚扎破的手指头，外头又飞进来了一群蠓虫，他取过一只茶碗，揭开盖子，蠓虫都飞了进去，敖昱将一滴血滴在了茶碗正中，蠓虫便都疯狂地厮打了起来，目标正是那滴血。
敖昱将茶碗推到小月亮面前，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里边的虫子大战，满脸都是惊奇。
“小月亮，你的力量是如何的？”敖昱问，“只对植物有用？新鲜的，活的植物，还是处理过的药物？”
“对活的植物更有用，对处理过的，已经‘死掉’的植物，也有一定的效果。”
“矿物、活物身上提取的，都没有用？”
“没用。”
敖昱想了想，拿了两样东西进来。一块饼子（做馅饼剩下的面），一片生姜，他坐下，又将茶叶拿来，在茶壶里倒了少许。
这三样都是他没有施展过力量的东西，小月亮双手捧着饼看了看，几番犹豫后，闭上了眼睛。
苹果醋【啊啊啊！好、好神奇！】
这块饼，变成了一块儿小小的金色黏稠物。
敖昱：“麦芽糖？”
小月亮像是个觅食的小动物一样，轻轻凑过去闻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是甜的，真的是麦芽糖！我的能力竟然能变出来麦芽糖！？”
这可真是神奇，修仙世界里，厨修做麦芽糖也得用相应的法咒，结果小月亮就只是想了一下。
“你想变糖出来？”
“不是，我在用力量让面饼更香甜。因为没对饼用过，所以使力大了一点点。”小月亮看着麦芽糖，又舔了一口，“谁想到竟然能直接甜成了糖？”
敖昱【你为什么也觉得惊奇？】
苹果醋【……谁会把高大上的力量，用在一块饼上啊？】
敖昱【食物，不是最高大上的存在？】
苹果醋【呃……啊……】举白旗求饶。
“以后小月亮不缺糖了。”
“祭司也不缺了！”
相比起麦芽糖，生姜的变化就浅显了许多——它变成了一块完整的姜。
或许这代表以后他们买一个就是买了全部，不愁吃菜了。
“可以让姜汁自己流出来吗？”
“不行，对于活着的植物，我可以增强它们某一方面的特性，让它们变得更茂盛，更健硕，但无法伤害它们。”这块姜在他手里变得更大了，生出黄色的小芽，长出了苗苗。
一股浓郁的姜味，弥漫在了房间里，而且这味道比正常的姜更刺激，敖昱从小月亮手中拿过了姜，飞快放到了外头去，再过一会儿，他们俩都要被刺激得哭出来了。
最后是茶，这不过是茶渣，滋味苦涩。
小月亮拿过茶壶，壶中的茶叶没什么改变，但一股清新的茶香，正在越来越清晰：“应该好……了？”小月亮把茶壶举起来，想递给敖昱，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茶叶在茶壶里一晃，它们就从茶渣，变成了茶粉。
不过，依然是挺香的。
“我去将茶沏了。”敖昱取了热水来，一瓢下去，两人同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茶香实在太过沁人心脾。待过了一会儿，碧绿茶水的最下方沉淀着一层薄薄的棕黑色物质。
敖昱给他自己和小月亮一人倒了一杯。
茶水的味道略涩，但一口喝下去，舒畅的茶香由喉咙直达胃部，极其熨帖。不只是精神振奋了，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喝完了茶，敖昱捻了捻下方的沉淀物——没有味道，手感像是细腻的泥沙。
“小月亮，以后在外，吃喝要靠你了。”
小月亮叹气：“可惜，我没办法让肉变得更好吃，或更多。”
敖昱摸了摸小月亮的脑袋：“肉由我来管，你家中可有要带走的东西？”
他住的位置夹杂在其他屋舍中，薛拂惊未曾拜访过圣子的家。
“没有。我们要离开吗？”
“对，要离开。”
小月亮眨了眨眼：“大家会放我们离开吗？”
敖昱把方才挪到一旁，盛放蠓虫的茶碗挪了过来，敖昱方才滴进去的血也消失了，蠓虫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只，正在从刚蜕下的皮里向外挣扎——这种蠓虫本没有蜕皮的天性的，它们的一生只有五个月左右。
“它叫什么？”山楂忽然从笔筒罐子里蹦跶了出来，对茶碗发出了冲锋，小月亮用手掌挡了一下。
“吧嗒。”山楂八脚朝上，落在桌上装死……
敖昱道：“瓜子。”
本来这只虫只是给小月亮做演示的，但既然他问了名字，那就让它继续活下去吧。
等等，孩子不能这么养。
米粒大小的蠓虫，不止个头，外形也确实变得如一枚红色的瓜子。它飞起来落在了小月亮的手背上，更接近一枚如细长水滴的红宝石。小月亮看着它，笑得很开心。
敖昱：“……”
算了，活着吧。
“小月亮，你的内功心法，写一份给我。我家里纸张不够，你用水写在桌面上便好了。”
薛拂惊得到了更好的照顾，但他不会武。小月亮是被散养的，但大长老亲自教导了他内功心法与外功招式，别看他年纪最小，却至少在夭族，他已经在同龄人中无敌手。
小月亮用手指沾水写了起来，他的字迹一开始还是歪七扭八的，可十几个字后，笔画框架便越来越接近前世的小月亮，不过，小月亮自己未曾察觉。
至于小月亮写出来的内功心法……
【宿主，你的人设来了。亦正亦邪魔教之主！】为防出现误解，苹果醋特意让这些字出现在了敖昱眼前。
【亦正亦邪？哦。】这一次的人设，来得比上一世迟得多。给他适应本世界的世界吗？是主神，是天道，还是苹果醋，能感知到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或者说融合的程度吗？
苹果醋总觉得……他家宿主可能不是那么明白。
【宿主，魔教教主本身也算是一种人物性格的标签了，不是魔族的那种。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某某老仙法力无边，泽被天下’宿主你等等我去问问主神！】
魔教教主，这称呼假如是主世界的现代人听见，脑子里立刻就能浮现出几个经典的形象。苹果醋是不知道敖昱要走哪种亦正亦邪的风格，但想想上辈子他搞出来的大动静，即使这辈子人力有穷尽，移山倒海已是不可能之事，还是该给他家宿主加一点限制。
但他的解释的能力稍微有点差，苹果醋也觉得，假如只是用文字，不足以描绘出魔教教主的模样，所以，他决定换个方式。
苹果醋回来得很快，这时候敖昱还在琢磨小月亮的内功心法，小月亮则在继续吃东西。
【宿主，你找个安稳一点的地方，我得到了允许，可以给你放映一些不可能出现在你历劫世界中的记录。】
【晚上再说。】
【遵命。】
敖昱没有直接仗着过去的知识，给两人硬造内功心法，他只是根据原主的医理知识，对小月亮的内功心法做了一些修改。
【宿主，你在蛊虫的炼制上，还是使用了过去经验的。在内功上，为什么不用过去的经验了？】
敖昱上辈子还专门给平水道的凡人改进过心法，他在这方面也是大家。苹果醋还以为敖昱会直接来一个拿来主义。
【一个外用，一个内用。】
【……懂了。】
一个主要作用在虫上，敖昱最多是付出几滴血。另外一个，是在两人身体里运行，出什么意外都要由两人自己承担。
他家宿主果然是一条慎重鱼……
小月亮对大黑鱼一向是信任的，拿到了改进的心法，便立刻在床上盘膝练了起来。
敖昱则拿起了刚刚养出瓜子的茶碗，瓜子飞了出去，不一会儿被它抱回来了一个巨大的黄蜂女皇。黄蜂女皇落在茶碗，即使有敖昱安抚，依然十分狂躁。直到敖昱滴了一滴鲜血在它的口部，女皇这才安静了下来，专注食血。
装死的山楂弹了起来，在杯子旁边焦急地打转。带回女皇的瓜子也上上下下飞着8字。
终于女皇吃完了血，仿佛睡着一般，渐渐不动了。瓜子像是颗子弹一样，嗖一声飞向了女皇，扒住它的脑袋就开始啃。女皇顿时苏醒了过来，开始与瓜子搏斗。
敖昱把茶碗盖上了，他注意到了一旁的视线——山楂睁着大眼睛，两只前爪仿佛随时都要给自己擦眼泪一样，举在眼睛下边。
“下次吃饼要更快些。”
山楂：“……”
敖昱看看自己的手指头，又挤了半滴血出来，山楂瞬间扑上来，吸走了血珠，用它的丝涂抹在敖昱的伤口上，捧着血珠期期艾艾看着敖昱。
敖昱：“还是要吃。”
山楂：“……”
小月亮内功运行了六个周天，便睁开了眼睛：“祭司，你改的心法好多了。运转起来比过去通畅顺遂很多，且吸纳真气的速度，要快了五成。”
比小月亮过去快了五成，这其实不是吸纳真气速度的极限，是此地“灵气”的极限。
敖昱摸了摸下巴，薛拂惊不会武，看不出其他人的武功造诣：“村子里，谁的内力比你高？”
“我最高。”
“啊？内力不是按照多少年来计算的吗？”敖昱对这个计算标准很茫然，毕竟最基础的一年内力，到底是谁的一年？这一年是指从年头到年尾不断积累的真气吗？但江湖人是没办法辟谷的，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所谓的一年内力，到底是多少？
“嗯，是按年算的。”小月亮点了点头，“但大长老说，他资质不佳，且没什么时间静修，到现在也不过是平常人十几年的功力。但我打坐一日，便是寻常人数倍之功，所以我现在应该有正常三十年左右的功力。”
“你见过江湖人吗？可有比对过？”
“见过，但都是些喽啰。”小月亮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他们多数是练外家功的，内力浅薄。我看过市井内功的小册子，但错漏处处，练不出内力来的。”
“内功原来是稀缺的东西。”敖昱点点头，只要有“功法”的存在，那高阶的功法永远都是好东西。
而小月亮对战斗的天生敏锐，也依旧没有改变。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量探寻了，但他的心智因不明原因所蒙蔽，再加上环境所限，收集到的情报十分有局限。
“山楂在做什么？”小月亮左右找了找，把笔筒拿过来了，红团子缩在最下面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大概又要蜕皮了。”敖昱说着，取来扎自己的银针，在灯火下烧了烧。
“手指头。”
小月亮乖乖把手指头伸了出来：“嘶！”
敖昱捧着他的手，将血珠吸进了口里，咂巴了两下嘴，没有正常血液的铁锈味，倒是有股淡淡的荷叶清香，与小月亮身上的香气相同。但除此之外，敖昱自我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对人没什么效果的。
敖昱又将粗茶取了出来，挤出小月亮的两滴血落进茶叶里，茶叶没发生任何变化，沏茶之后……
小月亮：“有点荷叶味道。”
敖昱点头：“嗯，有点荷叶味道。”这叫血茶吗？
敖昱：“小月亮，你试过用自己的血养植物吗？”
小月亮摇头，但摇着摇着神情却变成了若有所思：“我……小时候，曾经摔跤摔破了腿。我记得那时候不知道被谁抱走了，大人们匆忙拿着锄头铲子与我擦身而过。后来我再去那个地方玩，发现周围的杂草都给铲了个干净。不过这事儿太久了，我也不清楚是否这几个情况有着必然的联系。”
敖昱听罢起身去了灶房，拿了两颗圆润的黄豆回来。
小月亮看着敖昱掌心的黄豆，再看了看敖昱，嘴巴不由得嘟了起来：“还要再扎一下吗？”
他刚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小月亮，善战者也，怕疼。
嗯，没毛病。
“我以后给你培育不痛的虫子，但现在的虫子咬了你，也就坏了你的血。”
孩子不能这么养……但能不疼就不疼也没错。
苹果醋【……】虫子咬人不痛，自然是注入了麻醉效果的毒液，且毒液还有抗凝血的作用，可不是污染血液吗？他家宿主虽然没有生物学的系统知识，却有丰富的实际经验。这就是个“经验科学”的强者。
“哦……祭司你扎吧。”
敖昱摸摸他的小黑手：“我扎自己都扎出经验来了，不怕的。”
银针快进快出，轻轻一挤，鲜红的血珠颤颤巍巍地立在指尖。两颗胖乎乎的黄豆，都得了一颗血珠，血珠碰触到黄豆的一瞬间，便被彻底吸了进去，黄豆眨眼成了红豆，且红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艳丽，且带了玉色的光泽，倒像是两粒红玛瑙。
小月亮的神色也渐渐变了：“我觉得……我和它们之间，多了点什么。”
他这么说的同时，玛瑙豆子已经探出了小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