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Round22·可爱 岑溥则感觉到唇……
颜舟的声音总是很清澈。
干干净净的, 像夏日山间的溪流。
两个意想不到的字眼猝然撞入耳中。
几乎是一瞬间，岑溥则感觉到脊背麻了一片。
他停了动作。
颜舟也没再继续说话。
客厅骤然变得无比寂静。
静到只剩下两人恍若交织的呼吸声。
直到小区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怎么忽然停电了！”
“你家也停电了？”
“整个小区都黑了！”
岑溥则猝然回过神来，摸出手机起了身。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 将手里的可乐放到茶几上, 开口：“我去看一眼电闸。”
转身时，手电筒灯光照到一瞬沙发上少年。
少年侧身坐着, 正仰头朝岑溥则望来。
精致的脸在光线聚焦下漂亮得更加具象化。
他专注注视着岑溥则。
见岑溥则看来，似是想要起身靠近。
岑溥则眼皮轻跳，移开光源, 径直朝玄关走去。
家里的电闸开关藏在鞋架上方的嵌入式储物柜里。
岑溥则走到玄关, 打开最顶上的储物柜柜门。
手电筒照过电闸。
并没有跳闸。
他又抬手按了下就近的玄关灯开关。
没有反应。
看来的确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岑溥则将手机翻过来，打开微信，找小区的管理群。
垂眸间, 听见身后脚步声靠近。
分明还有些距离，他却不清楚缘由的, 感觉到有温热的呼吸落在了他耳尖。
岑溥则抬手摸了下耳朵, 下意识抬眸看了眼。
少年刚走到玄关。
对上他视线，颜舟问他：“小区断电了吗？”
刚好找到业主群，岑溥则简单翻了下聊天记录, 应：“嗯，电路受损, 已经找人来修了。”
他退出微信群，又道：“不过按照以往经验, 今晚大概率是好不了了。”
说着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
刚过十点。
他抬眸看向颜舟：“时间也不早了, 早点睡吧。”
颜舟看着他，没有马上应话。
岑溥则见他半天不答，干脆直接将手机塞进他手里, 而后边走出玄关边开口：“给我打下灯，我去给你找床单被罩。”
少年很快跟上。
白光自岑溥则身后穿过，落到他脚下，照亮他前进的路。
整个家在前阵子大扫除几乎被岑溥则搬空，家里有床单被罩的地方只有他房间衣柜。
岑溥则推开卧室门走入。
少年紧跟其后。
迈入岑溥则卧室的瞬间，颜舟脚步有片刻停顿。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房间一隅。
却也足够颜舟将岑溥则卧室看清个大概。
冷色调的房间，陈设简单。
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书桌，一方看起来同样有些年头的木质衣柜。
一张床，两侧床头柜。
除此便再无其他。
没有任何多余的，能展示个人兴趣爱好的私人陈设。
颜舟收回视线，跟着岑溥则走到衣柜前。
岑溥则衣服不多。
架子上挂了几件秋冬的外套，衣服折叠整齐得只占了三方格子。
床单被罩在下层，被压在两床被褥底下。
岑溥则在衣柜前蹲下，抬手摸两床被褥的厚薄。
他家只有一床空调被，此刻正在他床上。
台风天天冷。
尤其是入夜后。
总不能直接拿床单被罩让颜舟空盖。
好歹得给他塞床被芯。
颜舟站在衣柜旁，手电筒的光跟着岑溥则动作落下。
起初是落了一半在衣柜里，落了一半在岑溥则身上。
落在岑溥则身上的那一半，正好照见岑溥则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他因蹲下而曲起的腿。
睡衣是短袖短裤。
裤子原本是到膝盖的，一蹲下，便滑落到了大腿中段。
岑溥则皮肤总是冷白。
在这个台风天凉嗖嗖的夜晚，冷白得更为分明。
他垂着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挺鼻薄唇，轻轻上下滚动的喉结很是漂亮。
岑溥则摸了会被褥，发现原本照在柜子里的光，一点点全部移到了他身上。
他停下动作，侧过脸。
猝然撞上正正打在他脸上的光，险些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国际巨星。
他抬眸，看向站在光后的少年。
少年和他对上视线，竟然还敢朝他露出疑惑神情。
岑溥则微笑：“你还记得我让你进来帮我照什么吗？”
少年愣了两秒，很轻“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把光照回到了衣柜里。
岑溥则从两床被褥里挑了条厚薄适中的，连同衣柜里的床单被罩一并抽出，抱起，起身往外走。
他领着颜舟去了他爸妈以前的房间。
房间已经有七八年没住过人。
搬得很空，就剩张床和一个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衣柜。
岑溥则将床单被罩放到床上。
准备铺，就见少年想上来帮忙。
他开口：“你打着灯就行。”
少年脚步一顿，老老实实应了声好，充当起专业人形灯。
很快岑溥则便后悔了这个决定。
早知道让颜舟来铺床了。
不给他找点事做，他的眼睛完完全全就是个自动跟踪型摄像头。
岑溥则走哪，他看哪。
毫不遮掩，看得人后背发麻。
偏偏还不参杂什么坏心眼，叫人想骂他都开不了口。
岑溥则以平生最快速度铺完床铺。
而后径直走向少年，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早点睡，客厅浴室洗漱台下的柜子里我放了新牙刷，要洗漱可以直接用。”
说完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听见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
“晚安。”
岑溥则脚步微顿。
良久，他抬手摸了下耳朵，离开时留下很轻一声。
“晚安。”
·
回到房间，岑溥则径直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准备离开，注意到洗衣机里刚洗完还没来得及拿去烘干的衣服。
今晚想烘干是不可能了，但总不能让衣服在洗衣机里躺一晚。
他去卧室拿了几个衣架，将衣服暂时晾在了卫生间里。
回到房间，躺上床。
岑溥则摸过手机，下意识打开微信。
准备点朋友圈时，他有片刻愣怔。
半晌垂下眸，最终还是点进了朋友圈。
意料外的，今天朋友圈里没看到熟悉的抽象派头像。
一条都没有。
他找到颜舟微信，点进朋友圈。
朋友圈里还是昨晚的企鹅摊。
呆呆傻傻的企鹅安详地瘫倒在地上。
越看越好笑。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
忽然又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耳朵。
他眼中笑意淡下。
屏幕光亮映照出他眸中逐渐浮上的思索。
今天累了一天。
从早起出门到回家，几乎没有停下来一刻。
思索间，床上人眼帘缓缓盖下。
困意翻涌。
岑溥则抬手准备按灭手机。
指腹触碰到按键时，又转而重新刷了下当前界面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仍是安详摊的黑白企鹅。
岑溥则盖下手机，合了眼。
·
闹铃响起。
幽暗光线下，一只修长的手摸过手机。
床上人撑开眼皮，看一眼亮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八点整。
他关掉闹铃，迷迷糊糊坐起身。
身上的睡衣在睡梦中松了两颗纽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
岑溥则坐在床上醒了会神，逐渐听清窗外呼啸的风雨。
台风。
不用去岑汀覃店里。
岑溥则头一栽，又倒下了。
倒下没两秒，他又重新坐了起来。
因为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他游魂进卫生间简单洗漱。
洗漱完，打开卧室门，一阵粥香扑面而来。
在台风天冷冰冰的早晨。
温暖香甜的气息让岑溥则醒过几分神来。
他站在卧室门口，有片刻愣怔。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往客厅走。
在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窗前看到了少年背影。
颜舟换回了昨天来时的那一套衣服。
牛仔衬衫，米白休闲牛仔裤。
玻璃窗前的厚重窗帘已经被拉开，客厅却仍不明亮。
一夜过去，窗外的风雨不见丝毫要停的趋势，甚至较昨晚更为凶猛。
黑云压城。
雨水接连不断地砸在玻璃门上，模糊窗外景色。
少年盘腿坐在玻璃门前。
正仰头看着窗外的风雨。
岑溥则走近，发现他在画画。
窗外的世界是灰败的。
阴沉沉的天空、冷冰冰的雨水、被风雨压弯黯然失色的树木。
少年画中的世界却是五彩斑斓的。
五彩斑斓的天空、五彩斑斓的雨水、树木在风雨中跳舞。
少年画得很认真。
岑溥则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画完，才出声：“为什么是彩色的？”
少年画笔一顿，瞬间转身，仰头看向岑溥则。
金发垂落至脑后，他注视着岑溥则，开口：“因为心情很好。”
有些意料外的回答。
因为迄今为止，岑溥则见到过的颜舟的画，都是彩色的。
一幅是眼下这幅。
一幅是两人初次加好友时，颜舟的头像，一个色彩斑斓的人。
还有一副则是颜舟现在的头像，一个人和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也是色彩斑斓的。
他以为颜舟画什么都色彩斑斓。
思索间，少年站起身，对他道：“厨房里煮了黑米粥。
黑米是昨天岑溥则买一堆生鲜，超市满额送的。
岑溥则闻言，问颜舟：“你吃了吗？”
颜舟摇头：“等你一起吃。”
岑溥则微愣。
颜舟将手里的画本盖上，收好彩笔。
他看向岑溥则，倏地瞥见岑溥则领口，一瞬间愣住。
等岑溥则回过神来，发现颜舟正盯着他衣服看。
他疑惑垂眸，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两颗纽扣的睡衣。
睡衣本就是宽松款式，一共就五颗纽扣。
松了两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脯。
岑溥则下意识抬手想要把纽扣扣上。
见眼前少年盯着一点点红了耳朵，他干脆直接转身，留下一句。
“我换个衣服，你先吃。”
等换完衣服出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黑米粥已经摆在了餐桌上。
颜舟没有先吃，坐得端端正正等他。
等岑溥则坐下，拿起勺子。
少年才跟着拿起勺子。
黑米粥软糯香甜，煮得恰到好处。
岑溥则问颜舟：“粥煮了多久？”
少年应：“一个半小时。”
岑溥则动作一顿。
一个半小时。
现在才八点。
“你早上几点起的？”
颜舟忽地没了声。
他搅搅碗里的粥，光明正大转移话题：“我手机没电了，你有typec充电器吗？”
见岑溥则看着他不答，他又把话题拉得更远。
“昨天早上出门后一直没有充过电，晚上开手电筒洗漱完，就自动关机了。”
难怪没发朋友圈。
岑溥则应了声：“有。”
以为转移话题成功的颜舟回：“谢谢。”
岑溥则顺着他的话问他：“家里来电了？”
“嗯。”
“早上几点来的？”
颜舟脱口而出：“五点。”
餐桌上有一瞬安静。
才喝下半碗粥的少年忽然很忙地端起他还剩下的半碗粥，很是那么回事问岑溥则：“我再去盛一碗，你要吗？”
岑溥则扫一眼他碗里剩下的粥，到底是没戳穿他。
“不用了，我喝完再看。”
少年应了声好，端着粥去了厨房。
不一会，他端着满当当的一碗粥回到餐桌上坐下。
岑溥则刚张了个嘴，少年积极问他。
“中午想吃什么？”
岑溥则看一眼对面人，又侧过脸看了眼窗外的天。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雨势愈演愈烈。
根据岑溥则在江城生活多年的经验，这不会是场来得快去得快的台风。
他收回视线，看向颜舟。
“简单煮个面吧，我没买太多东西，台风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
对面人看着他，似乎有些高兴。
勺子在粥碗里搅动两圈，颜舟问：“要用速食吗？”
岑溥则刚想应那倒不用，就听见少年补充。
“我会做红烧牛肉。”
岑溥则闻言，很轻笑了声，应好。
两人吃完早餐。
岑溥则把碗洗了，给颜舟拿了充电器。
颜舟在客厅给手机充上电，便去了厨房，做红烧牛肉的前期准备工作。
岑溥则拿了备用充电器，给自己的手机也充上电。
进厨房偷师。
岑溥则生动演绎差生文具多。
不会做饭，但厨房里要啥有啥。
全是搬回江城这短短十来天里买的。
颜舟站在料理台前，将需要用到的调料挨个拿出。
而后他打开冰箱下层，拿出了岑溥则昨天买的牛肉。
岑溥则买时考虑到可能会有下厨失败的情况，牛肉买了很大一块。
颜舟将牛肉化冻，切下四分之一，剩余的冻回了冰箱。
而后他从橱柜里翻找出一个大碗，接了一碗冷水，将牛肉泡进冷水里。
做完这些，他洗净手，转身看向岑溥则。
岑溥则见少年看来，疑惑问：“好了？”
“嗯，牛肉要冷泡一个小时。”
闻言，岑溥则回到客厅，定了个一小时的闹钟。
少年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站在岑溥则身侧，看岑溥则定好闹钟，放下手机。
忽然开口问：“我们今天做什么？”
岑溥则动作微顿，侧过脸看他。
对上少年直白视线，岑溥则问他：“你想做什么？”
颜舟发表合理建议：“可以看电影。”
岑溥则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简直想找点暑假作业给这小子做。
但他还是开口应：“可以。”
少年眼睛微亮，就听见岑溥则下一句。
“不过我白天不喜欢看电影，看电视剧怎么样？”
颜舟垂下眸，似乎在思索电影和电视剧之间的区别。
半晌后点了点头。
岑溥则平常不怎么看电视剧，因此也不像看电影时那么讲究。
何况他今天也不是正经要看。
没拉窗帘，也没拿饮料，直接坐上沙发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颜舟在他身侧坐下。
岑溥则开口：“要喝饮料的话，可以自己去冰箱拿。”
颜舟不答反问：“你喝吗？”
“不喝了，有点饱。”
少年很轻“哦”了一声，坐着不动了。
岑溥则点进电视频道，翻了翻推荐界面，几乎都是围绕恋爱展开的影视剧。
他扫了眼身侧少年金灿灿的头发，点进关键词搜索。
“婆媳”“家里长短”“宗亲伦理”
想了想，保险起见，又加了个“复仇爽剧”。
苛刻的筛选条件下只出来几部电视剧。
岑溥则在一众“3.7”“2.4”“5.1”“6.7”的评分里，挑了部评分“2.4”的。
全场最低。
他点进看简介。
【她，在这个家忍气吞声三年，换来的只有婆婆的打骂，丈夫的出轨，小姨子的鄙夷，闺蜜的背叛。一场车祸，她改头换面，接近从国外归来曾经夫家引以为傲的小舅子，再一次踏入那个令她作呕的家，这一次，她将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看完简介，岑溥则很满意。
他问颜舟：“感兴趣吗？”
颜舟盯着电视看了好一会。
半晌，他收回视线反问岑溥则：“你感兴趣吗？”
岑溥则声音里含了点笑：“挺感兴趣的。”
少年又重新看向电视。
看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岑溥则点进电视。
片头播完，开局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你还不承认你勾引我们家建材七舅老爷的表兄的儿子的堂弟的外甥！”
“我勾引？好，就算我勾引，那建材跟我二舅爷的表弟的女儿的堂姐的外甥女又是怎么回事！”
岑溥则仰靠到沙发上，侧过脸看了眼身侧少年。
少年坐得端正，盯着屏幕，看表情懵得厉害。
岑溥则眼底缓缓浮上笑意。
见少年越看越懵，他故意问：“怎么这个表情，看不懂？”
少年缓缓转过脸看他，懵得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他想了想，开口：“我没有那么多亲戚。”
又问岑溥则：“你有吗？”
“有是有。”岑溥则陷入短暂回忆，“不过都不怎么联系了。”
颜舟点点头。
问岑溥则：“那七舅老爷的表兄的儿子的堂弟的外甥是谁？”
岑溥则：……
他沉默半晌，归纳总结：“远房亲戚。”
少年很轻“哦”了一声。
“哦”完盯着岑溥则，看起来并不太想继续看电视剧。
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转回了身，看家族大战。
一小时闹铃响起的瞬间，少年如获大赦般。
唰地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进了厨房。
岑溥则坐在沙发上笑了会，才将电视关掉，跟着进了厨房。
他进到厨房时，颜舟已经将在冷水里浸泡了一个小时的牛肉捞出。
少年围上围裙，将肉放到案板上，开始切块。
他刀工娴熟，切的牛肉粒粒分明。
切完，少年将牛肉粒入锅加水，放入葱姜蒜和料酒煮。
等牛肉煮开的间隙，他走到料理台前，开始调红烧酱汁的调料。
处理完调料，牛肉也刚好煮开。
少年将牛肉捞出洗净，放入冰糖开始翻炒。
炒至上色。
岑溥则见他又加入豆瓣酱和黄豆酱。
等厨房里渐渐飘出香味，颜舟将配好的调料倒入锅中，加入没过食材的开水，盖上锅盖。
接下来又是一个小时的炖煮。
这一次，颜舟没再提要做什么。
他开始在厨房里很忙地擦擦灶台，清洗清洗料理台，刷刷其实根本不用刷的碗。
磨蹭过了这一个小时。
两个人，四包泡面，搭配上特制现煮的红烧牛肉。
毫不夸张地说，比岑溥则回江城后吃过的所有店都要好吃。
屋外狂风呼啸。
屋内点了盏餐厅上方的暖色吊灯。
温暖的食物香气飘散，驱散寒气。
两人吃完午餐。
由于勤劳的小蜜蜂(不想看电视剧版)那一个小时的辛劳，厨房里剩下给岑溥则的只有一个锅和两人刚吃完的碗。
岑溥则本来以为，颜舟说什么也不会再看早上那部电视剧了。
没想到他刷完碗走出厨房，发现少年自己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见岑溥则走来，他主动问：“下午要继续看电视吗？”
岑溥则走近问他：“不是不喜欢看？”
少年薄唇轻碰。
沉默半晌，他把遥控器递给岑溥则，说：“可以看。”
岑溥则接过遥控器走到靠墙侧坐下。
他没有打开历史记录，而是重新点进电视剧频道。
问颜舟：“看看有什么想看的。”
说着放慢动作，在电视剧频道挑选。
没一会，就听见少年开口：“这个可以吗？”
岑溥则停下动作。
看了眼屏幕上选中的电视剧。
封面是男女主角的拥吻剧照。
岑溥则：……
“还是看早上的吧。”
他果断点进历史播放记录，不再心慈手软，直接点击继续播放。
“啪！”
电视里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岑溥则听见身侧人很轻的，迟来的。
“哦。”
这电视剧。
离谱是离谱了点，抽象是抽象了点，狗血是狗血了点，无脑是无脑了点。
但看进去以后，竟然还挺……别致。
岑溥则看剧本来就不挑。
认真看了大半个小时，竟然还真看了进去。
他看入了神，等到片尾曲响起，才反应过来身侧人已经半天没有动静。
他侧过脸，发现少年靠在沙发背上，脑袋微垂，合着眼。
睡着了？
岑溥则拿过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小。
少年呼吸很轻。
胸膛起伏间，盖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大概是睡熟了有一会。
他脸颊有些红。
柔软的金发扫在眼尾，随着呼吸很偶尔的垂落下一两根。
早上五点没到就起了。
也有可能是一晚没睡。
岑溥则本想开口叫他起来去房间睡。
嘴巴微张，想到以颜舟的性子，醒来后可能就不愿意去睡了。
短暂思索，他放轻动作起身，回卧室找了条毯子，拿出来给少年盖上。
盖好，他坐回到沙发里侧，重新看向电视。
然而这一次盯着电视画面看了许久，都没能再看进去。
良久，岑溥则轻舒出一口气，转过身，再次看向身侧熟睡中的少年。
室内光线昏暗。
唯有电视闪烁的亮光。
那光时明时暗，落在少年脸上。
岑溥则静静看着。
看了不清楚多久，他不由自主抬手。
指腹即将触到少年脸颊之际，又停了动作。
最后只是轻轻的，扫过少年垂落在脸侧的柔软金发。
金发从指尖抚过，留下冰凉微痒的触感。
岑溥则收回手，微蜷发痒的指尖。
半晌，他转回身，重新看向电视。
·
颜舟醒时，四周一片漆黑。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仿佛砸在耳膜上的暴雨声中清醒过来。
眼睛适应过黑暗。
他扫一圈黑漆漆的四周，见空无一人，一下子站起身。
有什么从身上滑落。
他弯腰捡起，是一条触感柔软的毯子。
睡着时身上是没有毯子的。
想到什么。
颜舟将毯子工工整整叠好，端正放在沙发上，才走出客厅去找岑溥则。
走到餐厅，瞥见关着门的厨房门缝底下有光。
颜舟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进。”
颜舟推开门，暖光照亮视野。
个高腿长的青年围着围裙，正站在料理台前。
他一只手拿着菜谱，一只手拿着刷子。
听见开门声，他转身看向进门的人。
浅灰色眸子在温暖灯光下显出几分柔和。
“醒了？”
颜舟怔怔看着。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走进厨房。
“醒来看过时间吗？”
青年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颜舟盯着他，摇了摇头。
围着围裙的人随意靠到料理台上，朝他轻抬下巴。
“看时间。”
颜舟反应慢半拍地摸半天口袋，才摸出手机。
五点零三。
他老老实实报出时间，重新抬头看岑溥则。
倚在料理台前的人对上他视线，声音冷冷淡淡的，却又好似有钩子。
“老实说吧，昨晚几点睡的。”
颜舟目不转睛看着他。
良久，才轻声开口，实话实话：“没睡。”
岑溥则一愣。
他放下手里的食谱和刷子：“为什么不睡？认床？”
颜舟看着他。
许久，才轻声开口：“睡一觉，时间就变短了。”
岑溥则再次愣住。
这一次他安静了很久，对上少年直白视线，他垂在身侧的手轻按发痒的指尖。
短暂安静过后，他转回身，重新拿起食谱和刷子，开口：“你来帮我尝尝这个蜜汁鸡翅的调料调得怎么样。”
颜舟看了眼料理台前青年背影。
走上前，走到岑溥则身侧站定。
岑溥则示意他自己拿筷子。
颜舟拿过一根筷子，蘸了点酱，尝过一口后开口：“好吃。”
岑溥则半信半疑：“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咸。”
少年确凿：“好吃。”
岑溥则到底是信了。
而事实证明，他就不该信的。
他用空气炸锅炸了个蜜汁鸡翅。
齁咸。
咸到怀疑人生。
好在剩下两盘菜是颜舟炒的。
一盘鱼香肉丝，一盘蚝油嫩豆腐，配了个青菜蛋花汤。
稳定的大厨级别。
偏偏颜舟又对餐桌上唯一一盘岑溥则做的菜情有独钟。
岑溥则光看他吃，都觉得嘴要被咸麻。
吃到半途他实在看不下去，去厨房拿了个碗，单独给颜舟盛出一碗汤来，命令他吃一口鸡翅必须喝一口汤。
少年乖乖照做。
就是看表情还有点遗憾。
仿佛爽口的青菜蛋花汤破坏了咸到怀疑人生的蜜汁鸡翅的美味。
吃完饭，两人各自洗过澡。
岑溥则让颜舟把衣服给他，他拿去洗衣机一起洗。
等他出来，就见少年又已经在沙发上坐好。
岑溥则看一眼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人，忍不住笑了。
“还看？”
少年看向他，开口：“晚上了。”
岑溥则和他面面相觑半晌，想起了白天说过的话。
——我白天不喜欢看电影。
他倚在墙角，望入灯光下少年微亮的眼眸，眼底笑意渐深。
良久，他应了声：“行。”
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余光瞥见少年站起身，快步跟了上来。
两人从厨房冰箱里一人拿走一瓶可乐。
回到客厅，岑溥则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将窗帘拉上。
拉好后他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将可乐摆上茶几。
下一秒，可乐边上多了位双胞胎兄弟。
岑溥则点开电影频道。
和昨天一样，加上关键词“美食”，等搜索结果出来后，视线扫过一张张海报。
他翻了大概有两页，颜舟似乎终于意识到他这是要重新找一部电影看。
少年开口问他：“我们不继续看昨天的电影了吗？”
“嗯。”
少年安静片刻，再次开口。
“可是昨天的电影，还不知道结局。”
岑溥则慢条斯理应：“大结局就是，女主最终辞去了城市的工作，全心经营起了她奶奶留下的餐馆。”
颜舟还不死心：“那女主和她的初恋男友最终在一起了吗？”
岑溥则动作微顿。
很快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递给颜舟。
颜舟接过。
亮着屏幕的手机上正显示搜索界面。
搜索内容——《xxx》电影里女主和她的初恋男友最终在一起了吗？
答案：在一起了。《xxx》剧里女主最终选择接手奶奶留下的餐馆，和初恋男友的遗憾也得到了圆满。
好一会，少年很轻“哦”了一声，把手机递回给岑溥则。
坐在沙发上不动了。
岑溥则收回手机，瞥了眼身侧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少年。
他眼底笑意漫开。
拿起遥控器，好整以暇地继续挑电影。
经过重重筛选，最终挑中一部电影海报没有人只有一片山林的电影。
电影的两名领衔主演都是男的，看简介，应该是一部讲人生和友情的电影。
挑好以后，岑溥则象征性问身侧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少年。
“看看这部怎么样？”
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的少年象征性看一眼，象征性应一声：“好。”
岑溥则很配合。
他说好，就是好。
于是直接点开播放，抬手关了灯。
将遥控器放到一旁，刚准备去拿茶几上的可乐。
一只手先他一步，拿过可乐递给他，而后就势不动声色地坐得离他近了一些。
岑溥则没说什么，接过可乐道了声谢。
故事主人公是一名繁华都市里的打工族。
在外人眼中，他算得上事业有成。
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名上市公司的管理层。
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车子和房子，年薪五十万上下浮动，小有存款，衣食无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尤其是近一年，睡不着觉，食欲下降，每天身体疲惫到仿佛行尸走肉。
一次长达一周的连轴转，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负荷，栽倒在了公司。
醒来后，在关系不错领导的建议下，主人公决定给自己一个假期。
他想到少时曾被爷爷奶奶带去过的一座美丽静谧的村庄，回忆里的画面很是安宁舒心，于是他决定驱车前往。
前往村庄的路途不太顺利。
遇上暴雨，车子陷在了泥路上。
又是深夜，四下寂静。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一位村子里的少年。
少年不会说普通话，只会讲村子里方言。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最终主人公决定暂时将车停在路边，跟着少年进了村。
到少年家中，站在亮起的灯光下，主人公才发现，这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少年。
少年寡言。
却贴心地为他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又在他洗完澡后，给饿了一天的他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主人公决定在少年家住下。
他给了少年一笔房费，往后的日子每天跟少年学做饭，跟少年上山采茶，跟在少年身侧同村子里质朴的人们鸡同鸭讲，你笑你的，我笑我的。
故事的背景也是夏天。
看着荧幕阳光下仿佛能沁出茶香的茶林，岑溥则打开手中握了许久的汽水。
刚准备倾身将拉环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被推到他脚边，身侧少年又不动声色地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距离从昨晚的一臂，变成了一掌。
岑溥则指腹轻轻摩挲冒冷气的可乐瓶身。
他仰头喝了口可乐，依旧没说什么。
主人公度过了成长至今最惬意快乐的一段时光。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男人与少年坐在院子里，喝着邻居送来自酿的果酒。
两人鸡同鸭讲地聊着，笑着，靠近。
在朦胧的月色下吻在了一起。？
岑溥则刚好在喝可乐，险些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这是现在电视上能播的吗？
不是讲友情吗？
他被可乐呛得咳了两声，余光瞥见少年朝他看来。
见身侧人要开口，他先一步开口：“我没事。”
现在这电视看起来比较有事。
电影将男人与少年之间的吻拍得很唯美。
但到底是同性接吻，岑溥则指腹轻轻摩挲着冒冷气的可乐罐，有些不自在。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性向开始，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与他性向相关的事和人。
准确点来说，是他刻意回避去接触。
从青春期至今。
他用了漫长的七年时间，才终于与自己和解。
余光瞥见身侧少年又继续认真看起电影。
岑溥则轻轻捏着手里的可乐罐，最终没有掐停电影，继续看了下去。
电影后半段，几乎完全围绕男人与少年的恋情展开。
少年懵懂，初尝爱情。
男人在严厉苛刻的教育下埋头前进了数十载，也是第一次品尝爱情的滋味。
两人不断被彼此吸引，不由自主靠近，摸索，尝试，最终亲密无间。
岑溥则静静看着。
从最初不受控的下意识紧绷，到最终逐渐放松。
同性之间的爱情与异性之间不尽相同。
更为直白，更为隐秘。
但却也，并没有太过独特。
归根究底。
只是爱情。
电影步入尾声，包着糖浆的爱情果子露出了内里的酸涩。
这座村庄只是男人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站点。
他不可能永远留下，他总要离开。
热烈的电影画面开始归于寂静。
故事的最终，两人再一次坐在院子里，喝着故事开始的果酒。
岑溥则回过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一整场电影下来，颜舟都没再像昨天那样，一看到吻戏就侧过脸看他。
他微侧身，看向身侧少年。
荧幕的光落在少年脸上。
少年正盯着电视看得很是认真。
电视里响起村庄少年的声音。
他的普通话比男人初来时已经要好上很多，但还是生涩。
少年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男人安静了很久，回答：“会的。”
岑溥则刚要收回视线。
身侧人忽地转过脸，朝他看来。
电视里的少年又说。
“其实，我们见过的，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
少年的蓝眸在电视闪烁光亮下时明时暗。
忽地，他伸手，握住了岑溥则垂在身侧的手腕。
像那个夜晚。
他送给岑溥则冰箱贴，岑溥则握住他那样。
岑溥则呼吸一轻。
他指腹又开始发麻，痒痒的，逆着血液倒流回心脏。
“所以我不畏惧与你的离别。”
“因为我知道，我们终将再次相遇。”
少年靠近。
一掌的距离缩短成半掌、一指、到最终肩头相抵。
“我会再次找到你。”
“在下一个盛夏。”
少年的呼吸扫过脸颊。
岑溥则垂下眸，乌黑的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身体依旧本能地想要逃避。
可最终，他只是垂着眸，看少年靠近。
明明暗暗的光落在近在咫尺漂亮的脸蛋上。
少年温热的脸颊轻蹭过他微凉脸颊。
柔软的金发扫过他鼻尖。
在电影结束的片尾曲中。
岑溥则感觉到唇角，被很轻地舔了舔。
第23章 Round23·可爱 舌尖相触的瞬间……
唇角触感轻轻的, 柔软湿润。
像一只好奇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的试探。
片尾曲播放结束，屏幕黑了一瞬。
视野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岑溥则感觉到唇角的触感落到了唇上。
少年很轻地舔了舔他唇瓣，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收紧。
岑溥则停了呼吸。
直至片尾的黑幕结束。
电视重新亮了起来, 回到了最初的播放界面。
骤然的光亮让岑溥则回过些许神来。
氧气重新进入腹腔,
他抬眸，撞入少年倒映满他的蓝眸。
捏着可乐罐的手一点点收紧。
几个混乱的呼吸间, 岑溥则抬手，将仅剩下一点冰凉的可乐贴到少年脸侧。
少年轻眨眼，愣了一下。
被冰得微侧过脸, 终于没再像只小狗似的继续舔他。
见少年看来, 岑溥则轻抿唇。
碰到一片湿润，又轻了呼吸松开。
他开口：“该睡了。”
少年看着他，一时半会没有回应。
岑溥则将贴在他脸上的可乐拿下。
刚要再开口, 忽然听见很轻的一声。
“哥哥。”
比起昨天夜里那声，这一声里多了点亲昵的愉悦。
岑溥则脊背又是一麻。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摸耳朵, 可一只手被颜舟握着, 一只手握着可乐。
只好忍下耳尖酥麻的痒意，问颜舟：“为什么这么叫我？”
少年看着他，没有回答。
已经不止一次。
岑溥则发现这小子很爱选择性回答。
不想回答的, 就岔开话题。
比如现在。
他反问岑溥则：“你要睡了吗？”
岑溥则安静注视他片刻，应了声：“嗯。”
少年闻言, 很轻“哦”了一声。
半晌才松开了握住岑溥则手腕的手。
松开了，还是坐着不动, 盯着岑溥则看。
岑溥则轻转有些发麻的手腕。
倾身将手里已经有些捏变形的可乐放到茶几上, 而后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
客厅陷入一片漆黑。
岑溥则也没再开灯。
他按亮手机，简单照明, 站起身。
少年跟着站起。
往外走出两步，岑溥则又停下脚步。
安静了一小会，他开口：“台风一时半会停不了，晚上好好睡觉。”
说完，便径直走出了客厅。
快走到卧室时，听到身后少年声音。
“晚安。”
岑溥则脚步微顿。
他抬手搭上门把手，轻推开门。
进门后，留下很轻的一声。
“晚安。”
·
进到卧室，关上门。
岑溥则没有马上开灯。
他背靠在门板上，站着发了会呆。
好半天，才打开灯，往浴室走。
他推开浴室门，按亮浴室灯，走到洗漱台前。
拿过牙刷牙杯，打开水龙头接水。
视线一扫而过镜子，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唇上。
其实和平时看着没什么区别。
可一看，少年跟小狗似的舔他唇的感觉又瞬间涌了上来。
指尖发麻，一路麻上头皮。
冷水漫出水杯，浇了岑溥则一手。
他回过神来，抬手关掉水，低头专心刷牙。
洗漱完，走出浴室，岑溥则走到床边坐下。
坐了会，想起来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拿去烘干机烘干。
于是又重新进浴室，将衣服捞出来拿去烘干。
客厅漆黑一片，颜舟睡的房间也不见光亮。
岑溥则放轻动作。
将衣服放进烘干机，启动运行后带上浴室门，才离开回了卧室。
回到房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没什么困意。
但岑溥则还是关灯躺上了床。
打开手机，点进微信，点进朋友圈。
熟悉的抽象派头像准时报道。
今天是一只圆头圆脑的小人，正平平整整躺在地上。
岑溥则往下划，发现上一张图和这张不一样。
是小人扯着被子直直挺挺坐在地上。
岑溥则继续往下，又是一张不一样的图。
主角都是圆头圆脑的小人，但每张动作都不一样。
岑溥则停顿片刻，指腹轻触屏幕往上一拉。
图片里的小人连起了动作。
然后他就发现，颜舟在朋友圈里，包括但不限于，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打了一套军体拳，原地跑跳，举重仰泳……
岑溥则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困意一点点涌了上来。
第二天依旧是在闹铃声中醒来的。
只是醒来后少有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岑溥则关掉闹铃，坐起身。
在黑黢黢的卧室床上坐了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
纽扣又跟昨天似的在睡梦中松了两颗。
他抬手将两颗纽扣系上。
才起身，下了床往浴室走去。
洗漱完，走出卧室。
和昨天一样，几乎是推开门的瞬间，便嗅到了空气中铺面而来的温暖的食物香气。
岑溥则走到客厅，见客厅沙发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他昨晚放进烘干机的衣服。
视线扫过一圈，不见少年身影。
岑溥则刚打算往厨房走，便见要找的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相交，都是一愣。
气氛有一瞬古怪。
岑溥则垂在身侧的手轻按指腹，听见颜舟开口。
“冰箱里有很多鲜奶，今天煮了鲜奶粥。”
岑溥则看着他。
颜舟又很快补充解释：“粥是昨晚睡前放进电饭煲煮的。”
岑溥则很轻应了一声，问他：“吃过没？”
少年摇头。
岑溥则迈开腿往厨房走去：“吃饭。”
走到少年身侧，少年跟着他进了厨房。
岑溥则还是第一次喝鲜奶粥。
颜舟应该是往粥里放了点糖。
米煮得很烂，包裹在奶香中，甜得恰到好处。
窗外依旧风雨呼啸。
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岑溥则吃饭的间隙拿手机刷了下气象最新动态。
预测这场台风应该会在明后天离开江城。
吃完早餐，岑溥则将颜舟叠好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衣服收进卧室。
他在卧室换了套居家服，才回到客厅。
颜舟今天穿的是岑溥则第一天拿给他的居家服。
天蓝色短袖，米白色短裤。
岑溥则回到客厅时，少年正站在玻璃门前，盯着窗外模糊的雨幕看。
听见脚步声，他转身看向岑溥则，开始盯着岑溥则看。
见昨天还跃跃欲试问“我们今天做什么”的人今天没有再问，岑溥则眼底浮上点笑意，故意问他。
“今天要做什么？”
颜舟表情一滞。
瞥了眼电视，又很快移开视线。
他站在玻璃门前，沉默良久，开口：“我今天还没有画画。”
岑溥则再开口的声音里含了点笑：“啊，那你现在要画画？”
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岑溥则应了声好，说：“画吧。”
颜舟去拿素描本和笔，途中问岑溥则：“那你呢？”
岑溥则看着人拿着东西走回客厅，才开口：“我看你画。”
少年动作一顿，看着岑溥则，没了声。
直到岑溥则再开口：“去哪画？”
颜舟恍恍惚惚两秒，指了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走过去像昨天一样盘腿坐下了。
岑溥则走到他身边，跟着盘腿坐下，问他：“为什么要画一样的景色？”
颜舟打开画本，回答：“因为每天的我都是不一样的。”
岑溥则看着身侧认真的少年，有片刻失神。
忽然，他开口：“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颜舟点点头，将画本递给了他。
岑溥则将画本放到了单边腿上，微侧过脸翻看。
他从最新页往前翻，翻到的第一张是颜舟画的他们小区。
应该是他在小区楼下遇见颜舟那天，颜舟画的。
这幅画并不是彩色的，色调甚至可以说得上灰暗。
也许是因为那天天气阴沉。
但灰暗之中，又似乎暗藏生机。
像藏着宝藏待人挖掘的荒芜之地。
岑溥则再往前翻，是偶遇颜舟的广场。
那天早上阳光很好。
广场傍河，偶有渡轮驶过。
颜舟画中的世界光怪陆离。
河流翻涌，渡轮摇晃，空中的云朵三五成团看热闹。
岑溥则眼底浮上笑意，继续往前翻。
翻到了颜舟现在的微信头像。
他在那页素描纸的左上角，看到了他和颜舟的拍立得合照。
更准确点说，是他穿着那只金毛绿鸡玩偶服，跟颜舟一起拍下的合照。
岑溥则微怔。
他垂眸看在微信上看了很多遍，第一次近距离放大看的原图。
细看才发现，并非整幅画的色彩都鲜艳。
所有斑斓的颜色都自那只被颜舟画成彩色的金毛绿鸡中心而出。
周围的一切，画面和人，都是被它渲染得鲜艳。
岑溥则垂眸看着这副画，久久没再有其他动作。
他在看画，颜舟在看他。
岑溥则的衣服颜色总是不太鲜艳。
今天穿的是最常规的黑白配色。
冷白的皮肤，冷漠的眉眼，再搭配上颜色冷淡的衣服。
颜舟想起昨晚握岑溥则手腕时的触感。
连皮肤也是冰冷的。
唇角也是，嘴唇也是。
金灿灿的眼帘微掀，视线落到了身侧青年线条分明的薄唇上。
连嘴唇颜色也总是冷淡。
颜舟看着，不自觉靠近。
柔软的卷发垂落入岑溥则眼中。
看画的视线猝然被遮挡。
岑溥则回过神来，疑惑看忽然低下脑袋凑到他面前的人。
少年的呼吸扫在他下巴。
岑溥则无知觉地轻碰了下唇。
被少年收入眼中，少年忽然开口。
“哥哥。”
低低的、干净的声音。
再听几次都令岑溥则脊背发麻。
他指尖在素描本上轻轻划过。
抬眸望入少年近在咫尺幽蓝的眸，少年忽然就这么凑近，碰了一下他的唇。
虽说天气阴沉，可白日里到底是有光。
不同于昨晚藏于黑暗的朦胧。
岑溥则此刻将眼前少年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清少年轻颤的睫毛，看清少年蓝眸中泛起的涟漪，看清少年唇瓣生涩地轻磨他嘴唇。
而后金灿灿的睫毛掀起，少年望向他，眼底翻涌起毫不遮掩的喜欢。
岑溥则怔愣间唇齿微启。
少年感受到，重新垂下眸。
像昨晚一样，轻轻舔了舔他唇瓣。
而后便如同久旱之人尝到甘露般。
他轻抬下巴，得寸进尺地更加用力。
岑溥则猝不及防，唇舌本能轻抵。
舌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愣。
暴雨声砸在耳膜。
咚咚咚。
混进了不断加速的奇怪响声。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又被无限拉长。
忽然，“砰”一声巨响。
叫回了两人丢失的魂。
两人手忙脚乱分开，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颜舟睡觉的房间。
听见风灌进屋的声音，岑溥则一瞬间严肃了表情。
他将颜舟的画本放到一旁茶几上，迅速站起身，向疑惑的颜舟解释。
“可能是窗户玻璃碎了。”
颜舟房间关着门。
两人走过去，一推开门，便被风雨灌了满面。
靠墙侧一扇老旧的玻璃窗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玻璃渣碎了大半个屋子。
岑溥则沉着脸将门重新关上，开口。
“储物间有专用的防风布和防风胶，就在进门左手边置物架最上面一排，你去拿一下。”
颜舟应好，快步转身朝储物间走去。
岑溥则回卧室拿了件冲锋衣外套穿上。
将人捂得严实了，才拿上扫把重新打开房间门走入。
他没管碎在床上和床边的玻璃，径直走到破了的窗户前，将窗户下的玻璃扫到一旁。
等颜舟匆匆拿来防风布和防风胶，岑溥则对欲走近的少年开口。
“你先别过来，等我把防风布罩上去，你再过来帮我一起贴胶带。”
颜舟开口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听了岑溥则的话，将东西递了过去，人没走近。
等岑溥则将风雨挡住，颜舟才快步走上前，和他一起把防风布结结实实地沿窗框贴住。
成功应完急，岑溥则松了口气。
见少年拿起扫把要去处理床边的玻璃，他将人拉住。
“先别动了，等台风结束后再说，万一受伤了，这种时候很难就医。”
少年闻言，听话地把扫把放回到原位。
岑溥则脱下身上被雨水淋湿大半的冲锋衣。
冷静下来，看着大半个床的玻璃渣，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前情况。
这床晚上是肯定睡不了了。
家里倒是还有个房间。
可……没有第二床床单被罩了。
岑溥则拎着湿哒哒的冲锋衣，陷入沉默。
他开始思考。
为什么大扫除的时候，要把所有旧的床单被罩全拿去喂小区楼下的旧物回收站。
第24章 Round24·可爱 岑溥则感觉有什……
沉默间, 感觉到身侧人看来。
岑溥则开口：“先出去吧。”
他把湿了的冲锋衣拿去洗衣机洗，顺带洗了把脸。
回到客厅时，见少年已经重新坐回到玻璃门前。
他走过去, 发现坐在玻璃门前的人并没有在画画。
画本搭在腿上, 正垂着眸在发呆。
岑溥则在他身旁坐下。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侧过脸看岑溥则, 将画本重新递过去。
岑溥则将画本推回去：“你画吧，以后有机会再继续看。”
少年很轻“哦”了一声，将画本收了回去。
见他翻到新页, 开始拿笔。
岑溥则思索良久, 最终还是开口：“到了晚上要是还是这个天气，你今晚应该只能跟我睡一间房了。”
笔尖触到素描纸，少年动作一顿。
·
颜舟做砸了午饭。
说做砸也许有点夸张。
也就只是, 菜炒得焦了点，肉炖得柴了点, 汤里多撒了把盐。
偏偏当事人还吃得无知无觉。
夹一口炒焦的菜面不改色吃下, 看一眼窗外的天。
夹一块柴得几乎咬不动的肉面不改色吃下，看一眼窗外的天。
勺一口咸得怀疑人生的汤面不改色喝下，看一眼窗外的天。
等吃完饭, 岑溥则洗完碗从厨房走出，正看见坐在餐桌前的少年起身, 往客厅走。
然后在那段没有任何障碍物，最多不过七八步的路上, 走了个平地摔。
岑溥则一吓。
刚要上前, 就见少年利索爬起，看了眼窗外的天。
……
岑溥则走上前，开口问他：“摔伤没有？”
颜舟回过神来, 看向岑溥则。
盯着岑溥则看了会，才拍拍手摇了摇头。
然后问岑溥则：“我们下午做什么？”
甚至主动申请挑战：“要看电视剧吗？”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说：“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家里有书房。”
颜舟反问：“你要做自己的事吗？”
岑溥则应：“我没什么事。”
颜舟便答：“我想和你一起。”
岑溥则看着他。
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领着颜舟去了沙发上看电视。
实在是他家在前阵子大扫除被他搬得太空。
除了客厅里这台电视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想想，如果是他一个人在家，除了研究研究食谱做做饭外，剩下的时间应该也基本是坐在客厅沙发上，拉上窗帘，挑几部合心意的电影看。
他没什么爱好。
读书时，时间全用来读书。
毕业工作后。
非工作时间，他有时候会一个人出去逛逛，在天气好的时候。
偶尔兴致来了去看场演出，或是做一些登山类的徒步运动。
剩下的大多数时间，还是最喜欢在拉上窗帘的昏暗房间里，看几部也许在他人看来可能并不觉得有趣的电影。
用很多人形容过他的词。
他的生活很无聊。
但他并不讨厌这份无聊。
岑溥则没再挑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逗颜舟。
他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挑了部合眼缘的电影。
拉上窗帘，拿了瓶可乐，安安静静地看。
少年今天在他身侧坐得格外板正。
看见吻戏，也没再侧过脸盯着他看，只是三不五时就要扭头，看一眼窗帘缝隙间屋外的雨幕。
入夜后依旧暴雨倾盆。
风似乎比前两天小了些，但也没到能外出的程度。
岑溥则洗过澡，蹲在衣柜前犯起了难。
他床上就一床夏凉被。
虽说是常规大小，但两人合盖一条总难免别扭。
可衣柜里仅剩下一床被子。
没被套就算了，还是冬天里盖的十几斤重的。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床被子拿出来。
好在枕套和枕芯还有。
岑溥则套了个枕头。
走到床边将自己的枕头往里推，把新套的枕头放在外侧。
垂眸看了会这张床上第一次多出的枕头。
良久收回视线，转身出了房间。
晚上找了部欧美的动作电影。
看完十点出头。
岑溥则回房间洗漱，对颜舟道：“你洗漱完直接去我卧室就行。”
话说完，等人快走到房间了，才听见少年远远飘来的一声。
“嗯。”
岑溥则在浴室洗漱完，出来时颜舟已经在卧室。
直挺挺站在床边，跟个假人似的。
听见岑溥则从浴室走出的响动，他直挺挺转过身看向岑溥则。
更像假人了。
岑溥则本来还因为晚上要跟人一起睡有点别扭。
见他这副样子，险些笑出声。
他走到床边先上了床。
到床里侧坐下，一抬头，就见颜舟还在床边直挺挺站着。
像个准备夜里守床的。
岑溥则开口的声音里含了点笑：“不睡吗？”
假人反应慢了两三拍地看向他。
好一会，才点点头。
而后直挺挺往床外侧一躺。
一比一还原他昨天发在朋友圈的圆头圆脑躺平小人。
岑溥则忍着笑，看了眼床外侧。
少年从头到脚成一条笔直直线。
目视天花板，嘴唇抿紧，双手板板正正交叠在腹部，感觉眼睛一闭，就可以盖棺材板了。
岑溥则见他胳膊肘有半截在床外。
开口：“你晚上睡觉不翻身吗？”
假人认真思考了几秒，严谨回答：“也许会翻。”
岑溥则好整以暇：“那你睡这么外面，不怕睡着直接摔下去？”
颜舟僵硬地往外侧看了眼，一时半会没动作。
像在思考，但脑子并不配合。
直到岑溥则发出指令：“睡进来点。”
颜舟转过脸，看向岑溥则。
反应了会，直挺挺往床里侧挪挪，而后抬手抚平被他挪皱的床单，重新看向岑溥则。
岑溥则看他一眼，视线落到他外侧。
见他外侧留出了足够活动的空间，两人间也还有足够的安全距离，这才将夏凉被分他一半，抬手关了灯，躺下了。
灯一灭，屋子里安静下来。
窗外的雨声变得格外分明。
岑溥则其实还不困。
但身边躺个人，他就不想再拿手机。
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不清楚过去多久，忽地感觉到身侧人很轻地动了动。
而后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落下。
岑溥则没有睁开眼。
身侧人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
再看下去今晚也不用睡了。
岑溥则终于没法继续装不知道，睁开眼，侧过脸看身侧少年。
房间窗帘半拉。
虽说无星无月，眼睛适应过黑暗后也能勉强视物。
少年微侧身，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大概是夜晚削弱了视觉上的感官。
见岑溥则看去，颜舟也没有移开视线。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安静看着彼此。
岑溥则刚想开口问颜舟是不是不困，忽地听见很轻的一点摩擦过被子的响声。
而后靠近颜舟那一侧的手被很轻地碰了碰。
少年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滚烫的体温，轻触他微凉指腹。
金发在夜色下依旧惹眼。
蓝眸幽暗，像传说中危险又迷人的海域。
岑溥则静静看着。
看少年专注望他的视线。
被子里的手再一次被很轻地勾了勾。
有点痒。
岑溥则很轻地蜷了下手。
蜷起时不小心握住了少年来勾他的指头。
就见少年眼睛一亮，一下子朝他靠了过来。
肩头相抵。
单薄的夏 凉被下再无安全距离可言。
岑溥则嘴巴微张，想开口。
没等说出话来，少年的吻先落了下来。
轻轻的。
让岑溥则到嘴边的话尽数落了空。
被子里冰凉的手被少年滚烫掌心包裹。
很温暖。
暖意流经全身。
岑溥则垂了眸看下巴搭上他肩头的人。
“哥哥。”
唇贴着唇的轻唤。
岑溥则一时间分不清是耳朵听见的，还是与少年紧紧相贴正在升温的皮肤与血肉。
少年又再次吻上来。
像下午一样，轻舔他唇瓣。
被子里包裹他手的滚烫掌心一点点抚上他手腕。
少年轻蹭他脸颊，舔开他唇瓣。
岑溥则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腕间的滚烫一点点烧至全身。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看朦胧夜色下少年认真专注的脸庞。
睫毛轻颤，岑溥则松了牙关。
客厅里的牙膏是岑溥则买牙刷时送的。
他没注意过是什么口味。
现在知道了。
糖果味的。
很甜。
少年勾到他舌头的瞬间，两人都有片刻的静止。
像壁炉里的柴火在即将被点燃的瞬间。
而后“嘭”的一下，劈里啪啦炸开火花。
少年生涩的，像只埋头冲撞的小鹿。
他毫无章法的，却又本能地去纠缠岑溥则的舌头。
岑溥则乱了呼吸。
被子里被少年握紧的手很轻地抽了一下。
这轻微的一下像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关。
少年动作一顿。
而后猝然倾身将他抱进怀里。
像只热情扑上来的大型犬，抱着岑溥则将岑溥则扑到了床与墙壁之间。
夏凉被褶皱成一团缠在两人之间。
岑溥则猝不及防，张了嘴。
嘴便一瞬被少年完完全全地攻占。
他头昏脑胀，缺乏经验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呼吸。
实在是缺氧得厉害，他抬手捏住少年后颈，企图将人暂时拎开。
冰凉的指腹收紧间，触到少年滚烫耳垂。
没等他拎，少年忽地停了动作。
暴雨声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
岑溥则感觉有什么抵住了自己。
他一愣。
少年也明显愣住。
第25章 Round25·可爱 你……你有交往……
房间蔓延开长久的寂静。
雨水冲刷在玻璃窗上, 哗啦啦的，像是要淋进屋里。
岑溥则捏着颜舟后颈的手跟随少年体温逐渐攀升。
呼吸起伏间，少年滚烫的耳垂轻轻擦过他手腕。
他微蜷了下手, 打算把手松开。
刚一动作, 忽地感觉到少年埋下脸，湿润的唇擦过他脸颊, 而后咬住了他耳垂。
岑溥则呼吸一滞。
他眼皮轻颤，感觉到耳垂被牙齿轻轻磨着。
不痛不痒的。
一阵轻磨过后，耳垂倏地被包裹进一片湿热。
他浑身一颤。
视觉受限, 触觉无限放大。
少年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自己在哪里尝到了甜头, 就要加倍地还给他，让他也好好尝尝。
一阵狂风大力砸在玻璃窗上。
砸醒了岑溥则一点理智。
他重新收紧捏住颜舟后颈的手，将人拉开, 开了口。
“你……要去卫生间吗？”
声音喑哑得厉害。
好一会，漆黑的房间里才响起很轻的一声。
“哦。”
而后岑溥则就见身前人僵硬地起身, 僵硬地往往床外挪了挪, 僵硬地下了床，僵硬地跟无头苍蝇似的在漆黑的卧室里转了一圈。
岑溥则刚想提醒他浴室方向。
无头苍蝇走向了卧室门，打开, 出去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听着风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的响声，岑溥则缓缓坐起身, 靠到身后墙上。
墙壁很凉。
刚好冷却正发烫的皮肤。
混乱的呼吸逐渐平稳。
岑溥则抬手，下意识想去碰发麻的耳垂, 最终又垂了手。
舌尖残留着难以忽视的糖果甜味。
他有点想去拿烟。
到底是没拿。
迟迟不见颜舟回来, 岑溥则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十二点。
这种情况，他也不好去问有没有关系。
只好将缠在腿间的被子拉好铺平，盖上先躺下了。
躺下后没多久, 意识便昏沉了起来。
而后直至完全失去意识，也没见人回来。
第二天早上，岑溥则照旧在闹铃响声中醒来。
他摸过手机，按掉闹铃。
趴在床上醒了会神，意识回笼。
身边没人。
岑溥则坐起身，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了窗外的艳阳。
台风停了。
他伸手摸了摸床外侧温度。
冰凉的。
他起床，进卫生间简单洗漱。
推开卧室门，和前两天一样，嗅到了香甜的食物味道。
然而出去后，转了一圈，哪里也不见颜舟身影。
原本满是碎玻璃的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床单和被罩像是刚洗过烘干好，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
岑溥则思索着，走到玄关，看了眼玄关鞋柜上放少年书包的位置。
空了。
他走上前，拉开鞋柜。
鞋子也不在了。
走了？
岑溥则关上柜门，回到客厅。
他进到厨房，打开冒着香气的电饭煲。
今天煮的是绿豆粥。
粥在电饭煲里完全是刚煮开的状态，看上去并没有被动过。
岑溥则盛了碗出来。
端去餐厅。
坐下后让粥晾凉，他打开手机，点进微信。
和颜舟加好友以来，两人仅有的聊天记录，就是转账。
今天也没有多出新的。
正思索，手机里弹出通话。
是岑汀覃。
岑溥则接起。
手机里瞬间响起岑汀覃谄媚的声音。
“哥哥~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呀？”
岑汀覃经常这么叫他。
很寻常的称呼。
可听见的瞬间，岑溥则却是想起了少年趴在他耳边，轻声叫他哥哥。
他抬手摸了下耳朵，应岑汀覃：“今天奶茶店开门？”
岑汀覃在电话那头笑。
“要不说咱俩是亲兄妹呢，简直心有灵犀~”
岑溥则拿勺子搅了搅粥，没多说什么：“知道了，我吃完饭过去。”
岑汀覃在电话那头连么了好几声，而后忽然问：“谁惹你不高兴啦？怎么兴致不高啊？”
“没有。”
岑汀覃才不信。
但她了解她哥，本来就是什么都懒得说的性子，他不想说，谁也别想问出点什么来。
“好吧，有心事记得随时来找你贴心的小棉袄，陪聊不收你钱。”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
“挂了。”
“嗯，拜拜。”
挂上电话，岑溥则喝完粥，简单洗了碗，换了套衣服拎上车钥匙出门。
台风过后的江城还未完全升温。
艳阳天。
但阳光并不灼人。
久违地踏上小吃街。
到店时，店门已经开了。
店里没客人。
只有夏星炜一个人在点餐台后，已经换好了工作服。
见岑溥则推门而入，夏星炜热情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则哥！三天不见怎么好像又变帅了！”
岑溥则绕进点餐台，夏星炜忽然神秘兮兮凑上来。
“一个情报，要不要听？”
岑溥则看他一眼。
“什么？”
夏星炜暧昧地笑了起来。
“台风那天你不是没来嘛，但是我们早上是开了门的，那天早上，那个每天都来的外国小帅哥没来。”
说着，开始头头是道分析。
“从你来上班的第一天他开始来，有一天你没来，他忽然也不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
岑溥则没接话，夏星炜非常丝滑地自己得出了答案。
“这说明，他有非常大的可能对你有意思！我这两天一复盘，觉得他八成是对你一见钟情，不然怎么店开这两年一次没见过他，你来上班第一天，他就这么巧来了，肯定是路过我们店的时候看到了店里的你，一见钟情，才进来的，嘿嘿嘿。”
刚好店里有客人进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夏星炜欢快地吹起口哨。
“就看他今天来不来吧，他今天要是来了，那就是百分之百对你有意思。”
说完晃晃悠悠回收银台前，开始浑身干劲地迎接假期后的第一波客人。
台风刚结束，早上店里客人不多，倒是外卖不少。
夏星炜一口气做完接连涌出来的一堆外卖订单，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
店里只坐了两桌客人。
都不是熟客。
夏星炜摸着下巴嘀嘀咕咕：“竟然还没来？不应该啊，难道我判断失误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响起“欢迎光临”。
一抬头，看见一头惹眼的标志性金发。
夏星炜瞬间激动地小声喊岑溥则：“则哥！来了！”
岑溥则闻言抬眸，正看见少年推门而入。
他看起来像是跑来的，进门时脸有些红，喘着气。
关了门，在开了冷气的奶茶店内站定。
岑溥则发现，颜舟今天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夏星炜显然也发现了，小声开口。
“是我的错觉吗？小帅哥今天怎么看起来格外帅？”
颜舟今天穿了身有些正式的衬衫长裤。
看款式不像店里买的，像私人定制。
量身定制的尺寸将少年完美的身形比例突显到极致。
平日里柔软垂落的头发今天似乎也经过了打理，精致的眉眼完全露出，帅得极具冲击力。
店里两桌客人，甚至包括店外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他喘着气看向点餐台。
看到岑溥则，蓝眸微亮。
走上前似乎想开口说什么，视线扫到一旁的夏星炜，嘴巴又闭上了。
走到点餐台前，他盯着岑溥则看了会，耳尖微微冒红。
好一会，才看向菜单，开口：“一杯暴打柠檬茶，多冰。”
说完，和往常一样转身往就餐区走去。
等人走远了，夏星炜嘿嘿嘿地小声开口：“百分之百。前几天看他跟着你去吃饭我就觉得不太对，第二天你没来他也没来，我越复盘越觉得不对。”
他聊天也不忘干活。
拎来一个洗净的柠檬边暴打，边继续跟岑溥则聊。
“我就说我最近一阵子怎么老隔三岔五觉得有人在瞪我，我都要以为我得被迫害妄想症了。苍天有眼，终于破案了，是他在瞪我！”
话说完，没两秒，就听见夏星炜幽幽开口。
“看，又开始瞪我了。”
岑溥则闻言，抬眸朝就餐区看去。
只看见少年安安静静坐在窗边，见他看来，亮着眼睛和他对上视线。
他听到身侧夏星炜小声怒骂。
“靠！你一看他他就不瞪我了，这小子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岑溥则收回视线，垂落的眸中浮上笑意。
夏星炜骂骂咧咧做完一杯暴打柠檬茶，将柠檬茶封好盖。
店里这会没人，谁去送都可以。
但夏星炜毫不犹豫地将柠檬茶推给了岑溥则，并露出媒婆般的笑容。
“老板让我转达，请您珍惜您身边的每一段缘。”
岑溥则：……
他接过柠檬茶，拿了根吸管，绕出点餐台。
走到就餐区，将柠檬茶放到颜舟桌上。
转身刚要离开，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很轻地勾了勾。
岑溥则停下脚步，转回身，垂眸看少年轻勾他小拇指的手。
视线短暂停顿，他抬眸看颜舟。
少年的脸迎着阳光，像瑰丽的艺术品。
岑溥则看着他，想到家里没被动过的绿豆粥，又扫了眼桌上大半杯都是冰的柠檬茶。
他开口问：“吃过早餐没有？”
颜舟摇了摇头。
“先别喝饮料。”
说完，岑溥则转身往点餐台走。
他绕进点餐台，拉开点餐台下抽屉，拿了两个抽屉里的小蛋糕。
夏星炜一脸问号地看着岑溥则拿上小蛋糕，转身走回就餐区。
他看着岑溥则把蛋糕递给小帅哥，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岑溥则才回到点餐台。
夏星炜懵逼了足足有半分钟，反应过来后，在桌子底下猛冲岑溥则竖大拇指。
“上道啊则哥！”
话说完没两秒，岑溥则又听见他骂骂咧咧。
“靠！又瞪我！我就跟你说了一句话！”
·
颜舟今天和往常一样背了书包来奶茶店。
但不清楚为什么，他今天没有从书包里拿出任何东西。
一整天都安安静静在靠窗座位上坐着。
多数时候盯着岑溥则看，偶尔看两眼窗外风景。
九点。
夏星炜准时下班离开，店里的客人也陆陆续续走尽。
岑溥则坐在点餐台后的高脚凳上，低头做完当日清算，发给岑汀覃。
按灭手机一抬头，看见颜舟正起身，在拿书包。
似乎是察觉到他视线，少年的动作停了下来。
而后就像个没电的小机器人，卡在那半天不动了。
好一会，他才背上书包，同手同脚地朝岑溥则走了过来。
等人走近，脸庞逐渐在灯光下清晰，岑溥则发现他面部线条绷紧得厉害。
嘴唇紧抿，压着眉。
精致的一张脸因为紧绷的线条看起来冷冰冰的。
光看这架势。
像准备来约架的。
岑溥则坐在高脚凳上，看少年走近。
颜舟走到点餐台前，看了岑溥则一眼，又很快红了耳尖移开视线。
岑溥则见他脸越绷越冷，半天也不见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他眼底浮上点笑，问少年：“怎么了？”
颜舟终于又重新看向他。
少年嘴唇轻碰。
抿紧，又松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开了口。
“你……你有交往对象吗？”
声音在抖，说话还结巴。
岑溥则一愣。
反应过来后，险些笑出声来。
亲完了，倒是想起来问了。
他轻倚上点餐台。
坐着的人矮了站着的少年一截。
岑溥则轻抬下巴，冷淡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对上少年如浪潮般翻涌的蓝眸。
岑溥则沉默片刻，再出口的声音里含了点笑意：“有。”
少年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岑溥则看着他，眼底笑意逐渐漫开。
刚想开口问“有的话你要怎么办”，却是看见了完全在意料外的表情反应。
少年红了眼眶。
那幽蓝的眸子里像是下起雨来，一点点起了雾。
岑溥则有点懵。
他从高脚凳上站起，刚想开口，却见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就跑。
岑溥则愣了两秒，迅速绕出点餐台。
然而等他推开门，整条小吃街上已经不见少年踪影。？
坐火箭走的吗？
第26章 Round26·可爱，但有病 仿佛误……
岑溥则先回店里把门关了。
关好门, 他沿着平日和颜舟一起往停车场走的路，一直走到颜舟住的小区门口。
一路上始终没见到少年身影。
确认下来。
他是真跑了。
岑溥则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找到熟悉的抽象派头像。
他垂着眸发过去消息。
【没对象】
发完正准备继续打。
“我……”
刚输入一个字, 就在上面那条发过去的消息前头，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
岑溥则在闹铃声中缓缓醒来。
他撑坐起身, 垂眸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醒了会神。
等醒过神来，才看清手机上的时间。
早上八点。
忘记把闹铃调回去了。
去奶茶店不用醒这么早。
岑溥则盘腿坐在床上，耷拉着眼皮, 点进闹钟。
把早上的闹铃调回到了八点半。
盯着手机看了会, 他又退出闹钟，点进了微信。
点开聊天列表里的抽象派头像，红色的感叹号映入眼帘。
岑溥则静默半晌, 在聊天框里输了个句号，发过去。
喜提第二条红色感叹号。
他冷笑一声。
将手机丢回到床头, 掀开被子下了床。
到店比平常早了些。
夏星炜刚开店, 在点货。
听见“欢迎光临”的声音，夏星炜从点餐台后探了个脑袋出来。
见是岑溥则，他缩回脑袋：“今天这么早啊则哥。”
岑溥则随口应了一声, 绕进点餐台，和他一起点货。
九点过后, 店里陆陆续续开始来客人。
夏星炜忙了一阵，忙到十点多好不容易空闲下来, 发现外国小帅哥今天还没来。
他疑惑嘀咕：“奇了怪了, 小帅哥这两天怎么都来得这么迟。”
出人意料的是，直至下午，也始终不见外国小帅哥人影。
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
夏星炜抓了把瓜子, 无聊地凑到岑溥则身边找他唠嗑。
“什么情况，小帅哥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瓜子往岑溥则面前递，分享给摸鱼唠友。
岑溥则不爱吃瓜子，没要。
夏星炜便收回手，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乐。
“不会是昨天我劝你A上去，结果你真A上去了，然后把那小帅哥吓跑了吧？”
夏星炜就是随口一扯。
没想到话一落地，就看见岑溥则冷淡的脸沉了下来。？
靠？
不会吧？
见岑溥则眸色渐冷，夏星炜笑着打哈哈。
“哈哈，你俩昨天真的聊啥啦？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那外国小帅哥的脑回路跟一般人好像不太一样，可能是你说了什么话，让他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就见岑溥则的脸色再次沉了一个度。
夏星炜简直想给自己这张会说的嘴巴来一嘴巴子，他试图修补。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要不给他发个消息试试？”
岑溥则的脸色再次沉了一个度。
夏星炜抬手擦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哈，哈哈，那或者你知道他家住哪吗？直接上门找也行。”
岑溥则的脸色沉得不能再沉。
夏星炜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刚好有顾客进店，他如获大赦地回到收银台前，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喜欢工作。
“欢迎光临！可以到这边点餐哦！”
晚上九点半。
岑溥则做完当日清算，关灯闭店。
颜舟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店里。
锁上防盗门，岑溥则往街口走去。
走到街角的24小时便利店，他脚步微顿。
家里的水和鲜奶都没了。
倒是台风这几天托颜舟的福，速食几乎没少。
他站在街口，垂眸驻足半晌。
最终还是转身，迈开腿朝24小时便利店走去。
拿了几瓶鲜奶和两箱水。
搬到收银台，他视线一扫而过门口的冰柜。
短暂思索，岑溥则对收银员说了句“稍等”，朝冰柜走去。
他走到冰柜前，打开冰柜。
没多思考，拿了根老冰棍出来。
然而冰棍拿到手里，却是久久没有关上柜门。
这个点便利店没什么客人。
不大的店里除店员外仅有他一人。
很安静。
好一会，岑溥则才抬手。
刚准备要拉上冰柜门，忽地听见开门声响。
他下意识抬眸。
进门的是一张陌生面孔。
岑溥则收回视线，拉上冰柜门，走去收银台结账。
店员扫完台面上的所有东西，微笑开口。
“您购买的这款矿泉水正在做活动，满两箱加9.9元即可再换购一箱，请问有需要吗？”
岑溥则打开付款码的手一顿，半晌开口。
“不用了，谢谢。”
将冰棍放进装鲜奶的袋子里，岑溥则拎上鲜奶和两箱水，离开了便利店。
走到停车场，没手拿车钥匙开后备箱。
岑溥则站在车尾，弯腰将两箱水暂时放到了地上。
起身正准备从口袋里摸车钥匙，忽地瞥见停车场拐角有一抹惹眼的金色。
他动作微顿。
仔细朝拐角的方向看了会，确认是一缕金发。
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两箱水上，迈开腿朝拐角走去。
走到一半，拐角那缕金发一点点往墙外探出，露了小半个脑袋。
熟悉的蓝眸进入视野。
墙后人猝然与正走过去的岑溥则撞上视线，一愣。
而后不等岑溥则开口，墙角露出那半颗金灿灿的脑袋一缩。
空旷寂静的停车场上响起策马奔腾的声音。
岑溥则追到墙角，墙后已经空无一人。
……
确定大学学的不是田径专业？
接下来一周。
岑溥则仿佛误入了什么大型真人版打地鼠游戏。
还是地狱模式。
不清楚什么时间，不清楚什么地点，不清楚在哪个小角落，会忽然冒出来一个金灿灿的脑袋。
只要岑溥则发现了，往那颗脑袋所在的位置走。
地鼠直接开大招遁走。
接下来又会在不清楚什么时间，不清楚什么地点，不清楚哪个小角落，再一次冒出脑袋来。
结束完新一轮的打地鼠游戏，岑溥则驱车回到家中。
上到五楼，发现门前堆了几个大箱子。
他垂眸扫了眼，是台风前下单的油漆。
受台风影响，江城包括江城周边的快递都停了一阵子。
这几箱油漆在路上漂泊了少说有十来天。
岑溥则打开门，将油漆搬进屋，暂时放在玄关。
本来是打算找空闲时间，自己将家里重新刷一遍漆的。
但台风天碎了窗户玻璃这事，让岑溥则意识到了家里玻璃窗的安全隐患。
干脆趁此机会，找装修师傅来，将家里大大小小的硬件设施全都重装一遍。
洗完澡，到阳台晒好衣服。
准备回房间时，视线扫到摆在玄关的油漆。
主卧碎了的玻璃窗他至今还没有找人来修，想着等油漆到了一起。
说不清缘由的，岑溥则脚步一转，朝主卧走去。
房间窗帘没拉。
月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屋内。
颜舟走前叠好的床单被罩还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
岑溥则走进屋，看一眼封着防风布的单面玻璃窗，视线又落到床上叠得规整的床单被罩上。
他在窗边站了很久，弯腰，将床单抽出来，铺开在床上。
而后他躺到床中央，抬眸看窗外月色。
主卧窗外正对着小区背面的河。
河对岸是另一片小区。
小区楼大大小小的窗户或明或暗。
在月色下逐渐朦胧。
晴朗的夜空一点点凝成浓墨。
窗外下起雨来，漆黑的房间却逐渐亮了起来。
“小则小覃很久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了吧？怎么样？是不是还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感觉好啊？”
宽敞的大床上，夫妻二人各自抱着一个孩子。
两大两小挤在同一条被子里，紧紧相依。
被女人抱着的小女孩亲昵地搂上女人的脖子，在母亲怀里蹭。
“太好啦太好啦！真想一直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一阵欢笑声响起，男人笑着问躺在他身侧的小男孩：“小则呢？”
小男孩躺得端正，没有像小女孩那样亲昵地去搂谁。
被问到，他也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大人们习以为常，继续问：“害不害怕台风？”
小女孩骄傲的声音响起：“我才不怕台风，我胆子大得很！”
她说完，忽然笑着去搂身侧的小男孩。
“哥哥！你害不害怕台风呀？”
话音刚落，忽地一道惊雷劈下。
小男孩很轻颤了颤。
等电闪雷鸣过去，他却是开口。
“不怕。”
“哈哈哈哈哈哥哥我都感觉到你发抖了！”小女孩欢乐的笑声响起，“没关系的哥哥，我们班有很多小朋友都怕，这很正常。”
睡在两侧的大人将两个小孩抱在一起，笑着出声安抚。
酷着一张脸的小男孩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红了耳朵。
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夜里，他被包裹在温暖中，安心地入了眠。
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岑溥则盯着天花板愣了会神，反应过来他在主卧睡着了。
窗外月明星稀，无风无雨。
可梦里的雨却又好似在现实里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分明后背热出了一身汗，躺在空荡主卧的岑溥则却觉手脚冰凉。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了会神，侧过身，准备起身离开。
视线落到床头的被罩和枕头上，他动作一顿。
雨还在下，夹着风。
岑溥则侧着身，眼前逐渐浮现金发蓝眸的少年身影。
房间里飘起温暖香甜的食物气息。
他垂在身侧的手被少年轻勾。
少年掌心滚烫，勾着他手指一点点包裹住他的手，抚上他手腕。
如汪洋般幽蓝的双眸专注又认真地紧盯着他。
好像全世界再没有除岑溥则外第二个人的存在。
少年一点点靠近，在湿哒哒的雨夜里，搭上他肩头，亲昵开口。
“哥哥。”
感觉到冰冷的手脚逐渐变暖，岑溥则垂眸，静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良久，他坐起身，面无表情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第27章 Round27·可爱，但有病 我怕我……
台风过后的凉爽天气没持续太久。
七月末的江城又很快恢复到蒸炉模式。
天一热, 奶茶店里的客人便多了起来。
白日里尤其。
入夜后相对好些。
“欢迎光临”响起，趴在点餐台后摸了会鱼的夏星炜一下子站起身。
“可以这边点餐……”
话到一半，看清来人, 他面上一喜。
进门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女生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盘在脑后。
复古风背心, 重工磨边短裤。
夏星炜激动的声音在店内响起。
“老板！！！”
女生漂亮的桃花眼一弯，径直走向点餐台, 配合夏星炜的热情伸出双手。
“夏夏~”
两人隔着点餐台抱了会。
夏星炜热泪盈眶：“好想你啊老板，想念曾经跟你一起从街头唠到街尾的日子。”
岑汀覃拍拍他肩膀：“我们小夏这段日子受苦了，放心吧, 等姐过阵子找个跟你一样能唠的来陪你。”
安慰完自己的员工, 岑汀覃笑着往边上挪了挪。
“哎呀，这是哪位大帅哥呀？”
岑溥则抬眸看向悠闲靠在点餐台前的女生。
“怎么忽然过来？”
岑汀覃冲他眨眨眼：“当然是因为想我的哥哥了。”
两人离得近了，能看出长相上的五六分像。
同样的冷白皮, 嘴巴和鼻子都很像，唯独差别大的, 是两人的眼睛。
岑溥则生了双冷淡的丹凤眼, 岑汀覃却是生了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
她又爱笑。
笑看着人说两句好听的话，几乎没什么人能拒绝得了她。
靠在台前跟两人聊了会，岑汀覃自然地绕进点餐台后。
夏星炜抓了把瓜子, 分她一半，一张嘴就开始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冒话。
俨然是这这阵子憋坏了。
岑溥则置身事外地站在一旁, 只有被cue到的时候才会简单回应一两句。
他视线偶尔扫一圈玻璃窗外。
八点出头的时候，扫到一抹惹眼的金色。
在街对面。
隔着玻璃窗, 岑溥则盯着看了会。
将手机收进口袋, 他开口：“我出去一趟。”
岑汀覃也没多问，笑眯眯对他挥挥手。
“去吧去吧。”
岑溥则走到门口，推开门。
出店门的瞬间, 余光瞥见街对面的人动了动，像是准备要跑。
岑溥则没朝对面看，径直转身，往街口走去。
他走到街口，拐进24小时便利店。
买了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结完账，拿上烟和打火机，他走出便利店，走到便利店附近的吸烟区。
余光瞥见对面街口熟悉身影还在。
岑溥则依旧没投去视线。
他拆开烟盒，拨了根烟，夹在指尖。
将烟点上，火星亮起在漆黑的夜色里。
冷白的指腹贴近唇瓣，薄唇抿了口烟。
夜色下神色冷淡的青年缓缓转过脸，看向街对面，慢条斯理吐出烟圈。
隔着一点点散开的烟雾，他和街对面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把腿就跑。
似乎是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岑溥则。
他怔怔站在原地，呆呆看着。
岑溥则唇角很轻地牵了牵。
他指尖夹着烟，烟雾在脸侧丝丝缕缕地飘散。
青年总冷淡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线条分明的薄唇轻含住烟头，再懒洋洋吐出烟雾。
浅灰的眸子里攥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注视着少年。
少年站在原地，久久不见反应。
指尖的烟燃去半根，岑溥则收回视线，不再看少年。
他垂落手抖落烟灰。
余光瞥见少年身形很轻地动了动。
像是想往他所在方向走，却最终没动。
眼见着烟要燃尽，一道女声忽地响起。
“帅哥怎么一个人在这抽烟呀？需不需要陪聊，给你打个折，两百一小时哦。”
岑溥则抬眸看向来人，将烟掐灭。
“怎么出来了？”
岑汀覃走到他身旁：“当然是放心不下我亲爱的哥哥，长这么帅，月黑风高的，万一被拐走怎么办？”
岑溥则将掐灭的烟头丢进吸烟区专门收纳烟头的容器。
“说人话。”
岑汀覃笑起来：“小夏这一周每天给我发八百条消息，说你失恋了，让我赶紧来店里，救救你，救救他，也救救我快被你拆了的店。”
她双手环到胸前，摆足审问架势。
“说说吧，你跟那个外国小帅哥到底怎么回事？”
岑溥则扫了眼街对面。
少年还在对面街口站着，正紧盯着他们所在方向。
短暂思索，岑溥则收回视线，对岑汀覃道。
“给你两百。”
岑汀覃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哎呀，说了陪聊免费，不过我亲爱的哥哥要这么客气的话，我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
说着利索掏出手机。
“微信支付宝？”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
“帮我做件事。”
“什么？”
“去找街对面那金头发的小孩，随便聊点什么，吸引他注意力。”
岑汀覃闻言，刚要转身看，又被岑溥则制止。
“别看他，他会跑，直接走过去把他拦住。”
想了想，岑溥则又补充。
“你跟他说话，他要是回你鸟语，你也回他鸟语，随便编，让他听不懂就行。”
岑汀覃的表情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笑盈盈盯着岑溥则看了会，抬手拍了拍岑溥则肩膀：“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说完转身就走，大步朝街对面走去。
街对面少年俨然是没想到岑汀覃会忽然过来。
他一时反应不及，就这么看着人走到了面前。
岑汀覃走到颜舟对面，看清少年长相，心底一惊。
嚯。
帅成这样。
照片上看已经够帅了，没想到真人更帅出好几个层次。
难怪能让她哥那棵大铁树开花。
她冲着少年粲然一笑：“你好呀小帅哥。”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不带审视，也没有打量，就只是静静看了会。
片刻后视线落到岑汀覃抬起跟他打招呼的手上一瞬。
冷着脸，收回视线，转身便要走。
岑汀覃眉梢轻挑，上前一步将他拦住，张口就来。
“看你外形条件非常好，你有兴趣做明星吗？”
颜舟看向拦在面前的女生。
面无表情开口：“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岑汀覃脸上的笑瞬间变得暧昧。
哦哟，她哥对这小孩已经了如指掌到这个地步了？
她迎上少年冷冰冰的目光，开口便应：“里啦呱唧里啦呱唧。”
已经再次准备要走的少年脚步一顿。
他重新看向岑汀覃，冷淡的眉眼间有淡淡的疑惑。
短暂沉默，他再次开口：“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岑汀覃一耸肩：“里啦呱唧里啦呱唧！”
颜舟看着岑汀覃，安静了下来。
两人间陷入怪异的沉默。
直到颜舟听见身侧响起脚步声。
他侧过脸，和岑溥则正正撞上视线。
愣了两秒，少年回过神来，转身就要跑。
岑溥则抬手，一把抓住他衣领子，将人按在了原地。
而后他看向对面正一脸看好戏的岑汀覃。
“你可以回去了。”
“哎呀，别这么见外嘛，咱俩谁跟谁呀~”
“还我四百。”
岑汀覃扭头就走。
走出两步，她又转回身，冲岑溥则比了个心。
“你不用回店里了，店里今晚交给我，祝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亲爱的哥哥~”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岑溥则感觉到手里拎着的人挣扎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看向颜舟，就见少年抿紧唇红了眼眶，脑袋正在往衣服底下钻。
大有要来个金蝉脱壳，身上衣服今天就留这送给岑溥则了的意思。
岑溥则松了他衣领，圈住他后颈，开口：“她是我妹。”
少年动作微顿，红着眼眶看向岑溥则。
没安静两秒，又要开始挣扎。
岑溥则补充：“亲妹。”
少年又安静下来。
但很快，不知是想起什么，他又开始挣扎。
岑溥则再次开口：“没交往对象。”
少年动作一顿，这回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眼底漾着波纹，盯着岑溥则看。
岑溥则这几天被他跑得做梦都在打地鼠。
即使见人不挣扎了，他也没有马上松开手，拎着人，继续道。
“那天跟你开玩笑的。”
颜舟看着他：“为什么要跟我开玩笑？”
岑溥则和他对上视线，静默片刻，开口：“你那天早上起来为什么一声不吭走了？”
少年短暂回忆，开口：“没有走。”
他被打湿些许的长睫盖下，耳尖冒上点红，好一会才继续道。
“我去买花了，告白不是要花吗？”
岑溥则一愣。
他捏着颜舟后颈的掌心忽然有些发烫。
“既然还要回来，书包为什么要背走？”
少年耳尖的颜色一点点染得更深。
“爸爸说，告白要穿正式的衣服，所以我先回了家。”
灼热的夏风轻抚两人衣摆。
掌心的温度逐渐变得灼人，岑溥则松了捏住少年后颈的手。
他看着少年，良久才又问：“为什么把我删了？”
颜舟一愣，应话的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
“我……把你删了？”
岑溥则见他这副表情，拿出手机，给他看红色感叹号。
颜舟盯着岑溥则手机上的红色感叹号，整个人仿佛在一点点裂开。
他恍恍惚惚摸出自己的手机，倒腾半天，发现他把岑溥则拉进了黑名单。
认清这个事实的少年愣在原地，瞬间石化。
好半天反应过来，他恍恍惚惚地把岑溥则移出了黑名单，吭吭哧哧解释。
“我那天……看不清……想把你朋友圈屏蔽。”
朋友圈？
岑溥则八百年不发一次朋友圈。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朋友圈里有什么。
大学发过的几条青年大学习打卡记录。
没了。
……
他不解：“为什么屏蔽我朋友圈？”
颜舟看向岑溥则，眼底一点点起了雾。
泪花在眼眶中一圈圈打转，半晌他开口，语气严肃认真，又带着点坚毅。
“我怕我忍不住当小三。”
第28章 Round28·可爱，但有病 轻喘着……
听到意料外的回答, 岑溥则看着眼前少年，想：
难怪这一周，看见他就跑。
夜晚的小吃街偶有行人路过。
多是年轻面孔, 伴着朝气的欢声笑语。
夏夜晚风在两人间轻轻吹拂。
岑溥则看着少年眼眶中泛起的泪花逐渐打湿睫毛。
他开口问：“花呢？”
少年轻声回答：“枯萎了。”
岑溥则停顿片刻：“那天怎么没看见？”
颜舟看向他：“我想见你的时候再拿出来, 放在书包里，晚上……紧张忘了。”
夜风吹乱他额前碎发。
少年人眼底的低落在夏夜里逐渐分明。
岑溥则问他：“谁和你说告白一定要有花的？”
“爸爸。”
岑溥则往前迈出一步, 和少年足尖相抵。
颜舟今天穿的是最普通的T恤短裤运动鞋。
没有量身定制的西装皮鞋，没有精心打理的头发，没有鲜花。
岑溥则望入少年眼底。
“没有鲜花也可以表白。”
他声音难得轻柔。
“那天夜里说到一半的话, 原本下一句打算说什么, 再给你个机会说。”
少年颤了颤睫毛，看着走近的岑溥则，一时间忘了说话。
直到风吹干眼眶, 他才眨了下眼，猝然滚下两行泪来, 带点不敢置信开口。
“那你……那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岑溥则看着少年脸颊划过的眼泪, 有些愣怔。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蜷。
良久，不太习惯地抬手，帮他把眼泪擦了。
开口：“可以, 谈吧。”
话一落下，那汪洋般的眸子瞬间掀起狂风巨浪。
而后眼泪便一滴接着一滴往外滚。
岑溥则帮他擦眼泪的手像是被淹了。
他身上没带纸, 湿哒哒的手一时半会只能不自然垂着，问颜舟：“哭什么？”
少年滚着泪, 半晌开口。
“我以为, 和你交往，要再等几年。”
岑溥则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等什么？”
就听见少年一字一顿：“等你分手。”
岑溥则一愣, 反应过来后很轻笑了声。
没忍住顺着他的话问：“那我要是一直不分手呢？”
少年安静下来。
他看着岑溥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而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像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定。
想起他刚才的危险发言，岑溥则连忙叫停他危险的想法。
“不假设了，走吧。”
刚沉的船被岑溥则无情回收，颜舟很轻“哦”了声，问岑溥则。
“去哪？”
岑溥则应：“你家。”
风停了。
世界一瞬变得安静。
颜舟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岑溥则的话，跟泄洪似的淌半天的眼泪秒停。
漫长的寂静后，响起他机器人似的一声。
“哦。”
而后就见他迈开腿就走。
走出两步，被岑溥则拉住衣领。
岑溥则问他：“你家在这个方向？”
颜舟恍恍惚惚看一眼前路，发现正在往小吃街走。
他果断转身，再一次迈开腿就走。
走出两步，再一次被岑溥则抓住衣领。
岑溥则拎着人拐去对面24小时便利店。
将人安在外面，进去买了包纸。
结完账拿着纸出门，分一张给颜舟，分一张给自己。
颜舟接过纸，往手里一攥，迈开腿就走。
岑溥则再再一次将人拎回来，开口：“先把眼泪擦了。”
说着，自己也摊开纸，擦仿佛刚从水里拎出来的右手。
颜舟攥着纸，垂眸看灯光下岑溥则冷白修长的手。
他一时半会没有动作，直到岑溥则抬眸扫了他一眼。
少年这才摊开纸，往脸上糊了一把。
“好好擦。”
短暂安静，少年很轻“哦”了一声。
而后一点点把糊在脸上的纸扒拉下来，折叠成块，认真擦脸。
擦干净脸，他安安静静站着给岑溥则检查。
等岑溥则检查通过了，他终于成功迈出了腿，带着岑溥则往他家走。
颜舟住的小区是一片新建成的小区。
楼很新，户型也是适合附近年轻人居住的中小户型。
五幢，三单元，十八楼。
一梯两户。
颜舟家在出电梯左手边。
门是指纹密码一体式的锁。
颜舟抬手用指纹解锁，推开门，按亮玄关灯。
他走进玄关，弯腰打开鞋柜，便要从鞋柜里拿新的拖鞋。
岑溥则见状，开口：“不用拿拖鞋了，我不进去。”
少年动作一顿，直起身，看向岑溥则。
岑溥则和他对上视线，问他：“房子买的租的？”
颜舟应：“买的。”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应了句“好”，便道：“走了。”
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少年跟了出来。
走廊是声控灯。
亮了半分钟，没再有达到分贝的声音，灯一瞬灭了。
视野里仅剩下半开房门内，勉强照明的玄关灯。
玄关灯落在少年身后。
少年背着光，走近岑溥则。
岑溥则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上走廊墙面的瓷砖。
光晕模糊少年轮廓。
感觉到少年呼吸靠近，岑溥则轻声开口。
“我抽了烟。”
这句话并没有让少年停止靠近。
他紧盯着岑溥则，问：“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岑溥则没有回答。
玄关的灯本就不亮，又被颜舟挡了大半。
模糊视野下。
岑溥则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在他唇间流连。
滚烫的唇轻擦过他唇瓣。
岑溥则抬手，捏住身前人后颈。
不让少年继续往前，他也没有躲开少年似有若无蹭着他唇瓣的唇。
他轻收掌心，视线一扫而过玄关灯映照下少年微红的耳垂。
眼底缓缓浮上笑意。
他捏着少年后颈的手绕到少年颈侧，而后冰凉的指腹轻抬，拨了拨少年滚烫耳垂。
感觉到少年身形一僵。
随即只是轻轻蹭他唇瓣的人猛地撞了上来。
唇齿被撬开。
岑溥则被迫扬起下巴。
淡淡的烟草味在这一刻恍若迷香。
将颜舟拉回不久前的街头。
嘈杂夏夜。
晚风轻抚。
眉眼冷淡的青年站在便利店门前，冷白的指节间夹着闪烁零星火光的烟。
细长的烟被形状漂亮的唇轻含。
青年缓缓侧过脸，望向他，唇间烟雾轻吐。
隔了条街的烟雾像是街对面人贴着他唇吐在他脸上。
那双总冷淡的眸子里泛起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意。
惑人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像冰冷的水忽然沸腾。
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将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拉扯裹挟。
他急切地搜刮着岑溥则唇齿间令人着迷的气息。
可怎么都不够。
像条捧着肉骨头不知道该怎么下嘴的小狗。
急得捧着肉骨头在原地汪汪直叫。
岑溥则感觉他像是要被颜舟吃了。
嘴巴麻得厉害。
呼吸逐渐困难。
偏偏颜舟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甚至胆大妄为地压上他舌根，仿佛真的要把他吃掉。
岑溥则终于受不住抬手，将人拎开。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响得格外分明。
几个呼吸间，感觉到少年还想再次靠近。
岑溥则抬手圈上他脖颈。
轻喘着气命令：“回去睡觉。”
少年安静下来，在黑暗里盯着他看。
良久，他轻声开口：“烟……”
岑溥则打断他：“在戒，这个别学。”
好一会，楼道里才响起很轻的一声“哦”。
感觉到少年没再要靠近，岑溥则才松了圈在他脖颈间的手。
他开口：“走了，有事可以给我发微信。”
话落，少年忽地又靠了过来。
岑溥则刚准备抬手将人再次拎开，少年却只是轻轻蹭了蹭他脸颊，而后开口。
“晚安。”
岑溥则心脏很轻地跳快了一下。
他轻了好一会呼吸，才开口应。
“晚安。”
·
回到家，岑溥则径直进厨房拿了瓶冰水。
一路上嘴巴麻得像打了麻药。
喉咙也火辣辣的。
他都要怀疑颜舟是不是舔到了他喉咙。
喝下大半瓶冰水，才算缓过来。
岑溥则拎着水回到卧室。
打开空调，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晒好衣服，回到卧室。
发现丢在床头的手机在震。
岑溥则走到床边，拿过手机看了眼。
是岑汀覃在刷屏。
【在一起了没】
【在一起了没】
【在一起了没】
……
岑溥则点开微信，回岑汀覃。
【屏蔽了】
岑汀覃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岑溥则接起。
手机里瞬间响起岑汀覃收不住笑的声音。
“哥哥你好冷酷哦，这样人家会伤心的。”
岑溥则轻笑一声：“两百不要了？”
岑汀覃迅速调转话头：“你要是谈恋爱了，我三天内找到员工替你。”
岑溥则沉默两秒：“嗯。”
对面安静一瞬，随即响起岑汀覃几乎要将房顶掀翻的声音。
“真的啊？真的吗？啊哈哈哈哈哈！”
岑溥则：……
“员工这么好找？”
岑汀覃的笑声戛然而止。
“哎呀，好吧好吧，其实我前几天已经面下来一个很心仪的员工了，不想给小夏再加工作量了，所以让人先来我这边分店熟悉几天流程，这两天差不多培训好了，可以让她过去了，我亲爱的哥哥明天再帮我守一天岗位，后天就不用去咯。”
岑溥则沉默片刻，开口：“两百没了。”
稀奇的是，他说完这话，岑汀覃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扯皮。
大约安静了有那么小半分钟，岑汀覃夹杂着爆笑的声音骤然响起。
“哥，你声音好哑啊，为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这样呢？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发生了什么呢？”
……
岑溥则直接挂了电话。
将手机丢到一旁，他拿过床头柜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全都喝了。
喝完有点饱，岑溥则没有马上躺下。
他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点进朋友圈。
久违的抽象派头像终于回到了朋友圈。
今天发的是那套台风天里颜舟发过的图。
圆头圆脑的小人。
岑溥则刷了下，发现他今天在朋友圈里比台风天多打了两套军体拳。
感觉到饱胀感稍微下去一些，岑溥则关了灯躺上床。
准备退出微信。
想了想，又重新点进颜舟朋友圈，往前翻了翻。
翻到圆头圆脑的小人在朋友圈里蹲角落哭了一个星期。
岑溥则眼底缓缓浮上笑意。
他退出微信。
准备放下手机时，想了想，又点进购物软件，把那只憨憨吐舌头的大金毛抱枕买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岑溥则在闹铃声中醒来。
他半梦半醒地摸过手机，关掉闹铃。
瞥见手机屏幕上刷了满屏的微信消息。
视线模糊，没看清具体。
以为又是岑汀覃刷的。
心想还好昨晚睡前调了静音。
岑溥则缓缓从床上撑坐起，耷拉着眼皮垂眸解锁手机。
点开微信，却是看到聊天栏里的抽象派头像挂在最顶端，头像右上角的小红点里嵌着数字“99+”。？
他稍微清醒过来一些，点进颜舟的聊天框。
拉到最顶上，发现颜舟发来第一条消息是在早上六点。
6：00
【起床】
一张拍窗外晨光的照片。
6：03
【刷牙】
一张拍牙杯牙膏的照片。
6：10
【换衣服】
一张拍今天要换衣服的照片。
6：15
【收拾书包】
一张拍将素描本放进书包的照片。
6：21
【浇花】
一张拍窗台盆栽的照片。
6：25
【出门】
一张拍打开鞋柜拿鞋子的照片。
6：27
【去画画】
一张拍穿好鞋站在玄关的照片。
没露脸，倒是给背上背的书包来了个特写。
像是在说画本在书包里。
……
一大清早，岑溥则人还没完全醒，就清晰知道了颜舟一整个早上的所有动向。
包括但不限于，哪只脚先踏出的家门，哪只脚先踏上的电梯，哪只手按下的电梯几楼，哪只胳膊先在画画的地方单边卸下了书包……
岑溥则一条条刷完，坐在床上，懵了大半天。
直到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活力满满的少年人问他。
【你今天去奶茶店吗】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
回了个【去】，掀开被子下了床。
第29章 Round29·可爱，但有病 我家有……
由于一大清早猝不及防看了十几分钟颜舟发来的99+消息, 岑溥则到奶茶店比平时晚了不少。
到店时，店里已经有零星几个客人。
岑溥则进门扫了眼就餐区。
颜舟还没来。
他朝点餐台走去。
正在做奶茶的夏星炜看到他，忽然非常激动喊他。
“则哥！”
岑溥则绕进点餐台, 以为他要说明天来新店员的事。
却见夏星炜加快速度将奶茶做好递给顾客, 而后打开点餐台下的柜子，掏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冲岑溥则一拉。
“嘭！”
飞出的彩丝挂岑溥则一身。
是个小礼炮。
夏星炜堪比过年的热闹声音响起。
“热烈庆祝则哥恋爱！”？
还没完，夏星炜又手脚并用地从柜子里再掏出个东西。
这一次岑溥则看清了，是卷起来的横幅。
夏星炜将横幅一摊, 豪迈道。
“今天老板家里有喜！全场买一送一！不限品！不限量！”
一字不落, 横幅上就这么写的。
岑溥则：……
店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恭喜声。
比岑溥则家过年都热闹。
岑溥则面无表情抬手，将脸上身上挂的彩丝拿下。
刚将彩丝丢进垃圾桶，就见夏星炜又开始从柜子里手脚并用地掏。
岑溥则阴恻恻警告。
“再拿出什么东西, 我不保证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正掏着的夏星炜动作一顿。
他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老板还给你准备了庆祝恋爱四件套呢！有恋爱中必做的一百件事，恋爱兑换卷, 恋爱记录手册, 还有你和外国小帅哥的定制照片，确定不看看吗？”
岑溥则冲他微笑。
夏星炜哈哈着把手抽了出来，将柜门一关。
“好吧。”
他拿上横幅, 问岑溥则。
“要和我一起去挂横幅吗？”
岑溥则再次冲他微笑。
夏星炜拿着横幅麻利地溜了。
等他挂完横幅回到点餐台内，门口刚好响起一声“欢迎光临”。
惹眼的金发出现在玻璃门后。
几乎是门打开的瞬间, 原本站在岑溥则身侧的夏星炜忽然一个闪退。
退出去少说一米远。
岑溥则摸不着头脑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就听见夏星炜小声开口。
“老板说，你一把年纪谈场恋爱不容易, 让我尽可能规避一切有可能影响到你感情的事情。那外国小帅哥感觉醋劲挺大的, 虽然只剩下一天，我也会在剩下的这一天里好好和你保持距离的！”
岑溥则：……
他收回视线，看向朝点餐台走来的少年。
颜舟今天穿了件颜色鲜艳的撞色短袖。
少年人独有的朝气扑面而来。
他快步走到点餐台前, 看着岑溥则，开口：“早上好。”
岑溥则轻笑了声，应他：“早上好。”
少年人盯着他，忽然抬手，朝他伸手。
岑溥则一愣。
他身形很轻地动了动，最终没有躲开，看着少年抬手够到他脑后。
他头发短。
清晰感觉到少年滚烫的指腹触碰到他。
不多时，就见颜舟手里拎了根彩丝问他。
“这什么？”
岑溥则：……
他张口就来：“老板有喜事，刚刚店里放了个礼炮。”
颜舟很轻“哦”了一声，没有将彩丝还给岑溥则，攥在了手里，去收银台前点奶茶。
“一杯蜜桃乌龙，三分糖，少冰。”
夏星炜笑容满脸地温馨提示：“今天本店所有饮品买一送一哦，不限款式，两杯中取价格高的一杯收款，您看看您有没有再点一杯送给谁的需要呢？”
颜舟闻言，走回到岑溥则面前，盯着岑溥则看。
岑溥则奶茶喝得少。
刚想开口说不用，对上少年望他的视线。
薄唇轻碰，他最终还是道：“给我要杯柠檬水吧。”
话落，见颜舟还盯着他看。
他反应过来，补充：“少冰，三分糖。”
颜舟转身走回收银台。
“再要一杯棒打柠檬茶，少冰，三分糖，谢谢。”
夏星炜点单的手一顿。
谢谢？
是谁在对他说谢谢？
买一送一的横幅一挂，店里的客流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夏星炜火速做完颜舟点的蜜桃乌龙和棒打柠檬茶，挂着一脸慈爱笑容，将两杯奶茶推给了岑溥则。
岑溥则：……
他拿过蜜桃乌龙，捡了根吸管，绕出点餐台送去就餐区。
走到颜舟桌旁时，颜舟刚将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摆好。
和过去每一天一样。
几本书，一台笔记本电脑。
少年打开电脑，仰头朝他看。
岑溥则将蜜桃乌龙放下。
转身离开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被很轻地勾了勾。
忙到十点多，早上的顾客才终于少了下来。
岑溥则得空，看了眼手机。
就看见锁屏界面上又被刷满了微信消息。
他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往上拉了拉。
9：47
【喝奶茶】
一张拍蜜桃乌龙的照片。
9：50
【工作】
一张拍电脑屏幕的照片。
电脑上是某个开发软件界面。
岑溥则视线落在“工作”两个字上。
他以为颜舟一直以来敲电脑都是在自学计算机课程。
往下翻，有好几条没有文字的照片。
都是拍的点餐台后的岑溥则。
岑溥则刷到底，很轻笑了声。
按灭手机，忽地感觉到有什么亮光在他脸上晃了一下。
他侧过脸看去，就看见严格跟他保持一米远距离的夏星炜正在点餐台下朝他亮手机。
手机上用老年人版超大字体写着——谁说三十五岁谈不到甜甜的恋爱啊！三十五岁谈的恋爱可太甜了！
岑溥则：……
他连解释自己才二十五的力气都没有了。
离开前能把这破奶茶店炸了吗？
晚上九点。
总算是把夏星炜熬走。
店里顾客陆陆续续离开。
岑溥则坐在点餐台后，算今天的流水。
买一送一，销售量翻了不止一倍。
算到一半，眼前忽地落下道阴影。
岑溥则停下动作，抬眸。
颜舟正站在点餐台前，低头看他。
岑溥则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九点半。
少年也没背书包，笔记本和书都还在就餐区桌子上摆着。
岑溥则和他对上视线。
见人站在点餐台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开口问：“要进来吗？”
明亮灯光下，蓝眸微亮。
少年点了点头。
岑溥则起身，拉开点餐台侧边的挡板，让颜舟进来。
点餐台后一共两条高脚凳。
岑溥则将收银台后的高脚凳拿到自己边上，让颜舟坐在边上等他。
“快了，五分钟左右能好。”
说完便重新拿起笔，对着账计算。
颜舟侧身坐着。
点餐台下的腿和岑溥则的腿之间仅有不到半掌的距离。
两人穿的都是短裤。
岑溥则的腿很白。
腿部线条流畅，膝盖上方大约两指宽的地方，有一粒浅棕色小痣。
颜舟垂眸看着那颗在白皙皮肤间格外惹眼的痣，昨天夜里那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部烧尽的灼烧饥饿感又涌了上来。
他不解。
但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撕咬。
身体不由自主靠近岑溥则。
膝盖即将抵上膝盖之际，垂眸算账的人抬起一只手，按在他脸上。
岑溥则淡淡的声音响起。
“店里有监控。”
少年轻眨眼。
他抬眸，视线落到岑溥则脸上。
和岑溥则总简单的衣服色调一致。
岑溥则本身的颜色也很简单。
黑得分明，白得纯粹。
头发、眉毛、睫毛。
耳朵、脸颊、脖颈。
唯一介于黑与白之间的，只有那双冷冰冰的浅灰色眼睛。
而此刻那双浅灰色的眸里含了点笑意。
像冰块在融化。
岑溥则提醒完，正准备收回手。
忽地感觉到掌心被很轻地舔了舔。
他一怔，错愕地侧过脸看向身侧少年。
本能地想要抽手，却被少年抬手抓住了手腕。
少年像发现了新大陆。
他金灿灿的长睫盖下，扫过岑溥则冰凉指腹。
湿热的触感从岑溥则掌心，一点点移至岑溥则腕间。
少年在岑溥则腕间的骨头上轻轻咬了咬，抬眸再次看向岑溥则。
漂亮的蓝眸透过指缝，望向岑溥则的视线一如既往的纯粹。
少年人藏不住的悸动和几乎要溢出瞳孔的喜欢。
他咬了会岑溥则腕间的骨头，又将脸重新埋回岑溥则掌心，舔上岑溥则冷白的手指。
有点痒。
岑溥则微蜷了下手，回过些许神来。
他用了点力气抽回手，盯着面前小狗似的人。
小狗被抽走吃得正欢的肉骨头，耷拉下耳朵看他。
岑溥则盯着他看了会，拉开抽屉，翻找出湿巾擦手。
少年挨着他，盯着他正在擦的手，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岑溥则见状，干脆将湿巾丢给他，伸了手过去让他擦。
灯光下蓝眸微亮。
小狗捧着失而复得的肉骨头，将岑溥则干干净净的手来来回回翻面擦得几乎破皮。
岑溥则：……
他右手拿起笔继续算账。
算完帐，解锁手机屏幕，准备发给岑汀覃。
锁屏解开后，手机上停留的界面是他不久前正在浏览的酒店信息。
颜舟注意到，问他：“你要去别的地方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酒店。”
岑溥则反应过来，看了眼手机，解释：“我打算找装修师傅重新装一下家里的所有玻璃，顺便刷个漆，家里至少要空出半个月不能住人，所以打算住半个月酒店。”
少年听完岑溥则的话，忽然安静下来。
岑溥则将清算结果拍给岑汀覃。
放下手机，收回还被颜舟捧着的左手。
掌心里的手抽离，颜舟才回过神来。
见岑溥则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
岑溥则刚打算让他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却见少年盯着他，忽然认真地开口。
“我家有客房。”
第30章 Round30·可爱，但有病 岑溥则……
奶茶店有一瞬安静。
岑溥则看着在逐渐蔓延开来的寂静下, 少年眼底一点点浮上的紧张。
他开口的声音里含了点笑，故意问：“嗯，有客房, 怎么了？”
少年安静下来。
盯着他, 不说话了。
岑溥则很轻笑了声。
不逗他了，开口：“装修期间我每天要回家督工, 一天来回跑几趟也说不准，住你那不方便。”
少年盯着他，这次连“哦”都没有了。
岑溥则开口：“去收拾东西。”
颜舟耷拉下脑袋转身走了。
岑溥则进休息室, 把前阵子在店里穿过的金毛绿鸡玩偶服拿出来。
回到点餐台, 往就餐区看了眼。
就餐区靠窗座位前，金灿灿的脑袋耷拉着。
少年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地往书包里装东西。
装完东西, 背上书包，一颗耷拉着的小电灯泡缓慢挪动了过来。
挪到点餐台前, 看到岑溥则放在点餐台上的金毛绿鸡, 暗淡的小电灯泡稍微亮了一些。
他抬手摸了摸鸡脑袋，问岑溥则：“你要把他带回家吗？”
岑溥则应：“嗯，明天开始不来奶茶店了。”
少年疑惑看他。
岑溥则解释：“这家店是我妹妹开的, 前阵子她在招人，我帮她顶几天班, 现在招到人了，所以不用来了。”
少年很轻“哦”了一声, 指腹拨了拨金毛绿鸡脑袋上的锅盖头金发。
忽然想到某个残忍的事实, 他一颗脑袋又再次耷拉了下来。
岑溥则看两眼点餐台前萎靡不振的人。
思索片刻，他转身往收银台走。
拉开收银台下的柜子，一眼便看到了早上夏星炜说的岑汀覃送给他的恋爱四件套。
装在一个大礼盒袋子里。
岑溥则将袋子拿出, 走回到少年对面，拎起袋子递给他。
少年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抬起，看向岑溥则。
岑溥则开口：“我妹妹送给我们的恋爱礼物。”
颜舟闻言，接过袋子，好奇地往袋子里看了眼。
而后他伸手，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
粉色的恋爱必做一百件事礼盒，粉色的恋爱兑换券礼盒，粉色的恋爱记录手册，粉色的……
由岑溥则和颜舟照片拼凑成的爱心亚克力？？？
粉色透明底亚克力，亚克力下带个粉色的底座。
底座上有个开关，一按，亚克力还能亮。
……
土到极致。
岑溥则麻木地抬眸看了眼正在拿着亚克力翻看的颜舟。
少年看起来似乎挺喜欢。
暗淡的小电灯泡又重新亮了几分。
他按下底座开关，来回翻看亮着灯的心形照片亚克力。
再按一次，再来回翻看闪烁着白光的心形照片亚克力。
再按一次，再来回翻看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心形照片亚克力。
再按一次，灯灭了。
他又重新开始按。
……
行吧。
土到极致就是潮。
岑溥则绕出点餐台，关掉店里 的灯和空调。
他打着手电筒，准备去拿点餐台上的金毛绿鸡。
少年先他一步，将四件套装回礼盒带里，抱起金毛绿鸡。
岑溥则见状，收回手，带着人出了奶茶店。
锁上防盗门，关掉手电筒。
一转身，就见抱着锅盖头鸡脑袋的少年似乎重新忆起了伤心事，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又再次耷拉了下来。
耷拉一路，耷拉到停车场。
耷拉着将金毛绿鸡放进岑溥则车的后备箱。
耷拉着看向岑溥则。
看了会岑溥则，他抬手指指自己家的方向。
指完，停顿两秒，他往前迈出一步，想亲岑溥则。
刚往前探出点脑袋，停车场忽地喧闹了起来。
似乎是一群刚在附近聚完餐的人。
喧闹声逐渐靠近，岑溥则抬手，抵在了少年肩膀上。
等一行人过去，岑溥则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少年。
就见面前金灿灿的脑袋彻底耷拉了下去。
他眼底浮上笑意，看着失魂落魄准备飘走的人，开口：“我考虑考虑。”
少年脚步一顿，抬起脑袋看向他。
岑溥则和他对上视线，把话补全：“要不要住你家。”
暗淡了一路的小电灯泡“叮”得一亮。
岑溥则笑了声，又问他：“明天我要收拾一下搬家的东西，要来帮忙吗？”
小电灯泡“叮”得亮如白昼。
金灿灿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要。”
·
岑溥则回到家，拎着金毛绿鸡上到五楼，发现门口倚着个大袋子。
他垂眸看了眼。
是昨晚下单的金毛抱枕。
打开门，将金毛抱枕拎进家，丢去洗衣机洗。
岑溥则回到卧室打开空调，摸出手机看了眼。
锁屏上又是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点开最新一条，是一张照片。
颜舟把那个土到极致就是潮的心形照片亚克力摆在了他家一看就很贵的展览柜里。
同一个角度的拍摄一共发了四张照片。
一张没开灯的亚克力。
一张开着灯的亚克力。
一张白光闪过的亚克力。
一张闪烁七彩光芒的亚克力。
发完精心拍摄的四张照片，颜舟问他。
【明天几点去你家？】
岑溥则想了想，回。
【九点】
发完正打算放下手机，视线一扫而过少年满屏的报备。
他垂眸静默片刻，又发了句。
【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将同样洗好的大金毛抱枕拿去阳台晾晒。
回到卧室，岑溥则将洗衣机桶清洁了一遍，才将衣服放进去洗。
等衣服洗完，晒好，他才躺上床。
颜舟已经在聊天记录里做完了浇花、洗澡、洗衣服、晒衣服、又到客厅给心形照片亚克力拍了几张美照、躺上床，对岑溥则说晚安。
岑溥则回完他【晚安】，点进他朋友圈。
今天朋友圈发的是头上绑“必胜”头巾的励志小人。
岑溥则往下刷了会，困意上涌。
他按下手机，合了眼。
·
闹铃声响。
岑溥则摸过手机，缓慢撑坐起。
关掉闹铃，锁屏界面上又是满屏微信消息。
懒洋洋坐在床上的青年很轻地笑了声。
稍微醒过些神来，他掀开被子下床，将卧室窗帘拉开。
让阳光落满屋，他转身朝浴室走去。
接水，挤上牙膏。
岑溥则边刷牙，边解锁手机。
颜舟最新一条微信消息是拍的岑溥则家门的照片。
岑溥则看了眼发送时间。
半个小时前。
他一愣。
空出手给颜舟发。
【你到了？】
颜舟秒回。
【嗯】
岑溥则加快速度刷完牙，洗了把脸，出去给颜舟开门。
七月末的江城彻底步入酷暑。
气温动辄四十上下。
只从卧室走到玄关的距离，岑溥则身上便泛起红来。
他打开门，看见少年端端正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袋早餐。
“八点就来了怎么不按门铃？”
少年拎起手里的早餐。
刚要回答，看清岑溥则此刻模样，他瞬间愣在原地。
岑溥则刚洗完脸，脸上还挂着些没完全擦干的水珠。
他穿着件白背心，背心下是一条面料柔软的黑色短裤。
毫无遮挡的胳膊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薄薄的肌肉线条，白皙的皮肤上印着刚睡醒压出的大片红痕。
松垮的背心堪堪遮住胸膛。
分明的锁骨间落了几滴水珠。
岑溥则往里退，让颜舟进屋。
他弯腰打开鞋柜，从鞋柜里拿前阵子刚买的新夏季拖鞋。
背心垂落，热得发红的皮肤在视野里隐隐绰绰。
岑溥则将拖鞋拿出来放到玄关。
一抬头，见颜舟举着早餐，木头人似的在门外站着。
他疑惑出声：“不进来吗？”
好一会，门外少年才很轻“哦”了一声，同手同脚走进屋。
岑溥则扫他一眼，开口：“门带上。”
又是一声很轻的“哦”，少年机器人似的转身把门带上了。
关完门，他又站在原地，盯着岑溥则不动了。
岑溥则抬手拿过他举在空中举了半天的早餐。
放到鞋柜上，下达命令：“换鞋。”
机器人接收到指令，开始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地换拖鞋。
见他换完鞋，岑溥则转身准备往客厅走。
刚迈出一步，忽地被扑倒在地。
岑溥则懵了。
他错愕抬眸看少年，就见少年跟只大型犬似的。
阳光下漂亮的蓝眸紧紧注视着他。
少年抱着他，在他下巴上很轻地舔了舔。
金发扫过岑溥则脸颊，痒得岑溥则忍不住抬手推他脑袋。
少年就势抬起下巴，舔了舔他手腕。
岑溥则：……
他收回手。
没了阻挡，少年埋下脸，吻上他唇。
颜舟今天像是要把小狗的行径贯彻到底。
他亲也不好好亲，在岑溥则嘴巴里到处乱舔。
岑溥则被他舔得合不上嘴。
呼吸困难，浑身红得越发厉害。
天气本就热。
少年人更烫。
岑溥则被他抱在怀里，简直要化了。
偏偏少年人越抱他越紧。
舔得他嘴巴发麻，又再次舔他下巴。
直到感觉到喉结被轻咬。
岑溥则浑身一颤，猝然回过神来。
他再次抬手，捏上少年人后颈将他拎开。
对上少年视线。
就见那双漂亮的蓝眸起了雾。
金灿灿的睫毛被雾气打湿。
少年人被他拎着了也不安生，又侧过脸想亲他手。
岑溥则盯着手里猖狂至极的小狗。
思索片刻，他开口：“可以去你家住。”
颜舟动作一顿，一下子看向岑溥则。
蓝眸一点点亮起，又听见岑溥则继续道。
“但有一个条件。”
少年轻眨眼，看着岑溥则，问：“什么？”
岑溥则指腹轻捏掌心滚烫皮肤，眼底浮上点笑。
“我住在你家期间，你不可以随心所欲亲我。”
刚亮起一点的蓝眸逐渐瞳孔扩散。
少年没了反应，抱着岑溥则原地风化。
风化成干。
终于他干干巴巴开口问：“不能亲吗？”
岑溥则看着眼前仿佛一碰就会马上碎掉的人。
他眼底笑意渐浓，应：“可以亲，但要经过我同意。”
对上少年望来的视线，他冷淡的眼尾微微上挑。
“或者，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