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命的重量 宿寒芝独自走了几步,……
宿寒芝独自走了几步, 然而走着走着,他垂下的手就用力地握紧,直到关节都开始泛白的地步。
为什么?
她竟然, 没有如他所想地跟上来?
宿寒芝肩上的红色血迹越来越深, 衬的他的脸也越发苍白。他紧抿着唇,眉眼中充斥着冷意,而在这冷意之下,竟然还掩藏着一些慌乱。
她很心软,如果是以前, 只要他做出这幅模样,她一定会关心地跟上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她却不再跟上来了?
难道, 她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在意他了吗?
宿寒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的手指嵌入了掌心。已经开始渗出血迹,而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一直做着这样自虐似的行为。
是什么让她做了改变?
一瞬间,宿寒芝的眼前闪过了许多的脸, 那些脸就好像是循环一样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冲他狰狞而嘲讽地笑着。
而在这些脸之中, 他还看见了一张秀美的脸。然而,那脸的主人却再也不曾为他停留,只是朝他不在意般地笑了笑, 然后就转过了身,跟着那些人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让宿寒芝几欲发狂,情绪也有些不稳。他强撑着走了很远的距离后,才停了下来,紧接着用力地一拳捶向了一旁的大树。
他这一拳没有使用任何内力, 纯粹使用了力气,导致拳头都皮开肉绽,甚至有些木屑都扎了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愿意带她入门,为什么他要让她留在那座山上。
因为他怕有一天,她会被那些拥有狰狞而丑陋面孔的人带走,她会进入人群里,从而离开他。
就在他泄愤似的一拳后,他才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他脑海中一个人影逐渐清晰,紧接着他收回了拳头,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阮娴就默默地看着宿寒芝独自离开的背影,他本来身形就修长瘦削,白衣柔软的布料更显得他孤影寂寥。
她想到对方的话,还有他裂开的伤口,其实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想要跟上去,可是,最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让她站在了原地。
只因为她发现,宿寒芝的伤口,并不是因为和凌纵英的对峙,才裂开的。
当时,宿寒芝因为小黑而受重伤的事,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
可是当时宿寒芝生命垂危,她心里充满了担忧焦急,因此忽视了种种疑点。
比如,一直很害怕宿寒芝的小黑,那日怎么会突然对宿寒芝下这么重的手?
比如,伤了宿寒芝后,小黑竟然如此愧疚。但奇怪也在这一点,它的愧疚更多的是对她,而不是宿寒芝。
小黑很通人性,它咬了宿寒芝,却并不觉得对宿寒芝愧疚,反而更害怕阮娴会生它的气。这很奇怪,这说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更奇怪的是宿寒芝的行为。
突然和小黑起了冲突,突然又克制了自己收回剑,结果反被小黑所伤。
阮娴后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发现其实宿寒芝并不是没有躲避的机会,但他几乎是不曾试图躲避地,任由自己被小黑所伤。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被小黑伤的这么重,却好像一点也不责怪小黑,这很不合理。
当然,以上这些疑点都不足以推断得出,那个阮娴不想承认的猜想。
然而,后来小黑的一个举动,深深地震撼了阮娴,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在她有些生气地让小□□她去将马找回来的时候,小黑有些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竟然低下头,用嘴从自己的身上活生生地拔下了一枚鳞片。
那鳞片上还沾了一些皮肉,带了一些血水。它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将那鳞片硬生生地扯下来之后,就嘴一松,任由鳞片掉进了河里。
做完这一切后,它就最后看了阮娴一眼,然后潜入了水里,去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将她的马找回来。
那一幕场景深深地震撼了阮娴,小黑毫不犹豫的举动,以及从身上扯下的鳞片,都构成了一幅难以忘记的鲜活画面。
阮娴知道,它是在用惩罚自己的举动来表示歉意。而它的眼神却依然干净而简单,当时阮娴有些不懂它的眼神,后来想想,才明白了它眼神的含义。
小黑扯下鳞片,不是为了给宿寒芝道歉,它只是希望通过这个举动,让阮娴不要再生它的气了。
那一幕给阮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不再相信这样的小黑会真的对宿寒芝下这般狠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是宿寒芝吩咐它那么做的。
不会说话的它,只是执行了宿寒芝的命令而已。
在想到这一个可能的时候,阮娴有一瞬间的迷茫,为什么,宿寒芝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因为······她?
生命本应该是最可贵的,可是对宿寒芝而言,好像也成了可以用来衡量和算计的东西。一个人,究竟要有怎样的经历和心性,才会连自己的生命也不爱了,好像也不害怕痛觉。
而如果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心疼,让她照顾,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的话······
这种强烈地被需要,想要被拥有的情感让阮娴忍不住深深地为之颤栗,就好像灵魂深处都被束缚住了一般。
同时还让她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试图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而无论这样的扭曲的情感多么让人窒息,宿寒芝当时濒临死亡是真的,她的不安和心疼也是真的。她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宿寒芝真的再一次在她眼前受伤,无论纯粹
与否,她都做不到不管他。
可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她会不会就这样被他一步一步地绑缚住?
想到这里,阮娴的理智就开始不停地叫嚣,让她快停下来,收起那情感泛滥的心。
于是,方才她的理智终于站了上风。她站在原地,第一次没有跟上宿寒芝的背影。
宿寒芝的伤口不是因为凌纵英而裂开的,而是他自己使用内力,加重了自己的伤。
她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难受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或许,她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凌纵英将阮娴和繆姜二人送到点星阁登记之后,就将她们带到了居住的地方,之后就离开了。
在他走回刑堂的路上时,却隐隐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他皱了皱眉后停下步伐,皱着眉看向身后:“谁在那里!”
然而,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
就在凌纵英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凌厉的剑气,他反应迅速地在原地翻了个身,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然而,那道攻击之后,四周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凌纵英紧皱着眉头,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他看见眼前有一片叶子缓缓落下。
而就在他要抬头看向树上的那一刻,脖子上和侧脸颊上却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半晌后,才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和脖子。放下手的时候,才发现手上都是鲜血。
他的侧脸和脖子上都被锋利的薄刃划出了一道伤口,虽不致命,却一时间难以愈合,鲜血留了下来,衬的他原本就严苛黑沉的面容更如修罗一般。
凌纵英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突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少女纤细而白皙的脖颈,被隐藏在白色斗篷的绒毛之下。走动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了一道被剑锋伤到的红痕。
凌纵英抿紧了唇,他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点星阁内,一个有些矮矮的胖老头坐在一个堆满了许多东西的书桌前,正低着头在写写画画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在看清楚阁外走进来的人影后,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
掌门的这位大徒弟可是无恨山他最看不透的人,虽然有一张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脸,但是他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寒毛直立。
虽然心里有些犯怵,他还是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寒芝啊,今天过来可是掌门有何吩咐?”
宿寒芝看着点星阁的主人,六长老刘万机,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掌门的吩咐?那他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做什么?刘万机在心里嘀咕着。
宿寒芝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走进了阁楼深处,走到了一个装置前。
那装置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勺子一样的司南,此时正悬浮在一个六边形的八卦盘上方,匀速而缓慢地旋转着。
这个司南装置并不仅仅是用来辨别方向,更是无恨山弟子考核第一关的内容,用来判定弟子的资质。
如果这个弟子的资质不错,可以通过初选进入下一关的考核,那么司南装置就会停下旋转,指向他所在的方向,否则就会越转越快,永远不会停下来。
见他停留在这里,刘万机心想,看来,他这是为了要新加入无恨山的那两个弟子而来的啊。
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两个来做登记的女娃娃,随即粗短的眉毛扬了扬,眼中尽是了然。
他扯了扯自己的小胡子,年轻真好啊。
想到这里,刘万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眯眯地道:“寒芝你放心,我观那两个女娃都骨骼清奇,肯定能通过这第一关的考核。”
说完之后,他想到宿寒芝还特意亲自前来一趟,定是十分重视。眼睛转了转,就道:“难得寒芝你会这般看重一个人,你放心,刘叔我一定帮你,保管她们两个人都顺顺利利地通过第一关。”
反正本来他这一关也就是个初选,重要的还得留到第二关第三关,倒不如给宿寒芝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可谁知道,宿寒芝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
“你说想让她不通过?”
第72章 真心相待 “帮倒是可以帮你,不过,我……
“帮倒是可以帮你, 不过,我能知道原因吗?”刘万机有些惊讶地看着宿寒芝,他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
宿寒芝沉默不言, 刘万机见自己问不出什么, 就摇了摇头,说:“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搞不懂。不过······我看那姑娘倒是挺想加入无恨山的,如果这是你擅自决定,不觉得自己这样做, 会有些自私吗?”
自私······吗?
宿寒芝皱了皱眉,他也不做回应, 只留下了两个字, “多谢”, 然后就转身离开。
而在他离开的时候,身后刘万机的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
“寒芝啊, 从你第一天来山上的时候,我就看不透你。”
“但是, 你毕竟也是我无恨山长大的,我也算是你长辈吧。”
“刘叔这里教你一个道理, 感情这事,从来就不是靠强迫得来的。这就像是手中握住的一把细沙,越想握紧, 反而越容易从指缝间流失。不知道你可懂我说的道理。”
宿寒芝微微转过头,看向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万机笑了两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我虽然看不透你,但我能看透那个女娃啊。人家啊, 心思上可比你简单多了。”
“······如果你只想说些的话,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别急呀。”刘万机笑着说,“刘叔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想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一味的固执和控制是行不通的。不要看着人家外表柔柔弱弱的跟朵小花儿似的,实际上心思清明着呢,坚韧着呢。”
宿寒芝抿了抿唇,半晌后才道:“我从来没有想控制她。”
刘万机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他道:“你是怎么想的,叔也管不了你,但是,叔只想教你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想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靠的绝对不是什么计策,也不是什么手段,而是靠这里。”刘万机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胸外置拍了拍。
宿寒芝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微动间吐出了一个字,“心”。
宿寒芝听了他的话后,若有所思。走出了点星阁后,他就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
周围有许多无恨山的弟子看见了他,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却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只一味地往前走。
在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场景。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而在那身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要转过身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影一闪,就躲了起来。
“阿阮,你在看什么?”繆姜见阮娴突然一直看着一个方向,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阮娴收回视线,方才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好像又是错觉。
宿寒芝看着不远处和繆姜交谈的阮娴,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他的耳边好像又想起了刘万机的那一句话,“想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靠的不是什么计策,也不是什么手段,而是靠这里。”
宿寒芝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
左胸膛处,那里的心脏正在有序而平缓地跳动着。
“心吗?”
他突然想到今天阮娴对他的态度变化,今天是第一次,他受伤后,她没有跟上来。
她不在乎他吗?
不,不是的。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受了伤,以她的性子,都不会坐视不理。
其实,她不是不在乎他,她只是,只是识破了他。
就好像一个拙劣的计谋被拆穿,她已经猜到了他是在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让她留下。
心······
是敞开心扉,还是真心相待?
他有一片真心,敞开心扉却很难。
宿寒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甚至可以为了她命都不要,却做不到把心剖开给她看。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她会觉得他是怪物,还是害怕她会和以前一样,又一次走掉?
宿寒芝看着不远处阮娴的身影,犹豫着想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然后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真是个胆小鬼。
宿寒芝离开的方向,是点星阁。
当宿寒芝再次走进点星阁的时候,刘万机抬起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会看见他一样,笑着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
三天后,点星阁内,阮娴和繆姜一起站在一个巨大的装置之外。一个八卦图案的石盘上,放着一个勺子形的司南。阮娴看着那个装置,心里也犯嘀咕。
也不知道那装置会不会因为她而停下来,指向她。如果不能的话,她可就是连第一关都没有通过了,更别提参加第三关。
她朝四周忘了往,随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自从那天后,她和宿寒芝已经有三天时间没有见面了。
据无恨山的弟子说,他们好像也没有见过大师兄。说是大师兄一直独自呆在山顶的院子里,这几天都未曾下山。
阮娴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烦意乱,难道只因为那一次算不上争吵的争吵,他就生气躲着她了吗?
可是那本来就是他的错,是他想要迫使她只能呆在那个院子里,是他使用苦肉计故意来欺骗她,是他······
阮娴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反正就是他的错。
不见就不见,他不见她,她也不见他,她又没有错。
可是······她想到那日最后一次见宿寒芝的场景,万一是她想错了,宿寒芝一直呆在山顶不下来,是因为伤太重了怎么办?
他一个人在山上,会不会因为和她赌气而不好好照顾自己,导致原本只是裂开的伤口越来越严重。
想到他故意施的苦肉计,阮娴越想越觉得这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又或许他不是因为赌气而不处理伤口,而是完全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在乎,对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同样导致伤越来越重了怎么办。
阮娴想着想着,甚至感觉眼前都出现了一副宿寒芝可怜兮兮地躺在山顶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人陪着,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画面。
她越想越离谱,心里也越来越烦乱。
等通过了第一关,还是上山顶看一眼他好了,就远远地看一眼,决不靠近。
而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才发现繆姜原来已经做完了考核。司南在空中转了六圈之后,就停在了她的方向,她的资质已经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
这并不意外,原本书中繆姜就是无恨山的弟子。
而现在,该她了。
阮娴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走上前之前,她又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位置,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刚进来不久,还在门口的位置慢慢地往里走。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阮娴觉得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她眼睛中期待落实的感觉,有多么明显。
原来他没事。
还好他出现了。
好像只要宿寒芝一在场,她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底气一样,原本还有的一些胆怯此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她抬腿走了两步,走到了那个大型的装置前。
而就在她凝神屏气地看着那个司南的时候,突然又想到自己方才那样的担惊受怕,还想了许多万一去了山顶后发现宿寒芝已经没有什么生机了的时候该怎么办,结果对方现在却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说明他根本不是因为受伤,他就是故意闭门不出不见她,就因为那天的争吵吗?
明明是他的错,却让她在心里烦恼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阮娴突然就转过头看向宿寒芝,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那个司南。
甚至看向那个司南的时候,她都是瞪着的。
宿寒芝突然被阮娴瞪了一眼,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弯起,竟然带了一些笑意。
刘万机此时正好看向了他,看见他嘴角的那一点笑意的时候,有些惊恐地“嘶”了一声。
这小子笑的时候不少,可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渗人的紧。可偏偏长了一副好皮囊,还真能唬得住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意。
刘万机像是见鬼了一般抖了抖,然后又摇了摇头。
司南在阮娴的视线下先是匀速地旋转着,接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阮娴皱紧了眉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勺子一样的器具。
停下来。
停下来。
快停下来!
就在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无恨山上的河流之上,都掀起了层层波浪。就如同潮汐更迭。
而在这期间,就好像她的意念起了作用一样,司南终于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稳稳地,指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阮娴见状,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然后,她又很没出息地看向宿寒芝。对上了宿寒芝的目光后,就像是他能感受到她的喜意一样,宿寒芝眉眼间也带着笑意,他一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刘万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阮娴,心想: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挺适合做情感大师的。
阮娴正因为顺利通过第一关而高兴着呢,而等那股热情退却,她回过神来,就默默地收回了放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
第一关的考核结束后,阮娴和繆姜一起走出点星阁的大门,还没有等她走几步,就有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道:“阿阮,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单独和你。”
“阿阮,二师兄让我们考核完后就去见他,现在时间也快到了。”阮娴还没有回话,繆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宿寒芝闻言皱了皱眉,视线冰冷地看着繆姜。
虽然现在繆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违和的感觉,当初他感受到的神秘力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宿寒芝依然未曾彻底相信她。
阮娴低下头,就看见宿寒芝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在繆姜的话语落下后就更加用力,她试着抽一抽,宿寒芝的爪子却跟铁做的似的,一直握着不松手。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很快她就压下那一点笑意,对繆姜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说完后,她才看着宿寒芝道:“你想说什么?”
第73章 儿时梦魇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
阮娴的手被宿寒芝拉着, 一路上感受到了许多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她已经有些习惯地忽视了那些目光,抬头看着这条路的方向,好像通向宿寒芝在山顶位置的小院子。
一瞬间, 她几乎是要有了应激反应:“你不会又想把我关在里面吧。”
她的手用
力地朝后拽了拽, 宿寒芝却看了她一眼,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真是。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只是看她的表情,宿寒芝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像是惩罚似的, 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一些。
而那力道却并不重,对于阮娴来说, 就好像是逗她似的捏了两下。她被那触感弄得眼睛微微睁大, 也渐渐红了脸颊。
奇怪, 她怎么感觉,宿寒芝和以前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二人一直走在山路上, 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在院子所在的地方停下, 而是继续往山上走。一直走到了顶点,就连脚下的青草都稀疏稀疏了起来。
在走到一个陡峭的地方后,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处峭壁。
就在阮娴想着应该怎么上去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 她的身体就悬空了起来,只一个瞬间,她就被宿寒芝带着登上了这处悬崖峭壁,来到了真正的无恨山顶。
刚一落地,阮娴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山坡, 顺着山坡走上去,可以看见一个粗壮的参天古树。
那棵树的树干比四个成年人合抱还要粗,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层一层的火红色的树叶,就连天际似乎都要被染红。那些红色的树叶层层叠叠,在风吹下掀起了火焰似的波浪。
而在山坡之后,大树之前,则是一个悬崖。站在悬崖之上眺望,就能看见茫茫云海。
太阳在远处高高升起,将整片云海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泽。云海之上,还有白色的飞鸟,连成一排飞向了远方。
这里的景色很美,也很空灵,安静。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阮娴只是站在这里,都有了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感觉。
而就在她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就走到了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立。
“跟我来。”
宿寒芝带着她走到那棵参天大树下,那棵大树有一大部分的树枝甚至都升到了悬崖外,而宿寒芝竟然朝她伸出了手,问她想不想到树上去。
“啊?”阮娴犹豫着想退后,“这不用了吧。”
然而,宿寒芝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还是带她上了树。
她坐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身下就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这场景让她觉得美不胜收的同时,又忍不住腿软。
所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倾,手也抓紧了身下的树干。
宿寒芝见状,微微笑了笑,然后就抓起了她抓住树干的手,和她十指相握。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他嘴角含笑,语气平缓,却好像自带安抚能力,让阮娴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有吗?”
“有。”阮娴点了点头,“你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吗,你想说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突然沉默了。阮娴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想开口说话的那一刻。
半晌后,宿寒芝终于缓缓开了口。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几乎要让人忽略了,他在说出怎样惊人的一个秘密。
“在我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事。
在宿寒芝六岁那年,他性格顽劣,就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那日,他和母亲发生了争吵,一起之下就离开了村子,跑进了森林里。
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当时尚且年幼的他一直往森林深处走,他一直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早已经看不见身后的路,也看不见远处的村子的位置。
就连发现他不见了的村中大人,都只是在村子附近找他,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可以跑出那样远的距离。
当时的宿寒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算是他走运,竟然一个人在山林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就在他觉得出来的够久了,也应该回去了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个倒下的身影。
等他走进后,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间因为惊吓而丧失了发声能力。
倒在地上的一个怪物,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怪物。那怪物面容狰狞,牙齿尖利,四肢和人类相似,却又粗又长,看起来可怕又诡异。
那头怪物此时正倒在地上,好像是死去了,也没有了呼吸。但尽管如此,宿寒芝却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而转身疯狂地往回跑。
他一直没日没夜地往回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的时间,终于,他安全地跑回了村子。
而等他的母亲哭着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山林里化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正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红色的血液几乎成了噩梦一般的颜色,他脸色煞白地回过头,在看见一路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后,终于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所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了大祸。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卧床不起。每天闭上眼睛都是被那头怪物袭击的噩梦,而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红色,是留在地上的点点血迹。
他很不安,甚至隐隐感受到有一种危机,已经逐渐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子中蔓延了开来。
他的噩梦最终成真了,只过了三天,他就再一次看见了那种怪物。
高大的、漆黑的,以人血肉为食的怪物,无情地屠杀了这个村子。
灾难来临的时候,他被母亲塞在一个柜子里。最终,他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惊恐地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尖叫的声音、诡异的咀嚼声不停地回响在耳边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死掉了,也成了那些怪物分食的一部分。
身上的血肉被撕扯下来,被匆匆地咬了几下后就咽进肚子里。这些怪物似乎是饿的狠极了,连骨头也不想放过,咔嚓咔嚓,他们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尖锐的牙齿之间,还残留着猩红的肉条,长长的舌头轻易地一卷,就将那些血肉残留物也卷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宿寒芝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许,也已经疯了。
“是我的错。”宿寒芝的声音中带了些隐忍,“是我害死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跑出去,就不会惊动那群夜叉。如果不是他在跑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就不会在一路上留下血迹,将那些夜叉引进了村子。
宿寒芝的面容隐隐狰狞了起来,眼睛也逐渐变得赤红,就好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最该死的,明明是我。”
而最可笑的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阮娴察觉到了他状态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宿寒芝所说之事,她从书中都曾经看到过。只是那些书本上的文字,此时由他亲口说出来,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感。
这件事是宿寒芝一辈子的阴影,也正是因为这份自责和愧疚,才让他在国师手下遭受虐待的时候,最终坚持了下来。他总是一次次在痛苦中清醒,就好像是以这种折磨来惩罚自己。
阮娴从来没有想过,宿寒芝竟然会亲自告诉她这些。说出这些事情,无疑是在亲手揭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对她露出毫无防备的新鲜的血肉。
他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阮娴看着宿寒芝隐忍的模样,她想到他幼年时的遭遇,有些心疼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我不是真正杀他们的凶手,但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不是吗?”
“不是的。”阮娴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宿寒芝看着阮娴,知道她是在努力安慰他,
眼中的痛苦逐渐消退了一些。
“你觉得我说这些话只是在安慰你对不对?”
宿寒芝没有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却分明承认了。
书中关于宿寒芝在遇到国师之前的经历描述并不详细,主要是在描写他心理描写的时候,着重表现了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
在村民和父母因他而死之后,宿寒芝就已经死过了一次,从此之后,他都要在无尽的自我折磨中度过余生。
可是,这真的是他的错吗?
在阮娴看来,却不一定。
“你当时才六岁,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超人······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是六岁的你小短腿跑得快,还是夜叉跑的快?”
听了她的这句话后,宿寒芝隐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当时的他不可能比夜叉跑的快。
一瞬间,他的心脏飞速地跳动了起来。就好像一直压在心上的一座大山,被她的几句话,给轻轻地削减了几分重量。
阮娴继续说下去:“你回家后,过了三天,夜叉才袭击了你们村子对不对?”
宿寒芝感觉自己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点了点头:“是。”
“如果夜叉真的是被你引到了村子里的话,在你到村子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夜叉袭击村子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等三天时间才动手?”
夜叉这种生物,不会有什么“蛰伏”的概念,更不会放着近在眼前的美食不吃。
就算袭击村子的那一批人中,有一只拥有智慧的三阶种在控制他们,也没有道理。
就如在怀山村中的那只三阶种夜叉,他会通过控制怀山村的人类,通过祭祀来获得源源不断的食物。而那些袭击宿寒芝家人所在村子的夜叉,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屠杀和捕猎,并不需要等待三天。
“我当时,看见了一只死亡的夜叉。”宿寒芝顿了顿后,继续道,“或许,是因为这些夜叉之间发生了争斗,受了伤,所以才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阮娴道:“你自己也不相信对不对?袭击村子的有三只夜叉,难道每一只都受伤了么?而且你我都知道,夜叉的恢复能力极强。再说了,人类的血肉,才是他们最好的疗伤药。”
“最重要的是,你当时才六岁。”阮娴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忍心想说下去。她看着宿寒芝,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她能想到的疑点,宿寒芝不可能想不到。
“一个小孩,在伤口不停流血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坚持着跑上一天时间的。”
“可能跑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失血过多而倒在了地上。”
所以按宿寒芝所说,是他受了伤后,血气引来了夜叉,导致了村子的灾难一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
“所以,其实我最开始并没有受伤。”宿寒芝突然开口,接过了阮娴的话,“那道伤口,应该是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不小心划到的。”
阮娴闻言点了点头,没错,唯一的可能是,他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受了伤,所以才没有失血过多。
所以根本不是他引来了夜叉。
宿寒芝想到,当时他在看见村子的轮廓的时候,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而就是因为加快了速度,导致他不小心在草丛中摔了一跤,手臂从植物尖锐的木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而他当时神情恍惚,就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们······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当然不是。”阮娴坚定了声音道。
只是有一群游荡的夜叉,残忍地袭击了这个村子。有没有宿寒芝的存在,都改变不了那个村子的结果。
宿寒芝会想不到这一切吗?
当然不是的。
阮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道:“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他一直忘不了那时候的记忆,因为夜叉袭击村子的那一天,是他命运彻底改变的那一天。
也正是那一天后,他才会被国师带走,经历了一段黑暗的岁月之后,又挣扎着活了下来,进入了无恨山。
或许是因为,这些痛苦让他太怀念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所以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属在了自己的身上,才会忽略了种种疑点。
他总是觉得那些人都是自己害死的,是他亲手破坏了那个时候的平静生活,所以他就只配独自一人活在这样的痛苦里,进行无尽的自我折磨。
他总是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那个村子,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也许,背负着这样的罪孽,才能支撑着他在艰难的日子中活下去。
第74章 繆姜的恨意 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
你没有错, 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阮娴的话落下后,宿寒芝短暂地失神了一段时间,阮娴也不催促, 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半晌后, 宿寒芝才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道:“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啊?谁啊。”
阮娴有些疑惑地问道,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接着就做出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举动。
山顶的寒风陡峭,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飘飘扬扬地洒了下来。
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阮娴的视线中, 宿寒芝的面目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朝她靠近。
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痣, 以及嘴唇上浅浅的细纹。
然后,一股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
他的嘴唇有些干燥, 却十分柔软,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那种冰雪般的冷意。
阮娴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就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然而一只手却伸了出来,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那只手纤长柔软,此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十足的霸道。
而在阮娴睁大的眼睛中,和那只手上不容拒绝的强硬不同的是,那只手的主人却紧紧地闭着眼睛, 睫毛还有些颤抖地闪了闪。
阮娴眨了眨眼睛,她垂下的手用力地握紧,紧接着犹豫似的微微举起。下一刻,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同时伸出手,环在了宿寒芝的腰上。
她的手环上去的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下隔着衣服触摸到的皮肤,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阮娴有些想笑,她闭着眼睛,开始放空自己的思绪,所思所感只有在唇上柔软的触感里。
······
回到房间后,繆姜不知道去哪里了,屋子里就只有阮娴一个人。
她关上了门,后背靠在门上,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着,身体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热意。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嘴角忍不住地高高翘起。
她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会突然地吻她,这让她有些惊慌失措,然而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没有太多排斥的,甚至心里还有一些欣喜。
她总觉得这次的吻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永远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关系,有些被捅破了。
阮娴笑着低下头,然后就看见了手上握着的东西。
那是分开的时候宿寒芝给她的,那是一个小小的葫芦,阮娴举在耳边摇了摇,葫芦里空空荡荡,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过据宿寒芝所说,如果明日参加第二关试炼的时候,遇到了危机,就可以打开这个葫芦。
这应该是拿来让她自保的,阮娴想着第二天将会面临的试炼,虽然心里对葫芦中的东西很好奇,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将其打开。
就在她观察这个小葫芦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吱呀一声,她回过头,就发现繆姜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繆姜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你在笑什么?”
阮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嘴角还高高地翘起着,她有些掩饰性地
咳了两声,道:“没什么,刚刚去哪儿了?”
繆姜审视般地看了她两眼,在眼神扫到她的嘴角的时候,她的神色微微一怔,紧接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了起来。
阮娴对繆姜去哪儿了也不感兴趣,她只是随便地问了一个问题,然而没想到繆姜却突然变了脸色。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仔细看着竟然还变的有些苍白。
接着她冷冷地落下了一句:“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然后她就离开了房间,留下阮娴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看着繆姜异常的举动,回想起方才短短的几句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话会刺激到她。
阮娴摇了摇头,心想着,或许是她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和她应该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便放下了这件事,转身走进了房间深处。
不过嘛,说到笑,阮娴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嘴角,忍不住“嘶”了一声。
嘴巴现在肯定红红的。
宿寒芝最开始很温柔,可到最后就变得霸道了起来,到现在她的嘴角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嘛,在这种事情上偶尔霸道一些,好像,其实也不坏,阮娴颇有些羞耻地想着。
繆姜脸色青白地走出房间,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她才放松了下来。紧接着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才阮娴的那副模样,她一看就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
而就在她意识到的那一刻,脑中就如同针刺一般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某个一直隐藏在她的身体里,如今因为急切需要彻底恢复的原因,而沉寂下去了的存在,方才又再一次在她脑海苏醒。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阵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粉碎的压力。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继续留在那个地方,将会有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直到她离开那个房间,离阮娴远远的,脑海中那股强烈的刺痛感才消失掉。
她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脑海中却没有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然而,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她脸上却没有一点放松,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
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人,夜叉族的皇,有着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强大力量。他最是残忍、肆意妄为,她不觉得这样的人,会那样的隐忍。
真正的他,应该在愤怒的那一刻,就控制住她的身体,做出不可控的行为。
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这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在她的身体里,休养生息,等待彻底的恢复。
繆姜有些神经质地举起手,啃着自己的指甲。是了,那个人之所以会将身体还给她,是因为他和宿寒芝交过手,而这让他受到了些许损伤,同时,还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到了无恨山之后,他的敌人就变成了宿寒芝加整个无恨山,来自敌人的压力无疑会更加巨大。
而现在的他正处于虚弱期,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必须寄居在她的身上,不可能是整个无恨山的对手。
其实,繆姜有种感觉,就算是在如今的状态,在对上整个无恨山的人时,夜叉皇虽然不敌,但是也能安全地脱离出去。
那么,既然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又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隐忍不发?而是呆在她的身体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急迫地想要抓紧所有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实力。
繆姜的指甲已经被她咬的烂掉,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到阮娴的模样,脑中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了,一定是因为她。
一个是夜叉皇,一个是可以化为人形的母夜叉,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都不会有人相信。
夜叉皇可以自己在无恨山全身而退,可如果他还带着一个人呢?带着一个时时刻刻被宿寒芝看在眼睛里的人呢。
繆姜想通后,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里。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夜叉皇不需要再隐忍的一天,不会太远,可能很快就会到来了。
那个时候,无恨山将会发生一场浩劫,而她呢?
她会怎么样?
是身体彻底永远地被他占据,还是到了那个时候,夜叉皇已经再也不需要她的身体,到时候,她还能活着吗?
繆姜的神色变了又变,脸色逐渐扭曲了起来。
她想到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她恨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恨这位夜叉皇,也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一切,然而心中更恨的,却是阮娴。
她想到刚才看到的对方的笑,就觉得刺眼至极,心中的恨几乎要到达了顶点。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毫无负担地那样笑,凭什么?
繆姜想到自己将铃铛捡起来的那一刻,夜叉皇就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她的身体。然后她就开始一路长途跋涉,先是到了东曙城,又到了无恨山。
去东曙城,是因为那个人要找阮娴,来无恨山,也是因为那个人要跟着阮娴。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她。
繆姜的眼睛里几乎是淬了毒的恨意,她已经开始将阮娴当成了一切不幸的源头。
如果不是因为要找到阮娴,或许夜叉皇就不会占据她的身体,她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事情。
凭什么,在她每时每刻都受到生命的威胁的时候,阮娴却能毫无压力地活着?
她明明只是一只恶心的,丑陋的夜叉,只是披上了一张无害美丽的人皮,就让无恨山的宿寒芝迷恋上了她。甚至,就连占据她身体的,时时刻刻都带给她巨大恐惧的夜叉皇,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也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在夜叉皇掌控她身体的那一段时间,繆姜的意识被关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无法出去,也无法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却能感受到外界的事物。
她能感受到那个在她眼中只留下了恐惧的夜叉皇,在面对阮娴的时候,似乎都多了一分不可能属于夜叉的人性。
那个样子的对方,都让繆姜开始怀疑,和自己认识中的是否是同一个存在。
恐惧、绝望加上愤怒,让她几乎是报复性地把恨意施加在了阮娴身上。
同样的两个人,在同一时期参加无恨山的入门考核,二人却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在被夜叉皇关注的同时,还能和宿寒芝卿卿我我,一个却活在时时刻刻可能会被人掌控身体,可能随时会被杀死的阴影下,残喘度日。
繆姜恨她,或许这些冷酷的恨意中,还惨杂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以及羡慕。
她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夜色逐渐降临,才低眉敛目,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转身走了回去。
她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垂下的手却紧紧地握紧,皮肤上的青筋都明显地爆了出来。
阮娴对发生在繆姜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夜晚的她并没有担心第二天将面临的考核,很快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有些旖旎的梦。
第二天很快到来,天彻底破晓之后,她就和繆姜一起跟在凌纵英的身后,来到了一个地方,迎接她们要通过的第二道试炼关卡。
她和繆姜被放进了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看起来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四周都被高高的墙壁围起。显得她和繆姜二人十分渺小,就像是两只被困住的小兽。
阮娴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每一个无恨山弟子都要有坚定的勇气,以除掉夜叉为己任,所以这第二关,就是需要她们二人合力杀死一只夜叉。
对于这一关,阮娴其实并没有很担心。
毕竟这只是对于入门弟子的考核,所以放出来的夜叉都很弱小,不然就连正式弟子也难以单枪匹马地杀死一只夜叉,更何况她们这些连无恨山门都没有入的人。所以被放出来考核她们的夜叉,大多都有某些问题。要不就是瘦骨嶙峋,要不就是半个残废。
而她好歹也是一只三阶种的高级夜叉,虽然力量上肯定比不上那些纯的三阶种,但是对付一个半残不死的一阶种,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再不济,她的身体也更加灵活,躲也能躲过去,总不会让对方伤到自己。
阮娴想到这些,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和繆姜站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铁门。
巨大的响声后,那道铁门
在齿轮的带动下缓缓向上,等将门后的洞口全部都露出来之后,就停止不动了。
第75章 同族之死 铁门升起之后,就露出了黑漆……
铁门升起之后, 就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阮娴警惕地看着前方,同时小声地对身边的繆姜道:“你还好吗?”
繆姜过去的经历中,因为受到了夜叉的袭击, 让她亲眼目睹了师父南枯圣人的死亡, 所以在面对夜叉时,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阴影。
如今她虽然没有说话,阮娴却能感受到在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身体就已经紧绷了起来。
“我没事。”
繆姜却没有领她的好意,只是冷淡地落下了三个字, 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阮娴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今日醒来之后, 她就一直觉得繆姜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 好像变得冷淡了许多。
阮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偶尔接触到繆姜的目光,都能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敌意。
就在阮娴思考之际, 一声巨大的吼声突然之间就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发现视线所及之处, 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蹿了出来。
阮娴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才堪堪躲开。那道黑影几乎是擦身而过,带起的风将她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繆姜也身形灵活地往旁边一闪, 躲开了那道黑影。
躲过之后,阮娴才看清楚了那道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只约有两米多高,瘦骨嶙峋,漆黑的皮肤下好像只有骨头,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疤痕的夜叉。
然而, 就算这只夜叉伤痕累累,阮娴也丝毫不敢大意。
就刚才这只夜叉的速度而言,它的威胁性绝对比阮娴想象中的要高出许多,这让她不得不提起警戒,小心应对。
那只夜叉赤红色的眼珠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尖利的锯齿状牙齿间还有涎液流下,一击不中,它立刻又扑了上来。
“快闪开!”
阮娴冲着繆姜道,这只夜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几乎就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而且那只夜叉的眼中全部都是贪婪的欲|望,看上去像是恨不得能立刻将她们二人吞下肚中,这竟然是一只被饿了许久的夜叉。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娴就立刻转头朝围墙之上看去。只见最高处的平台之上,几个无恨山的长老与宿寒芝、凌纵英和盛萱兰都站在那里。
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盛萱兰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有些飘忽地躲避着。凌纵英则是面色淡然地和她对视,只这一个来回,阮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般用来考核入门弟子的夜叉绝对不可能是饿了几天的夜叉,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夜叉会具有更强烈的攻击力,太过凶险。
而眼前这只饥肠辘辘,恨不得将她们二人嚼碎下肚的夜叉,恐怕是盛萱兰和凌纵英二人安排的。
阮娴并非什么都不懂,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她知道盛萱兰对她的怀疑,以及隐隐上升的敌意。盛萱兰怀疑她,不想让她进入无恨山。凌纵英是她的二师兄,自然听小师妹的话,不过盛萱兰也拿不出证据,所以凌纵英也不能很明显地做出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考核过程中观察她,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更甚者,加大考核难度,让她无法顺利进入无恨山。
只是,这次和她一起参加考核的还有繆姜,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关心会误伤到繆姜吗?
这种被人暗中使绊子针对的感觉让阮娴有些不爽,有些郁闷,阮娴想到此,最后看了台上的几人一眼,就像收回目光,专心对付这只夜叉。
然而,她的视线在扫到宿寒芝的身上时,却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在看清楚宿寒芝现在的模样后,她心里的那一点不愉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高台上的宿寒芝穿着一身白衣,还是那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只是那脸色却黑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看来,有人现在比她更不爽。
阮娴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只是看了宿寒芝一眼,她在面对场中的那只夜叉时,心中浮起的隐隐的不安就立刻消散了。
她收回目光,专心地和繆姜一起对付眼前的这只夜叉。
事实上,宿寒芝在看见那只夜叉出来的那一瞬间,脸色就瞬间发生了变化。他脸色阴沉,牢牢地盯紧场中的局面。只待一有变故发生,就可以及时出手。
盛萱兰想着方才阮娴的眼神,又看着不远处大师兄的背影,心里有些打鼓,忍不住小声地对凌纵英道:“二师兄,你说阮娴她是不是知道了······”
凌纵英沉默了一瞬后,才开口道:“不必担心。”
虽是这样说,但是凌纵英看着场地中的那道身影,想到方才阮娴的眼神,嘴唇微抿,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她一定是知道了。
凌纵英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虽然那只夜叉对于入门考核来说确实是过于凶狠了,但再凶狠也比不过一只健全的成年夜叉。如果连这都害怕的话,又有什么资格加入无恨山。
进入无恨山,就是要和夜叉厮杀到底,说不定某一天就会丧命在夜叉的爪下。如果连这种勇气和能力都没有,还不如老老实实下山,安稳地过一辈子。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凌纵英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沉闷的郁结感。
就好像,他做错了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盛萱兰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是吗?可是我总感觉······”盛萱兰本来对着凌纵英的小声低语,可是一道凌厉的目光传来,直接让她身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顿顿续续地说道:“师······师兄。”
凌纵英抬起头,就看见宿寒芝朝他们二人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冰冷的如同寒冬腊月,只需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窖。
凌纵英垂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宿寒芝的目光一如他的剑锋一般锐利。一时间,凌纵英脸颊和脖子上被剑划伤后,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不过好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今日的大师兄只是警告似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宿寒芝的目光收回去后,盛萱兰整个人都微微抖了抖,脖子上也冒出了些许冷汗。
她仿佛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宿寒芝的背影,方才那样恐怖的眼神,真的是属于师兄的吗?
一时间,几人之间的气氛彻底僵住,就好像连空气都冷凝成了粘稠的一团。
盛萱兰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阮娴对发生在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就不甚清楚了,她正专心地同繆姜一起对付那只夜叉。
那夜叉力量并不强,身形却很灵活,而且因为饿了太久,导致每一次的攻击都有一种亡命之徒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好对付。
或许是因为阮娴和他是同类的原因,对于夜叉来说,身上的味道自然不如身为人类的繆姜诱人,所以大部分时间,它都在攻击繆姜,阮娴则没受到什么伤害。
在这期间,阮娴一直在观察时机,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破绽。那只夜叉每次冲刺般的袭击之后,都会有一秒的停顿时间,在她抓住这个间隙,拿起手中的剑要刺过去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繆姜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误,好像是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也将自己的弱点都暴露在了夜叉之下。而等阮娴这一剑刺穿夜叉的身体的时候,那只夜叉的利爪肯定也贯穿了繆姜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间,阮娴收回了剑,身体一转挡在了繆姜的身前,而此时那只夜叉的利爪则出现在了毫无防备的她的眼前。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尖爪上的寒光,那就像是一个锋利的锥形兵器,轻易地就可以刺穿人类皮肤的所有屏障,毫无阻碍地穿过骨头,挖出人类的血肉。
这一时刻,阮娴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就在这最危急的一刻,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大脑却奇异的十分冷静。
就
好像她的身体特征和她的理智分离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曾经饱受折磨过的一阶种。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里,在面对那只夜叉的方向,她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赤红,牙齿也开始变成了尖利的锯齿状。这一瞬间,属于三阶种的高阶夜叉的压力倾泻而出,等级的绝对压制让那只一阶种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像是失神了一般。
而阮娴则抓住了这一次机会,直接用剑割破了那只夜叉的喉咙。
“砰”的一声响起,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夜叉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下。
阮娴看着那具夜叉的尸体,确保它不会再爬起来之后,才泄了力般地松了一口气,手一松,手中的剑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看向高台之上,这次她没有再看故意坑她的盛萱兰和凌纵英,而是只看向了宿寒芝。
宿寒芝的视线落下她的身上,他整个人身体都紧绷着,如今见阮娴赢了,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高兴的意思,依然脸色黑沉沉的,就像谁欠他钱似的。
不过,看着这样的他,阮娴却还是扯着嘴角冲他笑了笑。
“我没事。”阮娴看着宿寒芝,这样说着,也不在乎他听不听得清,然后抬起腿往高台的方向走。
离开这个场地的门就是宿寒芝他们所在高台的下方。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袖子就被一个人拉住了。
她回过头,就看到繆姜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没事,你有没有受伤?”阮娴
繆姜摇了摇头,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凉透的夜叉尸体,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语气道道:“你杀了它。”
阮娴点了点头:“没错,你不用担心,它已经死了,我们已经赢了。”
“赢了?”繆姜却突然有些古怪地笑了两声,这笑声让阮娴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杀它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你······不害怕吗?”为了通过一个考核,亲手杀了自己的同族,你、是什么感受?
阮娴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了她一眼。
南枯圣人的徒弟,就算因为受到过夜叉的袭击而有了心理阴影,也不应该会问出害怕吗这种话吧。
难道说,是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能手刃夜叉的?
“如果害怕的话,我就不会想要加入无恨山了。”
第76章 发威的小猫 繆姜记得夜叉皇附在她的身……
繆姜记得夜叉皇附在她的身上, 强迫她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几乎要吐了出来。就连每晚的睡梦中,也常常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
直到后来, 她明白人类的性命于夜叉皇而言, 不过如地上草芥。她明白自己没有一点反抗余地,就放弃了抵抗的心思,逐渐变得麻木而冷漠,这种情况才好转起来。
夜叉,这是怎样冷血而没有感情的物种啊, 他们不仅可以眼也不眨地杀死人类,甚至可以顶着一张无辜的脸, 面不改色地杀死自己的同族。
对自己的族人尚且如此残忍, 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对人类友善。
繆姜看着眼前的阮娴, 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夜叉的生存就是血腥而残忍的,此时她仅仅只是看着阮娴看似无害的面貌, 就让她觉得伪善至极。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办法化成人形,还处心积虑地跟着宿寒芝上了无恨山。不过在现在的繆姜看来, 能不发现阮娴的身份,就这样让一只夜叉堂而皇之地进入无恨山, 这无恨山之人,包括宿寒芝,也不过都是一群徒有其名的无能蠢货。
她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阮娴看着繆姜的模样, 皱了皱眉,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繆姜已经转身就走。本来还是她站在前方的,这下变成了她落在了后面。
阮娴看着繆姜的背影,思考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了她。想不出个所以然, 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做过什么的阮娴,不由得耸了耸肩,想着方才还奋力保护对方,此时不免觉得有些吃力不讨好。
她慢吞吞地朝前走,拉远了和繆姜之间的距离。
走出那个巨大的场地之后,她就看见无恨山的几位长老,以及宿寒芝、盛萱兰、凌纵英三人都等候在了那里,繆姜此时正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阮娴走了过去,却发现在自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们几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而那眼神还隐隐有着猜疑。
这让阮娴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就警惕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宿寒芝一眼,宿寒芝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就好像感受不到其余几人奇怪的目光似的,走到了她的身前,低头看着她,道:“没事吧。”
阮娴点了点头,随即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询问宿寒芝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我们走吧。”
说完宿寒芝就牵起了阮娴的手,要带她离开那里。然而阮娴才跟着他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等等。”
阮娴回过头,就发现叫住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女子,正是被盛萱兰称作芸姨的三长老宋施芸。
“三长老,有什么事吗?”阮娴恭敬地问道。
宋施芸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然后看了繆姜一眼,接着才笑了笑,仍是用一副和蔼的语气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些好奇,想知道在方才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阮姑娘是怎么做到绝地反杀的。看你的身手,轻盈灵巧,以前可是有拜师学习过?”
听了宋施芸的话后,阮娴看了繆姜一眼,繆姜却垂着头,好似一切事情与她无关似的,沉默不言。
当时情况危急,阮娴下意识地激发了自己夜叉的血脉,通过高等级的压制,才让那只一阶种夜叉停滞了一瞬,然后她才抓住了这一点破绽,反杀了那只夜叉。
宋施芸这样问,难道是她发现什么了吗?
不,按方才他们几人所站的位置和方位,不应该能看到她的异常之处。那么,是繆姜,是她将自己身上的异常告诉了宋施芸。
一时间,身份可能被暴露的危机感让阮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阮娴反思,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警惕性实在是下降了太多。以前的她,在看见宿寒芝的时候都想方设法地想要跑的远远的,可是现在她处于专门针对夜叉的无恨山中,竟然还如此大意,露出了破绽。
阮娴在心里懊悔不已,并在心中警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如此松懈。
一旦身份暴露,在这无恨山中,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那只被用来考核她们的,伤痕累累、瘦骨嶙峋的一阶种夜叉,阮娴心想,她绝对不会让自己也落到那般境地。
正当她心脏砰砰跳之际,突然想到当时情况紧急,加上繆姜在她身后,想来应该是没有看到太多东西的。最多就是发现了异常,有些怀疑而已。
想到此,阮娴镇定了下来,她看着宋施芸,道:“三长老说的没错,我小时候确实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不过这都入不得眼。之所以能成功地杀了那只夜叉,也是我和繆姜合作的结果,危机下形势瞬息万变,只要抓住破绽,自然可以绝地反杀。”
“是吗?”宋施芸闻言,嘴角微勾
,然而那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你可真是谦虚,能杀死一只夜叉,这样的拳脚功夫,又怎么能叫入不得门?抓住破绽?关于这破绽的出现,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一只夜叉能对你停止攻击?”
“芸姨。”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宋施芸微微一顿,接着她嘴唇抿了抿,就继续道:“我说了,我只是很好奇,一阶种的夜叉根本就毫无智慧,而且那是一只饿了许多天的一阶种,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停止攻击,除非······”
“除非什么?”
宋施芸被打断话,而这次打断她的竟然不是宿寒芝,而是阮娴。
阮娴上前一步,看了眼前的这几人一眼,直看得那几人皆皱紧眉头,一些人甚至忍不住挪开视线,才微微抬高了声音,用一种略带质问的口吻道:“什么叫在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停下攻击?”
“你······”宋施芸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然而她却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阮娴打断。
“难道这种情形原本就在你们的意料之中?”阮娴看着他们,道,“我杀了那只夜叉,你们好像很惊讶,甚至在这里怀疑、质疑。难道说在你们眼中,或者说你们早就知道,在那只夜叉的攻击下,我根本就无力可逃,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我唯一可能面临的结果,就是死在了那只夜叉手下,是吗?”
“当然不是!”
宋施芸还未说话,头发花白的二长老就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那我就不会被拦在这里,被你们问这样的问题。”
阮娴的话落下后,空气都静了一瞬,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还是阮娴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模样,让盛萱兰都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凌纵英也在看着她,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一样。
“那只夜叉要杀我,然后我杀了它,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本来就是你们要考核的内容,如果没有问题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然而盛萱兰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阮······阮娴。”
阮娴回过头,就听见盛萱兰小声道:“大家都没有恶意,只是听繆姜说方才有一瞬间,本来那只夜叉都要杀死你们了,结果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事物一般,突然就停止了动作。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它究竟······看到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其余几人皆再次看向了阮娴,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阮娴却笑了一声,说:“你想知道,它看到了什么,就去问它啊,问我干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盛萱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宋施芸则皱紧了眉。
阮娴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转身想走之际,一直沉默的宿寒芝却突然开了口。
“并不是看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阮娴感觉到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宿寒芝的手就收了回来。同时,他原本空空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小葫芦。
“而是闻到了什么。”
宿寒芝说完之后,打开那个小葫芦,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传了出来。
原本盛萱兰和宋施芸见他的一番操作还有些疑惑,不过凌纵英却是变了脸色,道:“这是木蚕香。”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疑惑地问道:“木蚕香是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不过宋施芸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思。而与此同时,她也知道,是自己误会阮娴了。
若不是因为阮娴和宿寒芝关系亲密,而盛萱兰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着她单相思这于心不忍,也不至于对阮娴观感不好,而如此草率。
甚至放任和盛萱兰和凌纵英擅自改变拿来考核她们的夜叉。
想到此,宋施芸也觉得做的确实有些过头了。
只是她一个长老,要让她在一个还未入门的小辈面前低头,那也实在太难。
于是,她开口道:“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就这样算了。”
而听了她这话的宿寒芝却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然拉着阮娴站在原地。
直到凌纵英看着阮娴,道了一声“抱歉”,而盛萱兰虽然还一脸糊涂,可是她也看得清形势,也跟着凌纵英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之后,宿寒芝才有了动作。
听了他们的道歉后,宿寒芝冷冷地扫了他们而人一眼:“没有下次。”
他的语气十分平稳,却让盛萱兰如坠冰窖。
她知道,师兄这次,一定是真的生气了。
宿寒芝落下了这几个字后,就拉着阮娴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阮娴的脑袋向后张望了一下,等到那几个人看不见了,她才让宿寒芝停了下来。
“怎么了?”宿寒芝问。
阮娴十足好奇地道:“刚才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木蚕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看到那东西,就突然没话说了?”
宿寒芝看着她如今这幅好奇的样子,又想起她方才那般强硬的模样,只觉得新奇至极,少见的紧。在他眼中,阮娴对人似乎永远是笑着的,一团和气,很少看见她这样强势。有些凶凶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努力发威的小猫。
不过,在努力发威,也只是一只小猫。
想到这里,宿寒芝嘴角微勾。他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方才你那般模样,还真以为你无所畏惧了。怎么,不怕得罪了长老们,不让你进入无恨山了?”
说着他拉起阮娴的手,摊开她的手掌。洁白的掌心中有些粘乎乎的,都是阮娴方才出的冷汗。
第77章 南疆谜团 阮娴方才是色厉内荏,为了不……
阮娴方才是色厉内荏, 为了不进一步引起他们的猜疑,所以才先一步抢占先机。一声声质问,想让他们无言以对, 毕竟, 他们本就先做了理亏的事情,本就心虚。
此时离开了他们,单独与宿寒芝呆在一起,她就后怕了起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 阮娴看着他道:“不是还有你吗,不会才过一天, 你就忘了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了吧。”
宿寒芝闻言看向了她, 二人互相对视, 皆想到了昨日山顶之事。
在那个缠绵的吻之后,宿寒芝就承诺道, 只要她想,他就会帮她通过后两关的考核, 进入无恨山。
虽然阮娴不知道宿寒芝是什么时候想通的,突然就变得十分通情达理起来, 但她能看的出来,宿寒芝说的不是假话。
“当然不会忘。”宿寒芝道。
“那不就得了。”阮娴笑道。
另一边,眼见宿寒芝和阮娴一起离开了, 盛萱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师兄,方才大师兄拿出来的是什么?你说的木蚕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有什么用?”
为什么师兄只是将那香拿了出来,他们就这样放阮娴离开了?
盛萱兰想到方才宿寒芝的眼神和言语, 就觉得心里又堵又失落,以前的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凌纵英闻言道:“木蚕香是饲养员身上常用的香料,你不曾和他们接触过,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在听到饲养员三个字后,盛萱兰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所谓的“饲养员”在无恨山并不是指养殖畜牧的人,而是······管理那些夜叉的人。
无恨山弟子下山对付夜叉之时,并不是每一只夜叉都会被他们杀死,很多只夜叉会活着被他们俘虏,然后关到无恨山的地牢里。因为他们要通过这些活着的被俘虏的夜叉,来进一步研究夜叉的弱点,还用来帮助训练弟子,训练他们与夜叉对抗的能力。
然而,与夜叉对人类躯体的贪食不同,人类对夜叉是种族上的厌恶至极。
夜叉将人类当做食物,就像是鸡鸭鱼对于人类一般,无恨山的人为了报复,便将其反当成畜牲来养。
而管理这些夜叉的人,也因此被大家称为了饲养员。
而基于对夜叉的厌恶,这些饲养员平时对这些夜叉自然是百般折磨。夜叉强大的恢复能力也能让他们尽情地施展各种残酷的手段,而不至于弄死他们,来持续而长久地宣泄自己的愤怒。
也因此
,即使一阶种的夜叉没有智慧,在这样长久残酷的折磨下,也才有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饲养员接近的那一瞬间,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心理,唯恐再次受到一番折磨。
而那些饲养员因为常年在地下牢笼中和夜叉打交道,身上就总是会沾染一种陈旧腐败的气息,以及煞人的血腥味,所以他们常常会在身上佩戴一种香料,来掩盖住那种气息。
那香料就是木蚕香。
所以宋施芸才会在那香味散发出来的那一刻,就承认这是一场误会。
阮娴身上带了木蚕香料,对于外界的夜叉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一只已经在无恨山被关了几年时间,天天受到饲养员折磨的夜叉来说,他们灵敏的嗅觉在闻到木蚕香的那一刻,身体就会反射性地产生抵抗和畏惧心理。
如果阮娴就抓住这一点破绽,将那只夜叉反杀,也是有可能的。
想通这一点的盛萱兰变得更加闷闷不乐起来,她从来不敢和那些凶神恶煞的饲养员打交道,自然也不知道木蚕香的存在。
而阮娴才来到无恨山没有几日,肯定也是没有理由知道的。
所以,那香就只能是宿寒芝提前给她的。
凭什么!盛萱兰咬了咬牙,忍不住用力地跺了跺脚,想了想又觉得十足的委屈。
被宿寒芝指责,甚至因为她提出了加大第二关难度的点,被阮娴也咄咄逼人指责一通,之后甚至还受到了芸姨的指责。
可明明她就没错,错的是阮娴。
她一定不简单,她身上太多秘密了。而且,如果她的身份真的没什么问题的话,又怎么可能将师兄迷成这个样子。自从他出现后,就什么都变了。
盛萱兰觉得所有人都是被阮娴那一副外表迷惑了,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能一次性揭发她的证据,如果她就这么冒然地说出自己的怀疑的话,肯定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如果被师兄知道了,师兄一定会很生气。
也因此,盛萱兰才只告诉了从小到大就很照顾她的二师兄,凌纵英。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拆穿她的真面目,盛萱兰坚定地想着。
可是如今芸姨一定不会帮她了,二师兄看起来好像也开始对阮娴软化,她一个人应该怎么做呢。
突然,盛萱兰想到繆姜,眼中一亮。或许,她和繆姜应该可以合作。
繆姜一个人回了房间,才刚刚关上门,她的大脑就瞬间如数万根针齐齐刺进一般疼痛,让她没忍住叫了一声,身体也软倒在了地上。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后,就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后,脑中那股恐怖的疼痛感终于消失,繆姜此时已经是满头冷汗,身体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任由自己躺在地上。
“为······为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脑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很远,让她几乎要听不清。
“这是教训,下不为例。”
闻言,繆姜的脸色苍白起来,原来,他都知道了。
在方才第二关的考核中,繆姜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阮娴来救她,然后将阮娴陷于危险之中。
“可是······”尽管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繆姜还是坚持着道,“你之前明明希望······我可以揭穿她的身份。”
最开始,夜叉皇的言语中,隐隐透露着希望她能够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让阮娴的身份暴露的意思。
他明明希望阮娴的身份暴露,希望她能够在这无恨山中无处容身,现在又来装什么深情。
然而,在她这话说完后,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却久久未曾再想起。
半晌后,在繆姜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多嘴的时候,脑海中那道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语气让繆姜整个身体都冰凉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次我放过你,如果再有下次······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的身体可以用。”
两句话说完后,那道声音就再一次沉寂了。繆姜等了许久,见那道声音没有再次响起的时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用手撑着桌子,颤抖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她当然知道夜叉皇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她能想办法给阮娴捣乱,甚至让阮娴的身份暴露在众人面前,是想让阮娴在无恨山无处容身,再也无法和宿寒芝呆在一起,甚至再也无法存在于人类世界。
他就是要让在人类世界中如鱼得水,甚至越来越沉迷于人类世界中的阮娴清醒过来,让她无处容身,无路可走。甚至在见识到人类对身为夜叉的她的百般敌意后,让她再也做不了一个人类。
到时候,人界容不下她,宿寒芝也容不下她,她自然只能回归夜叉的存在,然后永远处于夜叉皇的掌控之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她对阮娴有如此明显的杀意,更不会让她故意将阮娴陷入那般危险的境地。
他是想让她在人族中待不下去,可不是想让她死。
繆姜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脸色逐渐恢复,放在桌上的手指却依然在不停地发抖。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走在一条山道上,在听清除宿寒芝的解释后,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长老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口风。”
她看着手中那个小葫芦,闻着那股奇怪的、有些干燥的木蚕香,想到这香的来历,就隐隐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虽然她对夜叉一向没有什么同族感,但此时在无恨山的她,也一直需要小心翼翼。这山上的每一个人都以杀死夜叉为己任,她自然也会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所以她将葫芦还给了宿寒芝,不过,在将葫芦递给宿寒芝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宋施芸和盛萱兰她们误以为她能反杀了那只夜叉,是因为木蚕香的味道,但宿寒芝肯定是知道的,她根本就没有用过那个小葫芦。
那他为什么不问她呢?
想到这里,阮娴眼神复杂地看了宿寒芝一眼。
“怎么了?”宿寒芝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问道。
阮娴的手指握紧,本想问他,但是想了想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看着他道:“等我通过第三关的考核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宿寒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好奇阮娴想说的是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听到这个字后,阮娴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起来,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了一般。
就连刚刚第二关考核遇到的一切不愉快,此时也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对宿寒芝道:“你帮我重新找个今晚住的地方吧。”
经历了白天的事后,她自然不愿和繆姜再住在一个院子里。
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其实,在我们遇见繆姜后不久,我就有派人去南疆打探南枯圣人和繆姜的消息。”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宿寒芝竟然早就开始调查繆姜了。
难道他也怀疑对方的身份吗?
“那你调查到了什么吗?”阮娴忍不住问,她本来也有些怀疑繆姜的身份。
可是,宿寒芝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调查到。”
“我派去的人都没有传回来消息,从他们踏入南疆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怎么会没有消息?”阮娴低语道,有些疑惑。
而与此同时
,没有来由地,她的内心逐渐不安了起来。
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坏的消息。
宿寒芝摇了摇头:“无恨山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法,这么久还未有消息传来,就只有两种可能。”
阮娴明白他的意思,她接道:“要么他们在进入南疆后,就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原因,被迫和外界断了联系,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死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说明南疆或许已经出了大问题。
可是现在无恨山却没有一点听闻南疆出事的消息,甚至就连南枯圣人的死亡都是通过繆姜得知,那么从南疆走出来的繆姜,真的是繆姜吗?
阮娴心中越发不安,她想了想后对宿寒芝道:“等我通过第三关的考核后,我和你一起去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亲自去看一看。”
宿寒芝点了点头,他见阮娴眉目间似有忧色的模样,就牵住了她的手,道:“阿阮。”
“嗯?”
“别担心,有我在。”
阮娴看向他,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她点了点头:“好。”
只是,虽然如此说着,她心中的那股不安却依然没有消散。
阮娴此时有种直觉,如果要走,他们必须要在这几天就动身,走的越快越好。
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至于为什么会来不及,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78章 埋骨之地 无恨山的后山是一座独立的小……
无恨山的后山是一座独立的小山峰, 大约只有无恨山的一半高。山中被常年被浓重的迷雾笼罩,杳无人烟,处处都是参天古树。行走在其中, 在午时也难以看见阳光。
无恨山的后山就是无恨山的禁地, 绝大多数弟子一生就只能进去一次,就是在入门考核的时候。
而进入后山的入口,就在宿寒芝所独居的院子之后。几道铁索将两座山峰连了起来,平日里皆隐秘在阵法之中,寻人无法看见, 更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阮娴站在悬崖之上,俯视着下方的茫茫云海, 以及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一座瘦削的山峰。
她的手有些紧张地握紧又松开, 她一定要做无恨山的弟子, 就是为了这唯一一次进入后山的机会。
宿寒芝虽然看管着后山的入口,但阮娴根本不敢告诉他自己有想进后山的想法。
一是后山乃无恨山禁地, 且危机重重,无论是基于门规还是为了她的安全, 宿寒芝都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她。
二是就算宿寒芝答应了,阮娴也不敢和他同往。
无恨山的后山之所以为禁地, 是因为那是无恨山历代逝去祖辈的埋骨之地。这些人生前都是无恨山的传奇人物,中流砥柱。他们死亡之后,躯体就会被埋葬在无恨山后山, 和后山的土地融为一体,永远地保护着这里。
第三关的考核中,参加考核的人不被允许进入无恨山的深处,只允许呆在外围。只要能够成功地在后山外围处呆上一天一夜而平安无事,就算是顺利通过了考核。
这考核看起来简单, 实则困难至极。
无数无恨山祖辈的躯体和残念都与后山融为了一体,笼罩着整座后山,长此以往,无恨山的后山就好像活了过来。
进入此山,心有邪念者,都难以在山中呆的超过一个时辰,时间一长,非死既疯,更别提过夜了。
那些人身前都杀了太多的夜叉,死后这些身前浓重的杀意都化为了如有实质的凶气。在这样的凶气之下,无恨山被重重迷雾包裹,不见天日,处处都布满了迷障。如非意志坚定者,也无法做到在其中成功渡过一个夜晚。
这第三关,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考的就是弟子的品性和意志。
只要为人正直,意志坚韧,能勘破迷障,就能安全地在后山中渡过一夜。
毕竟,他们只用呆在后山的最外围。
但是,那只是针对人类而言。
后山埋葬的都是无恨山的祖辈,里面或多或少许多人死与夜叉之手,他们手中也沾满了夜叉的鲜血,就连笼罩在后山的重重迷雾,都是因为他们身前的杀念、死后的执念形成。
如此,作为一只夜叉的阮娴就这样进入,后果可想而知了,必定是危机重重。
所以,阮娴自然不敢和宿寒芝一同前往。她担心自己在迷障之中,意志不够坚定,露出了原形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想要彻底掌控沧溟珠,为未来的自己都谋求一条生路,这条险路就不得不走。
就在阮娴沉思之际,宋施芸伸手递给了她和繆姜二人一个手指大小的圆形竹哨,道:“如果想要退出考核,就吹响手中的竹哨,白鹰会带你们离开。”
她的话说完后,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白鹰就盘旋而过,发出了嘹亮的叫声。
阮娴看着手中的竹哨,点了点头。
“如此,便跟我来吧。”
宋施芸的话语落下后,她就走到了悬崖边缘,将手悬空伸出。
在她的手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三条连接着两座山峰的锁链。
宋施芸站到了锁链之上,如履平地,而她之后,则由凌纵英带着繆姜站到了那根锁链之上。
等到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阮娴看着那根高高的悬在风中的铁索,心里有些发憷。
就在这时,宿寒芝牵起了她的手,道:“我带你过去。”
阮娴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一路紧绷着身体,唯恐从铁索上掉下去。
一路上跟着宿寒芝有惊无险地走过了大半程,阮娴能明显感受到视线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寒冷。四周开始有薄雾笼罩了上来,视野可见度也越来越低。
好在手中握着的那只手的存在,那只如同他人一般冰凉的手,带给了她安全感。
那三道锁链应该是被施了某种术法,虽然只是一根锁链,人站在上面,就可以很好地保持平衡。只是那种心里压力,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等她们终于到了后山后,阮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第一感觉就是暗沉,然后就是蚀骨般的阴冷。
这里处处都给阮娴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真要说的话,就像是小时候在村子里赶也夜路,经过了一片坟场地。在晦暗的夜色里,若隐若现着许多座坟土包。
想到这整座山本来就是埋骨地,会有这样的感觉,阮娴也不觉得奇怪了。
宋施芸带着他们穿过了一小片森林,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院子。
在这如同原始森林一样廖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院子,显得有些突兀。
“今夜你们二人都留在这里,明日破晓之后,便算考核通过。到时候就要恭喜你们,彻底成为无恨山的弟子了。”宋施芸道。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繆姜却并不知道这地方的危险之处,她思考了一瞬后,才提出了疑问:“只需要在这里呆到明日就行?”
宋施芸点了点头:“没错。我建议你们二人,最好晚上都自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去。一旦消失在迷雾中,就算手中有竹哨,也不一定能被白鹰找到,知道吗?”
见阮娴和繆姜都点了点头,宋施芸就不再多言,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宿寒芝看着阮娴道:“记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阮娴弯起唇点了点头:“嗯,我记得。”
来到后山之时,宿寒芝对她说,白鹰在,他也在。
他的意思是,他会一直守在后山入口处等她。只要她吹响了竹哨,白鹰出现的那一刻,他也会一同出现。
阮娴握紧了手中的竹哨,看着宿寒芝几人都离开了这里。看着那一抹与阴暗的林间格格不入的白色,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而等他们都离开之后,独留她在这里,心里那股浓重的不安才终于浮现了出来。
从进入后山之后,她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心慌感。行走在林间,更是有一种在处处被人注视的感觉,那感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远处的森林,总觉得每一棵大树后,都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默默地窥视着她,想要杀了她。
这便是对
夜叉的杀意吗。
身边还有繆姜在,因此,尽管现在的感受极为不适,阮娴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转身就想绕过她,先挑选一间屋子。
宋施芸的提醒没有错,她们如果想顺利度过这个夜晚,最好一直呆在房里不出去。
然而,阮娴正欲要走的时候,却惊讶发现繆姜此时的脸色好像比她还差。
还没等她细细观察,繆姜就扭头离开。她找了一个房间的门打开,走进去后就用力关上门,从头到尾没有说出一句话。
繆姜是人类,这里只是无恨山的外围,按理来说,对她的影响不应该会有那么重。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阮娴心想着,这次能和她一起被关进后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观察一下她,找出她身上的破绽。
这样想着,她也就跟着找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时间就这样平稳地度过,房间之中,阮娴面色煞白,她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才勉强挡住了那股子阴冷之气。
这座山里的空气、树木都好像活着一般,它们认出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是一只夜叉,所以对她具有强烈的恶意。
床之外的地方,看不见的阴影中,都好像涌动着某种生物,只等伺机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不得不呆在床上。
这座山里处处都是迷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迷障,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但是,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到最后,就连被子也挡不住那股子阴冷,阮娴知道,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于是,她尝试着运转一些体内沧溟珠的力量,只为了能让这属于鲛族的至宝,能够稍稍掩盖住她身上关于夜叉的气息,让它们不要再这么针对她。
她本来只是尝试一下,结果竟然真的有了效果。
那股被强烈针对和窥视的感觉减弱了许多,她掀开身上的被子,看了看门口,咬了咬牙,就下了床。
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现在就出去,找到那条能帮她彻底掌控住沧溟珠力量的古龙残骸。
如果再等下去,情况只会更加危险。
这样想着,她就走到门边,悄悄地打开了门。
她本不想引起繆姜的注意,偷偷地溜出去。可谁知,她才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前方一道身影闪过。
看清楚那道身影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那竟然是繆姜,她出去做什么?
阮娴惊讶之间,来不及细思,就偷偷地跟了上去。
繆姜此时脸色苍白,眼底之下都有了一道乌青。她小心地穿行在密林之间,紧张地四处观望着,躲避着可能突然从阴影之中冒出来的杀手。
阮娴一直不知道的是,在她感觉处处受针对的这段时间里,繆姜的感受,其实比她更糟糕。
第79章 古龙残骸 刚一进入后山,繆姜就感……
刚一进入后山, 繆姜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这座山十分的诡异,就好像处处都在排斥着她。就连行走在没有障碍的道路上,都能感受到就连空气都好像成了她的敌人。
而且, 在这里, 她还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就好像自己很快就就会死在了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在她脑海中一直沉寂着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闻到了一股让人很恶心的味道。”那道声音有些不满地道。
听到夜叉皇的声音,繆姜回道:“这是无恨山的后山。”
她想到自己一进入这个地方后感受到的不适感,怀疑这种被处处针对的感觉和对方有关。
想到对方说闻道了一股很恶心的味道, 她忍不住问:“你对这里,没有什么了解吗?”
“后山?”夜叉皇似乎沉思了一瞬, 紧接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轻笑了一声, “我在这里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一个老熟人的味道, 真是······恶心。不过既然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去见见也没关系。”
于是才有了繆姜晚上独自一人单独离开小院的举动, 因为夜叉皇如今寄居在她的身体里,而这座山感受到了夜叉皇的气息, 所以对她有了强烈的敌意。
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之身,能在这种感受中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如今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夜叉皇想要见的东西, 然后离开这里。
繆姜在林间小心地行走了一段路之后,却听到夜叉皇似乎笑了一声。
她的身形一顿,接着在脑海里问道:“怎么了?”
“有人跟上来了。”
听了他的话后,繆姜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 想要转头往身后望去。
结果她才刚想要回头,就听到夜叉皇厉声道:“继续走,不准回头。”
繆姜的脑袋僵硬地止住,她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有问什么,而是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管往前走就行。她要跟着,就让她跟着,而且,就凭你,是甩不掉她的。”
听了她的话后,繆姜怎么还能不明白,跟着她的只能是阮娴。
而听夜叉皇的话,他现在好像并不担心阮娴跟上来,会不会发现他的秘密,就好像有了一种极大的倚仗。
也不知道这种倚仗,和他现在要去见的那个早已死去的“人”,有没有关系。
就这样想着,繆姜继续往前走,然而在下一次抬腿的时候,她心里闪过了强烈的危机感,警报在不停在心中响起。
同时,脑海中属于夜叉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蠢货!别过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繆姜抬起的腿已经迈了出去。在她的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就发现眼前突然一花,周围的景象都好像在天旋地转一般,她整个人也像是身体失衡,直直地从半空中落下。
等她终于落到了地上,视线逐渐清晰之时,就因为眼前所见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茂林高山之中,隐藏在山谷中的一个小村落般的地方,几位带着银质头饰的少女走过,手中的篮子里还关着一些各类毒虫。
繆姜的嘴唇动了动,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南疆?
她怎么会回来了。
然而,最让她惊讶的是,无论自己在脑海中怎么呼唤,都不再传来夜叉皇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后,繆姜的心跳的飞快。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阮娴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发现了,为了不让繆姜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方,也不敢靠的太近。
结果也不知道是视线太过受限,还是因为这密林太过葱茏,她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眨眼睛,前方那个人影就突然之间消失了踪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阮娴见状,立刻赶了过去。
等她站在繆姜消失的地方朝四周观察时,却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繆姜可能躲藏起来的踪影。
她有些懵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情况?”
怎么也找不到繆姜的足迹,阮娴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那里。既然繆姜莫名地突然消失,许是和这片奇异的林子有关。她也不能在此地长久地逗留,也应该去做自己的正事了。
如此这般想着,她抬腿离开了这里。
这一路上,她都在尝试着激发体内的沧溟珠,想试着能不能收到回应。
阮娴小心地避开一道攻击,一道黑影突然朝她攻了过来,却在她躲过后,又变成了黑色的雾气,消散在了林间。
这样的攻击,她一路上已经遇到了好几次了。
她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好在没有受太重的伤。越往后山深处走,就越发危险。而她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头绪,体内的沧溟珠也没有传来一点回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她感受到了一声呼唤。
那声音听起来腐朽而苍老,却又浑厚如古朴的钟声,一声声地传至她的耳中。
阮娴能感受到体内的沧溟珠也开始有了异动,对此,她眼中一亮,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声音传来的尽头时,阮娴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山洞深处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阴冷的感觉,阮娴仅仅只是站在洞门口,就感觉心里一阵阵地发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没什么可怕的。看着幽深而不见底的山洞,她最终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山洞幽深而晦暗,地上全部都是水汽浸润后产生的淤泥,也不知道一路上走了多久,走到阮娴都开始觉得疲惫的时候,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在那条狭窄的山洞巷道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那是一个犹如两个足球场加起来一般大的洞穴。这让阮娴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整座山都被这个山洞给挖空了。
洞穴上方点缀着许多会发光的蓝色石头,将整个山洞都照的透亮,看起来十分梦幻。
洞穴中传来了粼粼的水声,竟然存在一个深潭。这深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湖泊一般,方才阮娴感受到的水汽就来自这里。
而最让阮娴感受到震撼的是,在深潭中央,浮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一条有些腐朽的古龙残骸就盘旋在其上。
真正所见和文字所写给人带来的感受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阮娴抬头仰视着这比起小黑来还要大了个两三倍的数量级的古龙残骸,看着在这个就算在这个有夜叉和各类稀有异族存在的世界,也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见过的传说中的龙,震撼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那具残骸应该已经存在许久了,身上的鳞片早就已经黯淡无光,身体看起来就像是枯朽了的树木。阮娴都怀疑,是不是只要一见到阳光,或者来一阵大风,那具残骸就会裂开,然后化为一堆灰尘。
不过,尽管眼前这条古龙看起来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但是阮娴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死透,还有一道残念存留着,甚至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生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鲛人族的至宝沧溟珠,现在已经被阮娴亲手送过来了。
果然,就在她观察着那具古龙残骸的时候,那道古朴而沉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身上会有鲛人族的沧溟珠。”
“奇怪······你看起来是人类的模样,身上却没有人类的味道,也不像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种族。”
这条龙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在它活着的时候,还没有夜叉族的存在,而它死的地方又正好是无恨山的后山。
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有夜叉的存在,只有无恨山不可能有,当然,阮娴的存在是个意外。所以,这条龙认不出夜叉的身份,也是很正常的。
阮娴想了想后,装傻道:“你是龙族?可是龙族已经消失了数百年了。”
听了她的话后,那道声音似是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道:“你说,龙族已经消失了?”
那声音中有些错愕,却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阮娴点了点头:“龙族、凤凰等,如今早就已经变成传说中的存在了。没有想到,我竟然还能见到真正的龙族。”
“传说吗?”那道古朴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果然,我们都逃不脱宿命。”
紧着着他继续道:“你还未曾提起,你是如何得到沧溟珠的?那是鲛族至宝,藏在南海深处,寻常人根本无法得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力,她见状立刻将自己从一只死亡的鲛族手中得到沧溟珠的过程说了出来。
在她说完后,那条龙沉默了一瞬。
尽管随便遇到一只鲛族就从它手中得到了沧溟珠这个说法听起来怎么都十分的不可信,但是那条龙竟然也没有立刻驳斥她。
看来,他是已经相信了。
沧溟珠落在了那条死亡的鲛族手中,也只有一个可能。龙族和凤族之类的传说种族早就已经相继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而如今,鲛族的数量恐怕也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个曾经受到龙族统治的种族,或许在不久后,就会走上和龙族一样的宿命。
沧溟珠是鲛人至宝又如何,曾经龙族也有过无数至宝,可那又如何,随着龙族的灭亡,那些至宝不还是四处流落。
而那些至宝通常不是龙族或者鲛族的本族人,外族人也不知道使用方法,所以那些宝物多是和它们曾经的主人一般,落了尘,湮灭在了时间长河里。
所以那条龙并没有反驳阮娴的话,想来是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南海鲛人一族曾受我管辖,断不能见沧溟珠流落在外。”那条龙道,“你便将那沧溟珠交予我吧。”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了一声。书中盛萱兰带着沧溟珠来找他的时候,这条龙好歹也假模假样地开了一个条件。现在换成了她,竟然直接就空手套白狼了,想将沧溟珠从她手中要过去。
“你想让我把沧溟珠给你?”阮娴就好像在思考着一些什么,声音有些犹豫,“可是我有一个鲛人族的朋友,我约定了要将这宝物送还给他。”
“我正打算赶往南海,只是现在在中途遇到了你。”
“既然这是鲛人族的至宝,我觉得,还是将其直接还给他们本族人比较好吧。”
听了她的话后,那道一直古朴而沉静的声音隐隐有些急躁了起来:“鲛人一族昔日也不过是我族的手下,这珠子你现在给我便可。”
可阮娴油盐不进,还是道:“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我那友人,就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见她这般说话,一时间狂风大作,潭水也猛烈地翻滚起来。
那道声音见无法说动她,似乎也不打算再伪装,声音中隐隐带了些威胁的味道:“我说了,将沧溟珠给我。”
伴随着话语落下,翻滚的潭水涌起了巨大的波涛,就好像阮娴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下一刻那浪就会朝她铺面而来。
阮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露出半点恐惧之色,就这样看着潭水中央的古龙残骸。
就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潭水中的波涛变得越来越汹涌,然而到了最后,却又逐渐变得微弱,逐渐退去。
直到潭水恢复了平静,阮娴的嘴角才微微勾起。
她看着中央处的那副残骸,心想着,要是你真能做什么,早就在她带着沧溟珠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动手了,哪里还会与她废话那么久。
虽然曾经是龙族,现在却也只不过是一副残骸而已,一抹萦绕着不愿意离去的残念,没什么可怕的。
第80章 龙的交易 沧溟珠是鲛族的至宝,无论……
沧溟珠是鲛族的至宝, 无论是人类还是夜叉,都无法真正发挥出沧溟珠的力量。而除了鲛族本身,就只有曾经作为鲛族之主的龙族可以使用沧溟珠。
作为人类的盛萱兰, 身上残存了最后的一丝凤凰血脉。当她拿着沧溟珠来到这条古龙残魂身前时, 这条最后存在的,已经苟延残喘了上千年的残魂,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凤凰血脉。作为曾经同享誉天地的神兽,如今却也都纷纷陨落,古龙残魂也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龙族和凤凰一族本就关系深厚, 因此他天然就对盛萱兰多了几分好感。在加上盛萱兰的主角光环,这条古龙残魂终放下了自己想要逆天而行, 使用沧溟珠逆转时间的力量让自己复活的执念, 帮助
盛萱兰彻底掌握了沧溟珠的力量。
而放下执念的他, 在这之后,就连最后一点残魂也消散了, 至此,这世上便再无龙族存在。
可是, 阮娴不是盛萱兰,她没有凤凰血脉, 甚至还是龙族最讨厌的阴晦黑暗的生物,从地下深渊爬出来的夜叉。
所以这条龙不可能放弃自己复生的机会,来帮助她。
好在来这里之前, 阮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也没指望这条古龙残魂能乖乖地帮助她。
“沧溟珠威力巨大,传说还有逆转时间的能力。我想,你这么想要得到这颗沧溟珠,应该是想借这珠子的力量逆转时间, 让自己的状态得到恢复,是吗?”
被困千年的古龙残魂立于巨大的潭水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的人类身影。
若是以前,这些人类见到他,无一不会颤抖着身体匍匐在他脚下。这些生物都弱小的犹如蚂蚁,不会法术,饱受生老病死的痛苦。
在龙族鼎盛的时期,他们只需要转身带起的一阵风,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喘息,就可以对人类来说暴风般的灾难。
可是现在,这个看上去长着人类外表的女子,竟然敢站在他身前,用如此无礼的语气同他说话。
随着阮娴的话语落下,刹那间,古龙的怒气再一次暴涨。四周狂风大作,原本平静的潭水也波涛汹涌。
而在狂风之间,阮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她知道,就算再怎么愤怒,那条古龙残魂也伤不了她。
可以说,对方的力量使用范围根本超不出这片潭水的边界,他的灵魂也被永远地束缚在了潭水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在看见阮娴的第一时间,他没有上前抢夺沧溟珠。
果然,狂风肆虐之后不久,就逐渐褪去,潭水也恢复了平静。
这与其说是想要真正地伤到阮娴,不如说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阮娴知道,即使只是一抹残魂,曾经作为龙族的他,对方也不能如此无礼。
古龙残魂看着阮娴,也撕破了表面平和的伪装,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阮娴仰起头看着他:“我要你的龙珠,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古龙的龙珠早已经濒临消散,如今剩余的力量渺渺无几。但是只要有了那颗龙珠,她身上沾染了龙的气息,就可以使用沧溟珠了。
“哈哈哈。”古龙残魂却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才目光讥诮地看着她,道,“龙珠是我赖以生存之物,若是给了你,我下一刻便会彻底消散。你所谓的离开,就是指让我大发善心,然后自己去送死吗?”
“你怎么敢如此戏弄于我。”说完之后,古龙面露怒容,再也掩饰不住一再被冒犯的怒气,他的身体向上躬起,道,“你以为我真的伤不到你吗?”
听了他这话后,阮娴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那条古龙发出了一声怒吼,瞬间之后她脚下的土地便开始了摇晃。这摇晃越来越剧烈,山洞顶上的石壁隐隐约约都有了垮塌的趋势。
不好,这古龙残魂已经被困在了这里数百年,如今似乎放弃了复生的念头,想要将她一起埋葬在这里。
阮娴见状,立刻伸出了手。她的手中出现了一团蓝色的幽光,那光芒带着一种梦幻的色彩,是海洋的造物。
体内沧溟珠的力量顺着筋脉,传递到了她的手掌中。她看着破涛汹涌的潭水,道:“停下来。”
手中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就连阮娴的眼珠都染上了幽蓝的色彩。被手中光芒照耀之后,汹涌的潭水就如同被驯化的兽类一般,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光芒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古龙残魂的身上,原本几近透明的残魂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然隐隐有了实体。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使用沧溟珠?”
古龙惊讶的声音响起,阮娴闻言抬眼看向了他。
她没说出自己只能使用出一点点沧溟珠力量的事情,而是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收手吧,你杀不死我的。”
古龙残骸探究般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瞳孔才微微睁大,道:“你竟然,吞食了沧溟珠。”
“不可能,沧溟珠力量巨大,怎么可能会被你融入体内。”
若身体没有强大的力量,在吞入沧溟珠的那一瞬间,就会因为无法承担强大的力量而爆体而亡。
可是,眼前这个长着人类外表,看似柔弱的女性,却不仅吞噬了沧溟珠,竟然还能使用沧溟珠的力量。
这让原本轻视她的龙族警惕了起来,因为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弱小。
阮娴见脚下的震动彻底平静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潭水中央的那道残魂,没有解答他关于她怎么能吞噬沧溟珠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使用沧溟珠来控制时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对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觉得现在的你,能付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听了她的话后,古龙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做?”
阮娴看着眼前几近黑色的深潭,深不见底,就好像是一座没有底的深渊。
她想起来无恨山之前,关于无恨山的传说。
传说无恨山没有底,没有山脚,就好像凭空悬浮出来的一座山。有人尝试着顺着山往下走,却始终走不到底。
下山的路走到一定位置后,再往下走,就是一片茫茫的雾气,人一旦走进去,就会迷失在其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无恨山没有底。
阮娴收回放在潭水表面的视线,抬头看向水中央的残魂,道:“你可曾想过,你为何会被困在这个山洞里。”
这里是无恨山的后山,而龙族历代都葬身大海,无论如何这里也不应该存在一条龙。
无恨山历代以来,也没有龙族曾经栖息过的传说。
听了她的话后,古龙残魂的眼中似乎涌现了一丝迷茫。他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太久了,久到许多记忆都开始模糊。
对啊,他为何会被困在这里,或者说,他为何会死在这里。
混沌的记忆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可是存在于他记忆最深处的,最清晰的记忆,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阮娴知道,他一定早就在囚禁般的岁月里,忘记了许多东西。
她上前走了两步,在潭边蹲了下来。手指浅浅地伸进潭水之中,再轻轻地点在舌头之上。
如她所料,有一点咸咸的味道。
“这深潭之下万米,有一条通向海洋的通道。”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前在海里。在海中的时候,这里曾经是海底最深处的监狱。”
听了阮娴的话后,古龙残魂先是愣怔了一会儿,接着眼前就出现了许多光斑,就像是被阮娴点醒了一般,光斑逐渐消散,过往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以前是一条罪龙,被镇压在最深最暗的海域之中,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
他死在了那个囚牢里,只剩下了这一抹残魂,而就连这残魂,也被永远地束缚在了这里。
除非有一日他彻底消散,否则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记忆逐渐恢复的那一刹那,古龙残魂之上,就浮现出了许多条锁链。那些锁链的一端牢牢地束缚在了他的肢体之上,而锁链的另一端,则陷入了黑暗的深潭里。
“原来如此······”古龙残魂看着身上出现的锁链,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将他关在这里的那些龙族,如今早就已经死去。而在龙族灭绝之时,被困在深海囚牢之中的他,却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苟活了这么多年。就连躯体死去之后,也还有一抹残魂坚持着。
一时之间,他心情复杂,也不知这是幸还是祸。
阮娴看着他身上浮现出的锁链,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道:“我可以帮你解开这些锁链,还你自由。要求就是,你的龙珠。”
“我如今只剩一抹残魂,如果把龙珠给你,很快就会彻底消散。”古龙却并不愿就这么答应她提出
的交易,“要来自由又有何用?”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仅能让你得到自由,还能让你顺利地回到大海之中。你不仅不会死,还可以继续修炼。”阮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古龙残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放心,我知道你不信我,反正我也不相信你。”阮娴毫不客气地说。
“你······”听了她的话后,古龙一噎,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就看见阮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眼见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签订契约,契约签订之后,双方交易不得反悔,否则形魂俱灭,不得好死。”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坚定,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会因为完不成交易内容,而受到契约的反噬。
听了她坚定的语气,古龙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人类躯体之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在那一瞬间此时就是黑夜里的寒星,在深黯的寒夜里迸发出的那一点光芒,将柔弱变为了坚韧,足以让人深深为之震撼。
古龙残魂静静地看了阮娴半晌后,才道了一声:“好。”
契约成功签订,对方方均有效。
签订完契约之后,古龙似乎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对于阮娴所说的话如今已经信了七八成,想着自己终于有了离开这个破地方的希望,就好像压了多年的巨石即将被推开,他整个人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他俯视着那个看似弱小的女子,半是感慨地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他这句话才刚说出口,就仿佛卡顿一般卡住了。
而就在他的视线里,方才还柔弱美丽的人类女子,此时突然发生了变化。她的身材由纤瘦变得高大,瞬间变成了两米多高,皮肤变得黝黑而光滑,指尖长有锋利的利爪。
阮娴很少会变为夜叉形态,只是如今要潜入深潭之中去帮这条古龙解开锁链的话,凭借人类的躯壳和力量肯定是做不到的。
变身完成后,她抬头看向潭水中央的那抹残魂,道:“你刚刚说什么?”
古龙看着她如今的样貌,想想方才对方弱质纤纤的模样,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僵硬着声音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