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办班

    黄经理验证过后, 冲宋颜点了点头。

    箱子搬上了车。

    袁淼松了一口气。

    到账了七百万。

    其实,她还有大量黄金要出手,但这种事情不好太扎眼, 虽然她相信宋颜。可其他人不好说。

    “宋奶奶好些了吗?”

    宋颜推了推眼镜:“好些了, 昨天还跟我说起你, 问你住在哪里?”

    “是吗?”袁淼很惊讶。

    这很少见, 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记忆受损,越到后面越严重, 只有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才会在他们记忆里留下痕迹。

    宋颜点头:“我跟她说,你家正在装修,过些天就能搬过来, 她很高兴,还说要请你到家吃饭。”

    袁淼笑了。吃饭……倒是个契机。怎么买船,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宋颜的人脉很广。

    “这顿饭应该我请,宋总又帮了我大忙。”袁淼笑着说,看了看前面的车,两万两银子就在那辆车里。

    宋颜的唇角微微上扬:“那……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呃……有!”

    宋颜脸上的喜悦更明显了:“我来接你?”他说了时间和地点, “我家的厨师不错,苏菜做的很好。”

    袁淼暗暗惊讶宋颜的细心,他们也就一起吃饭三次饭,没想到,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喜好。

    “好啊!”

    约好后, 宋颜走了。袁淼回了房子里。王振声的电话打过来时, 她还在地下室里忙活。

    上面同意了这次的军/械交易,袁淼很高兴,跟王振声约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 王振声感慨了一声。

    刚才,两人闲聊时,袁淼说起她的父母,他们那边形势不太好。

    这些他看出来了。袁博文夫妇性格谨慎保守,不到万一,他们是不会使用现代化军械。

    实际上,上面希望袁博文夫妇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大展拳脚,把两个世界的互通做大做强。

    不过,希望归希望,个人意愿还是要尊重。现在,他们遇到了困难,这个忙自然必须要帮。两个世界能互通有无,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也跟袁淼提过,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他。

    希望小姑娘能明白。

    *

    这天,谢云溪也没闲着。天还没亮,外面大街上动静就不小,她估计晋州全城的人都惊动了。

    十几辆卡车出城,还有坦/克炮/车等,以及各营将士,浩浩荡荡,走了一个将近小时。府里看大门的福伯都出来看热闹了,回来之后,说的热火朝天。

    昨日一战,战况并没有对外宣布,但还是有消息灵通的人在传。袁将军拿出了新式武器,威力惊人,城外的北凉人吃了败仗,他们整个营地都被夷平了,除了极少数人逃脱以外,其他北凉人全部被歼灭。

    尘嚣未歇,大清早又是这样的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的晋州城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被关禁闭了数月,民众早就被教导的依从性很强,巡防营又给力。虽然城里很热闹,但是闹事的没有。

    不过,谢云溪知道,此时的晋州城一定是内松外紧。

    袁博文拉走了大批人马,晋州城内兵力虚弱,留下来的人,包括晋州府衙,现在肯定神经紧绷着。但谢云溪相信,袁博文肯定留下了后手。

    从晋州到郴州,往日得需要三四天才能到达,若是急行军,也得要一两天,但如果开车,也就小半天的功夫。这还是路况不太好走的情况下。

    晋州即便有事,开车出去的人,赶回来也来得及。

    谢云溪不慌不忙,跟袁淼联系过后,便带着念荟和贺天凤来到了关府。

    庄静虽然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亲自过来搀扶了谢云溪。

    “你有事,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行,怎么自己还来了?累不累?”

    “不累,动一动,挺好。”

    扶着谢云溪坐下来后,庄静又问:“我听说你昨日也去医棚帮忙了,我原本也是要去的,家里的孽障太不懂事,为了他,医棚我也没去成。”

    “景和?他怎么了?”

    谢云溪挺喜欢关正的两个孩子。关景钰自然不用说,看到她,谢云溪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儿袁淼。他们夫妇离开的时候,袁淼也就关景钰这般年纪。

    关景和虽然有些皮,但男孩儿鲜少有不皮的,只要品相端正就很好。

    至于昨天,袁博文才去关府报信,关正没了,庄静的心情能好,那才叫奇怪。关府没人出来帮忙,情理之中。

    庄静叹了口气,凑近了说:“昨日打起来的时候,他居然上城墙去看了!”

    谢云溪也吃了一惊。战时城墙上并不安全,厉害的弓箭手,都能从城外射到城内,更别说城墙上了。没有防护,任何人都是靶子。关景和也就十岁,还是关正和庄静唯一的儿子,他要是出了事,庄静得疯。

    “人没事吧?”

    庄静点头:“巡防营的人及时发现了,把他送了回来。”

    谢云溪松了一口气。不用问,关景和挨一顿罚少不了。

    “那就好,现在形势严峻,确实得看好孩子们。”谢云溪看了庄静一眼,心里佩服她的沉着冷静。拉了她的手,轻叹了口气,关心问:“你还好吧?”

    庄静的眼圈瞬间红了,点了点头:“其实,我有预感……”

    关正离开的时候就像是在交待后事。夫婿是军中的人,家眷们都知道生死无常,沙场上刀剑无眼,心里也都早有预备。

    她只是恨,晋州坚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跟外面联系上,却被自己人坑了 ,关正也因此丢了性命。

    这番死法,憋屈愤慨,让人意难平。

    谢云溪安慰了一会,倒是庄静坚强,她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听说,城外的北凉人都没了!昨日一战,他们吃了大亏,除了少数人逃脱以外,其余全被歼灭!这是真的吗?”

    谢云溪点头。关正虽然不在了,但他军中嫡系不少,庄静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况且,庄炜也在衙门做事,肯定知道了关正已死的事情,和袁博文的安排。

    “这可真是大喜事!”庄静喜形于色。

    谢云溪说:“今日一早,大部队就往郴州开拨。博文说,咱们已经是北凉人的眼中钉了,只有尽快拿下郴州,才有回旋的余地。”

    庄静连忙点头,她虽然一介女流,但到底夫婿是晋州守备,对军情和局势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想着晋州一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男人们都在搏命,咱们也不能闲着,便想着找些事儿做,所以才来找你了。”

    庄静连连点头:“我们想到一起了!你有眉目吗?我们能做什么?”

    谢云溪暗叹庄静的上道,到底是沉浸官场多年的守备夫人,不仅沉着冷静,反应也极快。明明打算独善其身,她一来便改了初衷。

    “别的事情,我不行。唯有给人治病有点经验。这一旦打起来,难免有人受伤,咱们晋州的兵不多,少一个人,胜算都要受影响。以前,我还能在医棚里帮忙,现在不方便了,许多事情都做不了,不过,我可以教……”

    庄静立马明白:“你这个想法很好!要不是顾忌你怀有身孕,我早就上你家的门找你了!”

    “我府上闲人不少,你看看要多少个?一会儿我挑出来,让他们都跟你学医。”

    谢云溪连忙道谢。庄静又说:“景钰也没事,让她也一起。”

    谢云溪唇角扬起,关景钰加入进来学医,一定会带动其他官家子女。不过,学医是个漫长的过程,像他们这样仓促上场,能学到的东西有限,但是,哪怕会得不多,打打下手,也很好。

    “这怎么行?景钰怎么能碰那些东西?”

    即便是心里很高兴,谢云溪还是客气拒绝。

    “怎么不行了?守卫晋州,人人有责!她更应该身先士卒!”庄静义正言辞说。

    她看得很透,关正死了,现在晋州是袁子虚说了算。这人是个奇才,不仅他们一家,整个晋州城能不能脱困,还得看袁子虚。

    昨日她虽然没出去,但庄炜来了一趟,说起白天的战事,袁子虚拿出的新武器对上北凉人,简直摧枯拉巧,偌大北凉人营地被夷平,也不过一个多时辰。

    原本,他们对拿下郴州不怀一点指望,但昨日一战之后,大伙信心倍增。

    听说,袁博文还有好东西没出手。

    他还安慰说,等拿下了郴州,关正的事情就可以对外公布了。这个仇,他们迟早会报。

    他担心她想不开,怨怪袁子虚,明明有好东西,却不早点拿出来。开导她,个人有私心,天经地义,自己的东西,是否拿出来全凭自愿。

    况且,那些东西太过骇人,一旦现世,必定会招来各种各样的麻烦。袁子虚有顾虑,人之常情。

    这些道理,她当然知道。关正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跟她说,袁子虚把自己从海外得到一件宝衣都给了他。

    这是大恩。只是自家的运气不好。

    至于学医。如今整个晋州城人人都在生死关头,那些规矩道理是能当吃,还是当穿,还是能让活命?

    学得一技之长,怎么都不亏。

    袁夫人大着肚子,都在医棚里帮忙,眼下的晋州,还有人比她更金贵吗?

    关府的风光已经成了过去,她要是再拎不清,那就是嫌命长。

    “你看哪一天开始?我去帮你打下手。”她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脑子好用,学东西快,但打打下手,还是能做到的。

    谢云溪没想到庄静这么好说话,也不过多客套了。

    “越快越好吧!我在谢记粮行旁边还有间空屋,后面还有个院子,收拾出来,刚好能做教室。”

    “好!我跟府衙的张夫人和隔壁的黄夫人也通个气,她们俩也都是热心的人,出钱出力不在话下。”

    开学堂教学医,可不仅仅只需要人和地方到位,钱也要有,纸墨笔砚等等那都是要钱买的。这些怎么能让袁夫人一个人拿出来?

    谢云溪欲言又止。她知道庄静想岔了,肯定以为她开的培训班跟这里的医馆教徒一样。

    其实,她只是想开一个类似急救的速成班,教导学员如何紧急快速处理伤患,以及给予合理正确的看护。

    她记得护理学的创始人南丁格尔曾经在战场上参与救护,使得参与战争的士兵死亡率大幅下降。

    她自认自己做不到像南丁格尔一样伟大,但多少也能起些作用。现代西医在紧急处理伤患方面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中西医各有特点,结合医治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82章 第82章 淼淼

    但这些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

    “你说的张夫人, 是府衙张大人家的吗?”谢云溪问。

    她知道庄静话里的黄夫人是骑射营主将黄峥的夫人,她也跟黄夫人打过几次交道,人确实挺热心。

    “就是他家的。张夫人性子恬静, 平日里很少出门, 但对晋州事务一向热心。”

    谢云溪点头,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温雅恬静的笑脸。她应该见过这位张夫人, 只是没说上话。

    如今的晋州,府衙事务由张时文统管着, 袁博文对他的印象很好,想来他家的夫人一定不会差。

    “那太好了,有你们帮忙,这事一定能成!”

    谢云溪道了谢, 有这些夫人太太们牵头,她的培训班应该能有所作为。

    又说些话后, 谢云溪告辞了。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来到了谢记粮行。袁归见到府里的马车,连忙过来了。

    谢云溪看了看铺子里,人流量不少。

    如今的谢记粮行, 三间铺面打通,改建成类似超市的格局,除了米粮油菜等常规商品以外,还销售一些常见的日用品。

    算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了。

    “你去忙,不用管我, 我看看隔壁屋子。”

    袁归连忙叫伙计拿来钥匙, 亲自开了门。

    “夫人小心,里面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有些乱。”

    谢云溪笑着打发了袁归, 在里面转了一圈。回去后,就打发了人过来收拾。到了下午,袁淼那边来消息了,她买到了药品和一些相关用品。

    此时的袁博文已经离郴州不远了。

    这趟出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十几辆卡车,连同数辆坦/克和炮/车等,司机都是新手,路况也并不好走,他在前面开路,精神高度集中。

    好在一路平安。

    车队的车速虽然不快,但仍然把步兵远远甩到了后面,与骑兵也逐渐拉开了距离。

    到达他们上次经过荒村时,袁博文停下了车,下令修整,车上下来的司机们虽脚步有些虚,但各个精神很好,反而乘车的士兵有个别晕车。

    他挑出来的这些新兵人数虽然不多,但训练的时候要求严格,必须人人射击过关,还得学会开车。

    关正还在晋州的时候,他不好弄得动静太大,关正离开了晋州,他才把人拉出来练车。

    但时间仓促,这些新兵都没摸几回车,所谓训练也就是在场地里打转。

    昨天一战,这些新兵们表现很好,也没有出现伤亡,但是今天一早拉出来行军,对他们而言,又是另一个考验。

    现在,优劣一目了然。

    有的发虚,有的在悄悄询问开车上路感受,央求一会让他也试试。

    “大人!”

    接过谷雨递过来的望远镜,袁博文看了看周围。一片荒凉。落到他们后面的骑兵正这边疾驰而来。

    原本晋州没有那么多战马,但昨天一战,让他们补足了这方面的短板,骑兵一下子多了起来。

    一路上过来,骸骨和尸体不知道见了多少,秃鹫在空中盘旋,目光所及仿佛是死地。晋州周围被数次清壁坚野,又经过北凉军队驻扎,几乎没有活物了。

    离开晋州很远后,他们才陆续看到蹒跚的流民,但这些流民见到车队,没等靠近一溜烟全跑了。

    眼下的荒村,他们上次经过时,还能看到人活动的痕迹,现在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了。

    等了一会,骑兵们到了,骑射营主将黄峥目光火热盯着那些卡车,下马时呼吸有些急促。

    “大人,翻过前面的山岗,应该就能看到郴州城墙了。”

    袁博文已经打发了斥候探路,他问黄峥:“其他营将士还有多久能到这里?”

    黄峥回道:“约戌时应该能到。”

    戌时?天都黑了!

    袁博文回头看了看,士兵们大多都围在卡车旁边,几个司机脸上的自得显而易见。

    “游八斤!谢云武!姚福贵……”他喊了几个名字。

    被念到的人马上过来了。

    袁博文说:“你们几个开车去接一下后面的人!”

    这几人喜形于色,纷纷应下。

    袁博文又喊先前开车的几个司机坐副驾驶,让他们跟着车一起过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很快,其他士兵都知道了,羡慕的人不少。尤其骑射营的士兵,他们还是第二次见到卡车。

    第一次只远远看了几眼,今天倒是饱了眼福,还上手摸了几把。

    越摸越惊奇。轮胎没见过,车厢是铁打制的,这么大件,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还有前面的小间,那罩子竟是透明的。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多。

    可惜不能进去看看。

    这玩意动起来比草原上最好的马都跑得快,他们一路上鞭子都快抽断了,还是被远远甩到了后面。

    原来这东西,也叫车!

    司机们相互招呼上了车,往来路回转去接人。

    直到车队不见人影了,士兵们才收回目光。

    黄峥的副将悄悄对黄峥说:“将军,这种车属实不错,咱们也搞几辆吧?”

    黄峥瞪了他一眼,他可没忘记自己问话时袁大人的脸色,这样霉头,他可不想触两次。

    “要问?你去问!”

    黄峥撂下话就走了。

    副将虽然十分眼热,但他跟袁博文接触不多,实在不敢上前。

    卡车被开走了几辆,士兵们又盯上了剩下的车,但这几辆车上都是军/备,袁博文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坦/克和炮/车等。他们只能远远看着。

    袁博文将这些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男人,很少有不喜欢车的。但现代军/械非同小可,不知根知底的人,他都没让碰。

    探路的斥候回来了,前方除了零星流民,没有发现北凉人。

    一会后,接人的车回来的,稍歇片刻后,换了司机了,继续赶路,约申时,袁博文就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郴州城墙。

    *

    袁淼下了车,就看见宋奶奶在院子里散步。她喊了一声。

    老人回头,愣了愣后,笑起来:“我记得你,上次就是你送我回家的。”

    袁淼也笑了,走近了说:“奶奶记忆真好!”

    老人笑眯眯的:“小姑娘心肠很好,人也长得好看!”

    袁淼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盯着袁淼:“你头上的花头簪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袁淼摸了摸头。自打开了珠宝店,她就以身作则佩戴起各种首饰,希望能有些宣传效果。

    今天头上配戴的古风发簪是父母传过来的,因是全新,她让修复师清洗过后,自己用上了。

    “是这个吗?”

    老人点头:“这是唐末的样式,手工很复杂的,制作的方法应该失传了呀,你在哪里买到的?”

    “呃……”

    袁淼正在想怎么回答,宋颜抢先一步:“淼淼家也是开珠宝店的,这支花头簪就是她家店里的师傅制作。”

    袁淼连忙附和点头,至于宋颜的那句淼淼,她压根就没注意。

    “你家也开珠宝店的呀?这类首饰多吗?”

    袁淼点头:“……多!”

    “我能看看吗?”老人搓着手问。

    袁淼立刻拔下头上的花头簪,递给老人。

    “真是花头簪!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样式了。”

    宋颜解释:“我奶奶以前设计珠宝师,她很喜欢古风首饰。”

    袁淼松了一口气,喜欢古风首饰好啊,她店里这类首饰最多了。

    扶着老人进去后,袁淼拿出了礼物:“这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有不少年头了,听说对上了年纪的人,效果不错。”

    宋颜顿了顿才接,看了看,目光又落在袁淼身上:“这个……上了百年吧?”

    袁淼笑着装傻:“我也不知道,听说对上了年纪的人有好处,我就拿过来了。”

    宋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不过还是让佣人拿下下去。

    有人从楼上下来。袁淼听到动静回头,下来的年轻人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身居家服穿出了慵懒贵气。看着袁淼,目不转睛。

    宋颜介绍:“我堂弟,宋真。”

    袁淼伸出手:“你好!袁淼!”

    宋真握上了袁淼的手,笑起来,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袁小姐真漂亮,有没有意向往大屏幕发展?”

    袁淼有些错愕,还没回答,一旁宋奶奶突然说:“淼淼是做珠宝首饰的,怎么能去那个大染缸?”

    宋真大笑起来:“对对对,淼淼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能去娱乐圈那样的大染缸?”

    袁淼也被逗笑了。

    “本来就是,你怎么胡闹?我管不了,但淼淼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带坏了她!”

    宋真煞有其事点头:“奶奶说得对……淼淼是个好姑娘,不能去娱乐圈!奶奶,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是花山簪,漂亮吧?现在很少见了!”

    “我看看。”宋真凑了过去。

    袁淼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说话,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你上次送到嘉世达的白玉马排在这个月月底拍卖,孙经理跟你说过了吧?”

    袁淼听到宋颜说话,马上转过头,惊喜道:“还没有。”

    她正缺钱,嘉世达就来好消息了。宋颜真是她的贵人。那尊白玉马,专家给出的估计不低。

    “应该明后天,他就会联系你。”

    袁淼笑了:“谢谢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颜打断了:“这是嘉世达份内的工作,嘉世达既然拿了佣金,就有责任做好这件事情。”

    道理虽然是这样的,但袁淼还是很感激嘉世达,她近乎三分之一的财富都来自嘉世达。

    不过,这些钱被用得差不多了。而她马上还要买一艘大船。

    “宋总……对游轮的行情了解吗?”

    “游轮?你要买船吗?”

    袁淼小心笑着:“想了解一下,宋总知道吗?”

    “你要买多大的船?做什么用?”

    袁淼想了想父母的情况:“大概能承载一千人左右的游轮!”

    至于用处,那就不方便说了。

    宋颜顿了顿,摇头:“这种类型和规模的船,国内目前没有销售,大澳有一家船厂倒是有售,如果现在下单,应该两年后就能拿到。”

    两年后?父母那边战早打完了!

    “有没有更快能拿到的?”

    宋颜看着袁淼:“你要多快?大型船只制作有严格的标准,如果时间仓促,质量上恐怕要打折扣。”

    袁淼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买船不仅仅考虑资金的问题,还有时间。

    大型游轮的造价不菲,应该没有哪一个船厂有胆量先造出船来,然后再去卖。如果这样安排,一旦船卖不出去,那就是数十亿砸在手上了。

    “……没有……现船卖吗?”袁淼还是不死心。

    宋颜看着袁淼,一会后说:“我打听打听。”

    袁淼感激看着宋颜,这件事情要换成她,只怕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宋颜依旧看着袁淼,低声说:“淼淼,除了要买船,你是不是资金上也出现困难了?”

    袁淼脸上的笑不由得收了。她想了想,应该是今天在出手银子的时候表现的过于急切了。

    她低下头。

    宋颜虽然很好,可她爸妈的事情不能对外说。

    她没有看宋颜,低声问:“……一艘能承载一千人左右的游轮,大概需要多少钱?”

    一会后,宋颜才回答:“据我所知,去年有一艘能承载一千五百人的游轮,卖给了哈梅尔罗斯公司,当时售价十一亿M元。”

    十一亿,M元!

    袁淼抽了口冷气,脸色都变了。

    六十六亿RMB!

    这么多钱!她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够支付零头。

    似乎看出了袁淼的惊吓,宋颜又低声说:“不过,那艘船是哈梅尔罗斯公司买来做环球旅游观光项目的,宣传的濠头不小,目的是为了赚取高额票价,实际的售价应该没有那么高。”

    袁淼干干笑了笑:“是吗?”

    即便是排除宣传的濠头,六十六亿打个对折,她也买不起。

    她爸妈手上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钱,他们只要攒一点,就会给她传过来。

    袁淼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宋颜柔声说。

    袁淼沉浸胡思乱想中,压根没注意听宋颜的话。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袁淼坐在副驾驶座上,还在想钱的事情。宋颜突然凑过来,她吓了一跳,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宋颜笑了笑:“安全带!”

    袁淼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系安全带了。

    卡扣一声响后,宋颜坐回位置。

    袁淼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莫名一阵心慌,呼吸都不顺畅了,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吓得一动不敢动。

    车外景致如流水过去。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看宋颜。

    他正专心开着车,冷清眉眼一如既往。

    袁淼放心了。

    她刚才应该是错觉。

    她的心思又回到了怎么挣钱的事上。

    *

    次日一早,郴州城墙上的北凉人就发现了大批人马靠近,号角声吹响了,厚重的城门关上了。

    第83章 第83章 整理

    次日一早, 郴州城墙上的北凉人就发现了大批人马靠近,号角声吹响了,正在通过城门口的搜查停了下去, 城门口的人被赶开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城墙上也在迅速布防。

    没多会便有北凉领将匆匆上了城墙, 看向远处的人海。

    浩浩荡荡, 旌旗飘展, 上面映着一个偌大顺字。

    领将脸上的慌乱没有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从何处而来, 但是,他已经看出他们人数并不多。

    郴州城墙巍峨坚固,当初打下来就废了不少心思,现在就来这点人, 还想来打郴州?简直笑话!

    领将正要下令弓/箭/手预备,投向郴州的炮弹就落在他的身边。

    巨大的声音伴随着气浪将周围的一切掀上了天, 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人不见了,血水混杂着血肉洒落下来,坚固的城墙上多了个偌大坑洞。

    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尘嚣未止,又是一声巨响。

    巍峨连绵的郴州城墙燃起了朵朵黑云, 轰炸声此起彼伏响起,所到之处不仅人,连脚下的墙砖都掀上天,血肉洒落到处都是,士兵们慌乱逃窜。但似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即便侥幸下了城墙, 爆炸声仍然在身边响起。

    郴州城乱了。

    轰炸还在继续,郴州的城门打开了,一队人马冲了出来, 却还没有靠近就遇到了早已在壕沟里等待多时的机枪手和弓箭手。

    冲在最前面的人纷纷倒下,惊慌失控的战马将马背上的骑兵掀了下来,偶尔有侥幸活下来的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机枪射中了。

    冲刺声和喊杀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郴州残破的城门再次关上时,袁博文才下令撤退。

    黄峥急了:“大人!此时攻城定能事半功倍!郴州城里的北凉人不多了!”

    袁博文当然知道乘胜追击,但他想以更小的伤亡拿下郴州。

    撤退下去没多久,伤亡情况很快就送到了袁博文跟前。

    他看了看。新兵们也出现了伤亡情况。随行的医官并不多。袁博文叫来了黎大山。

    “你让医官把能移动的伤患挑出来,你挑两个个人,跑一趟,把他们送回晋州,让张大人组织晋州城内医馆郎中一起医治。”

    黎大山应下后去忙了。在场主将们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战时把受伤的士兵往后方运输,这在以往鲜少发生。

    晋州距离郴州,可不是近距离,即便骑马,也得两三天才能到达。

    但是,现在他们有车了!听说,郴州往晋州一个来回,路上顺利,开车只需两个多时辰。

    吴万乾也把战损统计了出来。这一波打击,消耗最多的就是炮/弹,其实是羽/箭和弓/弩。

    这些都不便宜。

    袁博文看得心疼。

    但这样的打法,人员折损最小。晋州的人不多,兵更少。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没了,那就真没了。

    修整期间,袁博文爬上了山岗,看了看郴州城内。

    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许多地方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奔跑的人。

    北凉位于城南的驻扎地更惨,一片狼藉,尸首到处都是,连个收捡的人都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

    不枉他连续两晚没怎么合眼,这番打击让郴州城内的北凉大军元气大伤。

    等到送伤患的车回转时,袁博文接到了谢云溪的消息。

    他看过后笑了。

    可以放心大胆干了,女儿买到的军/械已经到了晋州。

    停下来没多久的轰炸很快又开始了。

    直到城墙上只剩下零星北凉士兵后,袁博文才下令攻城。

    原本坚固的郴州城门已经危危欲坠,巍峨的城墙到处都是缺口,郴州的防卫已经形同虚设,除了零星射过来的羽/箭,晋州守军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在长枪营的护卫下,沉重的坦/克开进了郴州城里了。

    袁博文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宽阔的郴州大街上,人少得可怜,但是暗处的目光不少。还有零星的枪/声在响,这是清城将士们在忙碌。

    郴州被北凉人驻守数月,不可能刚才一番打击就把人全灭了,肯定有躲起来的人。这就需要后续的清理了。

    现代化军/械的破坏力惊人,从早上炸到下午,郴州城墙到处都是缺口和坍塌。

    城内靠近城墙的地方都是炮弹留下的坑洞,北凉人的驻扎地几乎被夷成了平地。城中也有不少地方被炮/弹击中,有好几间民居倒塌。

    袁博文径直来到郴州府衙,府衙门口的两个石狮静默杵着,里面的人全跑光了。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后,招来亲卫。

    “你去旁边看看,若是有人,带两个过来。”

    亲兵出去后,没一会儿,压了两个人进来。

    这两人一见到袁博文,膝盖一软,就要下跪。

    “大人饶命!我等并没有替北凉人做事!”

    袁博文脸色有些冷:“起来说话!”

    两人胆胆战战起身。

    袁博文问:“你们是郴州人吗?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回大人,我们不是郴州本地人,搬到这里不到四月。”

    袁博文想了想,不到四个月,也就是郴州沦陷后才搬过来的。

    北凉占领郴州之后,杀了不少人,但郴州到底是北地第一重城,人不少,不可能全部杀光。北凉的主力部队离开后,附近的流民和一些先前侥幸逃出城的人会陆续回来。

    冬天要到了,他们想要活下去,必须找到栖身之地。

    “你们知道,北凉人进城后,府衙这里是谁在管事?”袁博文又问。

    被带进来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相互看了一眼,其中有个壮胆回答:“知道,是任子轩任大人,不过,今日打起来后,任大人就跑了。小的老子娘亲眼看到他家老仆赶着马车从后门离开。”

    汉奸哪个时代都有,这并不稀奇,无论环境有多恶劣,总是有人活得很好。

    “除了他,你们还知道谁在替北凉人办事?”

    被带进来的两人胆胆战战说了几个名字。袁博文问清楚住处后,给了亲卫一个眼色,亲卫会意,带着人手离开了。

    “除了城南的营地有北凉人驻扎以外,你们知道还有哪些地方有北凉人?”

    先前回话的人犹豫了片刻。

    “小的听说四喜胡同的柳大老爷府里有北凉人,他还把自己的小妾送给北凉人!”

    另一个也连忙说道:“春柳街也有北凉人!他们经常去那里饮酒寻欢!”

    四喜胡同和春柳街,袁博文都知道,考举人的时候他在郴州城住了一段时间。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权贵聚集地,一个有名的销金窟。

    带进来的两个人已经放开了,七嘴八舌点了不少名。

    袁博文估计,这里面肯定私心,不过,他询问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握郴州的情况,他们说的越多越好。

    末了,袁博文让人把他们带了出去,颁下了悬赏。

    但凡有举报北凉人藏身之所的,赏银一两;抓住北凉人,无论死活,一律赏银五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藏身在郴州的北凉人休想侥幸。

    没办法,他带过来的人太少了,不到三千,散在偌大郴州城中,也许找上一个月,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群众的力量大,发动起来,会事半功倍。

    他得在北凉的大军到来之前,把郴州理顺了。

    悬赏发出去后,袁博文又对谷雨说:“你跟黎大山回晋州一趟,把这边的情况告知夫人。”

    转头又对黎大山说:“我写封信,你带给张大人,让他和江将军带上人手,赶紧过来,这边缺人。”

    谷雨和黎大山应下后上路了,到达晋州城时,天已经黑了。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有车过来,连忙打开了城门。

    进城后,黎大山直奔府衙。

    张时文和江虎等都在府衙里。

    晋州的兵几乎都被拉走了,虽然他们知道袁博文肯定留有后手,但也不敢大意。这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中午时候,有车回来了。他们这才知道,从郴州到晋州,开车只需一个多时辰!

    难怪袁大人有恃无恐了。

    黎大山把信交给了张时文。

    张时文看过后,脸上的激动抑制不住,一连声说了几个好。

    “黎将军稍后,我马上召集人手,跟你一起过去!”

    江虎看到他的变化,已经着急了,连忙问:“信里写了什么?郴州那边战况如何?”

    张时文把信递给江虎,江虎一目十行看完,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童成!这里交给你了,我马上要去郴州!”

    童成丈二摸不著头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虎笑呵呵说:“袁大人已经拿下了郴州!让我等带上人手前去支援。”

    “我走之后,晋州城防事务交由你全权负责,好好干,不得松懈!”

    童成很高兴,大声应下。

    府衙在坐的人一时不敢相信听到的,他们一直知道袁大人打战厉害,但那是郴州!怎么可能不到两天,就拿下了?

    张时文说:“袁大人的信在此,你们不信可以看看。”

    他话音刚落,有人就动手,打开看时,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张时文转身对庄炜说:“袁大人让你在我等离开之后暂管晋州府衙事务!”

    庄炜惊呆了。

    他在晋州府衙帮忙不足四月,既无功名,也没经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官。

    暂管晋州府衙事务!在这过去,那是五品高官知府!他无功名在身,见了都得恭敬行礼!

    “晋州府衙交给你了,事务你都见过,若是有棘手的事情,袁大人在府衙里留了一台车,你让开车的伙计跑一趟郴州。”

    庄炜连忙点头。他这才知道袁博文在府衙留下了一台车。有车在,任何问题不在话下,跑一趟也就一个多时辰。

    张时文顿了顿,又说:“守备大人遇害一事,袁大人让你问问庄夫人,是否能对外公布了。”

    庄炜脸上的喜悦不见了,沉默着点了点头。

    张时文又交待了几句,打发了随从往家里递信,准备行囊,他则开始收拾公文。

    谷雨见到谢云溪,把郴州的事情告诉了她。

    谢云溪很高兴,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还要接张时文和江虎过去。她明白了。

    晋州在围城期间,一切井井有条,张时文和江虎居功至伟。

    他们两人一个对府衙事务了如指掌,一个是巡防营主将。

    郴州虽然打下来了,但接下来的治理也很麻烦。袁博文和她都不懂这些,专业的事情就应当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还没吃饭吧?吃了再过去!”

    谷雨笑呵呵摇头:“夫人,我不饿。”

    谢云溪板了脸:“不饿也要吃!”又柔声说明

    :“府衙张大人和江将军那边没有那么快,你不用着急。”

    昨天一大早出发,赶了一百多公里路,虽然不是司机,那也很辛苦。今天又跑了一趟,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累。

    况且眼前的孩子不过十二三岁。

    谷雨去吃饭了。

    谢云溪看了看远处的天。她也要开始准备了,等郴州稳定下来,她们就要搬到郴州去了。

    庄炜来到关府,才知道母亲和夫人周氏也来了这里。

    “听说郴州那边已经打起来,是吗?”

    周氏一边伺候庄炜洗手,一边问道。

    屋内的庄静也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庄炜。

    庄炜点头:“已经打完了,子虚已经拿下了郴州。”

    屋内的妇人们都惊呆了。庄老夫人急切问:“此话当真?”

    周氏和庄静也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庄炜说:“子虚刚才来信了,让府衙张大人和巡防营江将军赶紧过去。”

    周氏听完,怔怔说道:“那就是真的了,真没有想到,原来袁子虚行军打战这么厉害……”

    庄老夫人没好气说:“你以为人家只会读书吗?”

    郴州这么快就被拿下,几个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周氏笑着说:“我是真没想到,袁子虚原来还有这般本领。”

    “信中还说了什么?”庄静问。

    庄炜看了看庄静,低声说:“子虚还让我问你,守备大人的事情能不能说了?”

    屋内安静下来。庄老夫人和周氏也都知道了关正的事。

    “说吧,原本就打算拿下郴州之后公布的。”

    庄静虽然一脸轻松,但眼圈的泪花却透出她的悲伤。

    庄老夫人拉过庄静,叹了口气:“你们娘仨以后就住到我那边去吧。”

    庄静摇头,哽咽说:“我不能去。他说过,让我紧跟了袁家。”

    好一会后,庄老夫人点了点头:“他说的对,咱们想要活下去,就得跟紧了袁家。”

    “信中还说了什么?有没有交待让袁夫人什么时候过去?”

    庄炜摇头,“没有提及这事。不过,子虚身边的小厮也跟着回来了,一进城便去了袁府。”

    周氏紧张起来:“袁夫人是不是悄悄离开晋州?”

    庄静也变了脸色。

    庄老夫人皱着眉头:“袁子虚夫妇不是这样的人!休要胡思乱想!”

    庄静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不会,袁夫人的医学馆才开起来,她这几日几乎都泡在这件事上。若是要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

    庄老夫人又问庄炜:“袁大人来信,让张大人和江将军过去,有没有说晋州的事情如何安排?”

    “说了……”庄炜有些情怯,“他让巡防营副将童成接替江将军,主持晋州城防事务,让我……暂替张大人,代管晋州。”

    妇人们又呆住了。

    周氏费了好大劲才压住嘴角的上扬:“这……这不可能吧?”

    庄炜看了周氏一眼,没有说话。

    刚开始他也不敢相信。

    庄老夫人点了点头:“袁大人既然把晋州府衙事务交给你,你就好好干。”

    “府衙的事情繁杂重要,如今城里的兵又都被拉走了,你临时担任管理,这担子不小,可不能大意!”

    庄炜连忙点头:“子虚给府衙留了一辆车,让我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就让开车的伙计跑一趟郴州。”

    “是昨日早上出城的那种车吗?”周氏吃惊问道。

    这几天城里都传遍了,都在说昨日出城的那些大家伙也是一种车。既不用马和骡子拉,还跑得比马还快。去一趟郴州,只需要一个多时辰!

    她听在耳里,觉得那些人简直是在说梦话,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车?按照他们的说法,岂不是能日行千里了!

    “比那种车小,但开起来也很快。”

    这是开车的伙计告诉他的。

    庄老夫人感慨说:“看看人家,每一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可不能拉了后腿,坏了大事!守备大人的事情得想好了再去做。”

    庄静和庄炜都看向庄老夫人,不明白对外公布死讯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吗?

    庄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这件事情可仅仅只是往墙上贴张纸这么简单!你们想一想,守备大人是为何去的涵谷关?袁大人又是为何仓促作战?非要这么着急拿下郴州?”

    “这些事情不仅仅只是袁大人和晋州守军的事,而是攸关我们每一个晋州老百姓的生死!得让晋州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人想让我们去死!算计到这般地步!来龙去脉,所有的人都应该知道。”

    庄炜的脸色也变得冷厉:“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他要让晋州的人都知道关正是怎么死的。

    是霍云泽害死了晋州守备,还将晋州百姓置于险地。袁大人之所以仓促出战,着急拿下郴州,也是为了给晋州百姓挣一条活路。

    他们不能让袁大人和一众将士孤军奋战了,想要活下去,就得万众一心。

    把事情告诉所有人了,日后他们找霍云泽算账时,也不会是一家之言。

    第84章 第84章 理智

    第二天, 谢云溪就接到了关府差人递过来的口信。庄静和关景钰今日有事,医学馆的学习,她们来不了了。

    谢云溪没有多想, 关心询问了几句, 就跟往日一样, 来到了医学馆。

    其他人还没有来, 念荟带着丫鬟们把学习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医学馆虽然只开了两天,但是影响不小。原本谢云溪还有些担心, 收不到学员。

    北地的民风虽然不如南方严苛,但女人们抛头露脸的情况还是不多。

    结果,大概是有庄静和张夫人的带动,开馆的第一天就来了不少人, 府衙大人们的夫人来了好几个,还带上了府上的小姐们。军中大小将领的家眷也来了几个。

    谢云溪不想让这些千金小姐丫鬟们一来就被吓到, 第一天也就教了些病情观察的常识。然而,才开始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门。

    郴州已经开打了,有伤员送了回来。袁大人让张大人组织城内医馆郎中医治。回春堂的杨郎中知道谢云溪会缝合伤口, 请她过去帮忙。

    谢云溪连忙让贺天凤去拿医疗包,想着百闻不如一见,索性把学习的队伍带到了医馆,当众表演了一番穿针引线。

    当场就把主薄孙知与大人家的小姐吓晕了过去,下午的学习都没有露面。

    今天, 谢云溪打算还讲病情观察, 上午理论,下午就去医馆现场实践。

    约巳时,学员们陆续来了。到了上课的时间, 谢云溪看了看。很好,人都来了,没有人旷课,包括昨天吓晕的孙小姐,今天也来了。

    只是脸色不大好,人也怏怏的。

    谢云溪没有耽搁。整个北地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想要活下去,千金小姐也得支棱起来。

    她开始讲课。张夫人和几位前来帮忙的女眷们在隔壁小间说话。

    “今日怎么没见到关夫人?关小姐也没来有呢。”

    张夫人小声说:“你不知道吗?守备大人出事了!关夫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来这里?”

    孙夫人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郴州那边情况很好吗?”

    骑射营主将黄峥的夫人一脸无语看着孙夫人:“你家大人昨日没去府衙吗?郴州已经被拿下了!”

    孙夫人更吃惊了。她家大人昨日有些不适,没去衙门,府里对外面的事情很多都不知道。

    “那就难怪了!昨日夜里,郴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袁大人拿下了郴州,让府衙张大人和巡防营江将军过去支援。”

    “张大人和江将军连夜就出发了,现在府衙里面是庄大人在管。你没发现庄夫人也不在吗?”

    庄炜不是晋州人,是水患时才举家来的晋州,他虽然在府衙帮忙,但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官。

    要不是刚打起来那会晋州的官跑了不少,也轮不到他进府衙做事。

    也因此,庄炜的夫人周氏跟晋州的官太太们不大熟。

    孙夫人看了一圈,果然没有找到周氏。她心里有些发酸。一个帮忙的如今竟然全管起晋州府衙事务了,而她家大人还在原地踏步:“巡防营现在是谁主事?”

    黄夫人笑着回答:“是童副将。”

    孙夫人认识童成,不好表现得太过羡慕嫉妒,便把话题又扯到关正身上。

    “守备大人也是昨日出事的吗?郴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时文的夫人早就知道了关正遇害的事情,也得了信,府衙会在今天把事情透出去。

    “不是,守备大人是在涵谷关遇害的,已经有几天。”

    孙夫人惊呆了,这些她都不知道,也没听孙大人提起过。

    “这是真的吗?守备大人怎么……去了涵谷关?”

    “是真的。”张夫人接了话茬,“其实,守备大人早就和泗阳关那边联系上了。”

    她把北地局势讲了一遍:“……泗阳关那边来信,要晋州这边想办法毁掉北凉在涵谷关粮食,他们会配合,事后了也会安排接应。那封来信,我们老爷也见过。守备大人担心走漏风声,离开的时候,挑了夜里动身。”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就在这个月月中,咱们不是跟城外的北凉人打了一场吗?那场战就是为了掩护守备大人出城!”

    张夫人话音刚落,孙夫人“哎呦”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还奇怪来着,怎地晚上打起来?还慌得不行,以为北凉要大举进攻!原来是为了掩护守备大人出城啊!”

    其他女眷们也都记起来了。那场战过去也就十来天而已。

    即便她们大多数人对战争不了解,也觉得关正这一趟困难重重,以为关正只是单纯的战死。

    张夫人凉凉笑了声:“什么里应外合,什么事后有人接应,统统都没有!守备大人被人坑了。”

    她又把商泽带回来消息讲了一遍,在座的女眷们个个脸色都不好了。

    “我家那个竟然什么都没说!”黄夫人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那,那守备大人遇害的事情为何今日才说?关夫人昨日也在这里,她什么都没说,难道,她也不知道吗?”

    张夫人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干系太大。你们想一想,要是城里的人知道守备大人没了……”

    女眷们一下子明白了。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守备大人出事后,袁大人便决定尽快拿下郴州!出现了粮草被烧的事情,北凉人岂会容忍我们晋州继续存在下去?情况紧急,袁大人也是临时决定,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不多。”

    黄夫人想到近来的局势,可谓瞬息万变。晋州守军出发前往郴州之前,黄峥都来不及回府里一趟,派了随从回来收拾了行囊后就走了。她心里还郁闷呢。

    原来局势这么严峻了!

    “泗阳关这是要绝了我们晋州的生路!言而无信,卑鄙无耻!把我们晋州放在火上烤!”

    黄夫人与庄静关系一向很好,黄峥也是关正一手提起来的。得知前因后果,黄夫人气得大骂起来。

    其他人也都愤慨不已,这几个月来,困守晋州,大家都不容易。好不容易与外面联系上,以为要脱困了,却被人一把推下悬崖。这种事情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支撑着晋州的守备死了,要不了多久,北凉大军就要来了,晋州不过一座小城,怎么可能抵得住?

    幸亏有袁大人在!

    每个人心里既愤怒又觉得幸运。袁大人拿下了郴州,他们有了喘息之机。等郴州稳定下来后,他们可以搬到郴州去!郴州城墙巍峨坚固,一定能挡住北凉的攻击。

    袁大人用兵如神,不到三日就拿下了郴州。跟着他一定会没事!

    谢云溪课间休息,来到了女眷们说话的小间,立刻感受到不一样的目光。

    孙夫人殷勤过来扶着她坐下,关切询问:“累不累?喝口茶吧!”

    谢云溪不明所以。昨日孙小姐不适晕倒,孙夫人脸色不渝,离开的时候很是敷衍。

    今天,她们能来,她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不过,也不难想。毕竟庄静和张夫人都在这里帮忙。

    这两个人,一个晋州守备夫人,一个是孙大人的顶头上司。但凡有点追求的夫人太太都会积极响应这两位号召的活动。

    但孙夫人昨日对她可没有对庄静和张时文的夫人那么好。

    现在,这又是唱哪出?

    谢云溪接过茶后,看了看张夫人和黄夫人。

    张夫人倒是面色如常,黄夫人就不对劲了,一副愤慨不已又强行压制的样子。

    再看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分明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怎么啦?”谢云溪笑着问。

    张夫人托了谢云溪的手说:“你下午除了讲学外,还有没有其他事儿?”

    谢云溪摇头。

    “我们一起去关府看看吧,守备大人出事了,关夫人不知道有多难过。”

    谢云溪立刻明白了。关正的事情爆出来了。

    难怪庄静和关景钰今天没来了。

    想想也是到了时候,郴州已经拿下了,关正的事情可以对外公布了。这件事情虽然对晋州民众有些冲击,但郴州大胜,人们又有了新的指望。

    “好!”谢云溪答应了。她相信张夫人肯定早就得到消息,只是一直没说。

    当然,她也一样。大家彼此彼此,就不能拆台。

    “我同你们一起去!”孙夫人立马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谢云溪看了看这些人:“要不,今日下午的学习暂停半日?大家一起去关府,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夫人们同意了,很快学员们也知道了,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关正出事的原因她们也知道了。

    从医学馆出来,看到街上大声愤慨说话的人们,谢云溪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件事情发酵的很快,一看就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她说不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晋州民众对关正的死义愤填膺,把袁博文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都在说跟着袁大人才能活下去。

    但捧得越高,摔下来也越疼。别人不知道袁博文的打算,但她知道。

    他之所以着急拿下郴州,目的其实是预备了形势不好时开溜。

    这样的目的可配不上晋州民众这么高的赞誉。

    一旦拆穿……

    谢云溪摇了摇头。

    那时候,他们应该离开了北地。好与坏,都不相干了。

    但想到在晋州的日子,以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谢云溪心里堵了起来,分外难受。

    不过,现在空前的凝聚力对接下来硬仗太有利了。

    回府里,谢云溪还在想这件事情,但袁博文远在郴州,她没法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虽然码头那边还有车,她也会开,但她现在大着肚子。

    这里会开车的人除了他们夫妻,剩下的就是袁博文教出来的那些新兵,他们大多都去郴州,剩下的也个个都都有大用处。她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让人家跑一趟郴州。

    况且,现在也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谢云溪想了又想,只得把这件事情先按了下来。

    下午,张夫人和孙夫人过来了。谢云溪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关府。

    袁博文这天也忙得跟陀螺似。昨日半夜里,张时文和江虎就来到了郴州,也没有休息,三人连夜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做。

    郴州,他们都熟悉,但是现在的郴州城又跟过去的不一样,城里的人几乎换了一大半。

    人员性质的多样性也意味着管理的难度很大。

    江虎建议跟晋州一样,所有人员排查清楚后,登名造册严管,这样打起来后,也方便管理调动。

    袁博文点头:“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江虎呵呵笑了笑。他带过来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但都是自己的心腹。

    晋州那边的兵不多,他不敢大动城防力量。

    袁博文想了想:“我再给你一百人,你从明天开始清点排查郴州全城,三日,必须要全部完成!”

    江虎叫苦:“三日不行!郴州的情况跟晋州不一样。”

    他在晋州生,晋州长,对晋州的情况了如指掌。即便后来晋州涌进了不少流民,他也能很快摸清楚情况。

    袁博文还没说话,张时文道:“三日已经算多了。”

    江虎诧异看向张时文。袁博文蹙着眉头。

    “从泗阳关到郴州,也就八九天路程。”张时文说。

    江虎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接到关正出事的消息已经有四天了!按照时间来算,萧南召的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江虎的脸色变了,点了点头:“行!就三天!我保证完成任务!”

    袁博文想了想,“我再给你几条qiang!要是遇到麻烦,你可以便宜行事!”

    江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那种挂在脖子上的,突突突的……东西吗?”

    袁博文无语看着江虎,著名的七九式自动步/qiang被他形容得像个女人。

    “不是那种!但差不多。”

    差不多那也是好东西!

    江虎还没有看到qiang,已经喜不自胜了,连连点头。

    袁博文不想看到江虎这副贱兮兮的样子了。

    提到qiang,什么都忘了。

    清点排查郴州全城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郴州全胜时期人口二三十万,现在虽然少了许多人,但也不是一个小数。

    并且还有北凉人隐藏在其中。论单兵作战的实力,两个大顺士兵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个北凉人。

    给qiang的目的就是为了多一份保障。

    袁博文不再理江虎了,望向张时文:“张大人进城的时候,注意到郴州城墙了吗?”

    “我看得并不真切,城墙像是塌了几处……”

    张时文等人进城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虽然车灯很亮,但能看清楚的范围并不大。

    袁博文点头:“昨日一战,郴州城墙受损严重,咱们得在北凉大军来之前尽快修复。这件事情就麻烦张大人。”

    张时文也跟着点了点头。

    拿下郴州的目的不就是想仰仗郴州城墙抵住北凉大军吗?

    修复城墙而已,算不得大事。

    袁博文有点不敢看张时文,他觉得天亮后,张时文看到郴州城墙的真面目后,肯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还有城内事务,也请张大人一并担了。”

    张时文接到信的时候,就知道要来干什么。

    “袁大人放心。”

    看到张时文这么痛快,袁博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也给张时文派了些人手压场。

    三个人正在说话,袁博文的亲卫进来了。长枪营副将霍小北遇到了麻烦,请袁大人过去一趟。

    袁博文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天要亮了。这晚又没法合眼了。

    张时文和江虎相互看了一眼,提出告辞离开了。

    袁博文站起来,边走边问:“到底什么事?”

    “霍副将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袁博文笑了一声。霍小北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新兵里面爬得最快的一个。不过十八九岁,就已经是长枪营的副将了。

    他很看好他。

    来到郴州南城,袁博文就看到了正在打转的霍小北。

    他下了马,看了看周围。

    这里原本是北凉士兵的驻扎地,被炮/弹洗地后,一片狼藉。

    “什么事儿?”袁博文问。

    霍小北小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他在带领人手清理这边的时候,发现了一座营帐,里面有很多女人。

    袁博文诧异看向霍小北。

    霍小北说:“……我问过了,她们都是大顺女子,是被北凉人强虏到这里的,北凉人没把她们当人看……这些人衣裳不整,我怕出事,就让人去找您了。”

    袁博文心绪起伏不定,拍了拍霍小北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霍小北立刻咧嘴笑了。

    袁博文的心情却很糟糕,有一种想要砍/人的冲动。

    不用问,这些女人这些天一定是吃尽了苦头。

    “人在哪里?”

    霍小北指着说:“就在那边。”

    袁博文看了看。那边大概是靠墙的缘故,有好几座营帐残存。

    其中一座营帐门口站了两名士兵。

    袁博文的心情略好了些。

    霍小北这么安排,避免了这些女人进一步受到伤害。

    确实做的不错。

    这孩子是个能成事儿的。十八九岁,正是热血冲动年纪,看到这种事情,他却冷静处理。这很难得。

    杀人/掳/掠,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战场胜利之后,心情会很不一样,看到一些场景,很难控制住。

    但一些事情开了先河之后,就会有人有样学样。这样的事情,在战场上从来都不新鲜。

    袁博文过去后,掀开营帐门帘,往里面看了一眼。

    人确实不少,各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挤成了一堆,瑟瑟发抖。

    他放下了帘子。一时间也觉得难办。他带过来的都是男的。让军中的男人来处理这些女人的事……结果不敢相信!

    郴州城里,他是有个把熟人。但时过境迁,他们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数。

    第85章 第85章 惊弓之鸟

    纠结了一会, 袁博文把霍小北招了过来:“你先把人看管好,天亮后,我会派人过来处理。”

    霍小北应下了。

    袁博文想了想, 还是不放心, 又交待:“那里面……谁也不准进去!要是有人不听, 你只管杀。”

    霍小北心中一凛, 沉声应下。

    袁博文转身走了,路上打发了亲卫去打听自己那两个熟人的消息。

    他们一个姓宋, 叫宋时晏,是与他同期的举子。

    另一个叫姚青山,是个商人,走南闯北多年, 去了不少地方。见识颇多。

    亲卫带上人手去忙了。

    袁博文找到张时文,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

    张时文沉思片刻。

    “按说, 理应将人遣送回家,但这些女子被虏,正是郴州遭遇屠城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们的家人是否尚在人世……”

    袁博文撩了张时文一眼。

    把人送回家, 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眼下的世道对女人十分严格,贞节牌坊是压在她们身上的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现代的女人遭遇了这种事情,都要担心人言可畏。

    把这些被北凉人糟蹋过的女人送回家去,和让她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 袁博文什么都没说。

    张时文叹了口气, “眼下事情太多,府衙这边属实抽不出人手了。要不,大人问问江将军?许是他能抽些人手出来, 替这些女子寻找家人。”

    袁博文问:“除了把她们送回去,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安置?”

    张时文失笑:“女子自古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送她们回去,难道要送到城东的尼姑庵吗?也不知道城东的那家尼姑庵还在不在?”

    袁博文听不下去了,站起来:“你且忙着,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狗屁不通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他发现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张时文是他认识的人当中 ,比较开明的。但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怎么想,可想而知。

    尼姑庵能是什么好地方?那些女人正值最好年华,十五六七岁的最多,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从此青灯古佛渡一生吗?

    把人送回去,人言可畏,她们也无法好好活下去。

    他母亲曾经跟他讲过一件抗战时期的事。他们家楼下住着的余叔,母亲在那个时期被鬼子抓住,给侮辱了,想尽办法逃了回来。但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透露了出去,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指指点点,闲话不断,家里人也看不起。

    终于有一天,余叔的母亲受不了,用一根麻绳结束了生命,留下了还在襁褓的余叔。

    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可比这里好多了,那位母亲都没能活下来,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人们的观念陈腐老旧,将女人禁锢得死死的。这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

    现在这里也许只有谢云溪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想到妻子,袁博文舒了口气。

    他想她了。

    三天没见了,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女儿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原本,他们说好,等郴州稳定后,谢云溪再过来,但那些女人恐怕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总关在营帐里面,让人看守着,也不是个事。那些兵,可都是血气方刚的。

    而营帐里的那些女人能北凉人看上,想来长得都不会差。

    年轻人念头上来了,刀和qiang都未必能压得住。

    现在让谢云溪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府衙里面收拾收拾,也还能住人。

    就是谢云溪的身体———她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让谁去接,得想清楚了。

    新兵里面,开车最好的是黎大山。不过,黎大山昨天已经跑了两趟。疲劳驾驶,那可不行。

    其次就是游八斤了。

    袁博文想到这里,让人把黎大山和游八斤叫了过来。

    黎大山和游八斤进来后,袁博文问游八斤:“你车开的怎么样了?”

    游八斤笑了:“还行!除了黎队长,我比他们都快!”

    袁博文板了脸,教训说:“你还在笑?开车是比谁快谁慢?以前我教的都忘记了?安全第一!”

    游八斤立马端正了态度:“大人说的是!我谨记在心。我开车也很稳!您不信,可以问问刘武和齐大山,他们都坐过我的车。”

    袁博文哼了一声,并没有把游八斤提及刘武和齐大山叫过来对峙。他看过游八斤开车,确实反应很快,操作熟稔。

    “一会儿你回晋州一趟,把夫人接过来。”

    游八斤应了一声是。

    袁博文转过头,又对黎大山说:“你挑四个人,让他们跟着游八斤一起出发。路上一定要提高警惕!”

    北地如今大半都在北凉人手中,虽然他在晋州和郴州附近布下不少哨岗,但并不是万无一失。

    郴州的漏网之鱼就有不少。

    黎大山和游八斤都应下了。一会后收拾妥当,要出发了。

    袁博文拍了拍游八斤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夫人有孕在身,路上一定要小心!开车要稳!”

    “大人放心!”

    袁博文不放心,但他实在抽不出时间。郴州如今跟一锅乱炖差不多,他得赶紧理顺了。

    把信交给游八斤后,直到车看不见了,袁博文才回转。

    游八斤等人到晋州时,已经是下午了。谢云溪不在府里,去了关府帮忙。

    游八斤把车直接开到关府门口。

    关府的大门口已经挂了挽联,灵堂也搭建了起来。许多人都过来祭奠了。

    他们看到门口停着的卡车,纷纷回头,等游八斤等人提着枪下车时,他们更是目不转睛了。

    郴州被被拿下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听说袁大人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郴州,连夜布置好了战场。

    第二天一大早开打,把郴州城都轰/炸了。袁大人拿出的新武器属实厉害,北凉人对上了,压根就没反击之力,乖乖让出了郴州。

    也有人说,并不是这样。拿下郴州并没有那么容易。但袁大人拿出的新武器确实厉害。

    把晋州城外北凉人营地夷平的那种武器,在打郴州,也大显神威,郴州城门都被轰了个偌大的洞。

    那东西叫炮/车!

    还有一种叫qiang的武器,比连弓/弩还要厉害,弹指间便能发射数十发子/弹,又准又快,距离还远。

    眼下,关府门口停着的应该就是那辆往返郴州只需两个时辰的铁车吧?

    这些士兵肩膀上挽着的应该就是qiang吧?

    原来,是长这样子。

    关府的管事出来了,将白露和游八斤迎了进去。

    关府里面人流如织。

    白露找到谢云溪后,把袁博文的信交给她。

    谢云溪看过后说:“好!你们稍候片刻,我收拾收拾,就跟你们走。”

    庄静心里一跳,询问道:“云溪,他们是……”

    谢云溪回答:“郴州那边有件事情比较棘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他们是来接我的。”

    她话音刚落,孙夫人突然冲了出来,抓住着谢云溪的胳膊,发着抖说:“袁夫人,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谢云溪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静的脸色也白了几分,捏着帕子的手青筋毕露。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说:“孙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孙夫人已经忘记了眼下的场合,只想着到北凉人马上要打过来了,晋州这边的兵偏又全部都被拉到郴州去了。袁大人也在郴州,现在又要把袁夫人也接过去,这是要放弃晋州啊!

    晋州剩下的这些人,只怕是跟北凉人打个照面,就得丢盔弃甲,北凉人进了城,他们还有活路吗?

    她失控了。紧紧抓着谢云溪:“北凉人马上要打过来了!袁大人又把晋州的兵全部拉走了!现在,你又要走!你们不管我们了吗?”

    在场的人不少,听了这话,一下子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为什么孙夫人说北凉人要打过来?”

    “守备大人烧了北凉那么多粮草!北凉人岂会放过我们?”

    “可……可袁大人不是拿下郴州了吗?”

    “袁大人是拿下郴州了,但他不一定会保晋州!他来接走袁夫人,这是要放弃晋州了!”

    纷杂的议论声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连素来沉稳的庄老夫人也左顾右盼起来。

    谢云溪也没有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她定了定神。

    “谁说袁大人不管晋州了?晋州的兵虽然去了郴州,但他们的家人都在这里!我袁府除了袁大人,其他人也全部都在晋州。我此番过去,只是临时有事,处理好后,一定会再回来!”

    庄静的心里虽然也慌得不行,但也知道此刻乱不得。她站出来了。

    “是啊!你们这是干什么?袁大人为了晋州殚精竭虑,来接袁夫人,也是因为有棘手的事情要她过去处理。可你们却在这里背后说道!属实叫人寒心!”

    谢云溪暗暗称赞了庄静一番。不愧是晋州守备夫人,一番话便说的许多人低下了头。

    “庄夫人的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张夫人也出声了,“你们这样背后说人,不仅仅会寒了袁大人的心,也会寒了晋州数千将士的心!他们在战场上舍身忘死,背后却被人这么说道!”

    “就是!张大人也去了郴州,但你们都看到了,张夫人和张二小姐都在这里。难道张大人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黄夫人也说话了。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的慌乱此刻平息了不少。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军中将士的家眷,此刻心里虽然没底,却背脊挺直,傲然而立。

    “孙夫人,你不清楚情况,可不能乱说。”

    “就是!”

    孙夫人看了看众人,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分明有些不耻。

    堂堂主薄夫人,却在这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孙夫人心里有些羞愧,她方才确实乱了阵脚,一看到袁夫人要走就慌了神。

    但若是真的呢?

    袁夫人一走了之,她们全家都活不成了!

    不像这些当兵的,家中至少还有人在外面。

    想到这里,孙夫人心里一横,一把将自己的女儿孙舒兰拉了过来。

    “袁夫人,刚才是我不对,一想到北凉人要来,就乱了阵脚。你和袁大人为了晋州付出良多,我实在不该这样待你们!”

    “我女儿舒兰跟着夫人学了几天医,对夫人很是敬佩。夫人这次去郴州,也带上她吧,让她也长长见识。”

    谢云溪愣住了。

    庄静的手上,青筋更明显了。纠结一会,她下了决定,笑了一声:“误会解除了就好!咱们同心协力,一定会渡过难关。”

    众人纷纷附和。

    庄静又对谢云溪说:“你的医学馆虽然才开几天,但她们几个受益匪浅,你这一走,她们的学习就不得不停下来了。依我看,你干脆把她们一起带走算了,免得耽误了学习。反正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把你再把她们一起带回来了!”

    孙夫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谢云溪笑了笑。庄静都发话了,这个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孙夫人刚才那番话已经让在场的人乱了心。她要是断然拒绝,一个人都不带走,落在这些人的眼里,那就是要跑路,做实袁博文不管晋州的猜想。

    这对局势的影响很大。

    “好!”谢云溪点头了,笑着对一众女眷说,“要一起去的,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

    好些人忍不住喜形于色。

    孙夫人低声说了句:“多想袁夫人!”拉着女儿孙舒兰回家收拾行李。

    谢云溪也要回府收拾,便跟众人告辞离开了。

    庄静叫来管事,让他招待来客,自己则带着女儿关景钰回房收拾。

    关景钰挨着庄静说话:“娘,我不想去郴州。”

    “瞎说!”庄静严厉说道。

    关景钰抿着嘴,眼圈红了。庄静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下来。

    “傻丫头,这个机会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呢!你没看到朱夫人巴巴的眼神吗?”

    可惜,朱夫人的两个孩子还小,女儿更是尚在襁褓中。

    “那就让景和去,我陪着娘亲。”

    自打知道关正已死的事情后,关景钰像是突然长大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也看得分明。

    晋州城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平静,大家像惊弓之鸟,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袁叔叔身上,一点风吹草动,就怕得不行。

    就连她的母亲也一样。

    庄静心里发酸,她倒是想将两个孩子全都送出去,可跟着谢云溪学医只有女儿。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想徇私都不能。关正是晋州守备,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儿子,也不能是逃兵。

    第86章 第86章 搜刮

    “跟着袁夫人学医的又不是你弟弟。他去了, 别人会怎么想?”

    关景钰抿着唇,突然说:“袁叔叔不会放弃晋州的。”

    庄静顿了顿。她也相信袁博文夫妇的为人。

    可万一呢?

    关正没了,两个孩子她总得要保一个。

    庄静拉过女儿:“你听娘说, 这次你跟着袁夫人去郴州, 一定懂事!袁夫人身子不便, 你在她身边, 务必要处处小心,仔细照料, 把她当成自己的至亲长辈一样看待!”

    如果晋州真的保不住,女儿能仰仗的只有袁博文夫妇了。以心换心,他们夫妇也都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想必定会好好照顾女儿。

    关景钰点了点头。

    庄静摸了摸女儿的脸, 想及这或者是她们娘们最后一面,一时间心如刀绞。

    但时间耽误不得, 不能让袁夫人等人,久了怕是再生意外。她又打起了精神。

    收拾好行李后,庄静带着关景钰来到袁府。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

    依旧是数个轮子,但上面却不再是杂布棚子, 而是一半被铁皮包裹着,另一半则是一圈透明的罩子,可以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在车里面了。

    庄静和关景钰都没见到面包车,一时间都傻了眼。

    突然,铁皮被拉开了一个洞, 谢云溪探出头, 笑吟吟道:“快上车。”

    庄静立刻明白了,那应该是门。原来铁车多种多样,有的车门在后面, 有的门在旁边。

    看到车里坐着的孙小姐和许小姐,庄静轻轻推了推女儿:“快去!”

    关景钰上了车,里面的一切都让觉得新奇,看到孙小姐和许小姐端正坐在位置,她便在谢云溪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她们的!”谢云溪笑眯眯对庄静说。

    庄静努力控制不让眼泪流下来,想笑却笑不出来。跟谢云溪客气了几句,又看向女儿:“要听话……好好学习!”

    关景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

    张夫人和张二小姐也来了,张二小姐上了车。大人们说起话来。车上的小姐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每个人都被叮嘱了无数遍,此刻心里百味杂生。

    人到齐后,车开动了,又平又稳,跟坐在马车完全不一样,竟然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

    透明罩子外面景致如流水般过去,小姐们新奇极了,离开的悲伤也很快所剩无几。

    出了城,又看到一望无际的荒凉,几个人心里又沉甸甸的。她们已经有好几月没出城了。

    谢云溪笑着问:“怎么样?你们都不晕车吧?”

    晕车?

    小姐们面面相觑,关景钰挽上谢云溪,“我们不晕车,谢姨,你怎么样?”

    她虽然不知道晕车是什么,但猜到应该是坐车时会出现的一种不好感觉。

    谢云溪笑着回答:“我还好。你们要是不舒服,我这儿有蜜饯。”

    她既然会开车,当然不会晕车。这里的道路虽然不如现代的柏油马路和水泥路,但也还算平坦。

    这是一条官道,她估计铺路时,路基应该经过了某些特殊处理,与路两边有较大区别。

    车辆行驶在上面,速度不快不慢,约莫每小时有六七十公里的样子。

    关景钰等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很快就忘记了上车时的悲伤难过。

    但这份兴奋也没维持多久,她们看到了倒在路旁边的死人,有秃鹫在琢食。

    孙小姐一阵发呕,差点吐了。谢云溪连忙给她塞了一颗蜜饯。孙小姐虽然没吐出来,但脸色一片苍白。

    谢云溪说:“等过了前面的桥,我们停车休息一会。”

    孙小姐连忙摇头,小声说:“我没事儿,不用休息。”

    出门的时候,她母亲千叮嘱万叮嘱,让她一定要收起脾气,千万不能惹人生厌。他们家既比不得关家和张家势大,也比不上许家有钱,要小心处事,方才能得安稳。

    袁夫人是个心善,端看她在疫病时候的作为就知道,只有她听话懂事,袁夫人一定不会不管她。跟着袁夫人,才能活下去。

    谢云溪其实并不想下车,这里并不安全。如今的北地大半沦陷,城池之外,不仅仅会遇到北凉人,也有可能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

    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越久,也越危险。

    虽然游八斤等人都带了qiang,贺天凤也有功夫在身。但能不出事,还是别出事的好。在车上也比在外面要安全许多。

    “真的没事?”

    孙小姐小小点了下头。

    谢云溪说:“要是有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并不是短距离,这些千金小姐们肯定会看到更多的惨状。如今的北地,民不聊生是常态。她们除了适应,别无他法。

    到郴州时,已经是下午了,远远看到郴州城墙,小姑娘们也兴奋起来了,这一路上她们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袁博文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看到车开过来,连忙过去。车停下后,他就拉开了车门,一上了车,就坐到谢云溪旁边。

    “一路上还顺利吧?”

    “还好。”谢云溪看到郴州城墙,心里惊讶。原本巍峨坚固的城墙竟被炸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缺口和坍塌。民众们正在忙碌修复。

    她看了看袁博文。

    接到了妻子,袁博文的心情大不一样了。笑着说:“张大人正在那边忙,你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谢云溪没有看到张时文,在那边忙碌的人不少。看到郴州城墙的现状,她估计张时文肯定不想见到她。

    这次,张二小姐也跟着过来,以后她跟张大人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算了吧,我过来住哪里?你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咱们住在府衙。我知道你爱干净,我让人把那里的地都拖了好几遍!窗户也都擦过了。”

    “住的下吗?”谢云溪说着,看了看后面。

    袁博文这才发现妻子身后除了府里的丫鬟,还跟着五六个尾巴。他心里诧异,低声问:“你怎么把她们带过来了?”

    这几个丫头当中,他就认识关景钰。

    谢云溪回答:“一会儿跟你说。”

    车开进了郴州城里,路不好走了,车子颠簸了起来。袁博文扶着谢云溪下了车。

    一边走,谢云溪一边看,问道:“人安置在哪里了?”

    袁博文知道她问的是那些被北凉人糟蹋过的女人:“还在城南,我找到了宋时晏的母亲,让她给那些女人张罗了些吃喝。军中都是些男人,大老粗,我怕出事,没敢让他们接触。”

    谢云溪也认识宋时晏:“宋家还住在枫叶巷吗?他们都还好吧?”

    袁博文叹了口气:“时晏兄已经没了,家里八口人只剩了宋老夫人和时晏兄的小女儿。”

    谢云溪不敢相信听到的事情。

    袁博文考举的时候,宋家还算殷实,住在枫叶巷一座二进的院子里,家里父母身体也算康健,宋时晏有两子一女,宋夫人贤淑能干。

    没想到,仅时隔一年,他家里竟然只剩下一老一少吗?

    但郴州落到北凉人手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刚攻陷时还屠过城,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宋家情况大概是郴州百姓的一个缩影。

    谢云溪心里难受起来。

    “她们也没住在枫叶巷了,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和另外几家人一起住在城东麻雀巷一个小院里。屋就那么点大,转身都难。”

    麻雀巷,谢云溪也有印象,以前住在那里的人很杂,三教九流都有。通常是几家人住在一个大杂院。

    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

    “我现在把她们接到府衙在住,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袁博文说着,又回头看了看后面几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她们怎么办?”

    谢云溪问:“府衙能住得下吗?”

    “能啊!不过,地方我没收拾。”袁博文陪着笑。

    谢云溪点点头:“有住的地方就行,一会儿让她们自己收拾。”

    小姑娘们是她们的母亲送出去逃命的,既然如此,不吃点苦头,怎么能行?

    “行,你说了算。”袁博文压低了声音,“淼淼那边,怎么样?”

    谢云溪顿了顿,“你要的东西不好买。”

    袁博文立刻知道谢云溪指的是什么了。买船是为了开溜,这事儿不好大白天说。他心里虽然猫抓一样难受,还是忍住了没问。

    到了府衙,袁博文引着众人来到后院一处清净的小院里。谢云溪知道这里就是自己要住的地方了。

    环境清幽雅致,冬天里,院子的绿树不少。正房两边是偏房,还有两个耳房。

    房间也不少。

    谢云溪很满意。

    “要不,你先歇会?一会儿我再带你过去看。后面还有几个空院子,我让谷雨带景钰她们去挑。”

    “你去忙吧,这些我来安排。”

    袁博文确实很忙:“那行,你要是有事,就打发谷雨来找我。”

    他说完话就走了。谢云溪动了动脖子,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她浑身骨头像是都要散架了。

    月份大了后,她的身体也比不上以前了,容易疲劳,睡得也多。

    喝了杯热水后,谢云溪把谷雨叫了进来,问了问府衙的情况。

    谷雨笑着说:“……这里不比咱们在晋州的院子小,后面这样大的院落还有好几个!不过,住进来的人少,只有老爷,我,宋婆婆,小豆芽和厨房上的几个人。连虎他们都在外院住。”

    连虎是袁博文的亲卫队长,也是从新兵里面挑出来的,跟着袁博文也有一段时间了。

    谢云溪点了点头,对念荟:“你跟谷雨一起带关小姐她们去看看,挑个院子,把她们安顿好。”

    念荟应下了,带着关景钰等人出去了。

    谢云溪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一觉睡醒,发现竟是到了傍晚。

    她连忙把念荟叫进来。

    “怎么不叫醒我?老爷是不是回来过了?”

    袁博文的确是中间又回来了一趟,见谢云溪正睡得香,便没叫醒了,又去忙了。

    “是老爷不让叫的。”念荟笑着说。

    谢云溪有些焦虑,连忙收拾。天就要黑了,城南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知道的很少。

    只知道那些女孩们被虏过来后,受尽摧残折磨。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关小姐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好了,就在隔壁芷兰院。”

    “那边院子里的房间够吗?都打扫干净了吗?”

    “够的。关小姐她们只有六个人,芷兰院的房间有八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呢。”

    “打扫是我们和关小姐她们一起做的……”

    谢云溪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外面砰砰砰连响几声,像是在放鞭炮,她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残存的迷糊也一下子全没了。

    眼下的郴州,非年非节,怎么可能会有人放鞭炮?她听到的分明是枪声!

    念荟也听到了,脸色有些不好:“老爷回来说,如今的郴州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让我们若是没事,就不要离开府衙了。非要出去,一定要跟连护卫说一声,让他派人跟着。”

    谢云溪点了点头。

    外面还在打,那就意味着郴州城里还有北凉人。

    想来也是,北凉人在郴州驻扎了四个多月,不可能一场战,只几天就把人全灭了。有漏网之鱼很正常。等城里全面清点排查之后,应该会好很多。

    “跟关小姐她们都交待过了吗?”

    “都说了。”

    外面不安全,天又要黑了。谢云溪打消了出门的想法,让念荟把关景钰等人叫过来一起吃了饭。天黑下后,她就拿出了镜子。

    轻敲三下,袁淼就出现在镜子里了。

    “妈,你们到了郴州吗?”

    自打知道谢云溪要去郴州,袁淼这天提心吊胆。

    “到了。我现在就在郴州府衙的后院里面。”谢云溪把房间的布置照给袁淼看。

    袁淼松了一口气:“爸爸呢?”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袁博文了。

    “他在忙。郴州比晋州大多了,他有的忙。”

    袁淼早就知道郴州号称北地第一重镇,那自然是比晋州大多了。

    “你们一路上还顺利吧?外面情况怎么样?”

    袁淼没有经历过乱世,有些好奇。

    谢云溪轻叹了口气,把沿途所见告诉了袁淼。

    袁淼听得心惊肉跳。书上看到乱世惨状,父母正在经历。她很庆幸在此之前,他们联系上了。否则光是从晋州到郴州,父母就得吃尽苦头。

    光靠两条腿,从晋州走到郴州,至少三四天。有车就不一样了,三四个小时就能到了。

    即便是遇到了麻烦,车速提起来,想追都追不上。

    “郴州呢?郴州什么情况?”

    袁淼还记得,郴州沦陷之后,北凉人屠城的事情。

    谢云溪摇头,把进城时看到的景象告诉了袁淼,至于城里还有北凉人的事情则没有说。

    袁淼听完后说:“要不要我买些水泥石灰等建筑材料?”

    谢云溪愣住了,想了想进城时看到的民众修复城墙的场景。人拉手推。与现代的机械化作业有很大区别。

    无疑,后者的效率更高,但机械化作业,那就得用上机械……

    “等你爸回来了,我问问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谢云溪听到了袁博文回来的动静。

    “你爸应该回来了!”

    她对镜子里的袁淼说了一声后,便去迎接了。

    帮着袁博文更衣的时候,谢云溪告诉袁博文:“淼淼等着你呢。”

    袁博文立刻喜形于色,收拾妥当后,夫妻两人在镜子跟前坐了下来。

    袁淼看到袁博文也很高兴:“爸爸瘦了。”

    谢云溪转头看了看。发现袁博文不仅瘦了,胡渣也长了些出来。样子跟以前大不一样。

    大概是在战场上经历的多了,周身有股凛然气势,且显得冷冽狠厉,不经意间一个眼神就令人胆寒。

    想到这几个月的经历,以及最近的几场硬战。谢云溪暗暗叹了口气。世道在变,他们也都在变。

    她看着袁博文,笑着说:“是瘦了些。”

    “是吗?”袁博文摸了摸自己脸,笑了下,“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不瘦就奇怪了。现在你妈来了,我就放心了。”

    袁淼笑了起来,也觉得母亲在父亲身边,父亲会好过许多。

    “爸爸,我刚才听妈妈说郴州城被炸得乱七八糟,连城墙都塌了不少!”

    袁博文笑起来。战场上的事情没法跟妻女细说。战争一旦打起来,很多事情都顾不上。

    他若是不给郴州来一波炮/弹洗地,晋州全部的兵都堆上了,即便是用上qiang,也不一定能拿下郴州。

    “打战嘛,这些事情难以避免。”

    袁淼不懂战争,但想让父母生活得更好。

    “要不要我买些水泥石灰等建筑材料?这些都不贵。”

    袁博文想了想:“算了。”

    一度他也曾想过,让女儿买些现代化建筑材料传过来,赶紧把郴州城墙修好。但张时文行动力让他刮目相看。只半天就把郴州城墙受损的情况摸清楚了,下午跟他知会了一声,要了些钱,就在城里大肆招人,开始修复事宜。

    这才过去不到两天,就修复了不少地方。

    他相信张时文一定会按时完成任务。

    至于城内其他地方受损情况,这些不急。等这场打完了再说。打赢了,那就修路修房子,没打赢,那就要跑路了。

    想到跑路的工具。袁博文有点紧张了。

    刚才妻子说,他要的东西不好买。

    “我听你妈……船不好买?怎么回事?”

    袁淼的脸垮了下来:“爸,你知道购买一艘能承载一千五百人的游轮,需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上十亿?”

    “六十六亿!”

    袁博文大吃一惊:“这么贵吗?”

    六十多亿!他手上全部的财富加起来有没有零头?

    袁淼点头:“而且不是马上就有。这种大型船只,一般要先预订。支付了定金之后,船厂才开始制造,得好几年才能拿到。”

    袁博文傻眼了,他以为只要有钱,船不是问题,现在看来,他太天真了。

    “那……二手的,能买到吗?”

    “我正在打听。”

    袁博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船会不好购买。

    “你问过王所长了吗?”

    袁淼点头:“问过了。国内目前的船厂没有这种类型船只制造销售。不过,王所长说,他会帮我留意。”

    袁博文有些难受了。

    袁淼想到了宋颜:“宋颜也在帮我打听。”

    谢云溪看出来了袁博文的不好,安慰说:“你别灰心,这么多人都在帮我们打听,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再说了,咱们又不是马上要走。北凉人还没有来呢。”

    袁博文打起了精神,“你说的对。”

    都没有开始打,就光想着跑路了,这要不得。

    以前靠着晋州城墙,他们都能跟北凉人耗几个月,现在进了郴州城里,即便北凉大举进攻,应该也能撑些时间。实在打不过了,再说。买不到大船,那就买小船,多买几艘!还不是一样能走?

    “淼淼,大型船只不好买,你打听打听小一些,有没有卖?”

    袁淼答应了。

    跟女儿说完话,袁博文还在想船的事情。谢云溪说:“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跟我说一说城南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有多少人?”

    “六十八个。听说最开始有两三个营帐,一百多个人,后来死了不少。”

    谢云溪心里堵得难受,又问几个问题,袁博文也不知道,他就头天一晚上去过一趟,后来再没去过。找到宋老太太后,就把那边的事托给了她。

    宋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能做的有限,就帮着给那些女孩儿张罗些吃喝。

    谢云溪叹了口气。

    袁博文转过身:“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把景钰她们带过来了?”

    谢云溪把发生关府的事情告诉了袁博文:“那种情况下,你说我能不答应吗?”

    袁博文点了点头,他也没料到关正的死会闹的那么大,以为把郴州拿下来之后,晋州民众有了新的指望,不至于乱起来。

    却没想到有人会推波助澜,同时把他捧得那么高。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一旦被人知道,他拿下郴州的目的,是为了跑路!

    以后,他都不敢在这片土地上露面了。

    袁博文摸了摸自己的头,想了一会,看到谢云溪还在收捡。

    “你别忙了,早些休息!今天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明天又要去城南,别累到了!”

    谢云溪知道自己今非昔比,答应后洗漱歇下了。

    袁博文睡不着。干脆起身,叫上了谷雨,来到一个落了锁的院子门口。

    开了锁后,他让谷雨守在门口,自己拿了烛火进去。

    屋子里堆放了许多箱子。这些都是江虎这几天清点排查郴州情况收缴的东西,大部分都来自几位身处高位的北凉守将的府邸……

    第87章 第87章 熟人

    晋州守军进城后, 就驻扎在城西,那里临山靠海,以前就是郴州守军的驻扎地。军备粮草也都放在那里。

    但江虎说那地方乱糟糟, 这些收缴的物资放在那里不合适, 主动提出拉到府衙来。袁博文以前就知道这家伙很上道, 顺理成章同意了。

    这几天他一直很忙, 虽然知道收缴的东西就在后院,但没有时间看。

    今天进来, 这才发现东西不少。一间百来平方的房间里,已经没多少空地了,堆放着三四十个大小不等箱子。

    袁博文放下了烛台,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满是珍珠玛瑙玉石等, 鸽蛋大小的珍珠串成的项链足有十余条,同样大小的散珠也有不少。

    玉石制品更多, 手镯项链玉簪等等琳琅满目,大多数都到了玻璃种级别,冰种的都极其少见。

    这些价值不菲,在现代更是天价。也不知道北凉人是在哪里搜刮的, 现在便宜他了。

    袁博文的心情好了一些。

    又开了一箱,里面是堆放整齐的银子,足有上万两。

    不过,袁博文知道,银子在现代不值钱, 一克也就能兑六七元, 这一整箱银子看着喜人,其实也就值三四百万的样子。

    还不如第一箱中的一串珍珠项链值钱。

    他看了一眼满箱的银子后,合上了。

    打开第三箱时, 袁博文的眼睛不由得眯了一下。黄灿灿一片,正是满满一箱金子,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好东西。

    他听袁淼说过,现在的金价涨势惊人。她第一次兑时,每克能兑四百多元,现在已经涨到了五百多元。

    袁博文拿起一块金子,掂了掂,约有五百克左右的样子。若是足金,这么一块能兑到二三十万。

    他又看了看箱子的大小,数了数最上面一层的金子有多少块,很快就算出了这箱金子的价值。

    如果是足金,那这一箱就是两亿多!

    不过,这些金子上面并没有刻字。这很少见。

    跟女儿联系上后,袁博文接触过各种各样的金子,金元宝金块上面都有刻字,标注了金子的份量和出品的银楼,一些金首饰上也会在不起眼的地方标注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其中,祥和银楼最为常见。祥和银楼是大顺最著名的银楼。

    袁博文想不明白为什么,放下金子后,又开了第四箱,竟然也是金子!大小和重量与第一箱的一样,上面也没有刻字。

    开出第三箱金子时,袁博文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是他对这些并不了解。只得暂时把疑问按下来。

    从房子里出来,袁博文的心情好了很多。他估计房子里的那些东西,价值至少上十亿。

    六十多亿的大船,勤俭节约攒一攒,也不是不能买。

    第二天一早,谢云溪醒来后,发现袁博文已经离开了。

    她叫了念荟进来:“宋婆婆和小豆芽起来了吗?”

    “起来了,已经来过了一趟,要给夫人请安,夫人还没睡醒,我打发她们自个去忙了。”

    “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念荟抿着嘴笑,没有说话。

    谢云溪知道这不能怪别人,月份大了后,她嗜睡,也容易疲劳。身边的人生怕她累到了,平日里看得很严。

    “去看看,她们还在不在?若是还在,请她们过来一趟。”

    念荟应下后出去,没一会儿便领着一位背脊弯曲的老婆婆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进来了。

    谢云溪愣了愣后,才认出来人是宋时晏的母亲宋老夫人和他的小女儿宋玉如,一时间心情百味杂生。

    一年前的宋老太太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她虽然年过半百,头发发白,却精神很好,言行谈吐雍容优雅。

    现在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头发全白了,皱纹满面,背脊几乎弯得要贴到了地上。

    她手上牵着的小姑娘又黑又瘦,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小心。五官模子倒是与一年前变化不大。

    宋老夫人见到谢云溪就要下跪。

    谢云溪身子不便,连忙让念荟把人扶起来,请她坐下。

    宋老夫人推辞不掉,便落了半个屁/股,一张皱纹横生的脸上笑得小心翼翼。

    “一年没见了,夫人越发长得好了。”

    谢云溪知道自己胖了不少,摸了摸肚子,笑着说:“是胖了不少。”

    宋老夫人看到了谢云溪的腰身:“哎呦,夫人有喜了?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

    宋老夫人啧啧说:“真好啊!”

    谢云溪看出她是由衷替自己高兴,心里暖烘烘。

    这里的妇女讲究贤良淑德,她和袁博文来这里后没孩子,许多人为这个操碎了心,还有人建议她给袁博文抬房小妾,等孩子生下后,把小妾打发就是了。

    她觉得好笑,但也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

    “老夫人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宋老夫人连声说好,“……比我们在麻雀巷那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小豆芽呢?喜不喜欢这里?”

    小女孩看了看宋老夫人,点了点头。

    谢云溪笑着说:“宋家在枫叶巷那边的宅子,袁大人已经要回来了,你们想住想卖都可以,若是要住,我让人过去修整一番就可以了。”

    宋老夫人的眼圈瞬间湿了,谢过谢云溪后说:“我年纪大了,她又太小。那边的宅子,还是卖了吧。夫人若是不嫌弃,能不能赏我们祖孙一碗饭吃?清洗打扫洗衣做饭,我都能做!”

    触及宋老夫人巴巴的眼神,谢云溪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她赞成宋老夫人的决定,枫叶巷那边的宅子,虽然现在他们替宋家祖孙要了回来,但是他们走后,那宅子还是会被人盯上的。

    想了想,谢云溪说:“我这儿确实要人帮忙,您不说,我也是要提的。您看我身边这几个,年纪都不大,平时做事也算得心应手,但她们对孕产不熟,您是过来人,能不能帮我看着点?”

    宋老夫人愣了愣,连忙要下跪。谢云溪赶紧让念荟把人扶起来。

    宋老夫人抹着眼泪说:“我知道夫人和袁大人是在帮我,我这把老骨头了,走哪儿都被嫌弃,更别说做事了……夫人放心,我定会尽心尽力!”

    宋老夫人的话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她心里明镜似的。谢云溪让她做的这个事分明就是把人供养起来。

    照顾孕产,以他们夫妇如今的地位,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还轮得到她这老婆子吗?

    谢云溪见宋老夫人答应了,心里也轻松了一大截。她想帮一帮这对祖孙,但也有些担心她们没有分寸。这样就很好,老太太知恩,她不介意再养一老一小。

    “老夫人在城南那边待了一天,那边什么情况,您清楚吗?”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那边我只去了一日,就帮着张罗了两次饭。那些丫头们都挤在一座营帐里,身上的衣裳都没有几件完整的,她们胆子小,看到有人进来,就怕得挤到一堆了,我瞧着有几个好像病了……”

    谢云溪听完,心里堵得难受。

    “多谢老夫人,一会儿我要去那边看看,您能跟我一起去吗?”

    “夫人不要折杀我了,您若是不嫌弃,就跟他们一样唤我声婆婆吧。城南那边,我原本就打算去的。”

    “好,我们一起过去。”

    跟宋婆婆说完话后,谢云溪又让念荟把关景钰等人叫了过来。一众人出了府衙,来到了城南原北凉人的驻扎地。

    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许多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血渍,关景钰等人噤若寒蝉。

    守在这里的霍小北看到了谢云溪等人,连忙过来行礼。

    谢云溪知道他是袁博文的学生,郴州沦陷的时候,是他带着谷雨一路杀出来,赶回晋州通风报信,使得晋州提前准备了起来。

    “霍副将辛苦了!”

    霍小北恭敬回道:“这是末将份内的事!”

    他已经被知会过了,知道谢云溪要来处理营帐里的那些女人。当下便领着她们过去。

    谷雨悄悄挪到霍小北旁边,小声叫:“霍大哥!”

    霍小北看到是他,笑了笑,摸了摸谷雨的头。又走几步,手往前方一指:“夫人,就在那边。”

    谢云溪顺着霍小北所指看到了几座残破的营帐,其中一座营帐门口有两名士兵看守着。

    她走过去,还没近到跟前,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跟在谢云溪后面的孙舒兰不由得掩了掩口鼻,但看到身边的人都没有动时,她又赶紧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看了看谢云溪。

    谢云溪掀开了营帐,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里面一阵骚乱,原本四下散开的女人如惊弓之鸟挤成了一团。

    跟着进来关景钰等人惊呆了。

    眼前的营帐里面乱糟糟的,臭气熏天,挤成一堆的女人虽然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但仍然能看出年龄与她们相仿,面容姣好,有个别更是堪称绝色。

    但此刻的她们却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一样,瑟瑟发抖,目光闪躲,不敢看人。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有的甚至整条大腿都露在了外面,上面伤痕累累。

    营帐里面极其简陋,就铺了一层干草。边沿的角落有个水坑,不知道是漏雨还是其他,气味冲天。

    谢云溪一阵恶心,转身出去,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霍小北跟了过来,低声说:“夫人,昨日夜里末将失职,让她们逃了一个出去。不过,末将已经让人去追查了。”

    谢云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看到关景钰等人陆续出来了。

    小姑娘们个个面色苍白,面露惊恐,像是见了鬼。胆小的孙舒兰更是在细细发抖。

    谢云溪暗叹了口气,她看到刚才营帐中场景,都觉得残酷,更别说这几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们了。她们肯定被吓到了。

    “请霍副将帮我叫一辆车过来吧。”

    霍小北想了想:“夫人是要卡车,还是面包车?”

    他跟黎大山是同一批的新兵,听他讲过神器营的几种车型。

    “卡车吧!”

    六十多人,一辆车装不下。

    霍小北去忙了。

    谢云溪又对谷雨说:“你去买七十件粗布夹衣和十匹粗布过来,让布庄伙计把布裁剪成约莫六七寸的样子,夹衣的尺寸就按照……念荟的身量来。”

    谷雨点头:“好,我马上去买!”

    念荟叫住了他,回头对谢云溪说:“夫人,我跟他一起去吧!”

    谢云溪同意了。转身又对宋婆婆说:“老夫人,您在枫叶巷的宅子确定要卖吗?”

    宋婆婆点头,“是要卖。”

    “那能卖给我吗?”谢云溪又问。

    宋婆婆愣了下,“这怎么使得……”

    谢云溪不等宋婆婆说完,便打断了她:“老夫人千万别说送!您知道我是不会我收的。咱们按照房市的行情来,可以吗?”

    宋婆婆一脸为难。

    郴州沦陷后,北凉屠城,她的老伴儿子和小孙子当天就没了,小孙女躲在米缸里,侥幸逃过一劫。儿媳去找大孙子,人没有找到,反而自己遭了秧,回来后就投了河。

    原本的一大家子就这么散了。没过多久她们住的宅子就被人盯上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搬出来。

    原以为再也回不去了。不曾想儿子的好友竟然这般本领,不仅赶跑了北凉人,还帮她们要回了宅子。现在还让她进府里做事。

    这是莫大的恩情。没有袁博文夫妇,那宅子压根到不了她们手上。

    现在,袁夫人又要买……

    “您放心,只要您愿意,您可以一直在袁府住下去。”

    谢云溪并没有提及府衙,因为她也不确定他们会在郴州府衙住多久。

    但跟着袁府,那就是他们去哪儿,只有宋婆婆同意,她都会带上她。

    “这,这……”宋婆婆还在犹豫。

    谢云溪又说:“实不相瞒,我想买下老夫人的宅子,是为了营帐里的那些人。天寒地冻,她们住在营帐里,熬不了多少天了。”

    宋婆婆想到了投河的儿媳,心里一阵酸痛。叹了口气,点头了。

    “多谢老夫人。明天我就让谷雨去打听枫叶巷那边的行情。”

    敲定好房子的事情后,谢云溪又问:“老夫人昨日在哪儿替她们张罗吃喝的?”

    宋婆婆指着另一座营帐说:“就在那里面。”

    谢云溪过去看了看,锅碗瓢盆都在,还有半袋粟米。不过,没有看到菜。

    她顿了顿。现在去买菜并不合适。

    她抬起头,对关景钰等人说:“你们都进过厨房吧?”

    关景钰等人纷纷点头。

    “那就好,这里一应炊具都有,你们帮宋婆婆做些吃食吧。”

    关景钰闻声站了出来,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张二小姐晚了片刻。孙舒兰见她们动了,连忙跟上。其他三位小姐相互看了一眼后,也动了。

    谢云溪站了一会,她看出来了,关景钰等人虽然进过厨房,但很少动手。不过,在她的默默注视下,小姐们很认真。

    宋婆婆也在忙,时不时回头看看。

    谢云溪出去了,宋婆婆连忙拿过关景钰手中柴火:“我来!我来!”

    关景钰没有松手:“婆婆,你教我点火吧!”

    “这怎么使得?这里又脏又乱,别脏了您的衣裳!”

    关景钰甜甜笑着:“我喜欢干活,婆婆你教我吧?”

    宋婆婆叹了口气,教关景钰点了火,又教她怎样添柴。

    不一会儿,营帐里面就飘出粟米粥的清香。

    谢云溪回头看了一眼。宋婆婆从营帐里面出来,关景钰等人跟在她的后面,手中抱着碗碟和钵子等。

    关景钰捧着钵子跟在宋婆婆身后进了营帐里,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堆在角落里的女人们看到她们进来,先是慌张,很快就被关景钰手中的钵子吸引了,目不转睛盯着,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宋婆婆让关景钰放下钵子,她乘了一碗粥递给关景钰,示意她递给那些女人。

    关景钰拿着碗筷,心惊胆战靠近,递给其中一个女人。那女人一把抢过,狼吞虎咽吃起来。

    连送了几碗后,关景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仔细打量这些女人,心里越发难受。

    这些人的年纪跟她差不多,虽然脸上身上都沾了灰,但还是能看出肌肤细腻,眉目如画,手指葱白,应该也是没做过粗活,出身良好。

    可是,现在她们却变成了这样。

    若当初晋州也沦陷了……

    关景钰打了个寒噤。

    又接过一碗粟米粥后,关景钰来到角落的一个女人跟前,把碗递了过去。

    那女人却不像其他人那样一把抢过,而是背着身子,蜷缩坐着,一动不动。

    关景钰心里奇怪:“你怎么不吃?”她问,又往前递了递。那女人突然回过身,一把抢走关景钰手中的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关景钰愣愣看着,好一会后,迟疑问道:“你……是婉姐姐吗?”

    第88章 第88章 矿产

    喝粥的女人噎了一下, 咽下去后,整张脸都埋到碗里了。

    关景钰看着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一同送粥的张二小姐见关景钰一直盯着一个女人, 她心中奇怪, 轻轻扯了扯关景钰, 目光询问:你怎么了?

    关景钰回过神来, 轻轻吸了下鼻子,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站起身后, 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蹲在角落里的女人已经背过了身去,凌乱的头发上沾着干草,身上的衣裳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依旧能看出来料子是极其昂贵云锦。

    衣领的滚边已经脱线, 像是被人暴力拉扯过,漏出了一小节颈脖, 白生生的肌肤上赫然有道黑紫伤痕。

    关景钰鼻子一酸,差点又落泪了。

    营帐外面传来车响。关景钰连忙擦了擦眼角,打起了精神。

    谢云溪看到司机是游八斤,招呼他把车开到营帐门口来。眼下寒冬腊月, 营帐里面的人身上的衣裳都没几件完整的,出来之后,若没有庇护,会冻得够呛。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原本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禁不起冷冽的风寒了。

    念荟和谷雨也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布庄伙计。

    七十件粗布夹衣和十匹粗布, 并不是小数。

    谢云溪看了看夹衣和粗布的质量。手感微硬,夹衣的夹层里面大概是芦花,摸在手上并不柔软, 远不如自己身上的棉衣暖和,但也能挡些风寒。

    “看看她们吃完了没有?”

    念荟应下后进到营帐中。

    里面还在分粥,不过,已经到了尾声。

    关景钰蹲在一个靠着营帐的女人跟前,回头喊道:“念荟姐姐,你快来看看!”

    念荟赶紧过去了,摸了摸那女人的脉搏,又看了看她的眼睛:“还有救!车上有担架,你们快去拿!”

    “好!”关景钰连忙跑了出去,看到谢云溪就在车旁边,“谢姨,里面有人病了,念荟姐姐让我来拿担架。”

    谢云溪指着车里说:“就在里面!”

    关景钰上车拿了担架,跑回营帐的时候,看到谢云溪已经在里面了。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原本奄奄一息的女人睁开了眼睛,虚弱看了一圈,又闭上了。

    谢云溪招呼贺天凤和念荟:“快把她抬到车上!”

    女人被扶上了担架上后,谢云溪拿了一块粗布裹在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被抬走了,营帐里的其他女人们挤在另一半,喝了一碗粟米粥后,她们的脸上有了些光泽,但目光依旧胆怯警惕。

    谢云溪对关景钰说:“你们把这些夹衣和粗布分给她们,一人一份,让她们穿好夹衣披着粗布上车。”

    关景钰等人忙开了。

    一会后,穿着夹衣披着粗布的女人们陆续出来,要上车时,女人们却惊慌极了,你推我挤,都不敢上前。

    她们没有见过卡车,对这个庞然大物畏惧极了。

    司机游八斤等得不耐烦了,喊了一嗓子:“赶紧上车!”

    女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有一个壮胆上去后,其他人才敢动。

    车发动了。

    谢云溪回头看了一眼,对霍小北说:“把这里的东西都烧掉吧。”

    免得引起疾病传播。

    霍小北应了一声,去忙了。

    谢云溪正要招呼众人一起去枫叶巷,发现关景钰在抹眼泪,她心里奇怪。这丫头虽然是锦衣玉食长大,但是能吃苦,也肯学,怎么突然掉泪了?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过去询问,依旧招呼众人出发。

    到了枫叶巷。卡车已经先一步到了。周围的邻居被卡车吸引,许多人都出来了,对着卡车指指点点。

    宋婆婆开了门,谢云溪进去看了看。

    偌大院子里一片萧条,门窗都关着。一年前的热闹温馨好像是一场梦,一点儿痕迹都没了。

    宋家的这座二进宅院,院子不小,房间也多,几个人一间,应该能容得下车上的那些女人。

    “让她们都下车吧!郎中来了没有?”

    “来了!”

    谷雨引着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过来了。

    游八斤打开车门,招呼车里的女人下车。

    好一会后才有个女人哆哆嗦嗦探出了头来。

    念荟连忙过去伸手:“下来吧!别怕!”

    女人下车时,腿脚都在打颤。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目光由好奇变成了鄙视。

    女人垂下头,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团。

    车上的女人们陆续下来了,好些个腿脚都在打颤,周围的景致是她们熟悉的,但是周围的人让她们害怕。

    被带进了房间里后,她们被挨个叫过去诊治。

    谢云溪在旁边,她月份大了,这次没有动手,也是因为自己熟悉的不在妇幼这一科。

    一直忙到了下午,郎中才停手。他摇了摇头。

    谢云溪知道情况不会好,但是听郎中说完,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六十八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妇科毛病几乎人人都有,严重的撕/裂累及到膀/胱,甚至有个别出现了溃/烂坏死。

    最难办的是,有两个人还怀了孕。

    谷雨拿了方子去抓药了。

    谢云溪轻轻叹了口气。她得让女儿传点药过来。中医对扶正祛邪疗效显著,但对感染的治疗不如西医起效快。

    回头看到关景钰还在抹眼泪,谢云溪把她叫过来,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关景钰哽咽说:“谢姨,刚才那个眼角有伤的……她还好吗?”

    谢云溪想了想,关景钰问的这个她有印象。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身上的衣裳虽然又脏又破,但却是价格昂贵的云锦。

    “她伤得有点重,身上有多处鞭伤和划伤,伤口已经有感染了……下身的撕/裂很严重!可能还有骨折。”

    谢云溪的话刚说完,关景钰就哭出了声。

    陪着她的张二小姐也红了眼圈。

    谢云溪看着关景钰问:“你认识她?”

    关景钰点头:“她是郴州同知叶府的二小姐叶淑婉,我们……素来要好。”

    郴州同知,那就是正五品高官,与关正同级别。

    郴州和晋州离的并不远,官家的夫人小姐们平日里自然有来往,关景钰与叶淑婉是手帕之交。

    郴州同知大人府上的小姐都沦落成北凉人的玩物了,这些天来其他人的遭遇可想而知了。

    “你跟她说话了吗?”

    关景钰摇了摇头,她知道郴州情况复杂,没有得到谢云溪同意,她不敢跟叶淑婉过多接触。

    谢云溪看出来了:“没事!你想认就认,跟她说说话也好。”

    “不会出事吗?”

    谢云溪笑了:“不会,去吧。”

    关景钰这才展颜,去找叶淑婉相认说话了。

    谢云溪对宋老夫人说:“老夫人,这里还要麻烦您照料几天。”

    宋婆婆笑着说:“夫人客气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事儿做,挺好!”

    谷雨抓了药来,张二小姐主动提出帮忙煎药

    ,孙舒兰等人也一起去了厨房。

    谢云溪对念荟说:“你明天拿二十两银子给宋婆婆,让她买些米粮菜,光喝粥不行。”

    念荟应下了。

    谢云溪又坐了一会,等药煎好了,给那些女人服下后,她才离开。

    袁博文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芷兰院有人在哭?怎么回事?”

    谢云溪告诉他:“是景钰。”

    “她今天见到自己的小姐妹了……你知道郴州以前的同知叶大人吗?”

    “叶怀仁?我听关正提过几次,他们关系不错。你说的这个,景钰的小姐妹,不会是叶府的小姐吧?景钰在哪儿见到的?叶大人……没事吧?”

    话到最后,袁博文都不相信了。

    “你觉得呢?”

    袁博文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位叶大人,关正虽然只提过几次,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觉得这位叶大人应该是有些风骨的人。

    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活到现在。

    “那位叶小姐就在北凉人虏过来的那群女人当中!她家里的人……应该都不在了。”

    袁博文愣了愣。

    谢云溪叹了口气,“她吃了不少苦头,身上到处都是伤,以后可能……不太容易有孩子了。”

    袁博文沉默下来。

    自古打战,受罪的是老百姓,这里面妇女儿童最苦。

    “这次景钰她们受到了冲击不小。那些人里面不止有郴州同知府的小姐,还有岳西知州大人的侄女,城东金镶玉银楼的小姐等,这些人跟她们年纪差不多,有个别甚至还打过交道。看到她们变成这样,景钰她们心里都不好受。”

    “这些还是活下来的人,死了的更多。”

    “关景钰的另一个小姐妹,守御所岳千总家的小姐岳蔺就是在反抗侵害时在被北凉人一刀割了脖子。”

    刚开始虏过来的女人三个营帐都装不下,死了的人就拉到了不远处的沟里,没几天,那条沟就被填满了。

    袁博文听完,久久不语。

    “叶小姐的身体情况还算好的,有一个……”谢云溪摇了摇头。“下身严重撕/裂伴溃/烂感染,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来。”

    “让淼淼买点药过来,也不行吗?”

    “我说不好,试一试吧。”泡¥沫¥独¥家

    她熟悉的不是妇科这一块。

    “还有两个怀孕了!”

    袁博文愣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云溪叹了口气:“我还没有跟她们说,她们的身体情况并不好,要不要?还得她们自己拿主意。”

    袁博文点了点头。

    “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安置她们吗?我不建议送回去。”

    “霍小北跟你说过,他接手之后跑了一个……这件事吗?”

    “说过,怎么了?”

    “今天下午死了。”

    谢云溪吃了一惊。

    袁博文脸色有些不好,“她家里人说,是自己吊上去的,但霍小北看过后觉得是被勒死后,再放到梁上的。”

    谢云溪气得呼吸都不顺畅。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回家,却被自己的亲人勒死!

    她们遭受的一切,是她们想要的吗?

    “这些人真该死!”谢云溪不由得咬牙咒骂。

    袁博文轻轻抚了扶谢云溪背,“这种事情不稀奇。”他把自己听来的事情讲给了谢云溪听。

    谢云溪叹了口气:“还是我们生活的时代好。”

    话说完,她又沉默了。

    人生的前三四十年,她确实生活在美好的时代,但现在并不是。

    幸好,女儿没有跟着过来。

    “我打算等她们的病治好之后,开一家织坊。翻过年,我想种点棉花。棉花比蚕茧织布要容易,不管是织布,还是做成棉衣棉被,都很好。比这里现在的布和保暖的冬衣要强多少。”

    袁博文点了点头。他早就有买地种棉花种水稻的想法了,奈何时局不好。

    不过,即便是离开这里,只要能买到地,就可以种棉花。

    不管机械织布,还是手工织布,这些都要人手。那些女孩们学会了织布,不管是否跟着他们走,有了一技之长,她们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你今天跟淼淼联系了吗?”

    “还没有呢。”

    袁博文摸了摸脸,坐到镜子跟前来,谢云溪也过来了。

    镜子里面很快出现了袁淼的身影。

    袁博文立刻露出笑容:“淼淼,上次传给你的金子,你兑了吗?”

    袁淼点头:“兑了,在大福源兑的,兑了四千二百万。”

    才找宋记兑过银子,袁淼没好意思再找宋颜,前天打通大福源魔都总店经理唐伟明的电话,把手中的金子兑掉了。

    “现在的金价是多少?”

    “512元每克。”

    谢云溪不禁感叹:“又涨了!”

    袁博文心里高兴:“淼淼,你跟王所长提过兑换金子的事情吗?”

    “提过了。”

    “那你有没有问,他们收不收金子?如果收,是什么价?”

    袁淼摇头:“这些我没有问。”

    她觉得上面如果要收金子,那肯定量不少,小打小闹的,人家那个层面,应该瞧不上。

    谢云溪的想法跟袁淼一样:“这个……就我们能提供的那点量,人家不一定瞧得上吧?”

    袁博文摆了摆手,问谢云溪:“府衙后面还有几个院子,你看过了吗?”

    “没有。”谢云溪回答。

    她昨天才过来,今天在外面呆了一天,府衙里面什么情况,都还没有来得及摸清楚。

    “假山后面有一个院子,我上了锁。里面放着清点排查郴州时收缴的物资,昨天晚上,我过去看了。有不少金子!”

    谢云溪和袁淼的眼睛都亮了。

    郴州可比晋州大多了,这一番清点排查下来,肯定收获不小。

    “其中,有三箱金块,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谢云溪皱了皱眉。

    她见过的金元宝和金块上面都有字,一些金首饰金器皿也有刻字。

    “难道是假的?”

    袁博文笑着摆了摆手,“这里造假的水平没有那么高,金子是真的。之所以上面没有刻字,那是因为还没来得及!”

    “那批金子就来自城南的何家矿产!”

    “何家矿产?”谢云溪觉得有点熟悉。

    “何记粮行!想起来了没有?”

    谢云溪一下子想起来。

    他们刚来晋州时,晋州最大的粮行就是何记粮行!这家粮行还伙同郴州主薄谢宝通倒卖军粮,好死不死,拉到晋州来卖,被袁归发现了。

    关正写信给郴州总兵夏仲渊,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结果夏仲渊反而把关正骂了一顿,说他扰乱军心,把关正气得够呛。

    关正原本想拿何记粮行出出气,却晚了一步。何记粮行关门走人了。

    原来是他们回到了郴州。

    谢云溪疑惑问道:“江虎把何家……给抄了?”

    袁博文笑着说:“江虎没那个胆!他虽然精明,但一向小心谨慎。咱们后院那些东西都是他从北凉几个守将府邸抄到的。”

    “北凉人进城之后,那何家为了活下去,讨好北凉人,把他们在郴州的矿山送给了北凉人!”

    谢云溪和袁淼都明白了。

    “我今天过去看了看,那矿山不小!听他们那儿的老师傅说,虽然已经开采了两三年,但是,目前开采出来的还不到整座矿山的三分之一!”

    袁淼听出意思了:“爸爸,你是想把这座矿山据为己有?”

    袁博文笑了:“怎么能叫做据为己有呢?那座矿山原本就是何家送给了北凉人的。现在北凉人跑了,我们接手了郴州,那座矿山理所应当就归了我们!”

    谢云溪和袁淼都笑了。虽然她们对何家不了解,但是不妨碍她们对何家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何家会同意吗?”谢云溪笑着问。

    袁博文凉凉说:“他们不同意也行。身为大顺子民,与敌国北凉沆瀣一气,倒卖军粮,理当问罪!”

    “郴州的大牢里环境里不好,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第89章 第89章 起疑

    袁淼以前就听谢云溪说过倒卖军粮的事情, 对何记粮行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听袁博文这么说,她觉得解气。

    像何家这样的, 根本不配好好活着。

    她悄悄给袁博文竖了根大拇指。

    袁博文笑了。

    谢云溪说:“我觉得何家没那容易对付, 还是小心点好。”

    都能把手伸到军需粮草上了, 何家的关系网肯定够硬。北凉人打进来后, 按说这样的要倒霉了,结果郴州的人都快死了一半, 他家还活的好好的。由此可见,何家有多么会经营。

    袁博文淡淡笑了声:“我明天就把那矿山给围了!我倒要看看,他何家到底有什么能耐?”

    谢云溪不说话了,她对何家也极其厌恶。她知道袁博文的打算, 郴州目前还没有跟外面联系上,现在这里是袁博文他们说了算。

    如果, 他们打算继续留在大顺,那自然会有所顾忌。但是他们现在都打算情况不好开溜了,什么何家李家的,即便是通天了, 也没什么好怕了。

    何家要闹,刚好一起算账,给许多枉死的大顺军民出一口气。

    “淼淼,你明天去找王所长,告诉我们在这边发现了一座金矿, 储量不小, 问问上面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如果有,那就能赚大钱了!

    这里的矿产开采还是手工流水作用,效率极其低下。如果能把现代化的机械弄过来, 效率一定会大大提高。

    他们现在缺钱,要赶紧把买船的钱挣到手。

    靠简单的手工流水作业,虽然也能采矿炼金,但是太慢了。

    有上面的合作,提供技术和指导,不仅能省时,还能省事儿。

    “好!”袁淼点头了。

    “你顺便再问问,他们要不要黄金?这次的量不小。”

    他知道现代的黄金虽然兑换的价高,但是也要看纯度,这里的黄金提炼水平远不如现代,所谓的足金,纯度并没有100%,最多也就是96%,95%。

    后院的那批黄金,有三箱没有刻字,他不知道它们的份量和纯度,这些只能传给女儿,让她在现代找专业人士进行鉴定。

    以前的量小,女儿可以找奢饰品店兑换,但是现在的量大,再找个体兑换,那就不合适了。

    人心复杂,先不说个体能不能吃下,看到大量黄金,他们肯定会对黄金的来源产生好奇。

    要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给盯上了,那就容易出事。

    谢云溪有点好奇了:“你说的量不小,到底有多少?”

    袁博文笑了笑:“那三箱没有刻字的,一块应该是十两,整箱有一万两,如果是足金,按照现在的金价,那一箱差不多能兑到两亿多!”

    “多少?”谢云溪怀疑自己听错了,镜子里面的袁淼也是一副懵掉的样子。

    袁博文伸出了两根指头,晃了晃:“两亿!”

    袁淼吸了一口冷气。

    谢云溪愣了愣后:“那三箱就是三万两?”

    兑换成rmb,那就是六亿?

    她有点不敢相信。

    袁博文点了点头,心情不错:“除了这三箱没有刻字的黄金,还有两箱黄金,是出自祥和银楼的,不过,没有那么多,一箱只有两千两,都是足金。另外,还有一箱出自汇源堂,有五千两,其他的,零零散散,我估计也有四五千两了!”

    袁淼听呆了,光父亲说的这些黄金,价值就至少上十亿了。

    不愧是北地第一重城!只清点排查了一两天,就搜出了这么多黄金。

    那其他资产,还能少吗?

    谢云溪听完,也有些懵了。

    “这么多黄金,咱们都拿走吗?会不会不太好?”

    袁博文笑了下:“你放心,江虎是个上道的,他把东西拉到府衙来,怎么处理,我说了算。”

    “再说了,后院里的那些可不止黄金,珠宝首饰,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珍稀药材等等都有,三四十箱呢。听说今天又抬了十多箱进去,我还没去看呢。”

    “咱们先挑些黄金,兑换成钱。何家那边不是还座金矿吗?这个不会缺。我估计北凉人要来了,咱们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军/需粮草,军中的日常用度这些都要钱。”

    谢云溪点了点头。她知道女儿手上没钱了,打郴州的时候,她手上的钱差不多都买了军/需。

    她接收到后,就往这边送了一批。剩下的还放在码头那边的宅子里,由商远看着。袁博文给他留下了一支小队。

    威远镖局的掌门贺威已经去了岭南送信,来回至少得一个月。

    “你这次准备再买多少?”

    袁淼也看向了袁博文。

    袁博文想了想:“枪/炮之类还得再买一些,还有粮食……”

    军/械是消耗品,用掉了得赶紧补充。粮草是重中之重。

    他已经把大刀营的人抽了一半,调到了新兵组。

    在两场战中,现代化军/械近乎降维打击一样的效果使得全军侧目,他们给这批新兵取了个名字,叫神/器/营。

    军中的人对现代化军/械好奇极了,都在打听消息。不过,他早就告诫过那些新兵,组里的一切不得对外泄露,否则严惩不贷。

    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人们的好奇心。他也因此惩罚了好几个人。

    新兵们太少了,第一批他只挑了四五十个人,后来又加了些。但在这两场战斗中,新兵们伤了几个,他便把大刀营的人抽了一半,调入了神/器/营。这几天正在训练。

    即便是三百多人,他还是觉得太少了。晋州和郴州现在都在征/兵。不过,他更相信晋州的人。他已经给周涛传了口信,让他再挑两百人。

    兵多了,军/械自然得跟上,还有车。

    有了车,再加上qiang,北凉骑兵的优势不足为惧。

    袁淼已经拿出了纸笔。

    袁博文说:“你先别急,等我让吴万乾算出了军/需缺口后,再给你准确数字。”

    “好,除了军/需,其他的要买吗?”

    袁博文看向了谢云溪。谢云溪说:“你再买些药吧。”

    “还是上次的那些药吗?”

    “不是。”谢云溪回答,点了几种妇科用药。

    袁淼记着记着,停了手:“妈,这些药……你为什么要买这些药?是不是……”

    谢云溪并没有跟袁淼说起营帐里的那些女人,怕她多想,她连忙打断她的话:“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让你买这些药,是为了以后。这里的人们卫生习惯不好,女性的身体情况普遍堪忧,中医对这一块的治疗并没有很好的疗效,所以,我才让你买这些药。”

    袁淼明白了,记下了药品的名称和数量。

    “你们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除了药品,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

    “暂时就这些吧。”谢云溪想到了那两个怀孕的女孩,但得问过她们之后,才能决定怎么做。

    袁博文等她们说完话后,又道:“淼淼,现在的对讲机还有在用吗?”

    “有啊!”袁淼的眼睛也亮了,“爸爸,你要买对讲机吗?你们那边可以用吗?”

    “我觉得应该可以。我记得对讲机是通过无线电波传送信息的,对吧?”

    袁淼没有用过对讲机,她只用过手机,对这些不了解。

    谢云溪点头:“没错,对讲机不需要基站,上面有根天线,可以接收无线电波,在一定距离范围内,两部频率相同的对讲机可以通话。”

    “以前新江市医院个别科室就配备有对讲机。”

    袁博文喜形于色。通讯的问题困扰他一段时间了,晋州的兵不多,斥候营的人有一百多个,是所有营类中最累的一组,每天为了打探消息,疲于奔命。一旦战起,他们也是冲到最前面的人。

    后来,有了望远镜,斥候营的人就轻松了许多。但是传递消息,还是费时。

    手机,虽然便捷,但是在这里不能用,这里没有网络和基站,充电也不方便。大哥大也一样。他后来就想到了对讲机。

    “对讲机,要买多少?”袁淼问。

    袁博文想了想:“你先了解下情况,确定爸妈这边能不能用?如果能用,先买一百部。”

    具体效果怎么样,得东西到手之后才知道。

    袁淼记下来了。袁博文让她等会,去后院去拿了几块黄金,传给了袁淼。

    “这几块黄金上面都没有刻字。你找个懂行的看一看,这一块是不是十两?纯度是多少?再去找王所长。”

    有了数据,沟通也有了凭据。

    袁淼一边点头,一边看着手中的黄金。大小与她以前见过的十两差不多,但上面光可鉴人,什么都没有。

    跟父母联系后,袁淼就把谢云溪需要的药品传给了沈若臻,让他尽快购买。

    又打电话给楚萧,询问对讲机的事情。

    “对讲机?袁总想要哪一种?”

    袁淼正在网上查看对讲机的相关信息,确定了父母那边能用。它是内置了发送和接收功能,不需要第三方设备。在电量满足的情况下,一定距离范围内,频段一致,两部对讲机就可以实现通话了。

    “高频对讲机,300—3GHz,有没有比较好的?最远距离能达到多少公里?”

    楚萧推荐了几款,“袁总,您想要买对讲机,现在数字对讲机很流行,最远距离可以达到5千公里了。”

    “您说的这种,以前用得多,通信距离受环境影响较大,在城市里面,通信距离通常在1到10公里之间,如果是农村或者开阔的地方,通信距离可以达到10—50公里。”

    袁淼想了想父母那边的环境。北地地广人稀,地形大概与这里的北方差不多,有些复杂。但是只要能满足10公里左右的通信范围,就能战场中有很大的优势。

    普通人步行,十公里差不多需要两到三个小时,骑了马,十公里也要一个小时左右。

    父亲的部队有车,一到三个小时,再加上相对便捷的通信,可作为的地方太多了。

    “就这种吧。”

    她选择了楚萧推荐的一款,让他尽快联系购买一百部。

    第二天一早,袁淼就带上了黄金,准备找家奢侈品店鉴定。这次,她不打算再找宋记和大福源。这两家店的经理都认识她。

    父亲说的对,在个体经营场所,不适合兑换大量黄金,一旦引起注意,很容易出事。

    虽然,她相信宋颜。但是宋记并不是他一个人的。

    至于周晟,他们还没有熟到交心的地步。

    来到一家名为仟禧的珠宝店,袁淼让张青云在车上等,自己下车了,看了看门店的规模和环境。走了进去。

    店里的装修富丽堂皇,工作人员迎了上来:“您好,小姐是要看首饰吗?”

    袁淼看了一圈店里,在柜台内的墙上看到今天的金价。

    每克512元。

    “这里可以兑换黄金吗?”她问。

    “可以的,您这边请!”

    袁淼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来到了柜台前,询问过后,拿出昨天晚上袁博文传给她的金块。

    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愣了愣后才接,查看过后,笑着说:“小姐,您这块金子是最近才出来的吧?”

    袁淼心里一惊。奢侈品这一行真是卧虎藏龙,眼前的这人年纪不大,居然只看了几眼,就认出她拿出的金子出产的时间不长。

    她没有回答是与否,而是淡笑着问:“有问题吗?”

    “并没有!”工作人员依旧笑着说,“您这块黄金非常新,这很少见。”

    袁淼没有说话,心里已经在打算,要给博云珠宝也聘请一位资深黄金鉴定专家。

    博云珠宝目前并没有开展金银回收业务,主要经营的还是古风首饰。不过,这方面的人才,可以培养起来了,与奢侈品有关的人才,还是自己人用起来更放心。

    工作人员看过后,又拿出了工具,忙了好一会儿,抬头说道:“小姐,您这块黄金重五百克,纯度是95%,按照我们仟禧黄金兑换的要求,需要支付每克15元的手续费和……每克30元的折旧费,今天的金价是512每克,减去手续费和折旧费,您这块黄金可以兑换到二十三万三千五百元,您确定要兑换吗?”

    袁淼笑着点头。她并没有抠工作人员话里的漏洞———折旧费是针对陈旧黄金,而她拿出来的黄金,工作人员刚才自己都说是新出。

    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确定黄金的份量和纯度,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同样的黄金,她手上还有两块,这是预备给王振声过目的。

    金块的重量和纯度出来了,父母可以放心了。他们后院的那些黄金兑到十亿,不成问题。

    签订了合同后,兑换的钱也到了账,袁淼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后脚就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后,他就出现在大福源魔都总店总经理的办公室了。把刚收到的黄金连同合同一并递给了唐伟明。

    唐伟明先看了一眼合同,戴上手套后,才拿起黄金。

    只看了一眼,他就皱了皱眉。

    “这是……新金?”

    工作人员恭敬回答:“我问过那位小姐,她并没有回答。”

    唐伟明哼了一声,“要是你,你会回答这个问题吗?”

    工作人员尴尬笑了笑。如果是他,他也不会回答。刚出矿的新金,连标识都没刻上,除了是偷出来,他想不到第二个来源了。

    第90章 第90章 合作

    “纯度95%……”唐伟明摇了摇头, “现在黄金,足金24K的纯度都是99%,18K也有75%, 95%的纯度……只有以前的黄金, 才有这样的纯度……到底是哪家出来的?”

    工作人员没有说话。他知道现代黄金的提炼工艺比过去先进了不少。过去所谓的足金, 纯度一般只有96%, 95%等,而现在的足金, 纯度都到了99%以上。

    “兑换这块金子的顾客长什么样?”唐伟明抬起头。

    仟禧珠宝店的赵经理想了想,“那位小姐年纪不大,大概二十三四岁左右,长得很漂亮……店内的监控应该拍到了她!唐总稍等, 我让店里的工作人员看看监控。”

    赵经理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收到了监控视频, 他确认过后,把视频递给了唐伟明。

    唐伟明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很快又将剩下的视频快进看完。

    “行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说起, 视频也不要外传。”

    赵经理离开了。唐伟明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那头并没有接通。他想了一会,拿起了桌子上合同和金块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了周家老宅,唐伟明看到了正在品茶的周老爷子。

    “周董!”

    “你来了?坐!”周群倒了一杯茶,递给唐伟明, 笑眯眯说:“尝尝, 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

    唐伟明知道老爷子喜欢喝茶,他也在这方面下过功夫。浅尝一口后, 他回味了一番:“很香!”

    周群笑逐颜开,自己喝了一口后,问:“什么事儿?”

    唐伟明连忙拿出兑换合同和金块。

    周群没有看合同,只瞟了一眼金块,淡淡说:“新金?这是哪个店收到的?”

    “崇敬门那边新开的仟禧,兑换的人是袁小姐!”

    正在斟茶的周群顿了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拿起金块,仔细看了看:“这个纯度没有99%吧?”

    “是没有。仟禧的赵经理鉴定过,纯度只有95%。”

    周群的眉头不由得皱起:“小晟呢?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唐伟明给周晟打了个电话,一会后,周晟出现在周家老宅。他看了唐伟明一眼,才跟周群招呼:“爷爷!”

    周群冲桌子上的东西抬了抬下巴:“你看看这块金子。”

    周晟接过唐伟明递过来的手套戴上后,拿起了金块,只看了一眼,便蹙了蹙眉。

    “这是新金,哪个店收到的?”

    唐伟明回答:“崇敬门的那家仟禧珠宝店,是袁小姐兑换的。”

    周晟眉眼一跳,“袁淼?”他斩钉截铁说:“不可能!她不会偷东西!”

    唐伟明低着头:“店里的监控拍到了兑换的全过程,确实是袁小姐。”

    周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

    唐伟明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周晟对袁淼有好感。他心里也奇怪,袁淼不像是缺钱的人,她的博云珠宝每天的营业额至少六位数,前不久才在大福源兑换了四千多万元的黄金。

    但是视频中的人的确是她,仟禧珠宝店门口停着的车也是她的。

    一块还没有来得及刻字的黄金,只能是从矿业公司的流水线上出来的。如果这块黄金是其他人拿出来的,那他一定会认为是偷的,可现在拿出这块新金是袁淼的!

    他知道老爷子和周少对袁淼的来历很感兴趣,还让他特意去了一趟新江市。虽然事后的调查并无破绽,但老爷子分明没有打消怀疑。

    说实话,他也对袁淼很好奇,一个从新江市走出来的小姑娘,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两家规模不小的公司,身家至少上十亿。

    说她背后没人,他都不敢相信。

    仅在大福源就兑换了几千万的黄金。这样的人不会缺钱,除非……是有某种癖好,才会去偷盗!

    新金这类东西,一般人接触不到,现在的矿企管理十分严格,尤其在安保这块。不是谁想偷就能偷得到的,不过,如果是内部人员……

    周群的心情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小袁手上的黄金不少啊,你们说,她家里会不会是做这一行的?”

    唐伟明心里一跳,他的想法与老爷子不谋而合了。家里有矿,自然能接触到新金,手上有大量黄金,也不算出奇。

    可开采黄金,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上面对这块的管控十分严格,个体想要拿到经营许可,难如登天。

    大福源也算是国内排的上号的奢侈品店了,但是也没能拥有一张采矿许可证,只是与国内几家知名矿企有合作,由他们每年提供一定量黄金货源。

    大福源是做金银珠宝首饰的,每年的黄金需求量不小。这些矿企,可以说是拿住了大福源的喉咙,一旦毁约,大福源就得够呛。所以,大福源的上层很是看重与这些矿企的关系。

    “有可能!”唐伟明如实回答,“袁小姐前后仅仅在大福源就兑换了将近五千万元的黄金,一般人拿不出这个数。”

    周群点了点头,“过几天就是我这老头子的寿宴了,小晟,你跟小袁走得近,邀请她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

    袁淼不知道自己拿出的黄金最终还是落到了大福源,她从珠宝店出来后,就来到了跟王振声约好的茶馆。

    到达的时候,看到王振声已经在座位上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袁淼抱歉说。

    王振声笑了笑:“是我来早了!”他把菜单递给袁淼,“想吃什么?”

    袁淼的心思不在吃上面,推辞了一番后,随意点了几样。

    王振声仔细打量袁淼:“小袁,是不是你爸妈那边又遇到麻烦了?”

    袁淼回想了一下,自己每次找王振声,好像都是遇到了麻烦,想请他帮忙。这次……很难得不是!

    她笑了一下:“王所长,你们……要不要黄金?”

    王振声愣了一下:“黄金?当然要!你有多少?”

    他已经不敢小瞧袁淼了,上次袁淼找到他,想出手中药材,他没有当一回事,事后才知道,人家拿出来的是什么?

    那些中药材在市面上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杏园/春中/药厂的老总现在都在感激他。

    现在,袁淼要出手黄金?这东西可是硬通货,是世界各国都默认的战/略/储/备物资!偏偏我guo的储/备量不多,连全球的前五都没有挤进去。

    袁淼迟疑片刻:“差不多有……两吨吧。”

    除了三万两没有标识的黄金以外,父母现在所住的府衙后院零零散散还有其他黄金,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两。

    祥和银楼规格二十两的黄金,纯度是96%,重量是一千克,四万多两黄金算起来差不多有两千千克……也就是两吨。

    王振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两吨黄金!这已经是一座小型金矿的全部储量了!我guo一年的黄金开采量也就一百多吨!

    “好好好!要要要!”王振声一连说了好几个要,摩拳擦掌问:“你看……这个什么时候交易?”

    袁淼有点懵。她没想到王振声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跨越到什么时候交易这一步了?

    她连忙说道:“王所长,我们手上的黄金纯度并不高,只有95%……”

    祥和银楼的黄金纯度要略高些,另一家汇源堂的黄金,她还不知道纯度。但是她知道,绝对达不到现代的足金纯度。

    王振声咽了咽口水。

    纯度95%的黄金!这个纯度还不算高吗?18K的黄金,纯度也才75%!

    黄金纯度高低这件事情,压根就不叫事!纯度低,再提炼提炼纯度不就高了吗?有些黄金制品,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高的纯度!

    “这是样品,您看看。”袁淼又拿出几个金块,分别介绍,“这是二十两的,重一千克,纯度是96%……这种是十两的,重五百克,纯度是95%……”

    王振声戴上了眼镜,虽然他对黄金知道的不多,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但是也没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后,王振声点了点头,取下了眼镜,笑容可掬:“不错,小袁,东西现在应该不在你手上吧?”

    “在我爸妈那边。”

    王振声想了想:“你看明后天行不行?我们到你家里去……”

    袁淼愣了片刻,连忙点头。一会后,又小心翼翼说:“……还有一件事情……”

    王振声正在想买卖黄金这件事情,要联系谁?两三吨的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肯定得往上报。

    “你说!”

    “我爸妈在那边发现了一座金矿……”

    王振声听得呆住了。

    金矿?!

    “……储量不小,我爸让我问问,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一起合作开采?”

    王振声看着袁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小袁,这件事情我不能马上答复你。”

    袁淼明白。黄金是战/略/储备物资,合作开采并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情不是王振声一个人能做主的。

    “你能跟我详细说说,你爸妈发现的那座金矿的具体情况吗?”

    袁淼把昨天晚上袁博文告诉她的信息转述了一遍。

    王振声听完后,连连点头,按住了心里的激动:“好!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是否合作?以及以什么方式合作?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袁淼道了谢,跟王振声敲定了后天交易黄金,交易的地点就在她家里。

    王振声心里感慨,两吨黄金!还有一座金矿!这才是两个世界互通有无,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关切问道:“你爸妈在那边都还好吧?上次你想打听大型船只的信息,我这边了解到国外有一家跨国旅游公司,他们有一艘能承载大约六百多人的大型游轮想出售,不过是二手的,你们有兴趣吗?”

    袁淼连忙点头:“……这艘游轮已经服役了几年?他们为什么要卖?”

    王振声笑了笑:“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不清楚,等我了解清楚后,会马上告诉你!”

    “谢谢王所长!”

    王振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连续解决了两件事情,袁淼的心情很好,在茶馆又坐了一会,跟王振声说了一会儿话,离开了。

    *

    谢云溪来到枫叶巷时,宋婆婆刚把厨房收拾妥当。昨日夜里,谢云溪让人送了银子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过来。今日一大早,宋婆婆就买了米和菜,刚张罗完吃喝。

    “昨日晚上怎么样?”谢云溪问。

    宋婆婆笑着说:“都好!昨日晚上我烧了些热水,她们能动的,都让她们洗漱了一番!夜里有几个哭,后半夜就好了。不过,今日早上有几个想回去,我跟她们说,这事得等夫人来了之后再说,她们也没有闹。”

    谢云溪点了点头,看了看厨房里面。收拾的干净齐整。

    昨天,这栋宅院里面只有宋婆婆和小豆芽,以及那些从营帐里接过来的女孩们,宅院外面倒是派了护卫看守。

    今天她过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打扫过了,一切井井有条。宋婆婆是个利索的人。

    从厨房出来,谢云溪就来到右边厢房。

    这间房里面只住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昨天担架抬进来的,叫沈悦兰,年仅十四岁。家里是开银楼的,郴州没有沦陷之前,她家的金镶玉银楼算是郴州城中仅次祥和银楼的存在。

    看到谢云溪等人进来,房间里的两个半大女孩站起身。沈悦兰依旧躺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虽然睁着,却一点儿光彩都不见。

    不过,她的情况还是比昨天略好了一些。昨天,她连睁眼都费劲。

    谢云溪暗叹口气。这丫头属实太惨,原本千娇百宠长大。郴州沦陷之后,她家的银楼被□□/掠一空,父亲当场就被割了脖子。

    北凉人挨家挨户搜刮时,看到了她和她嫂子,拉了就要走,她哥哥要阻拦,结果只一个照面就丢了性命。

    在北凉人的营帐里,她嫂子护了她几天,嫂子人没了之后,她也遭了秧。才十四岁的女孩儿,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谢云溪摸了摸沈悦兰的脉搏,又问:“她今天吃了早食吗?”

    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回道:“只吃了几口。”

    谢云溪看了看回话的女孩,她记得她叫康小月,家里是做豆腐的,是所有女孩当中受伤较轻的其中之一。

    昨日安排房间时,念荟和关景钰等人用了心,特意将两个受伤较轻的与沈悦兰安排住一间,并在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一声,让她们帮忙看着点。

    “是你帮忙喂给她吃的吗?”

    康小月连忙点头,“我和胡姐姐一起喂的,但是沈小姐吃的并不多。”

    她所说的胡姐姐,是这间房里另一个同住的女孩,叫胡冬梅,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丫鬟。

    郴州沦陷的时候,她们逃到城外的庄上,但后来还是没能逃过北凉人的扫荡,小姐和几个丫鬟都被带到了这里。几个月过去了,其他人都没了,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谢云溪看了看沈悦兰身上其他的伤口后,给了念荟一个眼神。念荟会意,让房间里的其他的人先行出去,只留下了宋婆婆。

    贺天凤在沈悦兰背后垫了个枕头。谢云溪戴上手套后,看了看沈悦兰下/身的伤。

    伤口不规则,最长的累及到膀/胱的位置了。昨天已经用过郎中留下来的药膏,伤口没有那么狰狞了,但还是很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发黑,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谢云溪将要清创的地方指给念荟看,而后对沈悦兰说:“我知道你能听见,一会儿我们要给你处理伤口,会有些疼,你且忍着点。”

    虽然,她带了止痛药,但效果不好说,这与个体耐受有关。

    也不知道沈悦兰听见了没有,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像个只会喘气的纸人。

    谢云溪也没在跟沈悦兰说话,指导念荟铺好治疗巾后,开始进行消毒清创等处理。

    一番忙碌后,念荟的额头上都出了汗。

    谢云溪让贺天凤把外面的人放了进来。对康小月和胡冬梅说:“这两天辛苦你们了,若是发现沈小姐额头发烫,一定要告诉宋婆婆。”

    康小月点头如捣蒜。

    谢云溪离开的时候,康小月追了上来:“袁夫人!”

    谢云溪回过头。康小月犹豫了一会儿:“袁夫人,我……想回家!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云溪笑着回答,她注意到很多目光看了过来,“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是为了方便郎中给你们看病,你们想回去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知道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吗?”

    一些人低下了头,房间里有人轻声抽泣起来。

    康小月左右看了看,说:“我知道!我哥哥嫂嫂一定在家。”

    “北凉人进城的时候,他们去了城外的十里坡!”

    谢云溪点了点头,又问:“你家的豆腐铺在哪儿?”

    “就在城西的柳树胡同,一进去就能看到康家豆腐铺的招牌……”

    谢云溪让念荟拿了一份药来,交给康小月。

    “这三包药是昨日郎中开的,你拿回去后每包分三次煎服……药吃完了,最好还是让郎中再看看。”

    康小月接了药包,噗通一声跪下了,哽咽着说:“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她说着要磕头,念荟赶紧把人搀扶了起来。

    谢云溪笑着说:“回去后,要是受了委屈,可以再回来,这儿的门会一直为你们开着。”

    康小月走了。一些人的心也飞了。谢云溪什么都没有说,想要离开的,提出来后,她不会阻拦。但结果怎么样,就看她们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