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越界 你能吻我吗
薄祁闻这番对温燃来说无疑是震惊的。
可很多时候, 人的命数就是这样,还没准备好,就被命运裹挟得一步步朝前。
那天薄祁闻真就把温燃带到了总公司。
公司还有高层会议要开。
周擎便叫来秘书室的一位漂亮的女员工和温
燃“对接”, 对接的内容包括——带她去选晚上要穿的衣服, 带她做皮肤护理,做造型。
按照温燃对打工人效率的预估,她觉得这几件事大概率一上午就能忙完,可那女秘书眼光相当挑剔,只是选衣服, 做搭配, 就花了整整一上午。
后来温燃才听说, 她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
原本学的是服装设计。
前些年还在娱乐圈工作过, 做的造型助理。
大概是周擎给的预算很充足, 女秘书在资金上毫无顾忌,就连香水都替她选了几款,中午还带她吃了法餐。
她谈吐很风趣又有分寸。
即便是给温燃讲餐桌礼仪,也不会有倨傲之感。
温燃挺紧绷的心情因为她踏实许多。
女秘书顺势开玩笑道, “那你红了可以跟薄总说, 把我要过去给你当经济人啊什么的,这秘书室待久了,我还真觉得烦。”
温燃觉得她纯属是在抬举自己。
她没当真地笑,“我能不能被选上还是两说。”
女人给了她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眼神伶俐,“你低估自己可以,低估薄总可不行。”
事实证明。
女秘书的话没错。
那天晚上,薄祁闻根本不是带她去见世面,被挑选, 而是那个酒局的存在,本身就与她相关。
聚会设在私人庄园,距离城中地带很远。
薄祁闻忙完给温燃去了个电话。
温燃正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做妆容上最后一点修整,她是真坐麻了,听到薄祁闻的声音都像是一种赦免。
薄祁闻听她抒了口气,笑出声,“怎么跟上刑似的。”
男人磁嗓沉沉,被电流声渲染得更为动听,贴在耳畔,仿佛情人间的亲昵私语。
温燃耳根又麻又热,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埋怨他,“你被人按在椅子上化两个小时的妆试试?”
那语调虽不怎么爽利。
却被她小声克制着,道出几分娇嗔的滋味。
薄祁闻唇角淡淡一勾,还真好奇这姑娘这副得天独厚的皮囊,被化妆师折腾成什么样。
半小时后。
迈巴赫停在造型工作室的门口。
温燃穿着露肩收腰裙,踩着细高跟站在门口。
裙子是珍珠白的缎面,挺短的小礼服裙款式,把她的长腿和优越的肩颈腰线展露得更为流丽。
妆容和发型更不必说,完全为她量身打造,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把她的优点全部展现出来。
温燃从小到大没这样精心打扮过,多少有些不自在,但那种不自在,又在看到薄祁闻后,变成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她甚至在隐隐期待。
薄祁闻看她的眼神能有一些特别。
以至于她那瞬的眼神,有些昭然,那是一种年轻女孩才会有的紧促情绪,即便再怎么掩饰,也很容易让人看穿。
薄祁闻不免有些好笑地端量她两眼,见她在身旁坐下,随手将外套递给她。
温燃微愣,看向他的眼里装着问号。
薄祁闻语重心长,“遮一遮。”
“……”
温燃才反应过来,她裙子有些过于短了。
忙接过来,用他的西装外套遮住。
觉得尴尬,她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城南的公馆。”
薄祁闻眼皮都不抬一下,拨弄着平板。
旋即又想到什么,那双漆邃的眼在夜色下兀地朝她望来,轻飘一笑,“把你卖了。”
温燃心口一突。
侧头对上男人玩味戏谑的眼神。
薄祁闻饶有兴致地逗她,“怕了?”
温燃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点当真,毕竟之前有金子坤那么一遭,而当下的自己,还被打扮成一个精致的“礼物”,她除了薄祁闻,无人可依靠。
眼神不自觉闪烁了两下。
温燃说,“我说怕,你就能不卖我么。”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眸色沉柔地注视着她,“我卖你,你怕是要记恨我一辈子。”
不知是车内音乐旋律太过旖旎,还是这刻车窗外街景华灯熠熠氛围靡靡,温燃竟从他眼中读出有别于长辈的,属于男人的特别情绪。
心跳突然变得不那么规律。
温燃缺乏勇气地移开目光,不敢去深想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时的她也没想过,那一晚,竟会开启她人生的新篇章。
不同于上次在俱乐部的那场聚会,那幢灯火生辉的私人公馆里,她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上流圈的世面,什么叫有钱人玩得又雅又奢靡。
这个私人庄园里,名酒不计其数,名画和古董也都不是稀罕的物件儿。
来聚会的宾客更是没有一个不地位显赫。
其中有两位是国内最大影业公司的大亨,有一位,是国内的知名导演,在国际上多次获奖的那种,也是这次薄祁闻要带温燃见的人。
剩余其他,不是圈子里的知名投资方,制片人,便是金牌编剧和传媒公司老板。
像温燃这样年轻稚嫩的面孔也不是独一份,那些或男或女的成功人士,身边几乎都跟着暧昧一位。
不同的是。
那些人远比她放得开。
在众人面前谈笑,亲昵地叫干爹,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只有温燃,在薄祁闻身边,怯生生的无所适从,只知道薄祁闻介绍谁给她,她就规矩地跟对方说一声您好。
有女人听见,吃吃笑了两声,像在嘲弄她的木讷。
薄祁闻手拖红酒杯莞尔,俯身凑近,低眸问她,“紧张?”
独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侵袭而来。
温燃心尖一颤,抬眸看他,“……有点畏惧权贵。”
薄祁闻这下是真笑出声了。
他眸光清邃,煞有介事,“那这些人里,你应该最怕我才对。”
温燃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笑容不自觉轻松。
或许在人类意识形态里,慕强也是产生心电感应的原因之一,温燃没办法不为薄祁闻悸动,她羞涩而小声地说,“那不一样,我不怕你。”
薄祁闻闻言懒懒一挑眉,“怎么就不怕我了。”
温燃嘴角抖了下,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你对我好,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话似乎取悦到他。
薄祁闻噙起唇角,抬手轻碰了下她微微燠热的脸颊,以作“奖励”。
却不知那一瞬的克制,反而加深了某些情愫的发酵。
说不清是酒精作祟。
还是这一刻温燃的眼神太过清亮动人。
薄祁闻逗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延长了些,还是旁人叫他过去赏画,两人视线才中断。
总归是没舍得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和那群不认识的人曲意逢迎。
那晚薄祁闻几乎走到哪儿,都带着温燃。
或许是这个原因,渐渐的,没人再敢用轻视挑剔的眼光去看温燃,态度反而有几分酸而不自知的羡慕。
温燃并不敏感这些,也不太在意。
直到晚餐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应该是某位公司老板旗下新签约的一个女艺人,北舞毕业的,舞蹈底子特别好,也不知谁先说起来的,就有人提议,让这位女演员当场跳一曲。
那女演员看起来挺青涩的,一时间有些尴尬扭捏。
偏偏她当时穿的裙子,很不方便。
可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老男人,就喜欢刁难这样的小姑娘,她越是抗拒,这些人兴致越是高亢。
没一会儿连曲子都选好了。
就是那位传媒公司的老总,亲自弹一曲。
到最后,还是一位女投资方,给她说了几句话,让人给她找了条长裤穿在裙子里,才把这支舞顺利跳完。
就在那群自诩为文人雅士的中年男人自嗨的时候。
薄祁闻始终神色淡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没一点参与的意思,也没打算给人解围。
——明明他只要一句话,那群中年男人就会适可而止。
倒是温燃,见那
姑娘如同玩物一般,在众人面前跳上那一曲,之后还被开起玩笑,让她和某位大佬共舞,莫名有种物伤其类之感。
心下突然涌上一阵恶寒。
连手上的甜点都没了滋味。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薄祁闻不咸不淡地睨着她,“这下知道为什么了?”
温燃认输地垂下眼,没说话。
薄祁闻侧眸望着她雪白的脖颈,光洁而美丽的肩膀,半眯着眸,吐了口青烟白雾,将烟掐掉。
确定烟味都散了。
他才轻声叫她,“过来。”
温燃像只乖软的小动物,他一招手,她就温顺地坐到他身边去。
薄祁闻耐心看她,“热吗。”
温燃摇头说不热。
薄祁闻便把他那件刚定制好的白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感受着属于男人的体温和清幽气味。
温燃心旌止不住地摇曳。
她知道,那是薄祁闻的庇佑,只庇佑她一个人。
后来就连吃饭,薄祁闻都没让她脱下那外套。
别的女宾穿得多了,要被命令着脱下外衣,拉低领口,唯独温燃,穿着薄祁闻的外套,没一个人敢怠慢。
饭局过后,已入深夜。
这群人的夜场确实刚开始,但凡什么合作,什么生意,都是在这个时间开始谈,一般没什么意外,大家都是要玩通宵的。
只是通宵前玩牌。
通宵后玩什么就不好说了。
就是那会儿,又有一位富商带着情儿过来,一进来就说说笑笑的,像是这场合的常客,好不游刃有余。
温燃却是怎么都没想到。
那个富商带来的女人,是苏茶。
苏茶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温燃,脸色起先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消化下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笑,还跟温燃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这群人开始打牌。
薄祁闻自然被拉过去坐到主位。
这还是第一次,温燃亲眼见到薄祁闻玩儿牌。
往日里,他都是绰约脱俗的,倒是这刻,沾染了烟酒气,他才有几分世家公子纵情声色的浪荡气韵,更拿人了。
温燃明明很讨厌别人打牌,抽烟。
可不知为何,看着薄祁闻那清俊又玩世不恭的身影,她只觉得心动得厉害。
见她一个人待着太过孤零零。
没一会儿有女人过来拉她,笑说,“傻站着干嘛,过去陪薄先生啊。”
那眼神仿佛在教育温燃,怎么这么不知趣。
温燃很不知所措,毕竟薄祁闻没叫她过去,女人过来拉她,她也就过去了。
当下两个牌桌都坐满了人。
不仅有打牌的,还有在旁边巧笑嫣兮陪着解闷儿的。
老板们赢钱赢得高兴,还会塞几张红票子到女人鼓囊的胸衣里,好一副纸醉金迷活色生香的场面,温燃都看红了脸。
薄祁闻见她过来,倒是没说什么。
有人知趣地挪过一个座椅,他便递了个眼神示意温燃坐下。
薄祁闻斜瞥她一眼,“会玩儿牌吗?”
温燃说,“不会。”
薄祁闻笑,“不会玩牌还跟过来。”
即便在当下嘈杂的环境中,温燃也能听出男人这会儿的语气是温柔的,是宠溺的。
温燃其实喝了一点酒。
她借着酒意说,“那他们身边都有人陪。”
薄祁闻随手出了张牌,语气也是随意地一笑,“哦,别人有的,你也不能亏待我是吗。”
这话平心而论,有点儿暧昧。
别的男人的待遇,可不止简单的陪着打牌而已。
只是随便瞥了眼,温燃就见刚刚某位自诩老艺术家的出品人,摸上了旁边女人的大腿,挺少儿不宜的。
她耳朵发烫。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眼波没有任何改变。
都是这些年牌桌饭局上,瞧烂了的场面,只是没必要脏了某个小孩儿的眼。
没一会儿,侍应生过来递了张房卡给温燃。
薄祁闻弹断半截烟灰,“出去逛逛吧,累了就早点休息。”
刚巧另一桌的苏茶也陪累了,见状笑着过来,挽着温燃的手臂,说走啊,正好我也腻了,想出去抽根烟。
温燃还没说什么。
薄祁闻递了个眼神,这就允了。
苏茶高高兴兴拉着温燃起身,去楼上的走廊透气。
瞧着温燃和薄祁闻互动好半天了。
两人刚靠在栏杆上,苏茶就指着温燃的鼻子说,“这回我看你还撒不撒谎,都被我抓现行了吧。”
温燃挺无奈的。
她想解释,可又觉得就算解释,苏茶也不会信,反倒是显得她矫情。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薄祁闻也的确是她的金主。
她仰仗的人。
她没什么好撇清关系的……她喜欢和他有关。
温燃没了解释的欲望,把皮球踢回去,“我倒是想问你呢,你都有男朋友了,怎么在外面还乱来。”
就在刚才。
她不止看到别的女人被摸大腿。
也看到苏茶被揩了两次油。
结果苏茶哈哈一笑,“拜托,他是我男朋友啊。”
这回答无疑是令人意外的。
温燃哑口无言,“可他——”
“他年纪的确比我大很多,”苏茶不在意地耸肩,“但那又怎么样,能给我钱给资源就行。”
说话间,她颇为风尘气地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那副驾轻就熟的姿态,完全和温燃印象中那个明媚洒脱的大小姐相反。
不用猜都知道这刻温燃在想什么。
苏茶吐了口烟,轻笑,“温大美女,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幸运的,攀上那么高的枝头,对方还是个人间绝色,这要是我做梦都要笑醒。”
说话间,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温燃,“不过你俩是不是还没睡呢。”
苏茶早就发现了,看起来温燃是薄祁闻的人,可俩人行为举止相当有分寸。
温燃也没想到苏茶能这么直接,总觉得她这晚像换了个人。
她认真看着苏茶,“所以你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男女关系,都要用睡没睡过来定义吗?”
苏茶朝外弹了弹烟灰说,“妹妹,咱都来这儿了,就别清高了,我也是给你句忠告,没睡的话赶紧睡,免得他被别的女的瞧上,他那样的男人,你都不知道有多稀有多精贵,没见刚刚好几个女的朝他身上瞟吗,这就是薄祁闻没搭理,他要是搭理了你看那几个女的今晚敢不敢跑他床上去。”
“……”
温燃虽是平静又无语的表情。
可垂下来的嘴角,早已出卖了她的心境。
苏茶噗呲一笑,低眸把包打开,抽出一样东西硬塞到她手里,“今晚加油吧姐妹。”
温燃摸着那塑料包装。
心头一哽。
脸瞬间便红了。
她想过丢掉,可几次三番的,都鬼使神差地把那东西揣回到外套口袋里。
当然苏茶也没一味鼓吹她这事,中途拉着她去楼下喝了两杯,顺便监督一下自己男人。
用她的话说,谁知道哪个小妖精私下有没有动心思。
这群臭男人,表面上玩的比谁都风雅,私底下比谁玩的都龌龊,说完还冲温燃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说,别忘了薄祁闻也是男人哦。
温燃表面上反应不大。
心思却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魂不守舍。
薄祁闻那会儿仍旧在牌桌上,赢多少钱都不动声色,输多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苏茶都回到牌桌上和老男朋友亲亲热热了。
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吧台桌上,看着这群上流社会的人。
她亲眼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女老板,特意坐到薄祁闻身边,嬉笑着陪他打牌,几次都凑得很近。
薄祁闻谈不上搭理她,但也没赶她走。
那女人说了什么,还把他逗笑了一次。
薄祁闻一笑,温燃就不开心。
然而此刻调酒师已经给她上了第三杯鸡尾酒。
温燃想到在薄
祁闻的俱乐部喝醉的那次,有点犹豫要不要喝。
偏偏这时,远处又传来那女人张牙舞爪的笑声。
刺得人头脑发胀。
或许是心电感应。
就在温燃看着薄祁闻的时候,本在斟酌着该出哪张牌的男人,倏然侧眸朝温燃的方向不经意一瞥。
就是这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
薄祁闻清楚瞧见,他这姑娘先是猝不及防地慌了下,紧跟着就转过头,拿起桌上那杯调得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仰头猛灌了一口。
喝完又把杯子朝桌上一撂。
踩着高跟鞋拿着包,扭身就走了。
那步子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背影都是倔强的。
薄祁闻先是觉得好笑,转眼看到吧台上被她喝了大半的鸡尾酒,眼神倏然一凛。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差吗?
而且这又是在跟谁较劲,他又没惹她。
莫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一点点变成烦躁。
旁边也不知谁在跟谁聊天,俩人满嘴黄腔,说什么老陈怎么不打牌去了,哦,原来开房和他小情人去单独玩了。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薄祁闻把牌一撂,突然就没了玩下去的欲望。
……
温燃按照房卡上的门牌号,上了四楼。
酒劲儿上来的挺快。
她从电梯下来的时候,已经有点迷糊了,脚步也渐渐有些不稳。
偏偏这公馆隔音不好,一时只听咿咿呀呀的女人低.吟声,让人脸红心燥。
温燃那股头晕的感觉更明显了,连脚步都不稳,干脆蹲在地上。
就是这时,身后的电梯开了。
温燃还没分清来人是谁,身后就骤然传来一股力道,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拖着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温燃酒量再差也还是有防备心的。
在她眼里,这个公馆里的雄性生物除了薄祁闻就没好人,以至于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挣脱。
可还没挣扎几下,就听男人抬腿踹门砰的一声。
紧接着身体悬空。
下一秒她就跌在极其舒软的床上。
那瞬间,温燃不是不害怕的。
可当房间内灯光打开,她看清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薄祁闻时,那种出于防备的恐惧,又瞬间化作一池春水,只顾荡漾。
她平躺在床上,呆呆望着薄祁闻。
薄祁闻居高临下扯了扯领口,气笑了。
意识在这刻一点点回笼。
温燃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你怎么来了。”
薄祁闻挑眉,“我不上来,看着你一个人在走廊里睡觉?”
说话间,他俯身,眼神似有威慑,又有惩罚一般,双手撑在她两侧,目不转睛地对她冷笑,“我一时不看着你,你就自己找坑跳是吧。”
薄祁闻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小姑娘。
莫名其妙生气,还不把安全当回事,公馆里那些个老男人,喝多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他能给她撑腰,受到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可她呢。
就这么不知好歹把自己灌醉。
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那时薄祁闻是真气的。
他甚至想着找点儿难听话说给她,把她骂哭最好,哭到长记性,下次再也不敢乱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他难得对她发火一回,温燃不仅没被他凶到,反而抬起双臂,明目张胆回搂住他。
温燃被酒精操纵的眼神迷离,眼巴巴地看着薄祁闻,说,“能别骂我吗……今天我生日。”
两人的姿势俨然超脱了清白的范畴,越界到足以称得上拥抱。
薄祁闻脊背下意识僵直。
连挣脱都忘了。
偏偏那姑娘跟吃了勾魂药一样,撇掉所有平日里的冷静清高,说不出来的风情在她眼底荡开,眼神也缠缠绵绵,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
那瞬间,薄祁闻只觉腹下烧起一把火,说不清哪里来的耐心,他喉咙微滚,不自觉笑,“然后呢,撒娇要礼物?”
温燃柔嫩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再到他的耳骨,耳垂。
每到一寸,都能激起一道电流,每一下,都是逾矩的挑.逗。
不知不觉间,薄祁闻眼底荡起微妙的涟漪。
温燃乖乖点头说,“可以吗?”
薄祁闻嗓音不经意哑了几分,纵容般轻笑,“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
空气安静几秒。
再开口时,温燃眼底早已生出薄薄一层水雾,她声息又碎又轻,说,“薄祁闻,我想要你吻我。”
“……”
“你能吻我吗。”
第22章 破茧蝴蝶 缓慢,又轻浅的一吻
酒精是让人能失去理智的东西。
温燃从来都知道。
可那天晚上, 她就是任性的,固执的,如同被某种意识操控一般, 豁出所有勇气, 试图打破她与薄祁闻关系之间的所有壁垒。
哪怕这行为并不光彩。
哪怕她要的结果会令她失望。
然而,终归是太年轻。
在薄祁闻听到这话,静默凝视她的须臾,她的一腔孤勇还没“上阵杀敌”,就已然败下阵来。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羞耻。
温燃眼底爬上泪雾, 想把手收回去, 却不想薄祁闻反握住她纤细易折的手腕, 掌控住她的去路。
男人深眸沉静, 很轻地笑了下,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神经像被针刺了一下。
温燃眼眶燠热,难堪地别开视线。
薄祁闻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燥红的脸摆正,强迫她直视自己,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 带着危险信号的男性压迫感。
大抵是酒精这种东西真能叫人乱掉心智。
饶是薄祁闻,也分不清自己是想“教育”她,还是真的舍不得她掉眼泪。
他相当耐心地审视着她,“真过生日?”
被他这么一问,温燃先是一愣,紧跟着眼睛更红几分,扭身便把头埋进暄软的枕头里去。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一幕。
温燃总觉得自己矫情得要死,羞耻得要命,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就是这样,谁也别想做自己。
所幸,薄祁闻挺吃她这套。
男人闷出一嗓子笑,没等床上的人伤春悲秋完,便已然俯下身,剥开她侧脸上凌乱的长发,在她耳边,落下缓慢,又轻浅的一吻。
温润的唇瓣,灼得人心头发颤,明明一秒不到,却让温燃觉得灵魂都在地动山摇。
眼眶突然涌出温热又酸涩的液体。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头,“你喝醉了,今晚早点睡。”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关门声。
温燃却从始至终没勇气睁开眼。
她蜷缩成一个没安全感的姿态,就那样躲在薄祁闻给她盖好的被子里,像一只不愿破茧见天日的蝴蝶。
薄祁闻不知道。
那是温燃第一次被男人吻。
即便短暂得,如同哄小朋友的睡前晚安。
……
从客房出来,薄祁闻去天台喝了杯酒。
已近凌晨,庄园内外却依旧灯火通明。
凉风习习吹得人头脑发胀。
眼见薄祁闻一个人在这儿,导演唐义康拿了瓶白兰地过来,找他喝两杯。
见他落座,薄祁闻弹断烟灰,神色惫懒,“怎么唐导也闲着。”
谁都知道,唐义康挺爱玩的,年轻时花边新闻不少,现任妻子还是亲手捧红的影后,不想人到中年,反倒消停下来。
“年纪大了,身体不像从前,力不从心啊力不从心。”
言外之意就是玩不动了。
薄祁闻一扯唇角,倒无讥讽之意。
唐义康笑说,“倒是你,带来的小姑娘呢,怎么不见她陪着你。”
之前他就挺意外的。
当时大家都在打牌,身边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只有薄祁闻,身边没人陪,他也不让人靠近,后来还是
那个出品方的周姐凑过去,他才没赶走。
“带她来走个过场罢了。”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楼上睡觉呢。”
“呦呵,还是个好宝宝。”
唐义康觉得有趣,故意套话,“不过你是不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点儿,不是说就是过去资助过的一个学生么。”
有钱人的圈子本身就窄,更别说京圈,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没几天就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燃的事倒不至于那么人尽皆知。
但演艺圈这边的一些合作方,心里都有了数,都知道薄祁闻最近心血来潮,准备捧个姑娘。
据说为这姑娘,跟金子坤都翻了脸,把金子坤恼得不行。
唐义康还挺好奇的,直到今天见上了本人,才明白薄祁闻为什么对这姑娘不一样。
不怪金子坤之前舍不得放弃,用影视行业从业人的眼光来看,那可真是个好苗子,不说演技,单那张脸就是高级的,天生适合大银幕。
但唐义康最好奇的还是薄祁闻怎么看待温燃。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薄祁闻对个姑娘这么上心。
男人端量着他的神色,半开玩笑道,“还是说,咱们薄总终于肯下凡,舍得动心思了?”
这话薄祁闻不是第一次听。
往常那些人打趣,他从不放在心上,轻则充耳不闻,重则一笑置之,可今晚,经历过刚刚那一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
没法再掩盖。
那么倔强又清高的小女孩,却为他眼中爱意浓烈,呵,多稀罕的一件事。
薄祁闻不是没收到过这样浓烈的爱意。
几乎从小到大,他都能遇见愿意为他扑火的执着姑娘,不同的是,他从前对待这些情意,根本不会驻足停留,只当在看一场闹剧。
垂眸看着酒杯中的白兰地。
薄祁闻嘴角扯起一抹淡漠无趣的笑,“动心思又如何。”
他抬眸淡扫向唐义康,眼神中仍是万年不会动摇的凉薄之态,“我又不能给她什么。”
既然不能给她什么,何必往前走那一步。
免得徒劳一糟,最后还是把人伤透。
唐义康自然参不透薄祁闻的真实想法,只觉他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知变通。
“哎,我说你,何必这么较真。”
“人姑娘又不一定要你给什么,无非就是攀附着你飞的更高一点,这对你来说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这大好时光的,不去享受,还真打算以后被婚姻锁住啊。”
唐义康话糙理不糙。
但凡是圈子里的那群浪荡子,都会为他拍手叫好,再说句“兄弟懂我”。
奈何薄祁闻不是那群凡夫俗子,没那个兴致贪图享乐,游戏人间。
眼见时间差不多,该回房睡觉。
薄祁闻抄着外套起身,冲唐义康轻抬下巴,“明早我要去国外出个差,麻烦您,让那几位玩的小声一点。”
唐义康瞬间无语。
他以为薄祁闻这么挑剔的人是肯定要回自己家的,又不跟人姑娘过夜。
结果这家伙居然要留在庄园?
怕是自己听错,唐义康又问,“你今晚真在这儿休息?”
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薄祁闻孤拔高挺的身影却已然上了电梯。
压根没搭理他。
因为薄祁闻在,那一晚庄园难得没夜夜笙歌。
他和温燃的套房是挨着的,除此之外的其他套房里的客人,都被唐义康“请”到楼下。
其中就包括苏茶和她“男朋友”。
据说那时候俩人正在兴头上,被赶走相当不爽,这股怨气自然而然便算在温燃头上。
第二天清早,北城又下了雨。
温燃醒来刚洗完澡,就接到薄祁闻司机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走。
温燃捏着手机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先生呢。”
司机说,“先生早上七点就去机场了,周助亲自送的,这会儿估计人都到新加坡了吧。”
温燃退出通话,果然看到薄祁闻给她留的消息。
薄祁闻:【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后续事宜有人会联系你】
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句子,温燃没太意外。
恰好这时,苏茶敲开了她的房门。
看到她套房里除了拧开的两瓶矿泉水,和睡过的床以外,没有任何折腾过的痕迹,苏茶都惊了,“昨晚上那么大动干戈的把我们赶跑,你们俩光合上被子睡觉啊?”
温燃刚洗完澡,素面朝天的样子颇有出水芙蓉之感,她说,“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都怪你,”苏茶浅浅翻了个白眼,“你家薄先生怕我们吵到你们,把我们都赶到楼下去了。”
“……”
温燃有些哑口无言。
苏茶谄媚一笑,对温燃说,“不过恭喜你啊姐妹,终于上位啦。”
温燃很不爱听“上位”这个词。
更何况,她和薄祁闻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即便昨晚的自己豁出所有的自尊和勇气。
不知为什么,温燃在这一刻,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她扯了下嘴角,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不痛不痒,“你别胡说八道。”
苏茶这人精一听这语气,觉得不大对劲,笑容在嘴边僵了僵,后头也没好意思再打探下去。
总归这一场销金宴不白来。
每个人都各取所需,收获颇丰。
两天后,映谷传媒的电影《沉默的谎言》正式官宣,苏茶的名字赫然在列,正是她之前试镜的女三号。
温燃之前关注了她的微博,所以知道,至于其他消息,她不关心,也不在意,那两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薄氏旗下的博林传媒和她签约了。
签约后的第一部片子,是唐义康导演的《山河夜宴图》,她在片子里饰演埋藏在宫廷里的侍女杀手,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本来唐义康想给她个女四的。
但见了本人后,觉得她的气质和女三更贴,也更容易出彩。
这部合作之后,会有第二部反诈骗,反拐卖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温燃会是女主角。
温燃想过薄祁闻会给自己机会,但没想过薄祁闻给她的是金山银山。
也多亏陪她签约的是周擎。
不然温燃真要怀疑那天的一切是不是骗局。
结束签约后,周擎告诉她,工作室她可以不用去了,未结的工资会在两天内给她结清。
温燃坐在车后座,心下沉了几分,她说,“我不能一直在那儿工作吗?”
这话都给周擎逗乐了,“你都要当演员的人了,还去那儿忙活什么,不怕被人笑啊。”
笑不笑的,不是重点,重点是温燃需要固定的钱,去供养老人。
但这话跟周擎犯不上说。
温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薄祁闻说,也想知道薄祁闻到底是什么态度。
只是时间不好拿捏,温燃怕贸然打扰他,便在微信上给他留言,问他可不可以不辞职。
薄祁闻那天正在马场陪家族里的长辈,顺便谈生意,喝茶功夫的间隙,他收到了温燃的消息。
很规矩客气的语气,没一丁点撒娇的意味,完全不似那晚搂着他索吻的小姑娘。
仔细一想。
那一晚,竟是三天之前的事了。
薄祁闻低眸看着手机,一时间竟出了神,甚至再度想起那晚的午夜之后,他接到的那个呜咽不停的电话。
是醒酒后,但又没完全醒的温燃。
明明两人的房间就挨在一起,明明她敲门就可以进去,可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堵墙,打着电话。
一开始,温燃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很轻地,很轻地在啜泣。
薄祁闻也没挂断她的电话,就这么靠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灯也没开,只看到黑暗中猩红的一点。
哭了不知多久。
薄祁闻终于开口,柔声问她,“要不要喝口水。”
好笑的是,温燃到那会儿都是乖的。
她说,好的。
顿了顿,又问,水在哪儿?
薄祁闻是真没忍住那一丝笑,又耐心道,“你看看床边,我记得有没开封的矿泉水。”
话音落下。
那头果然略有失望般沉寂了一瞬。
那失望掺在午夜滴答行走着的时间里,化作温燃很轻吸气声,她说,薄祁闻,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回答她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薄祁闻深深吸着烟,直到烟灰燃尽的最后一秒,才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道,“温燃,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
点到为止的话,在此戛然。
薄祁闻喉咙发紧,停在这没说下去。
可即便如此。
那姑娘还是没死心,她似乎又哭了,声音也有种湿漉漉的伤感。
像用尽所有勇气一般,她问,“然后呢。”
这一句,竟把薄祁问笑了。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然后,他自己的“然后”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有“然后”。
可说不清为什么。
薄祁闻脑中勾勒出她此刻哭泣难过的模样,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缓缓地,给酒杯加上冰块。
冰块磕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咕咚两声。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安抚她,“然后,好好睡一觉,完成你的演员梦。”
他想,那应当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她应当知足。
温燃陷入沉默。
饶是醉酒,她也知道她没必要再厚着脸皮牵扯下去。
薄祁闻也一样,他选择挂断这通电话。
因为他不确定,如果再聊下去,一切是否会脱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脱轨之前下车。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明明之前希望对方冷静下来的人是他,可在发现对方真的能做到冷静后,他又莫名不开心了。
整整三天。
温燃没给他回过一条信息。
哪怕那天早上,他亲自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她也没回复他。
薄祁闻觉得她是在赌气,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去签约的那天,她也没找他。
还是从周擎嘴里,他才得知温燃签约结束了,还跟博林老总见了面,博林老总很看好她。
如果不是周擎告诉她,不用回工作室上班了,温燃恐怕到现在都不可能找他。
思及此,薄祁闻嗤一声笑了。
这笑声惹得旁边玩手机的郑新柔注意过来。
她早就发现薄祁闻不对劲,只是到这会儿才敢说,“叔叔,你是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吗?”
这天的聚会,约了傅家和郑家。
傅家是薄家二姐薄雪的夫家,也就是傅北宸父亲那边。
郑家指的自然是郑新柔。
郑新柔的父亲英年早逝,孤儿寡母在家族中根基不稳。
郑新柔的父亲于薄祁闻是良师益友,这些年有薄祁闻在背后给她们母女撑腰,郑新柔在郑家的日子才好过,也才有了和傅北宸联姻的资本。
奈何这门婚事,傅北宸抗拒得很。
自从上次关禁闭后,他几次见面对郑新柔都没好脸色。
郑新柔倒不在乎。
左右到最后是个名义上的夫妻,她才不管傅北宸喜不喜欢她,有名分地位有靠山就行。
所以这次聚会,被傅家的长辈一叫,她就高高兴兴过来,权当和薄祁闻叙旧。
本来她还想趁机在薄祁闻这儿讨点儿甜头的,毕竟难得见他大忙人一面,哪成想,薄祁闻自打过来,心情就不大爽利。
要说她这叔叔,对熟人向来谦谦君子,如沐春风。
很少撂脸子不说,更别说这天阴沉着脸色。
也不知为什么。
郑新柔脑子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不会谈恋爱了吧。
可再一想,就他?
就他这样冷情的人,能看上谁啊,别搞笑了。
郑新柔在心里嘀咕着,眼睛下意识朝薄祁闻手机上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还有薄祁闻微信——这微信她都没有。
还没看到一点踪影。
倒是结结实实挨了薄祁闻眸光冷寂的一眼刀。
郑新柔登时吃了瘪,闭上嘴,装腔作势地转头看自己手机去。
结果下一秒,手机就弹出一条核.弹般的消息。
郑新柔说了句我靠,转头瞪着眼睛看薄祁闻,“薄叔叔,博林签了温燃???真的假的???”
就这一句。
旁边刚从马场上下来喝水的傅北宸也愣住。
郑新柔在这儿。
傅北宸根本都不想过来,这会儿听到温燃的名字,倒是瞪大两个眼睛过来了。
他拎着瓶水,显然有点儿懵,“你把温燃送进圈当明星了?”
郑新柔见他这德行,恨得白眼都翻出花,“傅北宸,你贱不贱啊,有你什么事。”
傅北宸被她一骂,也恼了,“我跟我舅说话,管你屁事!”
俩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
对薄祁闻来说,当下最烦的却不是他们俩,最令他烦躁的,是温燃又发来的三条微信。
温燃:【我想留下来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奶奶,与您无关】
温燃:【您放心】
温燃:【我不会喜欢你了,更不会纠缠】
那句干净利落的“我不会喜欢你”,像锋利的刃,在心头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波澜。
薄祁闻唇角讥嘲一扯。
只觉压抑了三天的郁气。
全然白费般,翻江倒海地涌上心来。
第23章 情种 “到这儿来”
温燃发出最后那句话时, 心里不是没有忐忑。
可她实在想不出要怎样跟薄祁闻说,薄祁闻才会允许她留下来继续工作。
也许是从小到大遇到的坎坷太多。
温燃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会居安思危, 即便未来的她真的成为一名演员, 也没人会跟她保证,这条路上不会出差错。
万一她没做成演员呢?
她怎么养奶奶?
温燃没有那个自信。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赌气。
只不过那点“赌气”与自己的前程相比,太微不足道。
薄祁闻这样身份尊贵显赫的人,愿意顾念着往日稀薄旧情,照拂她, 为她铺路, 她就已经中了上上签, 酒醒过后,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奢望他给自己回应。
太不现实了。
温燃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情情爱爱也不是她生活的重心, 她自然没想过,彼时的薄祁闻心情到底会怎样的不好。
她只是觉得,薄祁闻可能在忙,不然就是看见了信息, 懒得搭理她。
他那人, 她其实很早就看清了,即便对人再温和宽厚,内心也是冷静的,薄情的。
他理智得无坚不摧。
偏偏越是这样的人,越能让人迷恋。
刚巧《山河夜宴图》剧组那边来联系她,告知她接下来一个月要去横店的训练营,要学习武术和表演,温燃忙着对接,便把和薄祁闻的聊天挪到脑后。
回到学校, 她找导员请了假。
请假原因没细说,还没正式官宣,电影还在准备阶段,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导员给假给得很痛快,毕竟大四了,几乎没课,只是叮嘱她论文要好好弄,之后便是回宿舍收拾行李,为明早的出发做准备。
陈可媛以为她要去旅行,张口就问她去哪儿。
温燃想想说,去杭州。
陈可媛睁大眼睛,“杭州好啊,我正想去那儿旅游呢,可惜没时间,啧啧,好羡慕你。”
温燃笑了笑,说不是旅游,是去工作的。
旁边敷面膜的江桦懒洋洋地插话,“杭州嘛,也就一般,美食荒漠,之前暑假的时候我都待腻了,你要想去玩,过阵子我带你去,反正我家还有套别墅没租出去。”
陈可媛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讽刺。
她尴尬地扯扯嘴角,不说话了。
江桦见俩人都不吭声,干脆对温燃说,“你去杭州做什么工作啊,不是在你的服装店干的好好的?”
陈可媛一脸无语。
虽然她和江桦玩得更亲一些,但也受不了这姑娘一直对温燃这么刻薄。
陈可媛难得说了江桦一句,“那不是服装店,是工作室。”
“工作室
不还是卖衣服的。”
江桦顶着面膜翻了个白眼,把陈可媛无语笑了。
兴许是压抑了很久。
陈可媛没忍住怼她,“江桦,人温燃没跟赵竞川复合,也不是她三了你让你俩分手的,你没必要这么针对人家。”
江桦面膜都摘了下来,脸色燥热地看着陈可媛。
陈可媛却不搭理她,该干嘛干嘛去了。
江桦气得满脸通红。
又不敢真和陈可媛吵架,毕竟当下和她玩得不错的,就陈可媛一个。
临睡前,温燃给陈可媛发消息:【今天谢谢你,但你其实不用帮我怼她的,我都习惯了】
陈可媛向来复习到很晚。
收到信息,就顺手回她:【不完全因为你,是我实在看不惯她,但她这人吧,心不算太坏,就是大小姐脾气,再加上赵竞川,她心里不是滋味,你担待一下,很快就毕业了】
温燃收拾了一晚上,这会儿躺在床上,累得打字都飘。
她说:【赵竞川这个人,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没必要那么迷恋】
陈可媛说:【嗨,就她看不清呗,那这男的最近还来找你吗?】
温燃说:【把他全方位拉黑了】
陈可媛说:【好果断,不过他真一点都没机会了?】
温燃:【没有】
陈可媛:【!你也太理智了】
消息发来的期间,温燃刚好从微信出去看航班,却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另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温燃以为是陈可媛的,点进去回复:【过去就是过去,我不回头看】
挺冷漠无情的发言。
和她相熟的很多人都见识过她这一面,唯独薄祁闻从来没见过。
可偏偏,那一刻给她发来消息的人,就是薄祁闻。
夜色朦胧下,薄祁闻刚从酒局上出来,眉宇间染着倦怠之色,坐上迈巴赫的后座,收到的竟是温燃这样前后不搭腔的回复。
薄祁闻眉心浅浅一拧。
还“过去就是过去,我不回头看”。
她在和谁聊天?在聊他?
说不清到底什么情绪作祟。
薄祁闻既气闷,又想笑,那股操纵他一整天的不痛快感觉也涌现上来。
正想着怎么回复她,能刺激她一下,对方却抢先一步反应过来,把消息撤回了。
“……”
整整一天都没个笑模样的男人,就这么再一次被她气笑了。
温燃意识到自己发错消息,别提多尴尬。
但更多的是意外。
薄祁闻居然还会回复她。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男人无情我无义”的态度,到薄祁闻这儿,心跳就止不住地变快。
温燃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但转念一想,他是薄祁闻,就又觉得没什么好可耻的。
看着屏幕里薄祁闻回给她的那条“那就留下”,她侥幸地想,兴许薄祁闻这会儿早就不看手机了,以他的个性,估计也不会在意她回不回复。
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没回复的必要。
要是真回复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找存在感。
权衡半天,温燃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收起手机睡觉。
刚闭上眼,手机就亮了。
温燃心口微微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薄祁闻:【装死?】
温燃:“……”
薄祁闻:【撤回做什么,我都看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温燃觉得薄祁闻语气难得有点儿冲。
温燃突然挺不爽的,明明被拒绝的人是她。
咬了咬唇,她生硬回复:【不好意思,发错了】
薄祁闻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一声轻嗤把司机都弄得有点儿紧张。
也察觉到自己这会儿脾气有些不对劲。
薄祁闻稍稍缓和了会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说:【这么晚不睡觉还跟人聊天,明天不飞了?】
温燃:“……”
心说有睡意也都被他搅和了。
她有点儿怨怼:【马上就睡了,只要您不再给我发信息】
称呼不仅又变成“您”。
连话也有了赶客的意味,真是好一招“过河拆桥”。
薄祁闻眸色寒凉地轻哼一声,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在他不给温燃发信息后,温燃没再找他。
就这么兀自莫名其妙地发了会儿脾气,薄祁闻合着眼假寐,又忽然扬了扬嘴角,笑了。
不愧是他当初一眼相中,就决定资助的孩子,这一身嚣张的犟种气质,可真是出类拔萃。
他还从没对谁有这么大的忍耐限度过。
然而那时薄祁闻并不知道,他的情绪失控只是一个开端,感情上的事,就跟拆了线的毛衣一样,但凡撕开一处口子,后续发展就注定恢复不到从前。
等再有温燃的消息,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阵子薄祁闻从国外出差回来,回工作室歇脚,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沫沫说的——“你们看娱乐百分百了吗,我在上面看到温燃了诶,里面采访有一段就是她,她穿着白T,扎着马尾,超清纯!”
昔日同事变成未来明星。
工作室都在热闹讨论。
就连曾经看不顺眼温燃的两个年轻设计师都在等着沫沫把视频找出来。
沫沫觉得手机屏幕小,四五个人不好看,就直接把找来的视频投屏到一楼的液晶大电视上。
薄祁闻一抬眼,就看到温燃那张立体精致的脸,映在屏幕上。
电视里,温燃未施粉黛,拿着话筒接受记者的采访,明显瘦了。
但瘦得很有精气神。
记者问她,集训的日子苦不苦,她腼腆笑说,我觉得还好吧,能学到很多东西,每天都很充实很开心。
记者又问她,唐义康导演平时对大家凶不凶。
温燃又笑,说,有时候会凶一下,但是凶完了就又会和我们嘻嘻哈哈开玩笑。
记者应该是蛮喜欢她的,特意问了一下她胳膊肘处的伤口,是不是训练受伤的,结果温燃不大在意地冲镜头展示说,“哦,这个是毒蚊子咬的。”
听到这个答案,记者笑起来,后来又让温燃带他参观了大家平时集训的场地。
温燃那把清磁好嗓,从电视里传出来,总有种特殊又不真实的韵味。
不似她平时刻板的语调,倒像她那晚酒后撒娇。
既清纯,又动人。
薄祁闻就这么手挽外套,微仰着头,凝瞩不转地看着电视里的温燃一颦一笑,直到沫沫惊奇地叫了声,“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叫回神,庄灵相当机警地把电视关上。
屏幕一黑,温燃介绍场馆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
薄祁闻眉心轻蹙,心无端空了一瞬。
眸色不经意地黯沉下来,他平静无波地嗯了声,转身上楼。
回到茶室。
周擎给他点了新上市的沉香,桌上摆着一盘苏州师傅今日新做的玫瑰松糕。
室内余香袅袅,薄祁闻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却不喝,只望着淡淡热气,不动声色。
直到郑新柔打来一通电话。
电话是打到周擎那边的,刚一接通,就听到这姑娘哭哭啼啼的嗓音,说特助哥哥,我要找薄叔叔,他在忙吗。
周擎都乐了。
心说这郑新柔还挺会挑时间的。
他说了句你等下,便把电话转交给薄祁闻。
薄祁闻本就有些烦,当下听到郑新柔的吵闹哭声,眉宇都透着一抹不耐。
和以前一样,郑新柔打电话过来又是告状,说傅北宸对她爱答不理,不给她面子,和她吵架。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傅北宸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和郑新柔联姻。
“就那个温燃你知道吧,你亲手送到娱乐圈当明星的。”
“
以前傅北宸还没那么喜欢她呢,自从听说她要当明星了,把他急坏了,生怕她在那个圈子吃亏,隔三差五就去横店找她,这才不到一个月,他跟双方家长说,他还是忘不了人家!”
“薄叔叔,你这什么破外甥啊!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郑新柔粉丝八百万!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我哪点比不过温燃了!”
小姑娘说话叽叽喳喳的。
周擎眼见着薄祁闻从眉头紧蹙,听到逐渐舒展眉宇,再到往后一靠,点了根烟,几不可查地笑了。
“……”
周擎有些不能理解。
薄祁闻也没指望他能理解。
他不紧不慢地弹断一截烟灰,像是终于做好什么决定,听郑新柔告完状,捉摸不透地来了句,“行,我帮你劝劝他。”
有了这话,郑新柔心满意地挂断电话。
周擎站在一边,问薄祁闻,“那现在需要我把傅少爷叫过来,还是——”
“订张机票。”
薄祁闻云淡风轻地开腔,碾灭压根就没抽几口的烟,“去杭州的。”
……
晚八点,横店训练营。
刚下过一场入秋的雨,空气中都泛着丝丝凉意。
集训完的演员们从场馆里出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要去哪里吃饭,同期的男演员率先上前叫住温燃,问她想吃什么。
温燃练了一天打戏,这会儿神情都是疲惫的,她说,“不用了,我想早点回酒店。”
男生说,“那你晚上不吃了?”
往常大家都是一起吃的。
温燃摇头说,“我煮点泡面凑合吧。”
见她真没去的心思,男生神色有些失望,但又不想放弃,于是笑笑说,“那这样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男生斩钉截铁地拦住温燃的去路,这行为看得旁人都暧昧窃笑起来,有人还跟着起哄。
如果是平时,温燃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可那天,太意外了。
意外到温燃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浓稠月色下,明令禁止停车的训练馆门口,明目张胆地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薄祁闻就靠站在车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又风度绝佳的风衣,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车打着双闪。
光影如金辉般为他颀长英挺的身姿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边,矜贵又倨傲的气质,有种格格不入的高雅。
温燃视线越过男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心尖如同触电般轻轻一颤。
她很轻地动了下唇。
那声“薄叔叔”还没开口,就见男人眸光深远地望着她,三分浪荡七分旖.旎地弯起唇角。
那是一种不属于从前的,浑然天成的撩人之态。
似电视剧里浮华归来,接爱人回家的情种,男人语调柔肠又命令地叫着她的名字,“温燃。”
“……”
他缓慢眨了下眼,“到这儿来。”
第24章 一池春水 想做什么都行
半个多月不见。
男人清隽俊雅的外形在一众人中依旧出尘耀眼, 即便在场其他人都是皮囊优越的年轻演员。
拦住温燃的那个男生率先愣住,问温燃,“他谁啊。”
温燃眼神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或许是最近的表演课, 让她学会了表情管理, 总归那瞬间,她青涩的面庞看不出太多喜怒。
迎着男人深远的视线,她说,“一个长辈。”
薄祁闻听到她的回答,于夜色中深吸了口烟。
似乎并不担心她会违背自己的意思, 他随手将烟捻灭, 不紧不慢地上车。
这次周擎没跟着他一起。
薄祁闻单手搭着方向盘, 眸光深远地望着温燃, 好整以暇地等她过来。
那是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眼神。
已经说不清在梦里梦见过多少次。
温燃心口发皱, 转身跟几个同伴道了别,在上车前犹豫了一瞬,选择坐上副驾驶。
车门关上,很轻的啪一声。
薄祁闻漆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尤为清亮, 打量温燃一眼, 淡声道,“刚训练结束?”
和从前一样宽厚耐心的语调。
仿佛两人是某种很亲密的关系,他可以随意关心诘问。
这就是他这个人的底色。
即便是拒绝人的时候,也从不打人脸,留好余地和温柔,永远不会撕破脸。
温燃有几秒的恍然。
回过神时,已经不自觉地嗯了声。
两人间的气氛如同隔了条河,薄祁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发动引擎说, “还没吃饭吧。”
温燃心里不大痛快,“您大老远过来是来找我吃饭的?”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笑,“不行?”
那玩世不恭的眼风着实欠扁,偏又韵味风流得让人心生悸动。
温燃是真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过来。
只觉呼吸都乱了分寸。
她目视前方,绷紧嘴角道,“您是我老板,自然想做什么都行。”
又是这副划开界限的态度。
薄祁闻斜觑到她微拧的眼角眉梢,估摸着她这会儿还有些脾气,放缓语调说,“西餐怎么样。”
温燃说,“听您的。”
薄祁闻扬起眼梢,“我在问你想吃什么。”
他命令人时,有种习惯性的语气和神态,每当这个时候,别人才会意识到,这位薄先生,也不总是好脾气的。
温燃默了默,想说我什么都不想吃,也不饿,结果饥肠辘辘的肚子相当不配合地咕噜一声。
薄祁闻轻笑,“都饿这样了,还不快点儿决定。”
温燃提上一口气,来了句,“那吃螺蛳粉吧。”
反正都要吃东西。
不如吃点让薄祁闻不痛快的,兴许他嫌弃了,还能早点走。
薄祁闻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
只是没想到,半个月不见,自己竟被她嫌弃到这种地步。
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男人无端轻笑一声。
温燃肩胛骨紧绷,以为他要生气,不想薄祁闻到底什么都没说,把车调头朝隔壁的小吃街开去。
温燃那会儿只顾克制着情绪。
没想过薄祁闻为什么对横城这地方这么熟悉。
等有功夫想起这事儿时,薄祁闻已经带她来了店里。
如温燃所愿,这家螺蛳粉臭得相当“正宗”,正宗到温燃一进去,差点儿想吐的程度。
她根本不爱吃螺蛳粉。
她只是想气薄祁闻。
可薄祁闻的情绪又哪里是她能随便撼动的。
他相当淡然地找了个座位,长腿交叠着坐下,闲适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不常来这种地方的贵公子。
温燃在他面前坐下,犹豫几秒说,“你要实在吃不惯的话,我们换地方吧。”
薄祁闻看着菜单又看她,“我还没吃过,试试挺好的。”
温燃:“……”
这家店算是这附近最“高端”的一家螺蛳粉店,连点餐都是服务生亲自过来,碍于薄祁闻没吃过,温燃便替他点了一份套餐。
两大碗螺蛳粉加配菜小吃很快送了上来。
闻着再臭,当下置身其中,也感觉不出来。
温燃只觉又饿又馋。
大概是两人足够熟悉,温燃没了从前的拘谨和在意形象,掰开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她专心致志地吃。
薄祁闻就专心致志地看。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看温燃吃东西,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当下的温燃,是放松的,敞开的,鲜活又富有生命力。
感知到男人沉甸甸的视线。
温燃抬眸对上薄祁闻要笑不笑的桃花眼。
她嘴角沾着一点辣椒油。
薄祁闻眉梢微挑,下意识就拿起纸巾,抬手帮她擦掉,举动丝滑得完全不刻意。
温燃不自然地怔住。
胸口里跳动着的心脏,堪堪麻痹了一瞬。
等想拂开他手的时候,薄祁闻已经把纸巾叠起来,优雅地放到一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总是那么云淡风轻的。
即便刚搅乱别人的一池春水,也能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
温燃抿了抿唇,突然就饱了。
或者说,她再度,不争气的,被这个人操控了。
这种失控下坠的感觉,像青春期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那样恍惚而不由自已,她已经分不清心情是酸涩,还是在隐隐开心。
薄祁闻见她不想吃了,对这碗螺蛳粉自然也没了兴致。
他问她,“不舒服?”
温燃摇头,酝酿须臾道,“您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说话间,她一点点抬眸,眼神炙烤着薄祁闻。
薄祁闻眼神很平静,没有一点伪装地笑,“一定要有事,才能过来看你吗?”
仍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温燃无端烦躁,她垂眸说,“您没必要来看我,我过得挺好的。”
明晃晃的赶客,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过分。
温燃收了收语气说,“我是说,您平时那么忙,不用管我的,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
很奇怪的。
她越是这样,薄祁闻越想留下来好好瞧她。
他想看看,这个没心肝的小姑娘,眼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真情实感,还是说,那天晚上,根本是她醉酒上头,一点不合时宜又不成熟的越界。
他也不总是运筹帷幄的。
他看不清她。
这样想着,薄祁闻笑了。
他点头,“行。”
那语气凉薄,像被扫了兴。
温燃心头如同坠了一块铅,就这么不痛不快地看着薄祁闻结账,再和他一起离开。
门口街流拥挤,灯火熠熠。
不大意外的,薄祁闻那辆车被贴了罚单。
薄祁闻应该是自己没处理过这些事,看到那张单子皱了皱眉,倒也没摘,就这么上了车。
你看,就是再贵的车,违规了也和别人贴一样的罚单,多好笑。
温燃在心里默默吐槽。
当是对他的“报复”。
却不想薄祁闻像是感应到她的小心思一样,忽然回眸看她,刚巧就抓住了她嘴角那一抹不光彩的弧度。
他哼笑了声,“瞧把你幸灾乐祸的,有良心吗。”
温燃瞬间拉平嘴角,“人家门口早就贴了不许停车的,是你没看到。”
薄祁闻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
温燃卡了壳,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也才注意到。
见她表情生动多了,薄祁闻淡扯着嘴角,心情好歹痛快几分。
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温燃会是撬开他情绪阀门的开关,只是想着既然来了,就别闹得不高兴。
于是他挑眉问,“还想去哪儿?别告诉我回酒店。”
这会儿自然是不想回酒店的,温燃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想他走。
斟酌须臾,她说,“我想买束花。”
薄祁闻点头说好。
也没查导航,就这么上了主路。
温燃忍不住想,他是常来横城吗?不然怎么连花店在哪儿都知道。
还是说,横城有谁。
让他经常过来,所以他才这么熟悉。
脑中不禁思绪纷乱。
再抬头时,薄祁闻已经找到了一家花店。
没管门口让不让停车,他左右停了,反正也不在乎再贴张罚单。
也是这会儿,温燃才想起薄祁闻不喜欢花。
Amy说过的,他好像是对花粉有点过敏,工作室的整个三楼都不允许放置鲜花。
温燃以为他会在车里等她,结果薄祁闻也下了车。
花店小小的,女老板坐在门口乘凉,见两位过来立马招呼,笑着问想买什么样的花。
温燃还没问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跟女人说,想要买百合花。
她这段时间习惯定期在酒店放百合,她喜欢百合的香气。
扫码付款后,老板麻利地给她装好。
温燃想着快点走,以免薄祁闻不舒服,却不想薄祁闻就在这时出了声,“这是什么花。”
他指的是柜台前一束包好的花束,纯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像裙摆,很是清丽好看。
老板说,“这个呀,白山茶,店里新培育的品种呢,要来一束不,送女孩子很体面的。”
说着,她笑眯眯地看向温燃。
意有所指似的。
温燃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
还没解释,薄祁闻就散漫开腔,“那给我包一束吧。”
女人笑说好嘞,跟着又道,“但只有白色,会不会太单调,您在看看,有没有别的颜色。”
薄祁闻视线朝别处转了转,停留在那篮介于淡蓝和淡紫色的小花束上。
老板娘应承道,“这是勿忘草。”
温燃心头浅浅一咯噔。
薄祁闻眉梢略挑,点头应声,“就添这个。”
兴许是见着薄祁闻衣品和气质都很贵重,那晚女人在他这儿割了好大一把韭菜。
花束包得是店里最大最华丽的款式。
薄祁闻在外面抽了根烟,老板才包完。
温燃替薄祁闻接过来,薄祁闻倒是半点儿没谢谢的意思,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放后面,完全没有把那束花送给她的意思。
温燃抿了抿唇。
心说有什么可在乎的。
她才不稀罕。
可坐上副驾驶,还是些气结。
在薄祁闻问她还想去哪儿的时候,她闷闷说,“我累了,要回酒店。”
薄祁闻闻言斜瞥她一眼,像是看穿什么似的,笑了,“那就回酒店。”
“……”
温燃嘴角耷拉得更明显了。
偏偏薄祁闻问,“酒店附近有药店么。”
温燃神经一紧,“你过敏了?”
眼里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薄祁闻嘴角绽开愉悦的弧度,打趣似的看着她,“还知道我过敏呢。”
温燃抿着唇,耳根一点点发烫,她说,“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薄祁闻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语气玩味,“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话间,他蹙眉抬手摸了摸脖颈。
温燃侧头看去,发现那里有点红了。
顾不上去酒店附近找药店了,她说,“还是先买药吧,这附近就有药店。”
薄祁闻倒是挺听她的话。
不过几分钟,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下。
温燃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帮你买,氯雷他定行么。”
薄祁闻笑说,行啊。
转眼就见温燃推门下了车,又不放心什么,她凑近车窗说,“把花放后备箱行么。“
薄祁闻又笑,“你说了算。”
温燃听见后备箱的锁开了,立马将两捧花拿走,跟着便转身穿过马路,朝斜对面的药店快步走去。
巧的是,她今天也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
快走起来,裙摆像荡漾的涟漪,和暴雨天的那个光景很是相似。
可谁又能想到呢。
从前那个倔强离开的身影,如今也会健步如飞,为他着急。
薄祁闻勾唇一笑,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这姑娘,吃苦肉计。
第25章 甘愿沉沦 “专送没男朋友的小姑娘。”……
温燃又哪里知道那是让她紧张的“苦肉计”。
她只知道薄祁闻过敏了。
不能耽搁。
巧的是, 温燃前脚刚进药店,后脚和她住同一套间的女演员就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帮忙买两盒妈富隆。
女演员叫邹小洁, 自嘲是娱乐圈里的十八线。
年纪比温燃大几岁, 性格挺成熟开朗的,对温燃平时很照顾的。
帮忙买药这件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让温燃意外的是那药的名字。
虽然她没用过,但好歹有常识,知道那药是什么。
察觉到她有些意外, 邹小洁哎呀一声, “别多想啊, 我这几个月姨妈不准, 买来调经的。”
她一解释。
温燃这才隐约想起来, 曾经蒋雅和和她说过避.孕药有这疗效。
温燃收起情绪,说了句好的。
顺口就跟药店的营业员要了两盒,又替薄祁闻买了瓶水。
结完账从药店出来,薄祁闻的车已经停在了药店门口, 豪车的脸面摆在那儿, 即便不想,也有几分招摇过市的滋味。
温燃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他家门口不让停车。”
薄祁闻瞧她煞有介事的模样,更想笑了,“怎么年纪轻轻的,跟小管家婆似的。”
他轻扬下巴,指了指车窗前还没被他拿下来的罚单,“都被贴过了,有什么好怕的。”
温燃表情有点儿严肃, “你再被贴几次,今年就别想开车了。”
薄祁闻不痛不痒地哦了声。
转眼又斜睨她,“没事,你开。”
温燃拧矿泉水的手一顿,“我?”
薄祁闻挑眉,“来见你,你不开谁开,难不成指望我把周擎带过来?”
6
这番话从他嘴里出来,明了却暧昧。
温燃都快恍惚了,以为薄祁闻以后真的要常来看她,可转念一想,这种让她误解的漂亮话,她听得还少么。
不少。
一点儿也不少。
经历过那晚,她已经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咽下起伏的心绪,温燃把话题转移开,“你快把药吃了吧。”
她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薄祁闻。
薄祁闻却先一步瞥向她怀中的塑料袋,在看到那两盒妈富隆时,眉心很明显地蹙起来。
温燃注意到他的神色,马上解释说,“我替别人买的。”
薄祁闻哂笑,“替人买避孕药?”
“……”
温燃忍不住反唇相讥,“您懂的真多。”
听出话里的醋劲儿和不服,薄祁闻唇角弧度更深了,“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都不懂,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男人半眯起长眸,促狭嗔怪的语气,把温燃生生电了一下。
她匆忙避开视线,以掩盖这刻的心猿意马,说,“给舍友带的,她说要调——”
后面那个字卡住,温燃没好意思说出来。
薄祁闻却明白了。
他眉眼舒展,淡淡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薄祁闻这样的男人,什么圈子没见识过。
他拿过她怀中的那盒氯雷他定,从中取出一片吞服,掀眼瞧她,“还跟她住一个房间?”
那语气当真嫌弃。
温燃却从小到大质朴惯了,对这些并不挑剔,“训练营的人太多了,酒店都是两人一间。”
可她不挑剔。
不代表别人不替她挑剔。
那天薄祁闻离开后,叫周擎给训练营的对接打了个电话,温燃回到酒店刚洗完澡,就收到训练营工作人员的通知,说要给她换住处。
温燃捏着手机愣了几秒神,想起薄祁闻送她回来时,看到这家快捷酒店门脸,那副无语的神情。
他还讽刺一笑,骂了唐义康一句“这老东西”。
那会儿温燃不懂,他好好的怎么骂人。
当下却渐渐明白……他原来是在护着自己。
她问,“其他人也换吗?”
工作人员都笑了,“其他人当然不换啊,你那酒店一千五一天呢,想什么呢妹妹。”
一千五。
温燃被这数字惊呆了。
工作人员又说,“快点收拾一下吧,等会儿小助理过去接你哈。”
不知是不是错觉。
温燃总觉得这位对她态度好了许多,明明前一阵子她想换个枕头,都被这人忽视的。
她想,应该就是薄祁闻没错了。
傅北宸可没那个心眼儿,也没那个权利。
这么一想,温燃有点儿高兴,但又不太敢高兴。
其实挺正常的。
她是薄祁闻旗下公司的艺人,他做老板的,过来看看员工,再改善一下员工的生活条件,合情合理。
温燃尝试着说服自己。
没一会儿,邹小洁春风满面地回来了,她见温燃在收拾行李,惊讶地问,“你要干嘛去。”
温燃说,“统筹要给我换个酒店。”
邹小洁睁大眼睛,“就你自己啊?那我怎么办。”
大概是最近人情世故经历得多了。
温燃把话说得挺圆滑的,“那你要问你经纪人了,我也不太清楚。”
邹小洁翻了个白眼,往沙发上一坐,“我经纪人哪顾得上我死活,算了算了,认命。”
温燃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就是这会儿,邹小洁注意到她摆放在窗台上的白山茶花束,她欸了声,“温燃,那个公子哥儿又来看你了啊。”
公子哥儿说的就是傅北宸。
前阵子他心情不好,来横城找了温燃几次。
温燃本来不想见他的。
但这人死心眼得很,直接跑到训练营门口堵她。
温燃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想着反正在横城,没人会注意他们,就陪他出去吃了两次饭。
傅北宸对于和郑新柔联姻这事特别苦闷,每次都喝了好多酒,后面一次还是温燃把他送回酒店去的。
在温燃心里,俩人就是朋友,傅北宸却对她好感加深了。
那天晚上,傅北宸差点儿吻了她。
温燃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还骂他几句。
偏偏傅北宸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回家摊牌,说绝不可能跟郑新柔结婚,还说喜欢的人是温燃。
当然,后面的事温燃都不清楚。
薄祁闻也没提傅北宸的事,只在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她要下车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问她,“最近谈恋爱了?”
温燃推门下车的手一顿,眼睛睁圆,“谈恋爱?”
游刃有余的“老”男人就是这样的,小姑娘一个表情,他就能把人看透。
根本不需要问她和傅北宸怎么回事,薄祁闻就知道又是傅北宸在单相思,甚至拿温燃当借口。
可真是他的好外甥。
鼻尖溢出轻哼,薄祁闻讳莫如深地笑,“行了,下去吧。”
顿了顿,又漫不经心道,“记得把花拿走。”
“……”
如果对方不是薄祁闻,温燃真想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后备箱打开,薄祁闻也下了车。
男人身高腿长,慵慵懒懒地轻靠在车上,给她递了个眼神,“那束也拿走。”
温燃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含着脉脉温情一般,足以把人溺毙。
心跳瞬间漏掉几拍。
温燃说,“这花你不是要送人的么。”
薄祁闻云淡风轻地嗯一声,“专送没男朋友的小姑娘。”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说,你敢说你恋爱了。
这花才不给你。
领悟到这层意思。
温燃脑中仿佛炸开一簇簇烟花,呼吸间的氧气都稀薄了。
但紧跟着,又有点儿生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飘在天边的风筝,薄祁闻却握着掌控她的线。
他让她走她就得走,他让她留就得留。
而她最无力的。
是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轻而易举就能为他心动再心动。
于是,最后的最后,薄祁闻没有得偿所愿的收货温燃一个明媚的笑靥,而是被她那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睛瞪了足足两三秒,直到她眼睛红了,才拿起那束薄祁闻用过敏换来的鲜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薄祁闻嘴角噙笑地站在那儿,视线就这么追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进了酒店。
也是在彻底冷静下来后。
温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这么能扫兴。
尤其是看到邹小洁当下羡慕的眼神,邹小洁说,“这花也太好看了吧,是不是很贵啊,哎,怎么就没人送我花呢。”
温燃说不上为什么,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她说,“花不是他送的。”
“啊?那是你自己买的?”
温燃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摇头说不是。
她想解释是一位长辈送的,可人这种生物,就是会有几个瞬间,特别任性。
就是这瞬间,她像个真正意义上的二十二岁小姑娘,任性地说,“是……我喜欢的人送的。”
邹小洁闻言果然一脸八卦,“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温燃眼底荡起罕见的羞涩,否认,“你不认识。”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帅不帅,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在一起。”
温燃语气有种微妙的酸涩,心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
邹小洁还想问什么,小助理就在这时过来接温燃了。
被这么一打岔。
温燃顺水推舟地转移话题,邹小洁后来也没了问的心思。
随后温燃就被小助理带去另一家高端酒店。
豪华的套房。
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冰箱里准备了很多进口的半成品食物,还能开伙做饭,仔细询问,果然是周擎联系了训练营的对接。
只是不知道,这些细致周到的关怀,周擎的意思,还是薄祁闻的。
温燃也不好意思去问薄祁闻。
毕竟今晚是她先甩的脸子,招呼都不打就把人丢在身后。
新换的床品柔软舒适,整个套房透着干净高级的香气,温燃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薄祁闻对她到底算什么呢。
是男女之间的兴趣?还是怜爱?
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
她看不穿他。
反倒是薄祁闻,从头到尾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温燃心里无端萌动出一股淡淡的绝望,她只能告诉自己,暂时什么都不要想,事业最重要。
结果催眠还没生效,薄祁闻的消息毫无预兆地弹出来。
薄祁闻:【套房设施喜欢么】
看到信息的瞬间。
温燃心口一咯噔。
这还是薄祁闻第一次主动给她发这样的信息。
滞闷的胸腔像是豁然打开一道门,清风吹进来,裹挟着无法抗拒的愉悦与欢欣。
就是这刻。
温燃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时,酸涩又甜蜜的滋味。
原来这种滋味,可以让人甘愿沉沦。
又无怨无悔。
第26章 芳心乱动 她还是想要薄祁闻的喜欢。……
那天晚上, 两人其实没再聊什么。
薄祁闻要赶飞机,没那么多时间看手机,知道住处让温燃满意, 便放下心没再多问, 好久之后,才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横城了。
温燃那时已经准备睡下。
可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一看到薄祁闻的信息弹出来,她就睡意全无了。
她没想到薄祁闻见完自己就回去,就好像他是专门来看自己的。
隐隐自恋的想法无可避免地在心中升起。
温燃试探着问他:【事情都办完了?】
薄祁闻到了萧山机场。
临近起飞, 他准备给手机关机, 但看到是温燃的消息, 就顺手回了。
薄祁闻:【不是都见到你了】
“……”
双颊温度不经意攀升。
温燃回:【你来就为了找我?我不信】
薄祁闻是真被她弄笑了。
心说自己活该不是, 招惹这么一个不好哄的, 讲真话也不听。
平心而论,他很久没觉得这么有意思过了。
嘴角浮起不自知的笑漪,薄祁闻不厌其烦地敲字:【那你觉得还有谁值得我这么大老远过来】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
温燃默默无语,反驳说:【我怎么知道谁在你心里更重要】
这语气, 活像个吃醋的女朋友, 她发完就觉得不对味,立马撤回。
可再快薄祁闻也看见了。
他这人,向来懒得解释什么,唯独在温燃这儿,多了几分耐心。
他云淡风轻地回复:【那就日久见人心】
发完,关了机。
徒留温燃一个人琢磨这话的意思。
隔天,她趁休息的功夫,给蒋雅和打电话。
蒋雅和仍旧一副情场高手的做派替她分析,“你俩现阶段很明显就是暧昧啊, 你没和别人暧昧过吗。”
温燃噎了下,说没。
她没和别人暧昧过,当初跟赵竞川在一起,也是赵竞川打的直球。
蒋雅和叹气,“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想清楚,你根本玩不过他的,你看他稍稍哄哄你,动点小心思,你就又惦记他了,你说你可怎么办。”
温燃心情从来没这么复杂过。
她本来只想问蒋雅和,薄祁闻昨天来见她到底代表什么,却没想过蒋雅和会劝她清醒。
温燃蜷紧指尖,轻声问,“暧昧是完全不喜欢吗。”
“也不是。”
蒋雅和很难给她解释清楚,“但是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肯定还是差很多的,据我了解,一般都是在权衡,或者哪里不大满意,现阶段又没遇到更好的——”
怕说下去温燃难受,蒋雅和把话拉回来,“但我说的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普通人,薄祁闻这个阶层的人,真就不好说他怎么想的,但你看啊,他对你出手多大方,就是真暧昧你也完全不吃亏啊。”
话虽然有点直白,却是事实,温燃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着她。
她也不是白眼狼,能看得清薄祁闻对她的好。
可是,人就是这样。
得到了一,就想要二,拥有的越多,就越贪。
兜兜转转,她还是想要薄祁闻的喜欢。
或许是“暧昧”这一词,太让人丧失“斗志”,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温燃都犟着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主动联系薄祁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这么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训练生活,连手机都不怎么玩。
薄祁闻也没联系过她。
他那阵子公务缠身,集团内部斗得厉害,要他回来坐镇,他几个地方来回的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
等终于闲下来时。
人也病了。
先是酒局上喝了酒,伤到胃,薄祁闻没在意,去扫墓,结果遭逢一场暴雨。
和他一起去的沈念辞同样着了凉,却没他严重。
薄祁闻又是高烧到三十九度五,又是咳嗽,再加上胃炎,短短几天就明显瘦了一圈。
那几天来探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反倒不得闲。
后来还是周擎生气了,自作主张表了态,在朋友圈说薄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大家别来打扰,那些人才收敛。
不得不说,周擎跟了薄祁闻很多年。
有时候他发脾气起来,薄祁闻都要笑着忌惮三分。
不过说就说了。
没谁值得在意。
让薄祁闻头疼的反而是明婶。
明婶觉得他这么硬挺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医生说了,这么咳下去,可以打几天吊瓶,她每天都苦口婆心劝他打针。
奈何薄祁闻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明婶听着家里的咳嗽声都快愁坏了,让沈念辞劝也没用。
沈念辞云淡风轻得很,“劝不了的,我哥从小就怕针,三十的男人一枝花,没几天就好啦。”
她倒不是不关心薄祁闻。
而是开学后丰富多彩的生活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连家都没回。
也正是她那几天在学校滑板社玩得太嗨。
遇到了从训练营放假回学校的温燃。
沈念辞见到温燃眼睛一亮,拎着滑板就过去叫她,温燃没想到在学校碰到沈念辞,也很高兴,两人站在校园甬道边就这么聊起来。
这次放假只有两天。
温燃先是去看了一趟奶奶,再回宿舍置换一点秋装。
刚说完,沈念辞就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看我哥啊。”
听她提到薄祁闻。
温燃神色都不自然几分,“先生那么忙,我怕打扰到他。”
沈念辞这孩子打小儿就灵。
她眨巴着大眼睛说,“可是他现在病了啊,没人照顾的。”
温燃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病了?”
“是啊,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家养着呢,”沈念辞故意说,“明婶的话他也不听,一直咳咳咳的,哎,你要是有时间,就过去劝劝他打一针吧,不然哪天把肺都咳坏了怎么办。”
“……”
温燃被她说得快要动摇了。
可还没下定主意,沈念辞就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等温燃反应过来时。
沈念辞手机免提已经传出薄祁闻略带不耐,又沙哑带咳的说话声,“不是在学校玩得开心,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听到男人说话声的瞬间。
温燃心口狠狠一咯噔。
沈念辞憋着笑看温燃说,“当然是关心你啊,是吧温燃姐。”
温燃:“……”
只觉耳根连着脖颈处的皮肤都燥热起来。
另一边,薄祁闻听到温燃的名字,也着实愣了瞬。
男人眉梢轻蹙,隐忍着咳了声,说,“她回来了?”
这一声声的咳嗽。
仿佛咳在温燃心里那般难受。
又很微妙的,怨怼了一周多的情绪,像是忽然找到了发泄口,温燃竟有一丝没良心的舒坦。
眸色凝重地接过手机,她语气有些责备,“才一周多没见,你怎么病成这样。”
这一听就知道她不真把薄祁闻当“先生”。
沈念辞想,她还没见谁敢跟薄祁闻这么说话呢,温燃地位定不一般!
果不其然。
薄祁闻听她这呵斥不生气就算了,还有心思阴阳怪气,“我都病成这样了,也没见你来关心。”
温燃说了个“我”字,便心虚地卡壳了。
总归是在外面,又是沈念辞的手机,她没多狡辩,板着脸问,“那我现在去关心你还来得及么。”
薄祁闻很明显地笑了声,混着一声咳嗽,漫不经心道,“来呗。”
“……”
温燃被他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气得咬了下唇。
心说要不是看在他生病。
她才不会去找他。
但话已经撂下,没有不去的道理。
温燃在沈念辞期待的眼神中和她道了别,又匆匆回到宿舍,整理行李,而后才打车去薄祁闻的住处。
应该是沈念辞特意打点好的。
温燃一按门铃明婶就特别欢迎地来接,更离谱的是,她刚进门换好拖鞋,明婶就跟她说,她今天放假。
温燃猝不及防地啊了声。
还没太懂她是什么意思,明婶就已经拎起外套,把她往里面推,边笑说,“今天先生就麻烦你了。”
“……”
温燃被推得一趔趄。
抬眸就看到薄祁闻坐在阳台的藤木椅上,姿态悠闲地看书。
临近中午的阳光散漫温柔。
薄祁闻一身白色居家服,披着一件薄款外套,宽肩腿长的身姿,有种斯文优雅的书卷气。
偏偏这刻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玩世不恭地望着她,撩人于无形。
双颊莫名爬上红晕。
温燃不大自然地叫了声先生。
薄祁闻拳抵在鼻尖下,咳了两声,“明婶今天放假,午饭只能你来做。”
……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温燃走近薄祁闻,“你就不担心我不会做饭吗?”
这会儿倒是温燃在居高临下看着他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薄祁闻整整瘦了一大圈,皮肤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笑起来难得有种羸弱的美人感。
温燃说不出的心疼。
而她打量薄祁闻的时,薄祁闻也在打量她。
他挑挑眉,故意气她,“胖了。”
温燃难得心虚了一瞬,“是结实了,导演也让我多吃点。”
薄祁闻点头轻笑,“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
温燃抿唇,别开视线,装作打量厨房的样子,她问薄祁闻,“你中午想吃什么。”
薄祁闻挺意外地挑眉,“还真会做饭啊。”
温燃气得一笑,“我从高中毕业就照顾奶奶,你说呢。”
薄祁闻耸肩,扶着椅子起身。
有那么一瞬间,温燃都想上去扶他,她眉头都皱起来了,说,“你到底生的什么病,这么严重。”
其实那会儿薄祁闻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咳嗽始终不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温燃面前,他就是想装柔弱。
谁让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找过他。
理所当然地找了个借口。
薄祁闻低眸淡定地挽了挽袖子,“没什么事,就是胃炎,加好几天高烧不退。”
温燃嘴角痉挛般抽了抽。
这叫没什么事?
她相当无语地看着薄祁闻,刚巧薄祁闻下台阶,手臂在半空中虚虚递了下,温燃几乎是下意识,上前扶助他。
温热柔软又年轻的身体靠上来。
薄祁闻嘴角几不可查地牵了牵,他不紧不慢地看向温燃,同时隔着袖口,握住纤细她的手腕。
被他突如其来地握住,又近距离望着。
温燃心跳狠狠快了一拍。
漂亮白嫩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俨然一副芳心乱动的模样。
薄祁闻眸光缱绻地看着她。
眼神是藏也不藏的特别偏溺,他忽而一笑,“嗯,还是胖点好看。”
第27章 欲擒故纵 “是要我这样吻你吗”
温燃不是那种长几斤肉就焦虑得要死的姑娘。
实话说, 她希望自己结实点儿,省得别人见她柔弱,总想趁机在她这儿讨便宜。
只是没想到, 薄祁闻会说她这样好看。
偏他眼眸里笑意真切, 没有半点打趣的影子。
温燃一瞬赧然,“哪儿好看了。”
薄祁闻有点儿啼笑皆非,“我这是夸你,又不是骂你。”
温燃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点儿僵硬,努力牵动了下嘴角, 讷讷哦了声, “谢谢先生夸奖。”
薄祁闻摇头叹息。
说了句可真是难伺候。
温燃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把人留在客厅, 去厨房准备午饭。
虽然只来过一次。
温燃还挺轻车熟路的。
薄祁闻本来只是随口一说, 想着大不了就叫周擎点几道味品阁的杭邦菜,结果一通视频会议旁听下来,温燃那边已经烧好一道菜了。
闻着饭菜香气。
估摸着是西红柿炒蛋。
这样的家常小炒,薄祁闻很久没见。
明婶一个月两三万的工资, 根本不敢拿这种简单菜式敷衍沈念辞, 饶是是平常,饭菜也做得相当精致。
至于薄祁闻。
回来的时候就更少了。
忙的时候,不是这个饭局,就是那个酒局,再不然就被叫回老太太那边去,他已经很少有机会,感受这样简单温馨的烟火气。
再一抬眸。
身形纤瘦窈窕的姑娘,正嫌自己的长发碍事,抓成一个丸子头, 露出一截白皙清秀的天鹅颈。
她是那种骨架小,又很纤长舒展的类型。
即便胖了点,看起来也只是胖到该胖的地方,凸显得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然而,薄祁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在他眼里,温燃皮相虽为上乘,却并不足以擒获住他的所有关注。
反倒是她似乎长高了点。
引起薄祁闻的兴致。
他心想,都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还能长高?
眸光里透出隐隐笑意。
薄祁闻放下手里的书,就这么抄兜不紧不慢地走到温燃身后,亲自去验证。
温燃切菜的时候往后退了一小步,一下就撞到他柔韧宽阔的胸膛上,到这会儿她才发觉他不知何时过来了。
她扭头错愕看着薄祁闻,心口突了两下,“你干什么。”
薄祁闻扬扬下巴,“注意刀,别切到手。”
苦口婆心的模样。
简直在叮嘱第一次做菜的小朋友。
然而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叮嘱过温燃。
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做饭,收拾家务,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哪怕她有一次做菜切到了手,他也只会嚷嚷她怎么这么慢。
没有得到过真正爱的小孩子就是这样。
长大后,即便别人给她的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糖渣,她也会奉若珍宝。
讽刺的是,温燃深知这一点,却仍旧无法抗拒这一点甜。
见她有些愣神。
薄祁闻歪着头笑,“怎么,我一来你连菜都不会切了?”
温燃:“……”
她红着脸收回神,扭身继续把肉切成丝。
薄祁闻见她那熟练麻利的模样,挑了挑眉,还真觉得自
己的担心多余了。
可转念一想。
又止不住地怜惜。
薄祁闻接了杯水,优哉游哉地靠在中岛台上,看着她做菜,“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温燃把肉丝放进锅里炒熟。
头顶的油烟机高端又给力,声音不大却把所有油烟都吸走了。
她游刃有余地把豆芽倒进去,说,“小学五年级吧。”
这答案,对薄祁闻来说并不算多意外。
他敛了敛眸,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那样家境的小姑娘。
那样的父亲,能把她供到高中,都算良心没被狗吃了。
但还好。
她碰上他了。
他也把现在她“养”得挺好。
莫名成就感涌上心头,薄祁闻喝了口冰水压下咳嗽,突然就挺庆幸,那个晚上,傅北宸把温燃带到他面前,而不是别人。
思及此,男人唇角淡弯,撂下水杯说,“就做这两道吧。”
温燃把做好的豆芽小炒肉倒入盘子里,闻言看向薄祁闻,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确定?这够吃?
温燃做菜是偏南方人的习惯。
菜量一般都很少。
本想着薄祁闻生病,多给他做几道补补身体,却不想,薄祁闻看了眼那两道菜,直接给周擎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
周擎带着味品阁最新菜式过来,摆了整整一桌。
温燃以为她那两道菜要被放置一边,周擎却很贴心地把那两道家常小炒,放在薄祁闻面前。
要说这么多年,就只有周擎最懂薄祁闻。
薄祁闻咳了两声,兴致不错地看向周擎,“这么多菜,一起吃?”
北城虽入了秋,却是秋老虎的天气。
见周擎为他来回奔走到额头起汗,薄祁闻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可在周擎看来,这却是不能打搅的时刻。
周擎恭敬站在旁边说,“没事,等会儿我回公司和他们一起吃。”
最近薄祁闻生病,一切杂事都是周擎在奔走处理,薄祁闻放心他,倒是解放了双手。
却不料,周擎的心思远比薄祁闻想象中还要细致。
话说完,他看向温燃,“温小姐是今晚几点的飞机。”
薄祁闻拿起筷子尝了口豆芽小炒肉,下一秒就朝温燃看来,“今晚要走?”
那神色明显不大如意。
周擎补充说,“他们就放两天假。”
“……”
温燃肩膀一下就紧绷了。
果不其然,薄祁闻阴阳怪气地扫了温燃一眼,咬字家重,“就放假两天。”
——放假两天都不知道来见自己。
温燃一下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深意。
周擎先尴尬上了,他扯着嘴角解围,“两天扣除来回路程也没多少时间,总要见见亲人不是。”
薄祁闻不是不知道温素玲的事,甚至前段时间,他还派人去探望。
可这会儿,他就是想看温燃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薄祁闻笑笑说,“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亲人了。”
一句话弄得俩人都变了脸色。
周擎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还是温燃忍不下去,闭了闭眼说,“你要不嫌弃,我明早起飞也行。”
“那怎么行,”薄祁闻非常体贴地勾着嘴角,用汤匙盛了一勺西红柿炒蛋,盖在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上,“年轻人,还是事业重要。”
“……”
周擎可真是汗流浃背了。
早知道他就闭嘴,当然剩下的话也没敢说出口。
好在温燃冰雪聪明,不知怎么看出周擎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周擎走的时候,主动起身,跟薄祁闻说我送送周助。
她起身追到门口,还没开腔,周擎就压低声音开口,“你下午能劝他打针吗?能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
温燃想跟他说的也是这件事。
她有些好笑地点头,说,“我试试。”
她来这儿不过俩小时,起码有一大半时间,薄祁闻都是咳嗽的,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周擎见她如此配合,松了口气,“那你的行李,用不用我去学校帮你取?”
温燃估摸着还是要今晚走的。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俩人一拍即合。
再回到饭桌前,薄祁闻已经吃饱了。
他食量本就不大,生病后胃口更是差,即便是菜,也只吃了温燃做的。
温燃心下熨帖归熨帖,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她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薄祁闻碗里,难得语气温柔,“再吃一点吧,行吗?”
作为普通小市民。
温燃还没锻炼出什么场合都要用公筷的习惯,这会儿也忘了。
更不知道薄祁闻在吃上有洁癖。
可神奇就神奇在。
薄祁闻这人,嫌这嫌那,唯独不嫌温燃碰过的东西。
他觉得她干净。
哪儿哪儿都干净。
只是他真的没胃口。
这咳嗽让他对食物一点儿欲望都没。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笑看温燃说,“这是哄小孩儿呢。”
温燃眼神嗔怪着他,“小孩儿可比你好哄多了。”
说着,她像给薄祁闻做示范似的,夹了一块鱼肉,铺到自己那碗米饭上,特有滋味儿地吃了口,又竖起大拇指,“好吃。”
这幼稚模样,一下就把薄祁闻逗笑。
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咳到耳朵都泛红,他磕绊着说,“你这是要让我给你投个广告吗。”
温燃哪还有心情说笑。
见他咳嗽成这样,忙凑过去给他拍后背,眉心也蹙着,说,“我不要广告。”
薄祁闻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好不容易平稳住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着看她说,“哦?那想要什么?”
那语气,就好像温燃要什么,薄祁闻都能给。
就连天边的月亮他也能试一试。
也正是当下特别的眼神和语调,让温燃有了无边勇气,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说,“我想让你打一针,行吗?”
姑娘眼神纯挚,眼底除了担心,就是心疼。
薄祁闻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眼神,对他没有这世间任何的庸俗欲望和野心,只有他这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书上有一计叫美人计。
也可能,是他注定命中有这一劫。
薄祁闻瞧着她,忽然就笑了。
在温燃愈发期待的眼神中,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今天你说了算。”
温燃当时就松了口气。
后来想想,总觉得挺神奇。
明明两人相处都没多久,明明谁劝都没用的事,到她这儿就这么轻松应了。
也只有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温燃才能找到薄祁闻也许真的爱过她的蛛丝马迹。
当然,那都是后话。
那天温燃给周擎打去电话没多久,周擎就又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是薄家的家庭医生。
他早就想过来给薄祁闻打针,是薄祁闻一再不同意。
见他如此顺从地靠趟在床上,安静等着打针,这医生真想感叹两句,奈何旁边还坐着个陌生小姑娘。
进门之前周擎特意嘱咐了。
那姑娘在的时候,让他闭嘴,少说话。
这医生也是薄氏的老人了,给个眼神都清楚怎么做,所以进了卧室后,压根没开口,直接拿出药箱。
薄祁闻看到那些东西,无端皱了皱眉。
是温燃瞧出端倪,把他的视线扭转过来。
她说,“先生,我脸上好像长了个痘,你帮我看看?”
挺无脑的一句。
薄祁闻都被她逗笑了。
不过他也算配合地转过头来,无语道,“长痘了不知道照镜子?”
温燃理直气壮的,“可我要陪着你。”
薄祁闻气笑了,但又没什么可反驳的。
左右小姑娘摆在眼前,不看白不看,于是伸出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尖儿,好好端详一番。
看了才知道,哪有什么痘。
温燃皮肤光滑水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又化了淡妆,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瞧不见,还真是一张完美无瑕,天生大荧幕的高级脸。
视线就这么从她清亮的双眸,划过精致的鼻峰和
鼻尖,落在她粉润的双唇。
薄祁闻眸色渐深,喉结很轻地滚了滚。
偏偏这个关卡。
医生“见缝插针”,趁着薄祁闻精力分散,对准他手背的血管,把针快准狠地扎了进去。
尖锐的刺痛感让薄祁闻神经兀地一紧,倏地回过神来。
温燃见他眉梢紧促,立马握住他的手。
说不上是谁先主动。
只知道回过神时,两人的手,早已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
最最松了一口气的是医生。
好歹是给扎进去了。
旁边的周擎也随之放下心,心说总归是打上了点滴。
温燃见状也很高兴,她说,“你看,打针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可怕。”
此话一出,薄祁闻本就有点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
始作俑者的周擎和“刽子手”医生哪敢逗留。
俩人随便扯了个配药的借口,就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两人一走。
空气安静下来。
薄祁闻看了看滴瓶,又看了看自己扎着针头的手背,像是忽然清醒一般,气得一笑。
那笑莫名有种英明全毁之感。
弄得温燃都紧张了。
更后知后觉的,是俩人此时紧握在一起的手。
之前想着安抚薄祁闻,牵手很正常,可现在,针也打完了,再牵下去,似乎也没有充足的理由。
这么想着,温燃往回抽了抽手。
薄祁闻却没松开她,反而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男人斜睨着她,眼眸又黑又深,他轻笑了声,“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吗?跑什么。”
被他眼神炙烤着,温燃双颊发烫。
粉唇动了动,她小声说,“陪着也没说要一直——”
后面的“牵手”还没说出来。
薄祁闻的手便松开了她。
作为替代的,是他伸出胳膊,兜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往身前一带。
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温燃跌入到他温暖宽阔的胸怀中,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俯首,在她唇上精准印下的一吻。
男人双唇薄厚适中,柔软清凉,透着一丝隐约的甜。
亲下来时,潮湿又旖.旎,情人间的触感。
又像是餮足大餐之前的铺垫试吃,那试探般亲吻只持续了一秒,便欲擒故纵地退离开来。
睁开眸时,薄祁闻正眼神缠绵地紧锁着她。
那一瞬间,心脏如同跑了八百米,剧烈而疯狂地跳动。
温燃眼神怔怔望着他。
只见刚亲过她的唇瓣水润微勾,薄祁闻桃花眸水波荡漾,勾人而暧昧地笑。
俯首在她耳畔,他磁嗓低语,“那天晚上,是要我这样吻你吗?”
第28章 迷恋 “过来,我抱抱”……
明明那话是她先醉酒开口的。
也是她先越界。
可当美梦成真, 薄祁闻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温燃只觉脸红心跳,难以招架。
她从没对谁这样心动过。
心动到自动卸下所有防备和理智, 袒露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甘愿沉沦在他眼中。
薄祁闻也没见过这样的温燃。
不再是沉静清冷,而是不那么淡定的,有血有肉的模样。
见她脸颊赧然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薄祁闻眸色渐深,恶劣地勾起唇,扣住她的后脑勺, 俯首再度吻下去。
这一次, 舌尖撬开贝齿, 轻轻扫进去。
悉心而温柔地汲取她每一丝清甜的味道, 直到她意乱情迷, 放下所有紧张,薄祁闻才更进一步,变成令她呼吸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深吻。
那才是一个成年男人真正意义上的吻。
带着掠夺的欲.望,进退有度又游刃有余攻略她每一寸心房。
完美掌控着所有的节奏。
到这刻, 温燃才认清, 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却又甘之如饴地情动。
后来那一吻结束,还是因为周擎和医生突然闯进来。
医生新配了些药,给薄祁闻治疗咳嗽用的,又怕温燃不会换滴瓶,临走前特意进来嘱咐。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极为尴尬的一幕——往常连女色都不近的薄先生,此刻正一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正搂着温燃,姿态亲密地缠.绵在一处。
医生还没来得及细瞧, 就被身后的周擎捂住眼睛,猛地往后拽。
不想反而弄巧成拙,医生被吓得下意识叫出了声,瞬间便把被亲得心动神驰的温燃惊扰的心口一突。
几乎是毫无经验的,她手足无措地推开薄祁闻。
然而为时已晚,卡在门口的两个大男人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就是这大眼瞪眼小的尴尬时刻,薄祁闻低嘶了声。
听到这声音,三个人一同紧张起来。
温燃最先反应过来,起身要去看薄祁闻右手的针。
还没绕过去,医生和周擎快步进来了,医生瞧了眼薄祁闻的手背,说没事没事,没滚针,应该是打得太快了刺激到血管。
周擎登时松了口气。
温燃神色也平缓许多。
只是房间一旦有了别人,那份旖.旎私密的气氛就不复存在。
温燃就是趁这会儿抽身的。
她红着脸低声说了句我去给先生倒杯水,便转身匆忙出去了。
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薄祁闻有时候真挺佩服温燃的。
莽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如今接个吻,倒怕人瞧见了。
好好的兴致无端被打扰,薄祁闻掀眸看向站在床边的两人,淡淡道,“守孝呢。”
“……”
俩大男人同时愣住。
薄祁闻眉梢浅扬,“还不快滚?”-
温燃也不记得那天周擎和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知道给薄祁闻泡好茶,切好水果端回来时,两人已经不见了。
薄祁闻打着吊针也不忘忙工作,此刻正低眸,用刚刚抱过她的手在笔记本键盘上敲着英文。
缱绻散去,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温燃把茶水和果盘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正犹豫着说些什么。
薄祁闻忽而侧眸,似笑非笑地觑她,“傻站那儿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看她的眼神,暧昧还若隐若现,那么此刻,便是没什么值得隐藏了。
温燃后知后觉,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转眼就被薄祁闻牵住手腕。
那双蕴着风流的桃花眼,由下至上地看她,笑意明显,“怎么,要我拔了针亲自抱你过来?”
这话仿佛在向她印证,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假象。
两个人的确接了吻。
总归那一刻,温燃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一时抿住唇,听话地重新坐到他身边。
薄祁闻很自然地搂过她。
温燃稍一倾斜,就靠在薄祁闻的肩膀上。
闻着男人身上清幽好闻的体味,温燃心跳怦然,稍一掀眼帘,就能看到薄祁闻明晰的锁骨,精致的下颌线,还有浓长的眼睫。
从前沫沫就说过,薄祁闻骨相顶级,即便放到娱乐圈去,也是一等一的。
那时温燃没有实感。
如今近距离瞧,才真觉得沫沫所言非虚。
似是察觉到她痴痴的目光,薄祁闻就在这时侧过头来,冲她挑眉,“发什么呆。”
“……”
温燃眸光闪了闪。
已经不知第几次面色羞赧着冲他说,“没发呆,在看你呢。”
温温软软的几个字。
说得人心都快化了。
薄祁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轻轻一勾,暧昧地捏了捏她的腰,却没有一丝下流之气。
她的腰又薄又窄,分外柔软。
据说女性的腰部太瘦,内脏会朝下长,导致腿部比例不够好,可偏偏温燃双腿修长,一身极佳的比例羡煞旁人。
薄祁闻没由来道,“你这身材,不当模特可惜了。”
他眼里是满满的情人间不由分说的狎昵与欣赏。
温燃被他撩拨得有些情难自已。
干脆把头埋在他肩膀处,顺手回搂住他,小声嘟哝,“那你
就送我去当模特啊。”
那语调,像是精心养着的小动物终于知道跟主人撒娇。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愉悦的笑,半开玩笑道,“那还是算了,模特衣服穿得太少,我怕你着凉。”
温燃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像得到应允似的,把薄祁闻搂得更紧了些,眼巴巴看着他敲着自己看不懂的字母。
本来她有好多话要问他的。
可薄祁闻一工作,她就什么都不敢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薄祁闻问她,“几点的飞机?”
“六点。”
“嗯,我让周擎送你。”
薄祁闻语调平和,没什么可惜的情绪,说完又斟酌着,敲了一段句子。
温燃安静须臾,慢慢坐起身。
胸口的重量消失,薄祁闻隔了两秒才瞧向她,发现这姑娘表情好像冷淡了几分。
薄祁闻笑了下,“怎么了。”
温燃没说话。
薄祁闻不太了解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只凭感觉问她,“不想让周擎送?”
说话间,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从前他是她的叔叔,凡事讲究分寸,可现在不一样,他连指腹的触感都透着情意。
温燃很想在这一刻躲开他的触碰的。
可她就是很没出息的,着了魔一般,她迷恋他,迷恋他的所有触碰。
也很怕。
这一切是镜花水月。
转眼薄祁闻就又和她保持伦理上的距离。
温燃眼眶都酸了。
但她还是硬撑着说,“没有,周助人很好。”
说这话时,她低垂着眼睫,甚至没勇气去看薄祁闻,生怕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令自己失望。
却不想,薄祁闻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扬起来,很有耐心地冲她笑,“那是想让我送?”
“……”
温燃很倔地偏开脸,不去看他。
到这会儿,薄祁闻才隐约明白了过来什么。
轻叹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把电脑扣上,说,“别欺负我行不行,我在打针呢。”
那语气颇有几分无辜之感。
温燃红着眼眶看他,都气笑了,“到底谁欺负谁啊。”
瞧这委屈劲儿。
薄祁闻故意把话说得直白,“这是气我夺走你的初吻?”
温燃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下。
薄祁闻却意外地扬起眼梢,把她再度揽过来,笑,“真是初吻?”
温燃双颊愈发红了。
见她不吭声,薄祁闻干脆她耳边哄着,“想要什么,你说就是,温燃,别让我猜。”
听着男人宠溺纵容的语调。
温燃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渐渐归位。
虽然薄祁闻给的答案算不上多好,但总归没有让她太失望。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那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可话还没出口,她就退缩了。
那个词分量太重。
她怕薄祁闻当下的身份地位,给不起,既然给不起,那一开始就别要……
想着,她开口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几乎是最后一个词刚落地。
薄祁闻就被她的迟钝气笑出声,他眼眸暗沉沉的,像是能吞人,“你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
温燃一下便噎住了。
似乎是真没耐性了,薄祁闻那张俊脸有些凉,没好气儿地瞥她一眼,转头把电脑打开了。
温燃怔了又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别生气。”
语气跟做错事似的。
薄祁闻顿住,到底是不舍得她多想,转头认认真真看她,“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你来告诉我,嗯?”
望着薄祁闻眼中深深的无奈。
温燃唇瓣抖了抖,像是想笑,又有点儿憋屈。
薄祁闻瞧着,心口登时酸软起来。
回头一想,竟给自己逗笑了。
心说怎么就被她带偏,跟个小学生似的黏黏糊糊。
无奈叹了口气,薄祁闻说不清第几次为她缴械投降,又将电脑关上,对她莞尔一笑,“过来,我抱抱。”
“……”
温燃像是被他亲手喂了一口蜜糖。
只要一想到,她喜欢了七年的男人,如今也喜欢她,心脏就止不住地雀跃。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重新靠在他怀中,搂住他精瘦窄腰,没出息的眼泪在他衣襟上一点点晕开。
薄祁闻轻抚着她的背,一面保持着打吊针的姿态,一面努力垂头,在她额头上印下郑重一吻。
“瞧把你委屈的。”
“……”
“都是我不好,行了吗?”
眼看干哄不好,他摇头低笑,“真是怕了你了,我还在打针呢。”
温燃声音闷闷的,“打针也没妨碍你亲我。”
说着,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了。
薄祁闻见她这得寸进尺的样儿,莫名来了兴致。
他勾唇戏谑一笑,眸光透着几分狩猎般的危险,“那不然,我现在把针拔了?”
一听说要拔针。
温燃急得脸色都变了,忙说了句“你敢”。
就是这个瞬间,薄祁闻低头吻住她的唇,柔软的,潮湿的,让人欲罢不能的触感。
迷蒙间,温燃看到他吞咽涌动的喉结,听到他缱绻又磁性的低嗓。
他说,“温燃,你乖一点。”
男人腔调仿佛带着天然的蛊惑,轻而易举便麻醉掉温燃的神经。
就是这个阳光丰沛的午后,她用初吻,换到了薄祁闻的吻,一个,两个,许许多多个。
得到的副作用是。
薄祁闻咳嗽没全好,当晚去机场的路上,温燃就已经开始咳嗽了。
周擎听到她憋着的咳嗽声,好心问,“你也着凉了?”
“……”
温燃脑中蹦出某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红着脸摇头说没有,是呛到了。
说完她就给薄祁闻发了个消息:【都怪你,我也开始咳嗽了】
按照这男人的习惯。
温燃没指望他多快回自己,更何况那时候薄祁闻应该刚打完吊瓶,累都累到了。
却不想,不过三秒,薄祁闻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薄祁闻:【早知道不放你走了】
温燃禁不住勾了下唇角。
转念问他:【你呢,好点儿了没,没好的话,明天再打一次吧】
薄祁闻:【看情况吧】
温燃提上一口气,觉得他就是在推脱,正想说他两句,薄祁闻突然把话题转移。
他说:【明天开始训练?】
温燃默了默,回了句是的。
薄祁闻说:【离那个叫许丛的远点儿】
看到“许丛”这个名字。
温燃指尖生生一顿。
这个男生就是那天叫她一起吃饭,还要给她带饭的男生。
只是,薄祁闻怎么会知道?
温燃不解地看着屏幕,心跳突然很快,一种鬼使神差的猜想,在这时冒出来。
她说:【你不会看了我们训练的视频吧?】
发完,她屏息凝神地静默了两三秒,直至薄祁闻的信息再度弹出来。
他说:【没有】
顿了顿,又说:【我直接看监控】
第29章 女朋友 这种男人,你就得拉扯他
训练营为期一个月。
在此期间, 演员们的日常表现都要纳入考核,考核不通过还要延期。
为此每天的训练都会有专门的摄像来拍摄,方便以后为电影剪辑幕后花絮。
除了专业摄像, 场馆里还有监控作为辅助。
只是演员们往往更在意镜头前的表现, 自动忽略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
温燃也是没想到,薄祁闻会关注她在训练营里的状况,还是通过监控。
心跳兀地快了两拍,浮起微妙的甜。
温燃诧异说:【监控?你怎么看的?】
她这人就这样。
但凡他认真说点儿什么,都抱有三分怀疑, 偏偏薄祁闻还挺喜欢她这讨价还价的计较劲儿。
在温燃进机场候机的时候, 薄祁闻给她回了条语音。
周擎给温燃升了舱。
她一个人在VIP候
机室, 正百无聊赖, 突然看到薄祁闻的语音, 眼睛都微微亮起来。
点开播放,男人磁性的嗓音徐徐传出。
他云淡风轻:【‘之前找唐义康要了监控账号’】
温燃:“……”
这么内部的东西,唐导居然也给?
温燃很难理解这群大人物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只是问:【你找他要这个账号做什么】
等回复的时候, 她又播放了一遍他的语音, 这次倒是听出薄祁闻声音透着微微沙哑。
好歹是比没打针之前好多了。
大概真心喜欢一个人时,一颗心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挂在对方身上。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难就难在,对方的薄祁闻。
薄祁闻第二条语音就是这会儿发来的。
他似乎是笑了下,反问她:【你说我做什么】
温燃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回答问题的方式,不大习惯的是两人现在的关系。
想到几个小时前,那个缱绻旖.旎的午后,温燃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如坠梦中。
她不太清楚。
薄祁闻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她心里头觉得高兴, 又忍不住确定:【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这些天从没找过我?】
那会儿薄祁闻刚到夜场。
周围都是嘈杂的,连带开腔都带着喧闹的背景音,他故意哦了声:【‘你不也没找过我么’】
旁边是许久未见的白萍生。
见他好不容易过来一次,白萍生一个劲儿给他倒酒,说感冒嘛,多喝点酒,透透就好了。
这样的局,隔三差五就有。
薄祁闻有时间才会过来,但这次是为了生意。
白萍生就是那个中间商赚差价的介绍人。
他最擅长的就是找个高雅的销金窟,把一群位高权重的公子哥儿拉倒一块儿,从人生趣事,谈到女人美酒,再到项目合作,资源置换。
温燃自是不知道有这种局。
她只是隐约听到白萍生大咧咧的说话声,还劝薄祁闻喝酒,以为他又被拽去寻欢作乐了。
温燃眉梢一下就皱了起来,问薄祁闻:【你刚打完点滴,怎么就出去喝酒了?】
薄祁闻对那杯酒本就没喝的意思。
收到她的消息,勾唇一乐,倒是有了理由推拒。
白萍生见他拒绝,啧了声,说别啊,这局不喝酒多没意思。
薄祁闻偏头睨了白萍生一眼,眼神里颇有炫耀的意味,“不然你和她说?”
白萍生倒酒的动作一顿,说谁,和谁说。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还真想告诉他是谁。
奈何话出口的刹那,有人突然叫了白萍生,话题就这么生生岔了过去。
等白萍生再回神,刨根问底时,薄祁闻早已没了那份兴致,他端着杯茶浅酌两口,淡淡怼他,“边儿去。”
温燃是在登机后收到的薄祁闻消息的。
他说:【一酒局,谈点儿生意】
后头跟着一张手持茶杯的照片。
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一眼就知是薄祁闻。
可惜那会儿温燃被空姐提示关机,来不及回复,只匆匆把那张照片存到相册。
等再有机会薄祁闻说话,已是两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可不巧,训练营的演员们正在群里商量聚餐,应该是邹小洁说她回来的,群里大家都在叫她出去吃饭。
没出社会的时候,温燃可以任性一点,做个不合群的人,可进了这个圈子,很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
温燃不想做扫兴的那个。
刚回到酒店,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聚餐地点。
武术指导和摄像老师以及场务助理都在。
眼看训练营很快就要结束,算是提前吃个散伙饭,毕竟没多久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
为了让大家放松游戏,场务小姐姐提议大家都把手机收起来。
于是那晚,温燃找薄祁闻说话的愿望就这么破灭了。
薄祁闻那边没喝上几口酒。
她这边倒被灌了几罐啤的,到后来,还是被邹小洁和许丛送回酒店的。
等再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大约是她对啤酒的耐受度,比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要强得多,温燃难得没有昏昏沉沉头脑发胀的感觉。
她甚至还记得,昨晚她没来得及看手机。
也不知道薄祁闻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找她。
然而,这个单纯的想法,在她给手机充电开机后,马上烟消云散。
薄祁闻没找过她。
没有电话,就连昨晚两人的消息都停留在最后一条。
她跟薄祁闻说,要参加个聚餐,手机会被收走。
薄祁闻说好。
或许是秋老虎的缘故,温燃那一上午都有些气闷。
上午的训练课是礼仪,许丛就在她旁边,休息的时候还问她,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之前被某人命令过,温燃潜意识里想要和许丛保持距离,可转念一想,她正常社交,一清二白,又凭什么听他的?她都没管过他去夜场喝酒。
心里无端较着劲。
温燃对许丛还是从前的态度,该说说该笑笑。
午休的时候,上完舞蹈课的邹小洁叫住她,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买好饭,两人坐下,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欸,温燃,昨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吗,声音好好听啊。”
温燃夹着西蓝花的筷子一顿,漂亮的长睫颤了颤,“什么电话。”
“就昨晚上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回酒店,你手机响了,我就帮你接了,”邹小洁笑说,“你男朋友还挺细心的,还嘱咐我帮你把妆卸了,什么时候谈的啊,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吗?”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温燃心跳都快了两拍,她说,“他还说什么了。”
邹小洁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找你找不到,打电话过来,确定你没事,就放心了。”
温燃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看到薄祁闻的来电显示。
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吃完。
下午是形体训练课。
温燃想着休息的间隙,去给薄祁闻打个电话。
可拧巴了好半天,也只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温燃:【我朋友说你昨晚找我了】
发完,也没抱有什么期待。
把手机扔进储物柜里。
直到两节课全部上完,去更衣室换衣服,她才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拿出来看。
那种感觉其实挺微妙的。
既期待,又害怕。
害怕薄祁闻还是没回她,她会失落,会不安。
恋爱有时候很折磨人。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但对温燃来说,更折磨的,是她没有一个正常姑娘该有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需要对方巨大的关注与爱来弥补,而薄祁闻,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心力来包容。
最讽刺的是。
这一切,温燃都清楚,都明白。
她按亮手机。
下一秒,就看到薄祁闻发来的两条信息,明晃晃挂在屏幕上。
薄祁闻:【嗯】
薄祁闻:【现在醒酒没?】
温燃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
只是觉得一颗心像泡在柠檬汁里那般酸软,她点进去,机械地给薄祁闻发了条消息:【醒了】
发完。
也说不清什么情绪在作祟。
她直接把手机改成免打扰。
直到晚上,薄祁闻都没和她说上几句正经话,他给温燃又发的几条信息,温燃统统没回。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其实不太安宁。
薄家老宅那边出了点事。
薄氏大公主薄轻霜的儿子最近惹出事端,醉酒后撞了人,被抓去警局。
薄轻霜为了儿子,上下奔走,最终求到了薄老太太面前。
薄老太太今年七十五,本就年岁已高,得知这消息更是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大晚上送到医院。
薄祁闻自然也在。
自从薄祁闻回来,薄家大事,都仰仗着他的主意,薄轻霜几乎是声泪俱下,央求薄祁闻帮忙。
可薄祁闻又哪里那么好说话。
饶是薄轻霜再恳求,他也只是无奈一笑,“大姐,国.家法规碰不得,而且现在全国的
新闻都通报了,十四亿人的眼睛看着,你要我怎么做?把薄氏都给他赔进去吗?”
薄轻霜这些年就看薄祁闻不顺眼。
当下求他,全都是为了儿子。
如今一看薄祁闻没出手的意思,当即恼羞成怒,在走廊里破口大骂,骂他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子,骂他是吃着薄家的红利长大的白眼儿狼,骂他不过是用来给薄家传宗接代的野种。
即便整层楼的病房都被薄家包下,也掩盖不住薄轻霜的愤怒,后来还是老太太叫人发话,把薄轻霜赶回家,走廊才渐渐消停。
薄祁闻在吸烟室抽了根烟。
之后便被薄老太太的贴身阿姨叫到病房。
薄老太太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却目光如炬地看着薄祁闻,“你也看到了,你这两个姐姐,生出来的东西有多混账,薄家指望不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还是那句话,你虽不是我儿子,但你是薄家的血脉,我没多久活头了,你是不是让我走之前有个盼头。”
这话薄祁闻许久没听了。
他低眸漫不经心地给她削着苹果皮,“您多虑了,才七十五岁,今天也只是突发状况。”
薄老太太冷哼,“少拿这话搪塞我,都三十的人了,我让你结个婚,生个孩子,是要逼死你不成?”
薄祁闻把苹果切成小块,不紧不慢地放到果盘里,轻笑了声,“生个孩子倒是不难的,您想要,我明天就去捐一个。”
“……”
老太太被气得无语凝噎。
反倒证明了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孙子是必然的。
但要名正言顺的,强强联合的。
总归不像他薄祁闻这样,是个被诱.奸出来的私生子。
从医院出来,已经将近十点。
彼时夜色如水,月明星稀,空气中缱绻着初秋清凉的味道。
薄祁闻本该径直回家的。
可坐上后车座,闭目养神了会儿,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温燃。
闹腾了一晚上,他都没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这姑娘会不会瞎想。
薄祁闻拿出手机来看。
还真被他猜对了,这姑娘一整个晚上都没回他消息。
眉梢不经意拧了拧。
薄祁闻点进这姑娘的朋友圈,结果发现,就在一小时之前,她发了张照片。
朋友圈拍的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烤串儿,还有几瓶啤酒。
静默凝神看了几秒,薄祁闻低嗤一声,笑了。
那笑凉飕飕,让人汗涔涔的。
搞得前面的司机都有些紧张。
一瞥后视镜,发现薄祁闻镜片后的眸色暗沉沉的,也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对方还不接。
打了几次都没打通。
薄祁闻脸色越来越难看。
司机心有戚戚,心说谁啊,这么大胆子,都敢不接薄祁闻电话。
事实上,温燃胆子确实挺大的。
那天晚上,她就这么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把蒋雅和接到酒店了。
起因自然是两个人都不开心。
蒋雅和和对象吵架了,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蒋雅和就买了高铁过来。
作为东道主,温燃自然要请蒋雅和吃饭。
顺便再跟蒋雅和好好说说,她和薄祁闻是怎么一回事。
温燃酒量不行。
奈何蒋雅和能喝,俩人在烧烤摊一坐下,蒋雅和就叫了一打啤的。
蒋雅和酒量不是盖的,属于越喝人越精的那种,在得知温燃跟薄祁闻生气了,当即把温燃手机要过来,故意炫了个朋友圈。
蒋雅和夸下海口,“这种男人,你就得拉扯他,懂不,决不能让他对你手掐把拿。”
温燃似懂非懂地托着腮。
只觉一颗心飘得远远的。
等薄祁闻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准备回去了。
温燃兜里刚好有两百块钱的现金,就没拿手机去结了账。
就是那会儿,手机落在桌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蒋雅和一看是薄祁闻,直接给掐了。
后面薄祁闻又打来好几次,也都无一例外被拒接。
等温燃知道这事儿时,两人已经回到酒店。
蒋雅和喝得实在有些多。
温燃把她扶到床上,手机就响了。
北城夜里下起雨。
雨势不小,洗完澡出来的薄祁闻火气却不减,就这么穿着浴袍,立于窗前,再度给温燃打电话。
这三十年人生里。
薄祁闻还是第一次这样心烦意乱,有那么几个瞬间,恨不得打个飞的去横城。
甚至他已经打开软件看前往杭州的机票。
然而检索页面还没缓冲出来,电话就接通了。
自知理亏,温燃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喂了一声。
薄祁闻微微哽住,下一秒就气笑了。
听到这男人熟悉的,带有脾气的笑声。
温燃心都揪在了一块,紧跟着就是怦怦乱跳。
都憋了一天的气了,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气可生,全都是止不住的雀跃和欣喜。
她说,“薄祁闻,你还没睡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薄祁闻醋意大到不自知地开口,“女朋友都要跟人跑了,我还睡什么觉?”
第30章 暗夜沉醉 “也喜欢你。”
薄祁闻这人, 无论对待什么,都是从容不迫的。
偏偏三十岁这年,着了魔一般, 在温燃这儿栽坑不断。
这姑娘好像天生和别人不同。
你能在她眼里读到不加隐藏的爱慕与喜欢, 却又摸不透她这份喜欢到底有多浓多深。
如同一条被吊上勾的鱼。
薄祁闻从第一次想探究她到底想要什么时,就已经不知不觉输了。
回头一琢磨,又挺想笑的。
你说你和她叫什么劲。
左右都是你的人。
想通这点,薄祁闻熄灭情绪与烟,自嘲笑了声, 再开口时, 嗓音恢复四平八稳, “到酒店了?”
男人语调不乏纵容与温柔。
温燃脑子宕机了一瞬, 不意外他这跌宕起伏的语气, 倒意外他那句“女朋友”。
心跳怦然,温燃走到窗边,听着静谧夜色下风拂树梢的声音,轻声说, “你叫我什么。”
这一问, 倒让薄祁闻新奇。
他头一次发觉,她好像挺在意“女朋友”这个称呼。
顽劣心四起。
薄祁闻故意不解风情,“我叫你什么了。”
“……”
温燃鼻子一皱,严肃叫了声薄祁闻。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
像是终于报复回来,明显开心了。
他云淡风轻得有点儿欠扁,说,“不就是个女朋友,瞧把你急的。”
温燃不说话。
薄祁闻都能想象出她冷着脸的样子。
怕她待会儿真挂自己电话,男人浅浅勾唇, 好声好气地哄,“行了女朋友,再跟我生气,我怕今晚是真不用睡了。”
温燃没太懂他的意思,“为什么不用睡?”
心说总不至于是被她气的吧。
薄祁闻也说不清那会儿怎么就愿意解释给她听,他哼笑一声,虚虚实实道,“你电话但凡再晚接一秒,我到杭州的机票都买好了。”
“……”
温燃呼吸都轻了。
她发现,她根本不懂薄祁闻。
就好比很多时候,她觉得薄祁闻并不在意自己,可每当她这样想,薄祁闻又会亲自验证,他是在意她的。
这会儿蒋雅和睡得很香,卧室传出隐隐的鼾声。
温燃压低声音,不大好骗的样子,“可你又没真来。”
薄祁闻把睡袍不紧不慢地系好,腔调带笑,“这是怨我没过去了?”
温燃抿唇说,“不用,你忙。”
那语气很难说没有怨怼。
薄祁闻也知道,自己这两天对她关心颇少。
倒不是他不在意,而是连着两天,各种事缠着他,他很难分心,且不说这天,就说昨天那场生意上的酒局,也闹得不欢而散。
听他徐徐解释,温燃稍稍有些诧异,“昨天?怎么了?”
薄
祁闻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点燃一片沉香。
卧室被皎皎月色笼罩。
袅袅薄雾生出几分清冷之感。
薄祁闻没开灯。
总觉这样静谧的气氛,能更专注与她谈情。
他轻描淡写道,“白萍生的一个朋友,算是他前女友吧,怀孕了,被家长带来找人算账。”
就是昨晚,聚会开始有一段时间。
几位太子爷其中的一位,想找薄祁闻聊生意,结果话还没说几句,那姑娘就被父母拽着,哭哭啼啼来到包厢找人,挺好的气氛,因为这事儿搅散,闹得鸡飞狗跳。
薄祁闻很少掺和别人私事。
他们闹的时候,他也只是夹着根烟,漫不经心地瞧上几眼。
依稀记得,是个挺年轻的姑娘。
看样貌,比温燃还幼稚,应该还没大学毕业。
所幸那姑娘是成年了。
不然情况更糟糕。
温燃闻言怔住,“没毕业就怀孕了?”
薄祁闻见怪不怪,“不然她家长也不会执意过来找人算账。”
温燃很好奇,“那后来呢?”
薄祁闻笑,“你还听八卦上瘾了。”
温燃不理会他的揶揄,“那人同意对女孩负责了?”
薄祁闻其实挺不满她这会儿的关注点在旁人身上,但聊到这儿,告诉她也无妨,“算是负责吧,答应赔钱给那姑娘,但那姑娘不同意。”
温燃默然两秒,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薄祁闻轻笑,像是对待一个愚笨天真的小孩儿,“她要是想要钱,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至于那姑娘想要什么。
他没说,温燃也能猜到,从第一句“算是女朋友”,她就猜得到。
可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位太子爷婚期都订了,给不了那姑娘任何。
这个圈子,从一开始就是玩玩的关系太常见了,谁认真谁就输了。
薄祁闻不想跟温燃说太多,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你呢,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该跟我汇报一下,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温燃回过神,语气有点儿呆,“没忙什么,就是训练。”
顿了顿,又说,“我朋友今天来了,晚上出去招待她了。”
薄祁闻哦了声,“女生朋友?”
温燃停顿一下,语气清白得很,“不然呢,背着你再找个男朋友?”
薄祁闻不咸不淡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瞧他那不爽的态度。
温燃忽然就觉得这两天积压在心口的郁闷和不安,统统消失了。
或许是被盖章了女朋友这个身份。
温燃有底气得寸进尺,“那今晚呢,你干什么去了。”
薄祁闻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浅酌了口说,“家里的小辈出了点事,老人气病了,去医院来着。”
温燃听他不紧不慢地汇报。
心想原来薄祁闻这样的身份背景,家里竟也有难念的经。
她关心道,“那现在呢,没事了?”
薄祁闻语气随意地应声,又笑,“我怎么感觉,你更关心我身边人呢。”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暗酸。
那这话就是明酸了。
温燃嘴角无意识勾了勾,也学他欲擒故纵,“你想要我多关心你?”
“这不是应该的。”
可算是找到机会怼他。
温燃笑了笑,“我是想关心你啊,但你这么忙,我就算关心你了,你也注意不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语气硬邦邦的。
俨然一副算账的架势。
薄祁闻眉梢一敛,算是明白自己哪儿得罪她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怄气呢。
他莫名想笑,又觉得真笑了,反而会叫她更生气,便忍了忍笑意,态度挺端正地给她截了个图,发过去。
温燃点开一看,是薄祁闻的微信列表。
列表里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沈念辞,就是傅北宸,以及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名。
这些人里,温燃还是最顶端的那个。
薄祁闻说,“看到没?”
温燃意外归意外,还是没太懂他的意思,“怎么。”
薄祁闻说,“我微信里一共就这几个人,除了你,我和他们几乎不聊天。”
像是斟酌一番才开的口,薄祁闻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语调,“你以后找我,我都会尽快回,如果有急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多陪你。”
话说到这里。
就是反应再慢,也能明白他想表达的。
温燃这一刻才意识到,薄祁闻与赵竞川,傅北宸,与她同龄的那些年轻男生,是不一样的。
薄祁闻的世界太大,太恢弘。
爱情只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味剂。
他不会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她,宠着她,和她进行无意义的聊天和约会。
如果她想要如胶似漆的恋爱,薄祁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却是温燃唯一的选择。
很不公平,对吧。
可那已经是薄祁闻能给她最多的了。
甜蜜中莫名有些伤感的情绪,几乎将温燃裹挟,她一时间没说话。
薄祁闻似乎感知到她的波动,很轻柔地笑,“不过等你回来,怕是天天见到我都嫌烦。”
温燃眉心一跳。
心里那快要熄灭的火苗,像是被加了把干柴,再度死灰复燃。
站久了有点累,她干脆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好像这个姿势,能稳住她一腔动荡不安的心思。
她说,“……谁说我回去就要天天见你的。”
“那我天天找你还不行?”
薄祁闻腔调带笑,好声好气地哄着,“北城再大又能大到哪儿去。”
男人磁嗓仿佛带着电流,透过听筒,酥酥麻麻地落在耳畔。
温燃又无端高兴起来。
心说,是的,她又不是一辈子不回去。
兴许没谈过几次恋爱的姑娘就是这么好哄,那晚温燃被薄祁闻轻而易举地哄好,一直聊到夜色很深。
她手机微微发着烫。
薄祁闻问她什么时候去睡觉。
温燃已经在沙发上躺下,打个哈欠说,“睡不了一点,我朋友睡觉打鼾,我今晚准备在沙发上将就。”
薄祁闻那点儿长辈式的心疼又出来作祟了。
他说,“再去开个房间?”
温燃说不用了,再说都多晚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薄祁闻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
酒店是24小时服务。
其实再下去开一间也没什么。
但既然她想将就,薄祁闻就没太强势。
温燃裹着个小毯子,闭着眼睛问薄祁闻,“你怎么不去睡。”
那片香早就燃尽。
薄祁闻嘴角浮着笑,又填了一片,半真半假的语气,“这不是说好了,要陪你。”
温燃慢慢睁开眼,望着漆黑的棚顶,还真记起来,他之前说过的——“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多陪你。”
……原来不是哄她才说的。
嘴角再度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温燃闭上眼睛,心想熬夜果然让人变傻,变呆,她竟然也有这么弱智的时候。
大抵是是真困了,渐渐的,她意识都有些模糊,却仍旧不忘对薄祁闻说,“那你今晚都不许挂电话。”
薄祁闻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倒是头一次,觉得夜晚让人这样沉浸和宁静,不愿天亮。
他笑,说了句行啊。
随后又把手机放到窗台上,问她,“听到了吗?”
温燃迷迷糊糊地应他,“下雨了?”
薄祁闻嗯了声,矜持着语调,怕吵到她似的,柔声说,“下好久了,之前就想给你听。”
温燃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声咕哝,“你喜欢下雨……”
后面语调越来越微弱。
薄祁闻没听清她说什么,却认真答着,“嗯,喜欢下雨。”
顿了顿,他弯唇。
嗓音沉醉在暗夜里,爱意缱
绻,“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