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金笼子 “温燃,我只要你。”
人是会被环境影响而改变的生物, 这个道理一点也没错。
从前薄祁闻眼中的温燃,是一个不太阳光,心事颇多, 过于内敛的女孩, 他觉得这样的性子,天生就不适合在娱乐圈里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然而,她不过跻身娱乐圈几个月,面貌就好似焕然一新。
刚刚那场直播薄祁闻认真瞧了会儿。
发现温燃在镜头前永远会保持得体微笑, 身边的每个嘉宾被采访, 她也会认真倾听, 给予最大的尊重。
就连她的经纪人茹姐, 在私下和薄祁闻汇报温燃工作近况时, 都会赞美温燃,说她在镜头前表现力特别好,特别懂事懂分寸,合作过的媒体记者都很喜欢她, 说她情商高, 性格好。
那时薄祁闻听到这个形容,猝不及防地一乐,说她性格好,你没搞错?
茹姐特别诚恳地眨眼,“她性格确实好啊,事儿少敬业,好说话,情绪巨稳定,带这样的艺人是我的福报好不好。”
薄祁闻却只当她故意挑好听的说, 没放心上。
结果借着这个机会一看,他发现,温燃好像的确在不经意间,长成另一番模样,阳光了,开朗了,自信了,也游刃有余了,但或许,这只是她为了在这个圈子生存下去的保护色。
突然有些心疼。
薄祁闻捏了捏她腰间几乎快瘦没了的软肉,轻嗔道,“真是低估你了,现在都会撒娇了。”
“撒娇不好吗?”
薄祁闻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那要看跟谁撒娇了。”
温燃抿着嘴角笑了下,直起身,“那可不好说。”
她头发长了好多,又烫了卷发,显得发量惊人有点麻烦,干脆挽起来,扎成丸子头。
薄祁闻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像在看真人芭比娃娃在自己面前梳妆打扮,偶尔帮她捉住一捋落掉的头发。
他问,“电影还有几天上映?”
温燃把嘴里叼着那根头绳系到后脑勺去,说,“你干嘛。”
薄祁闻合上剧本,云淡风轻说,“包场啊,支持一下我们大明星的第一部电影,还是自己凭实力争取的。”
温燃笑起来,那笑声简直是薄祁闻这段时间听过最舒心的声音。
他突然就和过去的皇帝共情了什么叫做“一骑红尘妃子笑”。
电影在圣诞节当天上映。
薄祁闻知道具体日子后,联系秘书,提前包场给公司员工当福利。
平时给薄祁闻办事的秘书,温燃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无一例外都是男的,可这次薄祁闻打过去电话,语气恭恭敬敬回应的,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电话挂断之前,还问了薄祁闻一句,“您什么时候回集团呢。”
温燃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薄祁闻沉默了下说,明早。
电话挂断,薄祁闻对上温燃稍显探究的视线。
他稍稍挑眉,说,“怎么。”
“没什么。”
温燃若无其事地摇头,“等会儿干嘛去?”
那会儿周擎在外头的车里等着,薄祁闻给他发了条消息,叫他过来开车,之后才对温燃说,“陆家嘴的一套别墅装修好了,今晚陪我去验房?”-
验房这事儿其实没在安排里。
那天薄祁闻就是为了看看温燃。
但来都来了,也没什么其他安排,薄祁闻索性就带她一起去。
只是今时不同往
日。
上海这种地方,年轻人多,信息流动快,即便温燃没有大红大紫,也有被路人或是八卦记者拍到的风险。
所以那晚,从餐厅出来后,温燃换上了一套简单普通的穿搭,戴着鸭舌帽上的薄祁闻的车。
周擎没跟去。
是薄祁闻自己开车载着温燃去的那套别墅。
遍地是黄金的地段,法式风格的独栋别墅,因为是晚上去,所以周边风景并不能太仔细地观察。
装修团队的主理人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薄祁闻。
似乎没想到来的是正主,主理人愣了下,马上鞠躬,说薄先生好。
薄祁闻颔首以作回应。
就这么牵着温燃进了门。
屋内的装修都用的顶级环保材料,除了香薰的味道,没有任何不良气味,各类家具也明显被精心打理过,整栋不算大的三层楼,完全就是拎包入住的模样。
主理人还想给薄祁闻再讲一些细节。
薄祁闻却不准备再往下听,让他去找周擎就行。
主理人见客户没有任何挑剔,舒了口气,领下逐客令就回去了。
倒是温燃,还在兴头上,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喜欢?”
温燃老实说,“还行。”
薄祁闻笑,“眼界还挺高。”
温燃转头看他,“不是眼界高,是这地段太贵,没有性价比,我以后能买个平层就不错了。”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挑眉,故意试探,“就没想过这别墅是给你的?”
温燃脚步微顿,在一排酒柜前立定看他,那表情,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薄祁闻不舍得让她失望,于是坦诚,过去牵住她,“这套不是给你的,但你要喜欢,我再给你准备一套,北城还是上海?你来选。”
温燃其实没有失望。
她一开始就没期望薄祁闻给她准备房子。
她好像天生就觉得,房子,要自己买的才是家,如果是别人给的,那就是甜蜜的陷阱。
如果这个人是薄祁闻,那就是困住鸟儿的金笼子。
她笑笑,很果断地摇头,“可我不想要。”
薄祁闻缓慢眨了下眼,“房子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温燃走到一架钢琴前,轻轻按动上面的白键,她说,“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礼物周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我寄,包包,手表,珠宝首饰,甚至护肤品。”
她扭头看薄祁闻,笑,“我什么都不缺。”
薄祁闻从她眼中看到清醒和通透,他不自禁笑了,“那你不问问,这套房子是给谁的?就不吃醋?”
温燃努力表现得有一点吃醋,说,“给谁的?”
然而这点演技,很容易便让薄祁闻看穿。
他不由想,到底是不一样了,她现在连吃醋都要伪装。
他懒懒一笑,像是败了,说,“是给我母亲的。”
温燃沉默须臾,静静看着他,她说,“可阿姨不是……”
薄祁闻点头轻笑,“嗯,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这是她梦想中的房子。”
温燃一刹屏息。
薄祁闻眸光空泛地扫视着偌大的空间,“她是个很努力,很懂得生活和情调的女性,总喜欢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打扮得很有艺术性,从小就是个浪漫天真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给她的机会。”
对于那段过往。
温燃只听说了一个大概,并不知道细节。
也没想过,薄祁闻会亲口与她诉说那些。
温燃觉得他此刻或许需要一点依靠,于是主动过去,搂住他,薄祁闻回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用微哑的嗓音,轻描淡写说出了那段过往。
其实并不算复杂。
就是一个蛮有绘画天赋的女学生,被一位顶级富豪看上了的故事。
那位顶级富豪已近垂暮之年,儿子都快要娶妻生子,天真的胡蕙卿也只把他当长辈,以为他在赏识她,会给她机会。
然而,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那场纸醉金迷的酒会下来,她醉酒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富豪的盘中餐。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也没有勇气,只有富豪一遍遍的诱哄,说爱她,或许是认清了现实,又或许是真的接纳了这段黄昏恋,胡蕙卿对现实屈服了。
她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情人。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最后,她除了一个孩子,没有得到任何。
周围的人都在嘲笑她,说她活该被正宫娘娘打,说她是不知好歹的狐狸精,靠皮.肉捞偏门的坏女人。
那个年代,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她。
后来还是母亲从乡下过来,把她从学校的楼顶拽下去。
好在,那位富商不算太冷血。
他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安置费,还给她在老家金华市找了一个稳定的单位。
本来薄祁闻应该被打掉的。
可胡蕙卿真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也舍不得。
于是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把孩子生下来,快三十岁,才重新找到爱人结婚。
再往后的版本,就是温燃听过的那些。
胡蕙卿生沈念辞的时候受到刺激,难产去世,留下两个孩子和年迈的老人。
而胡蕙卿生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小院落。
院子里可以栽她喜欢的樱桃树,树下摆上桌椅,画板,她可以带着孩子们享受阳光沐浴的午后,一面教她画画。
然而,这用口述不到几分钟就讲完的故事,就是薄祁闻暗无天日的前小段人生,他从来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他只是在被胎死腹中的过程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
故事讲完,空气一派死寂。
温燃心下泛起说不出的凉意,好几秒才开口,“你恨你父亲……对吗。”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笑了声,眼底尽是凛冽的凉,“我从没把他当过我父亲。”
薄祁闻没见过活着的薄仲恒。
他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当年薄仲恒在知道他是儿子后,想过把他从金华接走,是薄老太太不同意。
两人到底是当年情比金坚走过来的夫妻。
薄仲恒对她有亏欠,只在一次地皮审查的时候,偷偷去看过薄祁闻。
可就算有这点迟来的温情,对薄祁闻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他从来没把薄仲恒当过父亲,从没把薄家任何人当做真正的亲人。
他想做的,从来不是借着薄家的势力活下来,而是更大的企图——掠夺走薄家的所有。
他只是把野心藏得很安稳,安稳到不被任何人发现。
就这么无声静默了不知多久。
温燃终于找到别的话题,来缓解此时沉重的气氛,她直起身,仰头看薄祁闻,“原来你是金华人,怪不得对横店那么熟悉。”
不得不说,年轻姑娘的思维就是跳脱。
薄祁闻几乎被逗笑,说,“你一天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温燃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突然很想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
于是她踮起脚尖,在薄祁闻唇上轻轻一吻,说,“我以前还吃醋来着,想你怎么对横店这么熟悉,是不是以前来看过别的小明星。”
薄祁闻被这一吻取悦到,弯起唇,“你还是会吃醋的时候比较可爱。”
话音落下,他就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深吻下去。
那个吻将两人拴成互相攀附的藤蔓,唇舌交.缠的间隙,情话不由自已地说给她听。
他说,“温燃,我只要你。”
第52章 滚滚红尘 疼你还来不及
薄祁闻一早就要回北城。
温燃的下一站却要去南京。
两人像是背道而驰的旅人
, 注定殊途不同归,但情到浓时,薄祁闻还是没舍得放她走, 于是那晚, 她没再顾忌是否被人拍到,就这么任性着和薄祁闻去了隔壁街的五星级酒店,云雨痴缠了一整夜。
明明不再是第一次。
那晚薄祁闻的温柔与细腻,比第一次还要让温燃丢盔卸甲。
他与她的手十指相扣地用着力,咬着她的耳垂呢喃她的名字,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发音都让温燃神经颤栗。
所有神识都被碾成为他痴迷的灵魂碎片, 直到爱意岩浆般迸发在星夜长河里。
天再亮起鱼肚白时。
温燃在薄祁闻怀里苏醒。
薄祁闻难得睡得那么沉, 温燃不想打扰他, 俯身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去洗澡时, 才发现锁骨处都是吻痕,处处都是昨晚薄祁闻留下的痕迹,明明是那么淡漠又理智的人,竟也会在情事上一次次失控。
温燃眉宇间露出一点清淡甜笑。
趁着洗澡的功夫, 她在工作群里, 给造型师发了条消息赔罪:【抱歉啊亲爱的,之前准备的那套露肩裙我今天穿不了了】
昨晚她甩开工作人员从影院后门单独离开,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
随性经纪不好打扰温燃,只在昨晚睡前提醒她一句,说明早十点的飞机,让她别迟到。
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起床,消息发送过去好久,胡雅米才蹦出来,在群里说话:【燃燃你醒了?】
温燃那会儿已经开始吹头发了。
她回复说:【早醒了, 过来接我吧】
兴许是吹风机声音有点儿大。
温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薄祁闻已经醒了。
为了搂她,他手臂酸了一整晚,这会儿抬到头顶放松,就这么敛着眸要笑不笑地看她。
温燃见他醒了,也笑。
未施粉黛的东方面孔,如水一般的清澈灵动,有种其他美女没有的独特韵味。
有那么一瞬间,薄祁闻竟恍惚这好似是婚后的某一幕——他宠爱的妻子,早早醒来准备出去工作,却不忘在出门前过来好好看看他,昨晚有没有睡得不好。
温燃坐在床边替他揉了揉胳膊,“我昨晚上不是把你胳膊压麻了。”
薄祁闻顺势牵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怀里,在她眼睛上亲了下,“还行。”
又问她,“你呢,感觉怎么样?”
男人漆邃的眼眸沁了水一般的深情,像是隐约有些内疚,昨晚把她欺负得太狠了些。
可谁让两人是异地。
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
薄祁闻指腹摩挲着她滑腻的脸蛋,温燃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说,“我让胡雅米给我买药了。”
顿了顿,又小声说,“……你下次还是轻一点。”
薄祁闻笑,“这怎么控制,这根本控制不住。”
说话间,他又凑过来,眼神狎昵地看着她,“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尺寸太大?你太小?”
温燃发现他又要开始不正经,挣脱开他,说,“无聊,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他们来接我了。”
见她难为情,薄祁闻就心情好。
颇为愉悦地笑了声,他坐起身来,漏出人鱼线明显又秀色可餐的胸膛,从旁边捞起衬衫,和长裤,随手穿上。
温燃没好意思看他,转过身把帽子扣在头上。
薄祁闻就是那会儿过来,连衬衫扣子都没系,就这么懒散又欲.气地从背后抱住她,亲了亲她脸颊光洁的皮肤,在她耳畔轻声,“下次什么时候回北城?”
温燃靠在他怀里,心口一阵怦然。
帽檐底下的琥珀色眼睛侧过眸看他,说,“我尽量,忙完了就回来找你,行吗?”
薄祁闻缓慢眨了下眼,嗓音磁沉清越,“那一言为定。”
情人间的约定,无疑是激人奋进的最好催化剂。
那个年末,为了能早点回北城见薄祁闻。
温燃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所有日程都往前一提再提,她最忙的时候,连拍了三场通宵,早上还要早起,去拍摄服装赞助画报。
可就这么紧赶慢赶,温燃也还是没赶上回北城和薄祁闻过元旦。
忙完工作,她打开两人的私密微博。
发现一向高冷话少的B先生,难得发了条动态。
是一张汤圆的照片。
B先生有在认真看:【w小姐吃了吗?】
温燃禁不住笑,用一张剧组集体发的红豆汤圆照片回应了他:【好难吃,讨厌红豆】
薄祁闻那天似乎很闲,几乎同时发来微信给她:【忙完了?】
温燃回他:【没呢,还有一场戏】
薄祁闻说:【行,忙完了告诉我一声】
两人的聊天内容其实挺乏善可陈的,但有和没有就是不一样,温燃知道薄祁闻在等她,那天就很认真很努力地拍戏,杀青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受记者采访,恨不得就这一天把所有工作忙完,飞到薄祁闻身边去。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快。
那天晚上温燃把所有事情忙完,累到只想回酒店睡觉,就取消了当晚的机票,改为第二天回北城。
就是那会儿,胡雅米兴冲冲地过来和她说了一件八卦。
那八卦事件的主角,温燃还认识。
就是早在《山河夜宴图》训练营,挤在一间酒店套房的十八线小艺人,邹小洁。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温燃怔了怔。
不想胡雅米后面说出来的事,更让她意外。
胡雅米说,“她之前还在咱们隔壁拍戏呢,虽然是小成本吧,但好歹是女主角,本来都觉得她要飞升了,结果就下午,一群人气势汹汹来找她,把她带走,她助理和经纪人好久都联系不到人,都想报警,结果就在报警之前,邹小洁哭着联系他们,说是那伙人把她丢到后山施工地那边去了,揍了一顿,衣服都快扒光了,就这么给扔下去了。”
那时大家都在保姆车上。
随行经纪本在和茹姐汇报工作,听到这八卦吓得脸都绿了,“真的假的,扒光了衣服丢下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都什么年代了。”
胡雅米说,“这跟什么年代也没关系啊?你也不看看邹小洁得罪的是什么人。”
这会儿在后头玩手机的造型师终于说话了,“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啊,小米说的应该是真的。”
胡雅米肩膀一耸,说你看。
随行经纪又靠了声,让胡雅米别卖关子,赶紧往下说。
胡雅米说,“她前阵子不是资源飞升了吗,又接综艺,又拍电影的,表面说是公司重视了,其实就是抱上大腿了,说是京圈里的某个大佬,高科技那边的,结过婚的,年级不算大,看上她,她陪人家去巴塞罗那呆了七天七夜,回来就有资源了。”
“之前就听说那金主的正宫老婆知道了,要收拾她,她当时都被人警告了,还不在乎,分手,说金主对她是真爱,结果,”胡雅米一拍巴掌,“完了吧,真被人跨省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还怀孕了,据说刚测出来,一个来月,她准备给金主生下来。”
“估计就是这消息把人正宫逼急了。”
“就是不知道她挨这一顿揍,肚子还保不保得住。”
胡雅米摇头晃脑的,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感,“要我说,做人就得本本分分,可千万不能做小三,特别是这个圈子,跟大佬是爽啊,但传出去基本就被封杀的,事业都废了,你说她本本分分当小演员一年赚个百八十万不也挺好。”
话到此处。
空气诡异地静默下来。
一旁的随行经纪见温燃垂着眸,不说话,马上瞪了胡雅米一眼,“哎呀行了,你也少八卦点儿,人家这点隐私都被你传出去了,回头你也得挨揍。”
造型师瞧着气氛不对,敲了一下胡雅米的头,“闭嘴。”
胡雅米这人是真没啥坏心眼。
纯粹情商低。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立马坐直身子,看向温燃,磕巴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越说旁边俩人脸色越难看。
恨不得联手把胡雅米按到座椅下面去。
还是温燃面无表情地开口,说,“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胡雅米赶忙闭上嘴,同时收获了另外俩人同样画风的两道白眼。
很奇妙的。
那晚温燃明明很困,却躺在床上摊起煎饼,怎么都睡不着。
她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苏茶。
苏茶是《沉默的谎言》的女三,可在拍完她的戏份后,就再没出现过,连路演宣传都没有她的份儿,她之前千万粉丝的某音符账号,更是好久都没有更新。
好歹有从前的情分
在。
温燃在微信上问过她一次,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信息如同石子落入大海,没有回音。
直到一个月前,苏茶才回她。
她说:【我出国了,不干这行了,也干不了了】
温燃觉得她语气不对,不由自主地关心下去,问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苏茶好久才回她:【谢谢姐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之后再也没多说什么。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从金子坤口中得知,说苏茶跟她男朋友,就是之前那位四十来岁的富商,闹掰了。
说是闹得很严重。
富商把她小半张脸都毁了,还放狠话,要把她封杀。
听这派头,温燃以为是苏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可究其原因,居然是富商出轨在先。
苏茶看着虽是在滚滚红尘里游刃有余的女人,实际却是个痴情种,她是真爱那位富商,也真想和他有结果,结果富商把她玩腻了,很快又看上了下个明星。
如果苏茶安安分分的,还是有好日子过的。
奈何她性子烈,把自己和感情都看得太重,非要跟富商闹个天翻地覆,还扬言把那个女明星知三当三的事曝出去,一下把两个都有地位的人都惹怒了。
那女明星据说是个一线演员,女神级别的,挺有手段背景的。
富商更是不必说,轻轻动动手指,就能把苏茶这样的小人物捏死。
只是碍于从前的情分,富商那时也并未把事情做绝,甚至还哄了她,让她安安心心地继续跟在他身边。
可苏茶是多实心眼儿的人。
她十八岁就跟了这个富商,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心里恨得都要疯掉。
就连好好的戏她都不拍了。
在富商和女明星厮混的某个夜场,她直接冲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前闹。
甚至企图拍下照片公布到网上。
然而,她人微言轻,怎么可能成功呢。
她的疯狂举动只能让富商认清,她是个不安分的定时炸弹,于是就有了最后戏剧性的结尾。
唯一庆幸的是,富商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对她后半生的补偿,还有面部修复的费用。
苏茶也是蛮有骨气。
她一分钱都没要,就这么毅然决然去了美国。
金子坤讲这段时还挺唏嘘,他意味深长地对温燃说,“你看啊,这男人不管多大岁数,不管帅还是丑,都没好东西,越有钱越没有好东西,什么情情爱爱啊,在这个圈子的人眼里,就是明码标价,玩腻了随手就换,指望他们专一,深情,呵,比猪上树都难。”
温燃谈不上钝感力超强。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笑着说,“您怎么把自己也骂了。”
金子坤啧一声,那眼神就快写着“孺子不可教也”。
可他到底还是没对温燃语重心长地说教,只是劝她,说女孩子,一定要趁着年轻,有机会,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千万千万不要恋爱脑。
温燃当时神色淡淡,看着像是没把这话听进去。
但其实,她心里门儿清得很。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底气,和自信,确保薄祁闻永远只要她一个。
……
一夜没怎么睡,温燃第二天回北城的状态不是很好,还发了个低烧。
随行经纪想说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却被温燃拒绝了。
她答应薄祁闻要早点回来的。
当下也只想尽快见到他。
然而那天就是阴差阳错的,她一声不响地回来想给薄祁闻惊喜,薄祁闻却早早登上前往新加坡的飞机。
最令人无语的是,温燃还不是跟薄祁闻直接联系上的。
她打不通薄祁闻的电话,就按照他给的号码,打去了他办公室,是他办公室的秘书转接的。
好一口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透着南方人的绵软,温柔又悦耳。
毕竟是薄祁闻办公室的内线,一般人根本打不进来,女秘书语气很是恭敬,说薄先生现在不在,有什么事可以留言。
如果记得没错。
她就是那晚在电话里,问薄祁闻什么时候回北城的秘书。
温燃短暂出了一秒的神,下意识问她,“那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也不知是不是她声音特征太明显。
秘书突然沉默下来,两秒后才笑着问,“您是温燃小姐?”
说不清为什么,这刻女人的语气和笑意,都让温燃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可让她去回忆,这声音到底像谁,她又说不出来。
就这么无声对峙须臾。
温燃平声道,“是我。”
女人嗯了声,话里的笑意隐约收敛几分,多出刻板又拒人千里的滋味,说,“薄先生今早去新加坡和股东谈判了,您不知道吗?哦对,他这是私人行程,这样吧,您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可以告诉我,我会帮您转达。”
“……”
很微妙的,温燃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点熟悉的敌意。
温燃从不算个没脾气的人。
何况薄祁闻不经意放了她鸽子,难免有些怨气。
于是温燃笑了下,说,“转达就不必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很不专业地卡了下壳,好一会儿才说,“这恐怕跟温小姐没关系吧。”
温燃还是笑,“名字又不是机密,你们公司这么严谨吗?”
女人没吭声。
就是这会儿,有人叫了声她的英文名,温燃听着像是emily。
大约真是新来没多久的,没分寸,这位emily立马挂断温燃的电话,温燃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轻轻咬了下唇。
那天回到公寓。
她发给薄祁闻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你放我鸽子就算了,手下的秘书也欺负人是吧】
是真有些不爽。
温燃发完消息就冲进厨房喝了杯冰水,喝完冰水,火气消了不少,就还是顺手把消息撤回了。
她不确定这位emily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位“故人”。
但就算是那位“故人”,她也不想借着薄祁闻的关系去打压人家。
都是牛马,谁比谁高贵。
她不屑干那种事。
可偏偏,她撤回去的时间晚了点儿,那天薄祁闻还是看到了她的消息。
薄祁闻那会儿还在飞机上,本来是打算开一会儿视讯会议的。
结果看到她的消息,什么心思都没了,他眼梢一抬,眼里就只剩那句——“欺负人是吧”。
等再想认真看时,温燃已经撤回了。
薄祁闻敲字问她:【好端端的撤回干什么,我手下谁欺负你了?】
“……”
温燃一瞬间好无奈。
只能说:【算了,都过去了】
薄祁闻对着屏幕讥诮一扯唇:【还挺大方】
稍作思忖,他眉心微突:【别告诉我你回北城了】
温燃没忍住勾了下唇角,说:【是啊,你后悔吗?】
薄祁闻:【……】
岂止是后悔,那天他还真想过等到了新加坡,忙完工作,他当天就飞回去。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的。
薄祁闻那趟出行不止要谈判,还有另一个深层次的合作要谈,以及薄家旁系分支的两位长辈要见,那都是薄祁闻那盘旗埋下的根。
他算了下时间,最早也要两天后回去。
温燃听后却挺平静,她说,【两天也行啊,这阵子我不忙,可以在北城多待一段时间】
看了看她上次在家里捣鼓的那些绿植,有些蔫了的样子,又说,【正好可以陪陪我的花花草草】
薄祁闻却笑:【居然没被你养死?】
温燃眉梢一皱,瞬间就气笑了:【……薄祁闻!】
说说笑笑地聊了会天,温燃心情恢复如常,薄祁闻就在这时问她:【不如今天就搬家?】
温燃有些没反应过来。
薄祁闻提醒她:【不是说好的,下次你回来,搬到绿意居和我一起
住。】
绿意居就是薄祁闻真正意义上的家,那栋温燃去过几次的别墅。
温燃短暂迟疑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拒绝,反正哪里都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说:【那你哪天瞧我不顺眼了,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薄祁闻其实不太喜欢她说这种话。
桃花眸中笑意敛了敛,他说:【别胡说八道】
温燃嘴角莫名扯平。
她靠坐在沙发里,抱着双膝,望着自己买来的那一窗台漂亮的花草,没由来地发了会儿呆。
再回神时,薄祁闻已经替她决定好了。
他说:【等会儿会有人过去给你搬家,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
又说:【把你的那些花草也带走】
大概是见她许久不回她消息,以为她生气了,薄祁闻就哄着她:【不会要你流落街头,更不会瞧你不顺眼,疼你还来不及,我保证】
后面那句,饶是“铁石心肠”,温燃也还是勾了下唇,她就是抵抗不了薄祁闻对她说的任何一句情话。
于是她大发慈悲地敲了几个字:【那行吧,我勉为其难同意】
薄祁闻在屏幕的另一头挑了挑眉,心说这姑娘是真被他惯坏,都会拿乔了。
转念却不忘问她:【你说哪个秘书欺负你,我叫他过来给你赔罪,再帮你搬家】
温燃看到这话心里是高兴的,最起码薄祁闻还知道护着她。
但她真没报复人家的心思,就说:【没事了,我都不气了,真的】
薄祁闻却瞧不上她这任人宰割的性子:【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让人调一下监控,什么都知道了】
温燃:【……】
她是真玩不过他。
只能老老实实说,好像是个叫emily的。
那时温燃想的是,她正好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信息刚发送出去,薄祁闻就回了条信息给她。
薄祁闻:【付婧雪?】
第53章 低烧 薄先生会处理好一切
之所以会打出付婧雪中文名。
是因为薄祁闻也没想到, 秘书室那个文静规矩又很聪明的新人,还会干这种看人下菜碟的蠢事。
薄祁闻向来不喜欢这类人,蹙眉问旁边的周擎, 这人是谁招来的。
周擎回想了下说, “好像是被李总监塞进来的,说是优秀毕业生。”
薄祁闻神色浅淡,不辨喜怒。
没几秒,意味深长地嗤笑了声,“李总监权利够大啊。”
周擎察言观色, 很快便联系秘书室那边的主管, 让他调一下监控。
另一边的温燃也很意外。
她竟然没记错, 那个声音真的是付婧雪, 听付婧雪的语气, 明显知道她就是当初的季椿。
温燃几分微妙的不知所措。
一时间竟不知是世界太小,还是缘分太玄妙。
让她更预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带搬家团队来给她搬家的人,其中就有付婧雪。
多年没见, 她长高了也胖了些, 比起从前在班上呼风唤雨的长相,现在看起来有点泯然众人。
她应该是刚入职没多久,还需时刻穿着刻板的职业装,跟着秘书室的前辈鞍前马后。
和付婧雪不自然的脸色比起来,那位秘书室的前辈就和颜悦色多了,一直都在和温燃耐心沟通哪些东西需要带走,哪些不需要。
温燃没多少东西需要搬。
这房子是薄祁闻的,家具陈设和温燃毫不相干,只有杂物是她的。
很长时间没回来, 杂物本身就很规整,不需要再费心打包一遍,搬家公司的师傅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抬下去就行。
除此之外,就是衣帽间的那些贵重衣物,这些则交给秘书室带过来的行政人员整理,单独存放。
总之就是三令五申,这趟搬家不需要温燃动一根手指。
眼看就快收拾好,主管把付婧雪叫过来,对温燃说,“抱歉啊温小姐,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小付是我们新来的秘书,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才会挂您电话,我带她过来给您道歉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温燃其实早就观察付婧雪了。
是付婧雪一直装作不认识她,不肯看她。
可当下这情况,付婧雪就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她这人要强,却也清醒,知道什么时候该弯腰,于是那天,她到底跟温燃道了个歉,说,“温小姐,实在抱歉,我那会儿手头真在忙,您大人别记小人过。”
这么多年过去,这姑娘还是从前的作风。
即便服软,也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肯挤出一丝真诚。
温燃裹着披肩,神色淡然地坐在沙发上。
沉积在心中多年的郁气,像经久不散的积雨云,堆积在胸口。
她想过说些什么,却又不想旧事重提,徒劳恶心。
静默许久后,她才目光如炬地看向付婧雪,四平八稳地开口,“是真忙还是假忙,付秘书你心里有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都是进入社会的成年人,青春期那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以后还是少耍一点。”
付婧雪唇瓣抿得很紧。
温燃又看向陈秘书,“还有我觉得,你们秘书室,应该招一点品行好的人。”
虽然这话有僭越之嫌,温燃也不想给人一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丑恶嘴脸,但她还是把这话说出来,哪怕是为当年小小的季椿报一次仇,图一次痛快。
陈秘书也不傻,一下便听出俩人有瓜葛。
再加上他在来之前就被上头训过,听温燃这么一说,连忙点头,“温小姐说的对,回去我就让她重新培训。”
付婧雪脸色愈发难看。
那毕竟她是付出了很多努力才转正的职位。
到底还是不甘心。
到底还是有气。
于是那天下午,在这次见面告一段落后,她还是选择再缠上温燃。
就在公寓搬空后,温燃下楼准备上司机的车,却在楼下遇到不知等她多久的付婧雪。
温燃脚步一顿。
目光冷漠,“有事?”
人能有多大改变。
付婧雪直到亲眼见到温燃才明白,什么叫钱和权能滋养人。
这么多年过去,温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孤僻又自卑的女生。
她清艳袅娜,气质高贵,眼里有野心,就只是简简单单披着长发和披肩,那股慵懒感,就足以让周围所有目光为她驻足。
唯一不变的是,是她眸里那股清冷厌世感。
特别是看她的时候,永远像在看一堆垃圾。
付婧雪最恨的就是温燃这个眼神。
她很难形容这股羞耻感,明明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温燃好,家世背景学习,她凭什么瞧不起她?
现在更难受了。
温燃早已存在于完全凌驾她之上的世界,可以居高临下轻而易举地左右她的人生。
凭什么?!
付婧雪几乎丧失理智,眼睛因气愤而发红,“当然有事了。”
她冷笑,“你之前说那话什么意思,故意的是不是?我不过接你电话的时候没耐心,你至于这样针对我?你知道我为了这个职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好了,陈秘书把我重新打回实习生了,你开心了?”
温燃始终神色平淡。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纠缠不休,她不紧不慢地给要下车护着她的司机做了个回去的手势。
之后才看向付婧雪,“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在针对你。”
“……”
付婧雪都快气疯了。
从小就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这股气,她怒极反笑地看着温燃,“针对我?就为一个电话你至于吗你?”
温燃其实懒得和这种人掰扯。
但既然她都发了疯,她索性陪一陪。
温燃掀起眼帘,眼底的冰冷叫人心中生寒,“你确定就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她上前一步,明明穿着平底鞋,却比踩着高跟鞋的付婧雪高了几公分。
她身上的气息,是闻起来就很昂贵的月桂调香氛,连语气也透着压迫,“付婧雪,当初你联合别人在背后污蔑我偷东西,举报
我上课睡觉,捏造事实让老师把我从贫困生的名额中刷下去,让全班孤立我,嘲笑我,这些事你怎么敢忘?”
她每说一句。
付婧雪眼神就颤抖一下。
这些事她当然没忘,她只是选择性忽略了当时对温燃造成的伤害。
毕竟当初,大家年纪还小,打打闹闹,长大了谁还会放在心上——当年的班主任就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可施暴者又怎么有脸用这套说辞?
温燃无法理解付婧雪怎么有脸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就像付婧雪怎么都理解不了,温燃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
那天的最后。
这场不痛快的谈话,闹到了最僵。
付婧雪是真被温燃吓到了。
一旦觉察到自身的权益受到威慑,人就会变得尤为疯狂。
就导致那天在温燃上车绝尘离去后。
付婧雪发了好几条语无伦次的短信给她,作为对她的反击。
+18344xx45xx:季椿我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不过是个靠薄祁闻飞上枝头的玩物,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高贵的东西,薄氏的女主人?要不要脸?
+18344xx45xx:做梦吧季椿,你就是个小三,知道吗,薄祁闻很快就订婚了,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吗?对方可是蔡艺敏,你这辈子给人提鞋都不配!
+18344xx45xx:我劝你少得意!早晚有你被薄祁闻甩那一天!我等着你!
温燃靠坐在后车座,神情麻木地看完这三条消息。
胸口像是破漏开一个洞,冷风吹进来,灵魂都在冷。
脑袋放空不知多久。
薄祁闻的信息恰到好处地弹出来:【回绿意居了?】
宾利穿越大半个灰蒙蒙的北城。
温燃呆呆望着薄祁闻的消息,用了好大力气,都没打出一个字。
元旦过后,A大迎来考试季,那晚沈念辞为了复习整天泡在图书馆,温燃回绿意居的时候,家里只有明婶,和两个新来的安保人员。
吃了感冒药,温燃之后的几个小时都很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好沉好累的梦,再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明婶在楼下给她炖汤补身体。
薄祁闻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打来。
温燃喉咙又干又痛,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声音哑得厉害。
薄祁闻声音明显紧张,他说,“你是不是病了?”
温燃咳了两声,用气音说,“可能是吧,好难受。”
她不知道。
那天远在千里之外的薄祁闻心有多乱,好几次别人跟他说话,他都没回过神。
病来如山倒。
温燃直到第二天人还是昏沉的。
常年给薄祁闻看病的私人医生一天来绿意居四趟,明婶也变着花样给温燃做好吃的。
可温燃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坏掉一样。
什么都吃不下去,连药也不怎么吸收。
持续的低烧和喉咙痛让她喝水都痛苦,最后还是打着四个小时的吊针熬过来的。
后来还是蒋雅和一语点醒梦中人,她说,“温燃,你这不是生病,你是这是应激。”
不止因为付婧雪的那些话,还有那天突然爆出的新闻——“清纯演技派新人女星温燃恋情曝光”
#温燃深夜与男子在酒店私会,缠绵一整夜
#高中同学爆料温燃性格差,不合群,爱偷东西
这些消息,四面八方地突然朝温燃涌来,让她成为世界的靶子。
手机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不停在响,温燃头痛欲裂,只接了茹姐的电话。
茹姐知道她的情况,专门来绿意居看她,告诉她不用担心,说薄先生会处理好一切,她只要好好养病就行。
可再坚强也还是个年轻姑娘。
温燃垂着眼,神色低落,“那电影怎么办,会不会因为我撤档。”
茹姐拉她的手,“傻姑娘,怎么会撤档呢,金子坤高兴都来不及,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电影是票房第一?豆瓣开分8.7?就是对家看到电影火了,你火了,想搞事,明白吗!”
温燃红着眼不敢相信地看她。
茹姐点头给她信心,“真的,信我,你前途一片大好,只要你撑住。”
茹姐的出现就像定心丸。
温燃在哭过一场后,高烧终于变成低烧,也终于有力气和几个工作人员说话。
胡雅米是个乐天派。
她希望温燃高兴点儿,说:【说不定薄先生为了你直接公开恋情了,你说你们俩郎才女貌的,你也不当爱豆,谈个恋爱咋了,大惊小怪的那些网友】
此话一出,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说实在不行用这招做公关最合适。
现在还挺普遍的。
左右是恋爱,薄祁闻也不是圈里人,很正常。
温燃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会儿她还能笑得出来。
笑着笑着,温热的液体就顺着眼角滑落,她回复说:【不会的】
温燃:【薄祁闻不会的。】
发完这条消息。
温燃按下关机键,重新闭上眼,用被子捂住头,发出很细微的啜泣声。
她想起蒋雅和说的,那是应激,然而她对应激的概念,还停留在小猫应激会死。
那她呢?
会不会也熬不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第54章 清醒人 “飞高可以,但不可以飞走。”……
如料想中一样。
那天温燃那些负面新闻冒出的快, 消失得也快。
和男子缠绵一夜的新闻,很快就撤了词条,博林也发出严正声明, 警告爆料的八卦周刊, 勿对本公司艺人造谣污蔑。
那八卦周刊往常牛气得很,什么明星爆料都敢往外抖。
唯独这次,被博林警告后,一个屁都没敢放。
温燃又因电影在短时间内圈了一大批颜粉和演技粉,虽不到死忠的程度, 却是十足的路好, 大多数人都在自发为温燃说话, 说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年轻人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那个男的看身形也挺帅的, 如果还有钱,换你你不心动?
至于温燃高中爆料的传闻,那个爆料人是个三无小号,说完就销声匿迹了。
当代网友早就不是被人当枪使唤的性子, 基本所有前排的表态都是, 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吗?是不是我搞个小号出来发言,也可以说是温燃的高中同学啊。
事情越发酵围观的人越多,到后来,有一个说是温燃大学同学的日常plog博主,发了很长的一条微博,关于温燃的。
“我跟她都是A大新传的,不算熟,但算得上清楚她的为人,她家境不太好, 从大一开始就经常在外面做兼职,性格有点疏离,不太合群的类型,但你要求她点什么,她都会帮忙,绝对算不上性格差,我认为的性格差是人品不好性格奇葩,温燃绝不属于这种类型,她只是内敛安静,不爱凑热闹,大学四年就只和一个女生有过矛盾,因为那女生抢了她当时的男朋友(人家私事,不好细说)。”
“至于那个人说的喜欢偷东西,就更离谱了,我大学四年就没听过我们系谁丢过东西怀疑她,反倒是系里的公益活动每次捐款都有温燃,我不理解给她泼这个脏水的意义。”
“最后,免责声明,我只认识大学的温燃,高中我确实不清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了解的都说出来,至于那位自称温燃高中同学的爆料者,如果你有证据,希望你能发出来,网络时代,每个人的话都可以成为利剑,呼吁大家不要随便用几句话去否定一个人的人格。”
这位博主粉丝有个十几万,平时粉丝活跃度就很高,这条微博很快就被顶上热搜。
上了热搜,就什么人都有。
有人质疑她话的真假,说她是不是收钱了,也有喜欢温燃的,想知道温燃更多的事。
但那博主都没回复过。
再没多久,关于温燃的其他词条,就都从热搜上消失,这场没有硝烟的舆论战消失得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没有什么公开恋情。
什么都没有。
夜里临近十点。
薄祁闻在风雪中回到绿意
居。
安静的一楼传来隐约说话声,混着几人稍显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卧室门被推开,床边的落地灯被点亮。
暖调的光洒在浓稠黑夜里。
薄祁闻坐在床边,摘掉手套,掀开被子,用微凉的手背贴住温燃温热的头。
感受到凉意,温燃在半梦半醒中翻过身,撑开眼皮,她声如蚊讷,“你怎么会回来了,我是在做梦吗。”
旁边私人医生抢白,“做什么梦啊,这是老薄担心你,一谈完事就从新加坡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薄祁闻气息清寒,牵紧温燃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看也不看男人一眼,“有你什么事。”
俩人这么多年就是损友关系。
这医生也是头一次见薄祁闻这么为一个女人着急,想多替他讨两句人情。
结果他倒好,不领情。
医生偏偏嘴说,“是是是,没我的事,这两天忙前忙后帮你照顾女朋友的人也不是我,行了吧。”
明婶诶呀一声,“闭嘴吧,赶快跟我出去。”
明婶拽着他和周擎就走。
转眼门关上,静谧的卧室只剩他们俩。
薄祁闻深邃的眼眸在昏黄光线下透着宝玉般剔透的光泽,让他过分深情与迷人,他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温燃吹弹可破的脸颊,说,“现在还很不舒服?”
温燃闭着眼,不说话。
薄祁闻只当她病得太厉害,再加上外界那些新闻对她的攻击,心情糟糕。
他把她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怀里。
他怀中的气味还是那样清幽好闻,令人沉沦,连说话语气也是从前的样子,磁柔,宠溺,柔肠百转的滋味,叫人恍惚以为,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说,“那些事我都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跟着又笑了下,“不过,我们大明星路人缘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很多人都在为你说话。”
温燃把头埋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身,忍不住鼻腔发酸,即便不去看结果,她也知道,她猜对了。
薄祁闻有一百种办法去摆平这件事,唯独不可能,公开两人的关系。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温燃到现在已经不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他,付婧雪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勇气到底酝酿不出来。
她暂时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那样残忍的现实。
于是深吸了口气,她说,“我不担心。”
“不担心病成这个样子?”
薄祁闻叹息,揉了揉她的头,“明婶说你饭都吃不进去,还一直吐,我想过把你送到急诊去,但外面又下了雪。”
明明是个寡冷少言的男人,却在面对她时,总是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特别和优待。
温燃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里,其实很少有温情的时刻,而每一次温情的时刻,都是薄祁闻给予她的。
或许,就是那一点不舍的。
舍不得那么快割舍。
那晚的最后,温燃到底什么都没问,在薄祁闻的照顾下,吃了药,喝了粥,再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醒来后,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明媚到这个世界仿佛仍旧是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过。
两天的病痛,让温燃觉得自己快要闷臭了。
一起床就去洗澡。
薄祁闻见她起来,也没了睡意,干脆趁着她刷牙的功夫,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从她的脖颈,锁骨,亲到耳垂。
之后那个吻,霸占到了她的唇。
只是这次温燃不太听话,无论他怎样引诱,她都不肯张唇配合他。
薄祁闻都没脾气了,气笑说,“几天不见,接吻都不会了是吧。”
温燃声音仍旧有点沙哑,说,“我病没好呢。”
薄祁闻捧着她的脸锲而不舍地亲过来,“那正好,我帮你分担。”
温燃又怎么拗得过他,她被他亲得意乱神迷,别说张唇,到后面整个人都被剥开,但总算清早这次,薄祁闻没太过分,他知道温燃病没好,身体虚,每一下都把握着分寸,尽量让她惬怀。
最后是薄祁闻把她抱进浴室。
怕她受不了凉,他把浴室内的温度调高了很多,温燃就这么被他抱着,泡在铺满泡沫和玫瑰的浴缸里。
那阵子薄祁闻都很忙。
即便是那个时候,也是手机不离身。
温燃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只是靠在他怀里闭着眼浅寐,直到薄祁闻攥住她的一只手腕,往上面套东西。
温燃睁开眼,看到是一条样式古朴的玉石手串,中间穿插着几个珐琅彩金饰,珠子翠绿欲滴,剔透莹润。
也是很久以后,温燃才知道,那手串的一个珠子,都够三线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那翡翠还有个相当矜贵的名字,叫龙石种翡翠。
温燃看了看手串,又看薄祁闻,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弄来的。
薄祁闻却说,“特殊渠道求来的,说是高人给打了几道符,能让人少生病,少遇小人。”
说着,冲温燃意味深长一笑,“懂了没?”
温燃有点儿懂,又有点儿不懂。
她来回看了会儿那手串,说,“他们说越有钱越相信这个,你也是?”
薄祁闻语气淡淡,“夜路走多了,有时候不得不信。”
不然当初的薄太太,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薄祁闻带回去,无非是她当年找人查了薄祁闻的八字,对方说薄祁闻会带着薄氏走上另一个高度。
后来每年做慈善,也是这个道理。
钱赚的太多,就该往外散一散,免得后面撑不住。
薄祁闻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总之戴着就是,除了房事的时候不能戴,其他都没问题。”
温燃一听这话,立马把手串摘下来,放到一边,还抽出一张洗脸巾盖住。
薄祁闻被她逗得朗声大笑。
笑够了又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她好一阵,“又在勾引我。”
兴许是觉得亏欠她,接下来的两天薄祁闻都在家陪着她养病,还亲自下了一次厨,给她做桂花糯米藕吃。
温燃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做饭。
可即便如此被偏爱,她也像是丧失了精气神一般,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薄祁闻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但不会缠着他,围绕他,更不会觉得高兴。
好像从前那个满心满眼爱慕他的姑娘,突然就换成另外一个,更成熟,更冷静,更淡定的她。
眼看病好了。
温燃的假期也结束了。
随着电影热映,温燃名气大增,短短几天就有新本子广告和综艺邀约,茹姐问了温燃的态度,确定她都想要,就一口气全接了。
看那日程,估计年前都没法空出假期。
刚巧那天薄祁闻那边遇到了一些事,他心情明显不大好。
走的时候,他亲自送温燃去的机场。
温燃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到了,正在机场外等她。
怕被人拍到。
温燃便让薄祁闻把车停到了比较偏的一个拐角。
薄祁闻眸光冷淡,“现在都开始学会避嫌了。”
温燃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免得给你和公司惹麻烦。”
说不清为什么。
那天薄祁闻突然就想抽根烟,可在温燃面前,还是忍住了。
温燃说不清为什么,突然一笑,“薄祁闻,其实你挺矛盾的,一面让我飞更高,一面又不舍得放手。”
薄祁闻呵笑,“放手?”
他看向温燃,“你是这么想的?”
温燃没说话,准备下车,却被薄祁闻锁在车里。
薄祁闻欺身过来吻她。
就是那一瞬间,温燃心潮涌动,眼眶泛酸。
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平静地看待两人这段露水情缘,可事实上,她还是无法抗拒对他的喜欢。
那个吻,两人亲了很久。
开始是他急于霸占,后来又是她急于索取。
最后才被胡雅米的电话打断。
温燃调整好呼吸,接她的电话,说马上就过去。
电话挂断,她对薄祁闻说,“我真得走了。”
情人间的亲吻总能成为情绪最好的安慰
剂,薄祁闻把她的长发掖到耳后,警告似的捏了捏她的耳朵说,“飞高可以,但不可以飞走。”
那时温燃只把这句当成他最普通的情话,给面子地笑了笑。
却不知薄祁闻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变得异常忙碌。
温燃被行程缠得晕头转向,薄祁闻那阵子同样日理万机,国内和海外的很多纷争,都在推着他往前走,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她微博逛一逛,留两句言。
这个状态,很容易就会被人看作是单身。
果不其然,温燃在拍摄一部上星刑警剧的时候,就被一个同组的男演员追求了。
温燃很直白地拒绝他,男演员却笑说,又不认真,偶尔排解一下寂寞不挺好的?
温燃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很多人的感情可以不纯粹到这种地步。
那薄祁闻呢?
他会不会偶尔也觉得寂寞空虚?
整个一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二月初,温燃接了一个商务活动。
是个贵妇级珠宝品牌的商务晚宴。
邀请的都是圈内的有钱人,和当下很火的明星来给珠宝代言和推广。
没错,温燃在那年二月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内娱新兴小花了,她蹿红的速度谁也没想到,迅速引起业内很多人注意,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找营销号发她的黑通稿了。
偏偏她的地位还和那些流量小花有微妙的不同,因为她是靠电影火起来的,相当于电影演员,会更被看中。
然而,再被看中,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戏子。
说白了,那场晚宴,他们这艺人就是过去推销站台的。
唯一特别的,是温燃不用坐在油腻男士那桌,而是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坐在都是贵妇的那桌。
那群贵妇都蛮喜欢温燃的,她一坐下来,就热情和她攀谈,问她接下来要拍什么戏,还说非常喜欢她在《沉默的谎言》里的表演,搞不好未来要拿奖的。
温燃在圈子里浸淫久了,早已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止能把这几个贵妇哄得笑容满面,还能做到体态和表情无时无刻的优雅得体。
她只是没想到。
那天会那么不巧,原本不打算出席的蔡艺敏,就这么中途出现了。
蔡艺敏和其他受邀贵宾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见她过来,那些贵妇都站起来,对她笑脸相迎。
蔡艺敏却只是敷衍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状似不经地坐在温燃身边,三份笑意地夸她,“今天这条礼服裙很配你,珠宝也是。”
温燃穿得是一件淡粉色珠光光泽的露肩礼服裙,配的是品牌方让她佩戴的当季最新款珠宝。
是很适合她气质的清纯仙女风。
已经有两位富婆因为她戴的好看,选择下单了。
温燃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同样笑着看向蔡艺敏,说,“谢谢,您今天也很美,感觉有几套珠宝会很符合你的气质。”
蔡艺敏表现出兴趣浓厚,哦了声,“是吗?”
不等温燃反应,她就已经伸手过来,捏住温燃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温燃戴着的那套珠宝耳饰,“你是说你这套吗?”
蔡艺敏和别的女人比起来,最高明之处,就是她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来明晃晃地打压别人。
她会由衷地赞赏你,包容你,再用虚假的仁慈来俯瞰你,睥睨你。
就好像在告诉她,你看,我才是和薄祁闻同一个阶级的人。
蔡艺敏把温燃当做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人体玩偶,看完了耳饰,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项链,真诚赞美道,“这套是不错,就是可惜了,和我的风格太不一致。”
顿了顿,她笑,“但薄祁闻肯定喜欢。”
那语调里,似乎有种无奈的纵容。
说着,又拖起红酒浅抿了口,冲温燃弯唇,“他眼光不错,是不是?”
到底是年纪阅历,家室地位都足以碾压温燃的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温燃的心沉到了海底,再死死按住,几乎窒息。
温燃抿唇坐在那儿,不发一语。
终归是蔡艺敏点到为止地放过她,坐了没多久,就去其他桌上和别的男士攀谈,之后再没看她一眼。
那天蔡艺敏的举动,就只表达出来两个信息。
一个是,我知道你。
另一个是,我不介意他有你。
饭局结束后,温燃回到酒店,开始疯狂呕吐,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可就是想吐,吓得胡雅米以为她怀孕了,差点儿给她买验孕棒,结果温燃吐一会儿就好了,只是脸色异常难看,眼里毫无生气。
那阵子茹姐都陪着她。
见她这个样子,劝她说不然放放假,回去休息几天吧,一直这样高强度工作谁也受不了。
温燃想过拒绝的。
谁知当天沈念辞的电话就这么打了过来,她告诉温燃,说薄祁闻出车祸了。
温燃那会儿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心脏几乎停摆。
饶是在心里打了再多预防针,涉及到对方安危的时候,也还是无法冷静。
听温燃语气明显急切,沈念辞安抚她说,“没事没事,你先别担心,就是右胳膊骨折而已,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我主要是这阵子在外面旅游,回不去,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担心,但是我想也不能这么瞒着呀,你回去照顾他,他还能好受一点。”
温燃也冷静下来,说好,我这就回去。
然而时间太晚,温燃不想回去打扰薄祁闻休息,便订了第二天清早回去的机票。
抵达北城的时候,不到七点。
加上一小时的路程,刚好八点。
正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温燃带着路上买来的薄祁闻爱吃的新鲜水果,还有他喜欢的早餐,去了那家私立医院。
她以为她会是清早第一个来看薄祁闻的,结果,有人远比她更早一步。
还没走敲门走进病房,温燃就听到病房里,那道始终带着三分笑意,谈吐睿智又成熟的女声,“诶,我都说了,你躺着就行,我喂你,你非坐起来干什么!”
脚步就此顿住。
下一秒,薄祁闻疏冷淡漠的声嗓在病房里徐徐荡开,“轻度骨折而已,又不是废物。”
蔡艺敏就笑,“又来脾气了不是,你也说骨折,一个月就好了,生什么气。”
说话间,她吹了吹手里的热粥,“我又不嫌弃你。”
“……”
温燃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薄祁闻说过的话。
那时她在红木门外,他在红木门里。
他笑得漫不经心,说得凉薄寡情,“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婚姻这种事,我们薄家,又有谁真说了算呢。”
就是那刻。
温燃近乎绝望地想,原来清醒的一直是薄祁闻。
做梦的,是自己。
第55章 红线 “我们分手吧”
手脚冰凉地站门口, 身后走来一个护士,问温燃,“要找人?”
温燃仓惶回神, 下意识摇头。
护士见怪不怪的擦身而过, 病房里的蔡艺敏还在说着话,具体在说什么,温燃没细听,她只是把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口,转身下楼。
这行为其实挺没出息的。
温燃心里清楚。
她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进去, 亲眼看看薄祁闻那刻眼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或者单纯给蔡艺敏找一次不痛快, 给他们俩的未来添一道裂痕。
但可能, 最后不痛快的人只有她自己, 滑稽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她也舍不得让薄祁闻难堪。
那是给予过她希望与莫大恩情,改变她命运的男人,他不该被那样对待。
可再拎得清,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即便已经很尽力去控制那刻的情绪, 温燃还是在上车后被瞧出端倪, 眼眶酸软得厉害。
胡雅米问她,“燃燃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也许进娱乐圈后,表情管理这门课上得太多,温燃到那会儿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笑,说,“没事
,就是有点恶心。”
那阵子温燃常头晕恶心。
胡雅米习以为常,马上给她拿药,“你先吃两片。”
温燃却说, “我想抽根烟。”
胡雅米动作停住,若有所悟似的看她两眼,颇为担心地点头,拉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外头帮她“巡逻”。
温燃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吸进去的第一口就开始咳嗽。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抽烟的时候,她还是薄祁闻工作室的员工,躲在那棵桂花老树下找清闲,却被薄祁闻瞧个正着。
那时她的心情是怎样呢?
是害怕,还是惊喜?
温燃已经说不清了,总觉得这段日子像在经历一场漫长,虚无缥缈的梦,经历的每一秒都在担惊受怕,怕这个梦会醒,而当下,梦真的醒了。
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抑或是想死得更痛快一点。
那天温燃到底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在烟马上要燃尽的时刻。
电话响了十来秒,薄祁闻接通,他的音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透着熟悉的沉柔,问她,怎么这么早打来电话?早上有戏?
温燃弹断烟灰,轻吸一口气。
试图用笑来掩盖她声音里微弱的颤抖,她说,“嗯,刚拍完,你呢。”
其实后来回忆起来。
薄祁闻不是感知不到那时温燃的不对,他只是笃定温燃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温燃。
可再运筹帷幄的人,也敌不过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
在薄祁闻波澜不惊地说出他此刻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两人之间的那根红线,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断了。
温燃垂着长长的眼睫,很轻地笑,说,“是么,这么早。”
蔡艺敏就在这时给薄祁闻递来一颗削好的苹果,很懂事地,用气音说,“吃一口。”
薄祁闻说不上哪里来的烦躁。
没看她,也没接。
往后靠了靠,他闭着眼对温燃说,“这阵子都很忙,你照顾好自己,等时间充裕了,我就去看你。”
电话那头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薄祁闻眉心没由来一跳,蹙眉睁眼开,温燃就在这时说,“好的。”
不等他回答,她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让薄祁闻思绪有一瞬的恍惚。
蔡艺敏把他拉回神,半讥半调侃道,“怎么,小情人又有脾气了?要你哄呢?”
薄祁闻看向她。
古井无波的眼神,早已没了刚刚接那通电话时的耐心与温柔。
蔡艺敏要笑不笑地开口,“忘了跟你说,我昨天还和她见了一面,确实很漂亮。”
薄祁闻眼底尽是冷意,“蔡小姐,你越界了。”
蔡艺敏云淡风轻地耸肩,“品牌方邀请,碰巧而已,我也没和她说什么。”
以她的城府。
薄祁闻并不打算相信她。
可凭借他对温燃的了解,要是蔡艺敏真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绝不会是当下这么平静的态度。
总归是不大舒服。
薄祁闻眸色黯沉,语气疏离地赶客,“时候不早了,多谢蔡小姐的早餐和探望。”
蔡艺敏和过往那些和他相亲的姑娘全然不同。
她仿佛一个没有弱点和痛点的人,即便薄祁闻把问题抛在明面上,她也有种势在必得的笃定感。
蔡艺敏拎包起身,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挫败,只是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薄祁闻眉宇间神色浅淡,谈不上是否感兴趣。
蔡艺敏兀自开口,“因为你和其他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但又活在同样的牢笼里。”
这个评价。
终于让薄祁闻漫不经心掀眸,朝她撂上一眼。
蔡艺敏说,“爱情从不是长久的东西,我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等到你愿意。”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薄祁闻目光如炬,“蔡小姐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
蔡艺敏但笑不语,那眼神像是能将人看穿,转身大大方方离开。
路过门口时,瞥到地上那袋水果和早餐,她短暂停顿一瞬,冷着脸抬脚踢开半米远。
……
也是回到绿意居后。
温燃才知道,那场车祸,薄祁闻不止撞到胳膊,还撞到头,虽然没有外伤,却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阵。
作为最亲近薄祁闻的人之一。
明婶内情了解得不少,她气得够呛,“肯定是薄家那两个婆娘找人弄的,她们平时就恨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然而不止是家族恩怨那么简单。
那段时间薄氏内部股权动荡,人人岌岌可危,大家更担心的,是薄祁闻和蔡家联姻,谁人都想插上一脚,生怕他得了好处。
后面这话,明婶没有说的那样直白,但温燃心里很明白。
其实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是这么快。
明婶和她倾吐干净,才回神想起来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燃笑笑说,“回来带点儿东西。”
明婶啊了声,“你要去陪先生啊,还是回剧组?”
温燃边往楼上走,边迟疑道,“回剧组,都是一些需要用的东西。”
四两拨千斤的话,明婶似懂非懂,终究只是家里的阿姨,她没权过问那么多。
只是不过问归不过问,她也不是傻子,温燃自打回来,几乎一整天都在楼上收拾东西,明婶中途过去偷看了几次,发现她跪坐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内衣。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明婶偷着给薄祁闻打电话。
打了几次,电话才接通,接通的人还是周擎,说先生刚吃完药,睡着了,问明婶儿怎么了。
明婶儿压低声音说,“温小姐和先生吵架了吗?她怎么今天回来收拾行李了呢?”
周擎:“……”
也是巧。
他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时,薄祁闻蹙着眉头,恰逢其时地醒了。
桃花眸惺忪疲倦地看向周擎,他问他,“怎么了?”
周擎浅噎了一下,在他逼问目光中,慢吞吞地说,“明婶说,温小姐好像在收拾行李。”
薄祁闻眼神一刹死寂,“她回北城了?”-
温燃在绿意居的东西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
比从大学宿舍搬出来那会儿,样样东西都没法扔,因为样样都值钱,很多品牌方送东西,也都送的这个地址。
她整理了大半天,仍旧有一堆东西在衣帽间。
那里面有一半是薄祁闻送她的礼物,衣服,鞋子,首饰,包,很多还是崭新的,她都没碰过。
温燃从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她把自己没用过的,都留了下来,用过的才决定带走。
收拾到差不多,才给胡雅米打电话,让她找搬家公司过来接她。
其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温燃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明婶在旁苦口婆心地劝,说先生这阵子是真的忙,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温燃笑着解释了几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明婶还是不停地劝她别走。
温燃就朝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扬扬下巴,说,“不走也不行啊,一会儿搬家公司都过来了。”
话音刚落。
薄祁闻的声音就从背后徐徐传来,低沉的,愠怒的,充满压迫感的。
他说,“谁准你离开的。”
“……”
温燃那颗心早已在早上揉扁搓圆。
她单纯地以为,再见到薄祁闻时,不会再痛了,可直到亲眼再见到他,她才明白,只要面对真正爱着的人,心就永远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薄祁闻左手还打着石膏。
似乎来得急,他内里还穿着医院的病号衬衫,外面披着宽大的外衣,看起来有种少见的落拓不羁,却仍旧清隽俊逸到让人一眼钟情。
温燃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像是刀抹在脖子上,很快就要濒死,却还对生残存着一丝希望。
薄祁闻冷着脸走到她面前,明婶自觉退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薄祁闻看她几秒,单手拽着她上楼。
那年北城似乎格外喜欢下雪。
不过眨眼的功夫,窗外就簌簌飘起了雪花。
薄祁闻看着摆在他面前已经收拾好的几个行李箱,冷笑着问她,“这都什么意思,嗯?自立门户?还是要跟我分道扬镳?”
温燃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她越是平静,薄祁闻越是恼火。
薄祁闻这辈子从没有这么难以掌控过情绪,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因火气略显扭曲,他态度极为不悦地呵笑,“总要给我个原因。”
像是预料到什么。
薄祁闻稍作停顿,眉头紧蹙间透出几分克制后的耐心,“就因为我骗了你?没告诉你我在医院?”
说话间,他朝她迈了一步。
温燃知道那是他求和的信号,于是她忍着眼眶的酸胀,和再度沦陷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轻舒一口气,“不是。”
不到一米的距离,仿佛隔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银河。
温燃攒够勇气开口,笑了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水波轻荡,说不清到底在灼伤谁。
她说,“薄祁闻,我腻了。”
“……”
“我们分手吧。”
第56章 春夜未燃 “谁也别回头”
薄祁闻始终记得, 早年白萍生在夜场上给狐朋狗友讲过一段混账话。
字字泣血,全是他的切身体会。
他说,这恋爱啊, 要谈可以, 但绝不能谈太年轻的姑娘。
要再加个初恋,那可千万别碰,这样的姑娘向来是最不好谈拢的。
谈的时候,是来劲,但要求也多啊。
既不能冷落, 又不能慢待, 更不能伤了她的自尊, 最好是一颗心全都交给她, 把感情谈的轰轰烈烈才行, 等到谈崩那天,就更难了,搞不好还寻思腻活的,可不是砸钱就能愉快解决的。
最怕的就是悄无声息给你搞出个孩子来, 到时候你说是要啊, 还是不要?
一番话说完,众人感同身受地哈哈大笑,唯有薄祁闻一人,嘴角勾着淡淡又轻蔑的笑。
白萍生看他笑,特意点他,“诶诶诶,别不在乎啊,警告的就是你!”
话说完,一群人不入流的富二代笑得更是开怀。
薄祁闻就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 拖着酒杯漫不经心饮了一口红酒,于红尘中片叶不沾身的冷情。
那时他在想什么?
薄祁闻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是突然顿悟,这么多天被他捧在掌心,捂在怀里的姑娘,原来是这么特别,特别到他还没喊停,她就已经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什么寻死腻活,什么搞出个孩子。
那些烂俗的情节,是断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她冷静,清醒。
她从头到尾就只会平平静静地看着你,笑一笑,说我腻了。
分不清是觉得这刻的自己好笑。
还是温燃那话好笑。
薄祁闻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弧度,狭长的桃花眸半眯,镜片折射出摄人的凉意,“你是认真的?”
温燃没说话,也不看他。
薄祁闻心头像是吃了一记闷锤,点头荒诞地笑,“所以是蔡艺敏跟你说了什么,你信了。”
温燃垂着眼眸。
努力让声音没有破绽,“没有,她没有跟我说什么。”
薄祁闻傲慢地呵笑一声,试图拆穿她的伪装。
温燃只是抬起眸,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她真的什么都没跟我说。”
她其实不擅长撒谎。
就连做I的时候都是,就算她装得再尽兴,薄祁闻也知道她没到就是没到。
正是她的不擅长,才狠狠刺痛薄祁闻。
薄祁闻走过来,眼中的冷笑透出罕见的居高临下的恨意,“是么。”
那是上位者才会有的,被背叛,被违逆时的眼神,他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腻这个字,我是哪里不好?”
“因为就是腻了。”
温燃仰起头,眼底发烫的水汽一次次试图攻击她的眼眶,“恋爱就是会腻的,薄先生你不知道吗,难道和您恋爱,就只有等着被甩这一条路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攻击和报复。
却又不敢真正拆开问题的症结给他看。
看什么呢,又有什么好看的。
答案她都知道。
就是问一百遍都是徒劳。
最多就是让他内疚一点,最后分了手,再加一句,以后有什么需要,过来找我,我都会帮忙。
对温燃来说,那才是最惨烈的分手方式,她不要。
她不要薄祁闻那么体面。
她宁愿他恨自己。
恨比爱长久。
他好歹能把她记得久一点。
见她这么坚定。
薄祁闻最后的笑意敛去,就这么目光死寂地瞧着她,像在瞧一个陌生人。
蓦地,他怒极反笑,“到底谁教你的,把人捂热再一脚踢开?”
温燃:“……”
她早已没有能量再被他这样直视着。
她怕被他看出破绽,也怕自己后悔。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抑着唇瓣的颤抖说,“没人教过我,我本就是这样烂的一个人。”
不等薄祁闻反应,她仓皇逃窜一般,“不打扰您了,再见。”
说完企图绕过薄祁闻离开。
可薄祁闻又哪里会让她这样如愿,当即上前一步,一改往日儒雅,沉冷阴鸷地把她抵在身前。
他低眸讥讽地笑,“说走就走,呵,温燃,你到底对我动过真心么?”
薄祁闻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温燃心上。
她必须很努力地忍着疼痛,才能斩钉截铁地说出那个字。
她说,“没。”
——薄祁闻没动过真心。
她何必纠缠。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果决。
薄祁闻怔怔看了她几秒,眼里水波轻颤,叹息着冷笑着点头,“有出息。”
他像是失望至极,在她面前脱力般坐下,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却还是保持着体面的笑,“我竟不知道我们温燃是这么狠心的女孩子。”
说不清恨还是爱。
那时温燃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狠狠刺伤薄祁闻。
狠心斩断他们这段关系。
她眼眶发红,“狠心的人才有路可走,不是么,不然我又怎么走到今天这步。”
薄祁闻冷瞥着她哼笑,“原来我只是你的垫脚石。”
温燃咽着嗓,声音终于软下来,“对不起……”
软刀子一样的话。
谁又喜欢听对不起。
薄祁闻凉凉一笑,吐出烟圈,目光像是忽然失去了焦点光,肩膀难掩颓丧。
温燃从没见他如此落寞过,一瞬间窒息到喘不过气。
眼泪簌簌落下来。
她控制不住,只能半低着头。
薄祁闻以为她在愧疚,心在那瞬疼得更厉害。
他其实一直知道的,这姑娘感激他。
即便他平时有些忽略她了,她也从不耍脾气,对他没要求。
她乖巧到,薄祁闻从没想过她会主动飞走。
但这一天就是来了。
又能怎么办呢。
他又不喜欢强求别人。
总不能真把她拴在身边,最后又什么都给不了。
“也好。”
就这么沉默须臾,薄祁闻忽然开腔,喃喃笑道,“好聚好散也好。”
他轻点着头,像在赞同温燃提出的分手有多明确,却不知道温燃那刻的心早就碎成了千万片。
薄祁闻看向她,说,“想好退路了吗?”
那话的意思挺明确。
毕竟要从之前的关系里抽
离,就要想好未来的路不会那么坦荡。
薄祁闻冷情就冷情在这里。
他永远是个精明的商人。
温燃没什么好意外的,却还是觉得心头痛感一阵阵涌上来,让她呼吸急促。
她深吸一口气说,“谢谢先生关心,未来的路我自己能走好。”
薄祁闻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审视她。
像是试图从她眼中审视出她到底有多绝情,可终究还是败给她的眼泪。
薄祁闻自嘲一笑,把半截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眼神冷寂,“我都忘了,你现在红了,早不需要退路。”
带着恨意的话像一把刀。
锋利的刃直插心口。
温燃和他对上视线。
薄祁闻深邃的眉眼在光影中凌厉俊美,就这么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如同初见。
不同的是,此刻的眼神里,有爱也有恨。
薄祁闻甚至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笑着说出那句话。
他说,“离开我,你开心就好。”
……怎么能开心呢。
怎么可能开心呢。
温燃就是那瞬间崩溃的。
她眼泪汹涌地落下来,落到她泣不成声,薄祁闻终于站起身,把她重新搂在怀里。
他想像一个长辈那样,体面地安慰她,放她走,可当真正抱住她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即便是单手抱她,也像要把她嵌在怀里。
薄祁闻压抑着翻涌晦涩的情绪,在她耳边祈求般低喃,“温燃,只要你说一句后悔,前面的话我都不当真。”
那一句,几乎是他用自尊来换的。
这些年他又对谁这样低过头。
可即便如此,温燃也还是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她像个不知好歹的顽劣孩子,每一个字,都让薄祁闻溃不成军,灵魂碎裂到谷底。
她说,“薄祁闻,分开吧,就这样,分开。”
趁春夜还未燃尽的时候,趁我还舍得放开你的时候。
我们谁也别回头-
那晚的雪,是那年北城最大的一场雪。
温燃记得很清楚,降雪量有十厘米。
不知是真是假。
但的确是搬家公司的人说的。
胡雅米临时找的搬家公司,很不专业,时间又晚,瞧着又是大明星,又是豪宅的,到门口就加了三分之一的钱。
胡雅米不乐意,在门口跟司机吵了几句。
温燃拖着行李箱出门,听见那师傅用地道的京腔说,“哎呦喂姑娘,今儿雪有十厘米呢,我都在这儿等你们多久了,加钱很正常好不。”
胡雅米吵吵嚷嚷反驳了他什么。
温燃没听清,因为后头跟着明婶和周擎。
明婶见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吓得脸都绿了,穿着拖鞋就出来追她,怎么都不想她走,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说俩人谈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散了呢。
还替薄祁闻说话,说先生是真心待你的,你不要听外面怎么说,他有他的难处,但他真的疼你。
周擎也头一次这么有活人感。
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跟在她身旁步子都是碎的。
周擎说,“温小姐,先生为了你都能从医院回来,你就不能好好听他解释吗?至于这么冲动吗?”
可再怎么说都没用。
温燃是铁了心就一定会做到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搭话过一次。
还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擎接了一通电话,周擎才停下来,面色紧促地跑到一边去接电话。
温燃知道是薄祁闻。
他的声音,她一次也不会听错。
扭头看向别墅。
她也的确看到了他,就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身形清隽孑然,让人无端心疼。
冥冥对视不知多久。
温燃狠心收回目光,跟司机说,“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司机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马上笑了,“还是大明星痛快哈!”
谈好价钱,司机把温燃的行李放到车上。
胡雅米见温燃眼眶又红又肿,过来小声问,“你还好吗燃燃?”
温燃摇头说没事,朝前面的SUV递了个眼神,说走吧。
胡雅米其实有点儿迷茫,她只知道这一个住处,于是问温燃,“我们去哪儿啊,你还有别的地方住吗?”
温燃点点头,说有的。
就是之前给温素玲租的那套房子,三室一厅,不算大,但足够她住了。
正好搬回去,还能陪陪她。
温燃抬手抹了把眼泪,笑说,“就是得麻烦你,今晚过去多陪我收拾一下了。”
胡雅米哎呀一声,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可是你助理,快别哭了,省得被人拍下来,你明儿又要上新闻可怎么办。”
温燃破涕而笑,和她一起上快步了车。
周擎到底没跟着两辆车走。
薄祁闻不让。
回到楼上,周擎心情分外沉重。
他跟了薄祁闻这么多年,薄祁闻什么心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
当初薄祁闻跟温燃在一块儿心情有多好。
他现在心情就有多糟。
周擎克制不住地替他操心,果然一推门进去,就见薄祁闻站在窗边抽烟。
周擎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少抽两根吧,等会儿还要回医院……”
也是这会儿,薄祁闻才想起来自己的右胳膊,还绑着石膏。
他低眸瞧了眼,左手的烟就那么燃着,烟灰簌簌往下落。
想到温燃刚刚连一句都没问过他的伤。
薄祁闻没由来一笑,“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装都不想装。”
第57章 玫瑰 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茹姐是除了胡雅米外, 第一个知道温燃和薄祁闻分手的。
茹姐不放心温燃,让胡雅米在她那儿住下。
还问她温燃情绪有没有不对劲。
那会儿温燃正在浴室里洗澡,水声哗哗, 什么都听不清, 胡雅米在外头悄咪咪听了会儿,才回头和茹姐好好打电话。
她说,“分手了,肯定伤心难过嘛,但总体来说还是挺镇定, 也挺正常的。”
茹姐在圈里浮浮沉沉久了。
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之前就遇到一个和温燃情况差不多的, 明明很有爆相, 就因为被富二代男朋友甩了, 伤心到在浴室里割腕, 给茹姐他们吓疯了。
后来救回来,也双相抑郁了,戏都没法拍,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复工, 那时候人已经没热度了, 现在累死累活撑死都到不了三线,一见到茹姐就哭诉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恋爱脑。
平心而论,茹姐不希望温燃这样。
她觉得温燃是她这两年手里最前途无量的小花。
她未来的高度远不止于此。
茹姐深吸一口气,“暂时没事正常,可能情绪还没爆发出来,你这段时间盯她盯紧一点,有事立马给你其他几个姐还有我打电话,千万别让她做傻事知道吗,她要出事, 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最近茹姐刚给胡雅米涨完工资,胡雅米干劲儿足。
她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茹姐,我保证贴身跟紧她,不过你也太邪乎了吧,我觉得真不至于,燃燃她这人挺清醒的,要是不清醒怎么会和那么好的薄先生提分手。”
茹姐音调都变了,“你说谁提的分手?”
胡雅米语气还挺骄傲,“燃燃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茹姐隔了好几秒才万般不解地开口,“她怎么想的啊?”
胡雅米向来憋不住好屁。
就压低嗓音,小声道,“薄先生不是要联姻了嘛,这事儿你不是都知道。”
是知道没错。
不止茹姐知道,很多和薄氏关系近的人都知道。
就只有温燃不知道。
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想让温燃知道。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茹姐只是没想过,温燃会这么决绝的放手……那可是薄祁闻,换做别的女人,得到了他的人和心,得到了他的庇护和和宠爱,还有什么好纠结在意的?
只能说太年轻,想要的太多,也想不明白。
茹姐在心里叹息,说,“薄祁闻就那么同意了?”
胡雅米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就进去帮忙搬了一趟东西。”
茹姐说好吧,回头我亲自问问她。
被茹
姐这么一提醒,胡雅米当晚就机警起来,温燃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寸步不离的。
温燃都无奈了,失笑着说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胡雅米困得直打哈欠,“那茹姐不放心你嘛。”
温燃瞬间了然。
她松了松肩膀,说,“我没事,真的,我就想和我奶奶待会儿,顺便看看剧本,你早点去睡。”
那时的温奶奶已经在护工的照料下入睡了。
温燃说的都是实话。
万籁俱寂的夜,放空是就最好的舒缓。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胡雅米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上前抱了抱她,哄小孩似的,“那你也不许熬夜啊,我在床上等你。”
被胡雅米这么抱了一下,温燃泛凉的心都好似回暖三分。
转身进了温素玲的卧室。
屋内飘着淡淡的熏香,老人家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温燃坐在她床边的藤椅里,给她掖了掖被子。
转眼巡视起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一瞬间竟有种极度不真实感,明明不到半年时间,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住上了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再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而这一切的根源。
在于她非常非常幸运的,遇到了薄祁闻。
只是很可惜,曾经薄祁闻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现在却成了她人生中注定要擦肩而过的。
想到这,温燃提上一口气,眼泪再也没了伪装,不争气地再一次落下来,滴在她手上的剧本,晕成小小的圈。
温燃试图用袖子抹去那些湿漉漉的斑点。
却怎么都擦不干。
就像薄祁闻渗透在她人生里的点点滴滴,最终都变成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
日子一旦到了年尾。
就会过得特别快。
从绿意居搬出来没几天,温燃就马不停蹄地回上海复工,刚拍完护肤品代言广告,一本杂志封面,春节的气息就不经意席卷了全国各地。
眼看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
茹姐没逼着温燃再工作,把人早点放回北城过年。
温燃却在上海又逗留了几天,见了几位导演制片人,之后才赶着最晚的航班回去,陪温素玲过春节。
给的工资再高,护工也是要回家过年的。
所以春节的那几天,都是温燃亲自照顾的老人家。
温素玲那阵子状况好了很多,特别是见到温燃的时候,偶尔还会清醒,嚷嚷着要给温燃包饺子吃。
温燃怎么可能真让她动手。
每次都是耐心十足地哄着她,一个人进厨房做饭。
唯一庆幸的,是胡雅米和新来的小助理够细心,回家过年之前,把家里各种食材都准备足了,完全不用她操心。
俩人待在一块儿,孤单是孤单了点儿,但心也是静的,只要不去看消息不停的手机。
直到春晚结束,温燃把温素玲哄睡着后,趁着下楼抽烟的功夫,才拿起手机来看。
这半年,她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有演员,有幕后工作者,也有导演制片人,这些人出手都很大方,跟着新年祝福过来的,必然有一份红包。
温燃不想失礼,但凡是同辈,就都回敬了不小的红包。
包括了沫沫和庄灵。
其中最丰厚的那份,是给蒋雅和的,她给她发了十个二百块红包,蒋雅和都乐疯了。
微信电话打过来,她兴冲冲道,“现在当大明星了,就是不一样哈,出手都这么阔绰。”
温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抽烟。
悄无声息地把烟熄灭了,才对着镜头。
蒋雅和真心疼她,说,“你看你,又瘦了,这前置镜头都把你畸变成这样了,不过上镜特别好看,你都不知道,年前我们这儿商场大屏幕的护肤广告都换上你的了,就那个法国什么诗,贵的咧,我都舍不得买,看你代言,我才狠心买了个精华,还跟柜姐说冲你代言才买的,就为了支持你,够不够义气!”
温燃被她逗得忍不住笑。
笑完了说,“早说啊,我给你寄过去几套。”
蒋雅和却拒绝,“我才不占好朋友的便宜,不过该说不说,你那广告拍的是真好看,整个大楼三分之一都是你的大屏幕影像,好一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啊,就在那来回循环播放,真不一样了温燃,我真为你高兴,你这脸就该吃这碗饭!”
温燃也没想到那广告拍完这么快就上了。
她淡淡一笑,说,“那得谢谢我经纪人和老板舍得给我这个资源。”
其实这个代言,不该落在她头上的。
博林比她红的女艺人还有两位,这两位都挺想拿下这个代言的。
反观温燃,那会儿刚从绿意居搬出来,和薄祁闻分手分的悄无声息。
她那时冷静下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薄祁闻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她封杀了,她甚至已经抱着这个想法,盘算着兜里的存款,能回老家干点什么小成本买卖。
结果茹姐一个电话就给她打过来,让她赶紧去上海,和品牌方对接。
说是博林把广告给她了。
温燃愣了两三秒,下意识开腔,“……林总,还愿意重视我?”
这话说得挺莫名其妙的。
可茹姐多聪明。
温燃就是一个眼神,她都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
茹姐说,“林行涛好歹有话语权的,他知道现在该给谁喂资源,也不全听上头的。”
她口中的上头还能是谁。
温燃不用问都知道。
茹姐又说,“再说人家金尊玉贵的,犯不着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他那种人,分个手又不算什么,你就好好做你的艺人,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有我和林行涛顶着。”
茹姐话说得轻描淡写。
试图让温燃的心理负担减到最轻。
却不知有些话,反而刺痛了她。
温燃垂下眼帘,很轻地笑,“是啊,他那种人,分个手又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气几天,气她驳了他的面子。
怕是连碾死她都懒得动手。
想到那天的电话,温燃不由自主地思绪飘远,已经分不清第几次,想起薄祁闻那张俊美又脱俗的脸。
还是蒋雅和把她拉回神,问她,“过年就你和你奶奶吗?你家那位没来看你吗?”
温燃眼神迟钝了一瞬。
蒋雅和以为她卡了,叫了她好几声。
温燃回过神说,“雅和,其实……我跟薄祁闻分手了。”
话音落下。
蒋雅和像被掐死了一样安静。
两人这边的背景音尽是喧嚣的烟花爆竹。
温燃隐约听到蒋雅和喃喃了声,“……分手是什么意思。”
温燃闻言落寞一笑,说,“分手是意思就是,我不能爱他了。”
“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从薄家老宅出来的一路,天空不知何时再度飘起了雪。
虽然养了好些日子。
但距离手臂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薄老太太见薄祁闻伤成这样,想趁着过年让他在老宅住上一阵子,反正过几天蔡艺敏和她家人也要上门拜年,省得麻烦。
但薄祁闻那性子,岂是随便能听进去的。
他从十八岁赚到第一桶金开始,就不再回老宅,即便每年的生日,和除夕,都回来过,最终也要回去陪他的亲妹妹。
薄老太太向来不待见沈念辞。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越长大越像胡蕙卿,还总牵绊着薄祁闻。
于是当晚,薄老太太就点了薄祁闻几句。
薄祁闻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在周擎帮他穿好外套后,他不紧不慢说,“您的意思,是我为了薄家,连我唯一的血亲也要舍弃,是这样吗?”
这些日子,薄祁闻消瘦了很多。
连饭量都是大减的,无论什么山珍海味,到他嘴里都没滋味。
期间还得了场重感冒,烧到快四十度,把薄老太太都吓坏了,亲自去医院看他。
可就算如此,薄祁闻
也坚持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往返,给薄家那几位不争气的子孙擦屁股。
薄老太太难得噎了下。
想到种种缘由,一时间竟没法说话。
还是旁边的女人,薄祁闻名义上的二姐,薄雪开的口。
她向着老太太说话,“那也要看她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这么晚了还用你回去陪她。”
薄祁闻那阵子最不想听的就是“婚嫁”二字。
他轻嗤道,“二姐现在是把联姻算盘打到我亲妹妹这儿了?”
薄雪脸色登时一变。
傅北宸忙打断她,“哎妈,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别惹舅舅生气了。”
薄雪委屈,“谁惹他了啊,这还不是心疼他——”
这话叫人听着真真儿好笑。
薄祁闻冷笑出声,丝毫没给这一家人面子,转身就带着周擎里开了老宅。
车越朝北面的绿意居开,风雪越大。
薄祁闻降下车窗,于冷风中抽了根烟,之后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抽出一打厚厚的红包,扔到周擎怀里。
周擎眼神一变,忙说,“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薄祁闻碾灭没抽完的半截烟,淡声道,“大过年的,让你跟着我这孤家寡人,应得的。”
周擎闷声道,“您别这样说,我是您手下的人,应该的。”
薄祁闻轻笑了声。
他心想,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
人世间的规则,不过是有利可图,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就像他和温燃。
也是巧,他刚想到她,车就路过CBD最瞩目的一栋大厦,新年的夜晚,大厦流光溢彩,而那栋楼的广告屏幕,刚好播放的,就是她新拍的广告。
她穿着一条珍珠白裙子,在镜头下全方位展示她完美无瑕的肌肤,和优越的脸蛋。
分明是和从前同样的一张脸,却再没有之前的青涩与怯,每个眼神都绽放着一个当红女明星该有的光彩。
只是这光彩里,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
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热烈绽放,却长出令人痛苦的刺。
很没意外的。
薄祁闻心口就在那瞬,再度痉挛了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一靠,闭上眼,自嘲一笑。
突然有点儿后悔。
那天他怎么就没狠下心,把这广告给别的艺人?
第58章 症结 他都这样了还在意她
和朋友去冰岛旅行近一个月。
沈念辞回来的这天刚好是除夕。
她本不急着回来的, 甚至想过和朋友在外地过年,反正家里大年夜的也不会有人在,她的好亲哥一定会在薄家老宅过年。
可仔细一想。
薄祁闻每年春晚开始后都会回来, 另一种层面来讲, 不也是为了陪她过年?
沈念辞还是懂事的。
况且那时薄祁闻的状态实在谈不上好,既分了手,伤也没好,还要面对薄家人的各种催婚。
她不忍心他回来后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就老老实实地从国外赶回来, 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 虽然有一半都是半成品。
为了凑节日气氛, 她还摆盘拍了照, 发到朋友圈。
就是那会儿, 她发完照片,鬼使神差想到了温燃。
之前在国外忙着旅行,她没掺和两人之间的事,等回来才意识到, 温燃和薄祁闻分手已经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 她一次都没刷到过温燃的朋友圈。
沈念辞知道,温燃不是那种爱显摆炫耀的性格,她平时就很低调,半个月都刷不到她也很正常。
但那刻说不上为什么,沈念辞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她果然猜对了——温燃的朋友圈显然把她屏蔽了。
沈念辞瞬间伤心又失望。
忍了再忍实在没忍住,给温燃发了条信息,结果发现, 温燃早把她删了。
面对这个事实。
沈念辞炸了。
薄祁闻刚一进门,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拂掉,就见沈念辞咋咋呼呼地过来,气势汹汹道,“你前女友也太没良心了吧,我还想关心她呢,她倒好,翻脸不认人,直接把我删了!”
周擎一听这话,率先变了脸色,给沈念辞使眼神,让她别说了。
沈念辞偏偏就不吃他那套。
非等着薄祁闻的反应。
然而薄祁闻只是神色短暂的一滞,什么都没说,换了鞋从沈念辞身旁擦身而过。
沈念辞一口气呕在心里,周擎小声跟她说,“姑奶奶,你就饶了先生吧,他在那边本就不大痛快。”
沈念辞斜眼看周擎,“他就一点儿不在乎?”
周擎说,“你以为他不知道?”
沈念辞噎了下,说,“他也被删了?”
周擎摸摸鼻子,状似不经地点了下头。
就在温燃刚从绿意居搬出来的三天后,薄祁闻有天晚上气不顺,在家里看到温燃剩下的一盒拼图没带走,就让周擎联系温燃,让她过来拿。
周擎照做了,结果,发微信被删,打电话被拉黑。
薄祁闻知道后气笑。
手一挥,把别人新送的玉石砚台都摔出了裂纹,他都不用试,就知道温燃肯定会同样方式对待他。
沈念辞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也真没想到,温燃这人分手这么果断。
那可是她亲哥薄祁闻啊,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
沈念辞十万个不理解。
薄祁闻那会儿却是终于有了饿的感觉,坐在餐桌前,随意夹了沈念辞亲手炸的早已变得硬邦邦的春卷,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
要搁以前,他一定会嫌弃至极,让沈念辞别白费功夫做这种垃圾。
可那晚,薄祁闻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吃了半碗有些凉了的海鲜烩饭,和一份鱼子酱蒸蛋。
他吃着,周擎和沈念辞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陪。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背景音。
怕氛围太尴尬,周擎和沈念辞俩人一唱一和地瞎聊起来,从沈念辞在冰岛的所见所闻,到周擎的婚期什么时候定。
聊了好一会儿。
薄祁闻撂下筷子,看了周擎一眼,“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周擎立马说没事的,已经跟家里人说了今晚不回去过年。
薄祁闻点点头,“想留下就自己选个房间,想回去随时回去。”
周擎笑笑说我有分寸。
薄祁闻看向沈念辞,沈念辞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薄祁闻说,“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早点上楼睡觉。”
说不清为什么。
沈念辞第一次在薄祁闻身上,看到孑然一身的气质。
在认识温燃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的世界枯燥冰冷,被钱权的味道充斥,从不会被感情左右。
沈念辞从前觉得,薄祁闻这样活着太辛苦了,她希望有个人能来温暖他,给他一点甜。
可现在,她又后悔当初有那样的想法。
如果不认识温燃,她的哥哥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
薄祁闻上楼后,短暂冲了个澡。
在周擎的帮忙下,他换好衣服出来,沈念辞正抱着抱枕,坐在他的沙发上。
薄祁闻挑眉看她,“干什么?”
沈念辞拍拍旁边的座位,说,“我们聊聊吧。”
薄祁闻乐了,“你这是又有什么宏图大愿让我帮忙实现?”
虽然嘴上这么说,薄祁闻倒也纵容着她,在她身边坐下。
周擎自觉离开。
沈念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想我呢,我就是想问问你胳膊好点没,还疼不疼。”
薄祁闻呵笑
了声,“才知道问,石膏都快拆了。”
沈念辞说,“那石膏拆了,还要再养两个月嘛,我关心也不算晚。”
她嘟哝了句,“再怎么没良心也比得过她吧。”
薄祁闻左手拿起打火机,点燃桌上的香片。
火光摇曳,倒映在他漆邃平静的眼睛里。
沈念辞以为他会让自己别再提她,却不想薄祁闻淡淡道,“这半个月,和她一次都没联系过吗?”
沈念辞脑子短路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温燃。
他都这样了还在意她!
沈念辞忽然就有些气,“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惦记她,她都把咱俩删了。”
薄祁闻不声不响地瞧她一眼,眼神虽不辨喜怒,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沈念辞抿了抿唇,“除了那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出车祸了,之后一次都没联系过。”
薄祁闻扣香炉盖子的手一顿。
眉心不经意蹙起。
他眼神郑重地看向沈念辞,似在确定什么,“我出车祸的事,是你跟她说的?”
沈念辞说,“是啊,不然还有谁?”
顿了顿,她有点心虚,“那会儿实在是担心你嘛,我就想着偷偷告诉她好了,让她回去看看你,让你有点安慰,结果你俩居然分手了。”
说到这,沈念辞也不理解,“不过你俩到底因为什么吵起来闹分手啊,我听明婶说了半天也没搞懂。”
在她碎碎念中,薄祁闻耳畔好似传来一阵不真切耳鸣。
他眉眼紧闭,胸腔闷痛。
等这段带着撕裂感的噪音终于过去之后,才徐徐睁开眼。
沈念辞见状,一下紧张起来,握住他的胳膊,说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薄祁闻清醒回神,侧过眸看她,用一种再三确认的眼神,“她当时怎么回应你的。”
沈念辞又愣了一下,仔细回忆道,“她当时,就说会马上回去看你的,还让我把你医院的地址和门牌号发给她。”
说着,她想到什么,双手一拍,“她后来还给我发过一次消息,说到医院了,马上就能见到你了,让我放心,但我当时应该在外面玩,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似乎也领悟到什么。
沈念辞马上拿出手机,翻开她和温燃那天的聊天记录,给薄祁闻看。
薄祁闻一瞬间神经紧绷。
薄白的唇抿紧,他接过手机,看到温燃在那天甚至发了一张照片给沈念辞。
就是他住的那家私立医院,大门口的照片。
温燃跟沈念辞说:【我到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你放心玩吧】
后头沈念辞又跟他说了什么,薄祁闻头痛欲裂,什么都没听清,还是周擎发现不对劲,赶忙进来给薄祁闻找药,让他吃下去。
这反应着实把沈念辞吓到了。
大过年的,小姑娘哭得眼睛发红,一个劲儿问周擎我哥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周擎再三跟他保证,“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他这阵子神思苦闷,吃不下去东西,导致身体有些吃不消,再加上之前被撞到,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诶,反正,多养养就好了。”
正在房间外面劝着呢。
薄祁闻在屋里叫了周擎一声。
周擎忙把沈念辞送下楼,回头再进去,薄祁闻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
他确实瘦了不少。
可那副天人之姿,却从未叫人失望过。
看到周擎万般愁绪的眼神,薄祁闻还有心思笑,“你不也说了,多养养就好,又不是要死了。”
周擎深吸一口气,“大过年的,您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
薄祁闻轻笑,说好,不说不吉利的。
说不清为什么,经过刚刚那么一遭,这些天压在他心口的某些郁结的情绪,竟没由来散去几分。
像是把淤积在身体里的毒素都排出去,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薄祁闻冷静下来,对周擎道,“你去帮我调两个监控回来。”-
年后的工作排得太满。
温燃在初四就决定复工了。
胡雅米短暂的春节过得实在不过瘾,回来后多少有点儿抱怨,温燃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她才重燃斗志。
按照茹姐原来的计划。
温燃本该再等一阵子进组的,现在她闯出了名气,之前签下的电竞综艺,茹姐觉得可有可无。
却不想温燃自己挺坚持的。
她笑说,“红了就毁约,做人不能这样啊茹姐,你就不怕我得罪人吗?再说为这游戏我训练了小半年呢,我也想出去表现一次。”
茹姐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这节目总归是个真人秀,挺暴露性格的,容易被网友审判,而且录制时间长,压力大,你到时候要几个地方来回飞,打得不好还要被淘汰,你自己考虑好。”
温燃是那种决定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的性子。
她温柔却笃定,“放心吧,我吃得消。”
但其实,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温燃想让自己忙起来。
最好忙到脚不沾地,忙到没时间做自己,更没时间去想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行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
温燃成了电竞综艺《再战巅峰峡谷》的第32位嘉宾。
嘉宾集结的那天,温燃遇到了个老“熟人”,颜一舟,原来颜一舟也参加了这季。
很巧的,两人还被安排着一起走红毯入镜接受采访。
之后就是拍摄定妆照之类的。
颜一舟作为这个综艺的老人,一直在帮助温燃,帮她缓解陌生和尴尬,讲解这个综艺的潜规则。
在此之前,两人偶尔在线上相遇,会组队打几次。
温燃上手能力很快,段位早不是当初那个黄金,颜一舟还挺看好她的,笑说有合适的机会,你就过来和我组队。
综艺里有熟人当然好。
温燃欣然同意。
巧的是,当天录制结束后,颜一舟也要飞去横店,两人坐的还是同一趟飞机。
颜一舟问了温燃的位置,跟着就换了座位过来。
温燃还挺意外的。
以俩人当时的名气,凑在一块儿挺容易被人认出来不说,也容易被人误会。
可他人都过来了。
温燃也不好说什么。
再者之前旁边坐着的还是个素人,还不如颜一舟坐在身边合适。
颜一舟知道她在紧张什么,露出唇畔的梨涡,笑说,“没事的,咱们俩上同一个综艺,私下还认识,就算被拍到也没事,都是同事。”
他这人好像天生就有亲和力。
让人无法拒绝。
温燃不自觉被这句“同事”说得放松下来,也笑了笑,和他聊起来。
一聊才知道,颜一舟拍的那部戏就在温燃隔壁。
是个古偶,小成本小制作。
温燃新剧则是准备上星的谍战剧,里面大咖云集,她在其中饰演的是角色很饱满的女二号。
这是她除了《沉默的谎言》外,主动竞争来的第二个剧本。
为此还她推掉一个女主古装剧,把茹姐气坏了,把她超话里的大粉也气坏了。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趁年轻,应该走流量路线,拍个大ip改编的古偶,跟男主角炒个cp,就能红透半边天,”温燃扯了扯嘴角,“可我最想演的是话剧,就那种最便宜八十块一张票的,每天赚几百块钱都开心。”
颜一舟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这么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温燃扬扬眉。
他上下扫视温燃,“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脱俗,你不适合走流量路线,你身上文青感和故事感都太重了。”
温燃不知道他是在刻意迎合自己。
还是真的意气相投。
她认真看向颜一舟,说,“那你呢,你就甘心拍这种小成
本网剧?”
网络时代,要想了解一个人太容易了。
就只是动动手指,在百度上搜一下“颜一舟”的名字,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前世今生。
温燃也是在知道他也参加这个综艺,才去搜他。
发现颜一舟前些年还红过一段时间,还被列入“待爆帝”的范围中。
奈何这人太恋爱脑。
那两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跟一个女制片人扯上关系,后来被爆出来,说女制片人还没离婚。
男小三的风波几乎毁了颜一舟的演绎路。
那时所有人都在嘲他是吃软饭,才有那么多资源。
即便后来真相大白,知情人出来澄清说颜一舟是家底殷实的富二代,很多资源都是家里给的,以及他和那个女制片在一起的时候,女制片声称自己离婚了,他才是受害者,也没有人再相信他,再在意他。
好好的星路被毁掉一半。
颜一舟再复出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三线开外的小演员。
温燃以为他会挺介意的。
却不想颜一舟说,“我觉得挺好的,起码有戏拍不是吗,这部剧的原著还是我喜欢的一个作者,我很知足,我也想通了,演戏当做一个爱好就好了,大不了就继承家业。”
说着,他笑,“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什么事都落在我姐头上。”
温燃稍稍扬眉,“你姐?”
颜一舟点头,“我姐为了家业,扛在我前面替我去联姻了。”
温燃有些错愕。
没想到颜一舟真是富二代。
颜一舟又说,“其实我挺心疼她的,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得不到幸福。”
温燃无端对上他的视线。
颜一舟眼底荡着很清澈,很真诚的情绪,像要与她诉说。
他说,“我姐姐,你也认识。”
那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温燃心口一咯噔。
颜一舟失笑,“我想过阻止她的,但她说,为了世俗的一些东西,也为了成全爱的人,我们必须学会放弃什么。”
第59章 长情 他昨日多次访问你。
温燃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颜一舟的坦诚。
两人根本算不上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却如此坦然,向她开诚布公他靠近她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因为同事,同行之间的友善。
还有背后阴差阳错, 如同盘根交错的枝蔓一样的缘分。
她竟是他亲姐姐, 未婚夫的前女友……不,或者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她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笼子的门打开了,她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为了防止温燃多想。
颜一舟表达了歉意, “抱歉, 我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才说这些, 我只是不想欺骗你, 我很希望和你成为朋友。”
在他暗含期许的眼神中。
温燃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她依旧平静淡泊,像个早已看透世态炎凉的修行者。
短暂的静默后。
她没什么感情地笑,“没什么好难堪的,那只是一场过期恋爱。”
说着, 她看向窗外打发泡沫般的洁白云朵。
侧颜纯洁, 清丽,又安静。
像一枝对世俗毫无欲望,不争不抢的白茉莉。
足以俘获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后来的一路,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过话,颜一舟就这么莫名对她怀揣着愧疚,后来的几天,都试图在游戏上和她偶遇。
可惜温燃那阵子过于繁忙。
虽是女二号,戏份却很重,几乎每天都是从早拍到晚, 上游戏练英雄需要很努力才能挤出时间。
那阵子傅北宸不知抽什么风。
居然来了一次横店,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约她见面。
傅北宸和沈念辞,周擎都不一样。
对温燃而言,傅北宸是她崭新人生路上的引领人,而非薄祁闻身边那些,会让她不自觉产生期许,焦虑,又失望的其他角色,所以她并没有删除和他的一切联系。
至于见面。
温燃刚好有两小时的晚饭时间。
就把傅北宸邀请到房车上和她一起吃。
傅北宸以为她会弄来什么美味佳肴招待自己,结果温燃居然请他吃减脂餐,寡淡的食物摆了一桌,傅北宸都要哭了,“我说呢,你怎么在镜头里越来越瘦,感情背后还在用功啊。”
温燃在过年后胖了几斤。
也是挺奇葩的。
别人失恋都是吃不下东西,温燃却相反,那阵子开始机械性进食。
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整个人被填满,不会从内到外地降温。
秉着珍惜粮食不许浪费的老一辈传统,温燃吃了就吃了,从不催吐,渐渐人就胖了一圈儿。
再回来拍戏的时候,脸是没怎么变,但旗袍和洋裙腰身的尺寸都有些小了。
没办法,她只能减肥。
好在胡雅米帮她找私厨,订了一个月的减肥餐,都是干净,低热量的饮食,分量不小,营养价值也高。
温燃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就提出,“不然我让胡雅米给你订一份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傅北宸想想觉得算了,“反正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吃饭,就是单纯叙叙旧,聊聊天。”
他偏偏下巴,“我谈对象了,你知道吧,就隔壁剧组一小演员,我今儿就是来看她的,她现在正忙着拍戏呢。”
温燃还真不知道。
她筷子一顿,说,“什么时候的事。”
那清白的眼神,真叫一欠揍。
傅北宸都无语了,“我说大明星,我朋友圈秀恩爱都好几轮了,你还不知道?你是真一点不关心我啊。”
温燃卡了一下壳。
很难用朋友圈刷新太快了我看不到这个理由作为搪塞。
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微信好友。
硬要算,大概只有八十?一百?
可又不能实话实说,说她早就把傅北宸屏蔽了。
之所以屏蔽,也是因为前些日子温燃在傅北宸发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薄祁闻的身影。
本该是皑皑白雪的冬日。
傅北宸的拍摄环境却是绿树成荫的夏天。
是在三亚的某个高尔夫球场,他想拍风景,却不小心拍到薄祁闻坐在前方喝茶。
即便只是照片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角落。
也能看出他身形颀长清隽,气质脱俗不凡。
在看他到后,温燃像是触电一般,退出了微信。
过了好久,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她才手动屏蔽傅北宸的朋友圈。
偏偏越想逃避什么。
什么就越来捣乱。
在温燃手动点进傅北宸朋友圈,想给他新女朋友的照片点赞作为补偿时,傅北宸闲聊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我舅搞到一块儿的。”
他笑了下,试图掩饰他眼里的探究,和八卦带来的尴尬。
温燃点好那个赞,退离出来,抬头看他。
清泉一般的眼睛,清澈见底,却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傅北宸被她这副冷静不语的样子劝退了。
他摸摸鼻子,清了清嗓说,“我就好奇嘛。”
温燃却说,“我其实也不清楚。”
傅北宸纳罕地看着她。
温燃目光放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或许那不叫喜欢,那只是由怜爱衍生出来的一种情感,恰好运气不错,他想谈一谈,遇到了我。”
顿了顿,她笑,“他从没跟我表过白。”
她说的,是正式的表白。
而非情意正浓时的甜言蜜语。
傅北宸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他稍稍有些不知所措,说,“可我感觉他很在意你……他这阵子瘦了很多,还总喝酒。”
温燃盯着一次性餐盒里,冷掉的西蓝花,没说话。
傅北宸又说,“人经常沉默寡言的,脾气臭得我都不敢惹他……他这也算被你甩了,他还从没被女人这样对待过,虽然他身边也没什么女人吧。”
傅北宸有那么一瞬间想点名蔡艺敏,想告诉温燃这俩人实际毫无进展。
温燃却听出他的来意,挤出一丝笑,“他手好了吗。”
“拆石膏了,还需要养。”
傅北宸顿住,看她,“你俩真一次没联系过?”
温燃摇头。
傅北宸:“……”
他低声嘟哝一句,温燃听到他隐约在说——“怎么忍住的啊”。
温燃心头发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了看时间,她对傅北宸说,“我等会儿要去换妆,你要是没地方待,在我这里也行。”
傅北宸却问,“你为什么把沈念辞删了?”
“……”
“这小丫头片子可伤心了,跟我抱怨好几天。”
温燃没想到这俩人关系这么亲近,轻轻一哽。
短暂的沉默后,她眼神定定看着傅北宸说,“因为我怕她像你一样。”
像他一样,开口就为薄祁闻说话。
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随时能被抓回去的鸟。
更糟糕的是,她又无法脱离这种“被抓回去”的期待,拧巴得让自己作呕。
被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傅北宸都气笑了,“我说你这刻薄劲儿能不能改改,我好歹站在你这头。”
温燃看起来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傅北宸也不想和她绕弯子,她这人太聪明,绕弯子还不如直接开口。
于是他说,“那你给句话吧,有没有可能跟他和好?”
温燃笑,“他让你来的?”
傅北宸脸色变了变,“……我就是实在看不下去,正好也过来。”
温燃很难没有一点失落。
她耸肩一笑,说,“你看,这就是我不想和你们联系的缘故。”
傅北宸似懂非懂。
见温燃拿起外套要下车,赶忙摁住她,语气有些急躁,“诶,我说这样没意思吧,你明摆着也没放下他,这么闹做什么啊,就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行吗?你都把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傅北宸从来就没见过薄祁闻会为谁变成这样。
虽然还是高冷淡漠,内核却像变了个人。
温燃心口无端刺痛。
但同样,又有种没由来的,阴暗的痛快。
原来他也会在意吗?
想到这,温燃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看向傅北宸,眼里有水光闪动,“和好了,然后呢?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谈着?等他什么时候真正腻了,真的决心结婚了,再一脚把我踹开?”
傅北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温燃情绪波动起来是什么样。
他一时语塞,无从解释。
能怎么解释呢。
他又不是当事人。
他也不能骗她,说薄祁闻会为她抛下一切,身份,地位,名利,权势,金钱。
就为了在一起几个月的女人?
太可笑了。
糊弄小孩子都没这么好糊弄的。
傅北宸实在想不到怎么说服她,只能套她话,“那照你这么说,你现在不过是及时止损罢了,你根本就还喜欢他,那既然还喜欢,就勇敢爱呗,活得这么畏畏缩缩干什么,都什么年代了。”
不得不说,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
如果没有前些日子和郑新柔在广告摄影棚碰到的那一面,她可能真的会听进去。
但没有如果。
郑新柔的那些话仍旧盘旋在脑中——“如果你爱他,你就不该毁了他,不该阻碍他从十二岁就规划好的路。”
温燃垂眸,用充满绝望的声音,声如蚊讷道,“那不是喜欢,是爱。”
傅北宸没听清,眉梢一抬,“你说什么?”
温燃摇头,结束了这场谈话-
傅北宸在酒店住下后,给薄祁闻去了个电话。
那晚薄祁闻哪儿都没回。
结束繁忙的工作后,就一个人在服装工作室的茶室抽烟。
傅北宸把去见温燃的全程都复述给他,他说,“她状态看起来不大好,那么厚的妆也能看出疲惫,精气神抽干了似的。”
“吃的东西更离谱了,什么白水煮鸡,西蓝花,我看了都想死。”
“太固执了,怎么说都不听。”
“我是真没辙了。”
“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舅舅,这姑娘就死鸭子嘴硬呢,她喜欢你,她放不下你。”
狭长的眉眼被浓长的眼睫覆盖,长久的沉默,让他眼底的情绪更难以看清。
直到傅北宸说了这句话。
薄祁闻才眉梢微动,眸光流露出一丝神采。
喉结微哽,他嗓音发哑,“还有呢?”
像是渴望睡前故事再长一点的小朋友,薄祁闻又确认一遍,“她有没有再说什么,关于我。”
傅北宸老实说,“没有,她很会避重就轻。”
薄祁闻垂了垂眼帘,笑了。
是了。
那就是他的温燃。
让人永远搞不清她到底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就像一开始,他以为她要的是机遇,他给了;她想要自己,他难得冲动,也给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段带着垂怜的露水情缘,她跟着自己,总比跟着别的男人好些。
结果。
她名利双收,翅膀长硬。
唯独不要了自己。
他却不知不觉沦陷到如此地步,如此执迷,如此长情。
愤恨,不甘,失望,懊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操控着薄祁闻的右脑,直到前天,他在周擎调查来的监控里,发现端倪。
第一个视频,是那场珠宝晚宴,蔡艺敏和温燃坐在一起。
监控视频看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却能看清蔡艺敏像对待玩物一样,摆弄着温燃。
第二个视频则是他住院后的那个清晨,温燃拎着早餐和水果,站在他病房门口,呆立了好半天,直到一位护士跟她说了什么,她才转身仓惶离去。
压抑在心底的各种不解,就在那一瞬豁然开朗。
薄祁闻终于想通了一切。
傅北宸问他,“舅舅,你打算怎么办。”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碾灭烟,说,“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傅北宸:“……您对我还真是用完就丢哈。”
薄祁闻难得哼笑一声。
挂断电话,给Amy打过去。
Amy再三保证,“明天,就明天,那师傅说牌子早做好了,明早就过来给咱换。”
薄祁闻嗯了声,结束电话。
从工作室出去,他独自开车,一路掠过灯火辉煌的街景,直奔绿意居。
中途白萍生给他打来电话,醉醺醺的语气,说来啊,喝酒啊,这场子好多年轻姑娘,有一个长得贼他妈像那谁!比她可骚多了!
要是往常,薄祁闻估计会黑着脸说一声滚,再挂断电话。
可那天,他说不清为什么,心情难得好了些。
他说,“你玩吧,我回家了。”
白萍生在这些朋友里,是最关心薄祁闻的,他怕他闷坏了,草了声,“回家干什么,大好时光不玩多浪费。”
薄祁闻是真懒得他理他,说了句“回家拼图”,就把电话挂了。
同一时间。
温燃在酒店背台词,她听胡雅米说,“你知道吗燃燃,微博可以看访客了!太他妈操蛋了!!!这还让我怎么视奸前任啊!”
正在做PPT的随行经纪人听到这话笑,“怎么你才知道吗?这功能早出来了,每天早上八点刷新。”
胡雅米说是啊,才知道,要不怎么觉得丢人呢。
随行经纪人就说,“没关系,你升级svip就好了,看完了把你访客记录删掉。”
胡雅米赖赖唧唧的,“就是想割韭菜,无耻!过分!”
她这边碎碎念着。
温燃那边却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进微博。
不是她的官方账号,是那个原先叫做“B先生你看了吗”的小号。
那个小号,早被她隐藏到什么都没有。
也很久没有发过动向。
巧的是,她在去年刚开通的时候,就给这个账号充了一年的svip。
说不清是鬼使神差,还是鬼迷心窍,温燃屏息间,试着点开微博访客的链接,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后就看到,那个连微博头像都没换过的ID——
B先生有在认真看。
账号下面,还有标注着一行灰色小字—
—
他昨日多次访问你。
第60章 腐烂 有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危机感……
那串小字, 像梦魇一般缠绕着温燃。
她根本无法想象,薄祁闻是在什么样的情境和心境下,一次次点开她荒废掉的私密领地, 试图对她一探究竟。
在她的设想中, 薄祁闻就该从头到尾都是若无其事的,胜券在握的。
哪怕派遣个人过去劝她两句,也只是纡尊降贵地给她抛来橄榄枝,告诉她,他在等她自觉迷途知返, 重新“投奔”他那一天。
至于他来频繁看她的微博, 就只是他闲了。
无聊了。
抑或是好奇她在做什么。
仅此而已。
温燃从不是怀揣少女梦的人。
这种时候, 她只会在脑中下好定义, 告诫自己要清醒。
可即便如此, 她也无法抵御第二天清早醒来后的习惯性动作——她又点开了微博小号的访客记录。
在看到访客记录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温燃指尖微微顿住。
隐约失落的情绪像海水开始涨潮。
温燃深吸一口气,退离出去,却看到关注列表里最新更新的一条微博。
她甚至不用去想是谁更新的。
那个账号她只关注了一个人。
印象中, 那还是薄祁闻第一次发这种社交账号的内容, 他向来是个微信朋友圈都不发的人。
然而,就是那个冬日温暖的早晨。
早上七点钟的功夫,他发了一张照片,熟悉的卧室,熟悉的飘窗,摆着一副拼到一半的拼图。
拼图里露出的那张脸,正是温燃少女时代的模样。
青春洋溢,笑靥如花。
是蒋雅和送给她的拼图……落在了薄祁闻那儿,他没有丢掉这群“垃圾”, 反倒是一下下把它们拼了出来。
耳畔短暂失聪了一阵,温燃连胡雅米起床打电话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清醒回神时,心脏早已不由自主地胡乱跳动起来。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想做什么,也不想正中他下怀,去开口质问。
事实证明,薄祁闻发的那条微博,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几天,温燃都在访客链接里看到薄祁闻的身影。
不过不再是多次访问。
似乎只是习惯性地过来看她有没有出现。
两人像在玩着一种很另类的猫捉老鼠游戏,除了他们俩,谁也参与不了,谁也不知道。
温燃有时候也会生气。
不完全对薄祁闻,而是对自己。
在某天拍戏过后,她发现自己又忍不住要去刷新微博后,她抽了根烟,冷静过后,把微博删了。
她不管这人想做什么。
爱做什么随他去。
果然,物理意义上的隔离虽愚蠢却有效,温燃平静了好些天,中途还很沉浸地去武汉录制了一期电竞综艺。
不知是不是错觉。
颜一舟对她的关注比之前还多。
每次大家聚集在一起,等候规则发布和集中排名,颜一舟就会坐在她身边来,只要到她说话,他就会偏头过来眼神耐心温柔地看着她。
镜头面前,艺人总要戴上面具,即便心下有些尴尬,温燃也还是顺其自然地和他友好相处。
颜一舟似乎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
在第一轮去水赛结束后,排行榜第一名的颜一舟第一个邀请她当自己的队友。
温燃不是没犹豫过拒绝他。
奈何这一季的嘉宾里,打法师和辅助位的人太多了。
她去别的组里不一定有位置。
况且颜一舟是真的强,跟着强的人走总没错。
权衡之下,温燃还是选择加入颜一舟的战队,可在队伍组建后,大家才意识到,他们队伍里没有人打射手位。
温燃算是他们队伍中脸最生的艺人了。
就算是电竞综艺,艺人间也总有看碟下菜的潜规则,温燃不想和另外几人闹得不好看,就主动提出转射手。
好在大家要在武汉接连录制两天。
温燃可以沉浸式跟教练学习射手位怎么打,以及跟队友配合。
她这边练习得如火如荼。
茹姐那边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
她那阵子不大忙,能跟着温燃来回飞,因此发现颜一舟那两天跟她有点过于亲近了。
俩人训练的时候就坐在一起。
但凡温燃有什么弄不明白,颜一舟就会凑过去帮她弄。
虽说俊男靓女凑在一起总是惹眼的。
但大家都是年轻艺人,免不了闹出绯闻。
就算颜一舟同为博林艺人,茹姐也还是心有戒备,她不知道颜一舟的家世背景,只觉得这小子没上进心,事业也不怎么样,怕他借着温燃给自己炒热度。
当晚录制结束的时候,茹姐还很不客气地告诫温燃,让她学会跟别的男艺人保持距离。
温燃都听笑了。
茹姐就呵斥她,“笑什么笑,你在上升期你不知道。”
温燃老老实实叹气,“遵命,行了吗。”
可再遵命有什么用。
等十天过后,节目开始录制下一轮,俩人又要碰面,腻腻歪歪地坐在一起打游戏。
颜一舟那双眉目含情的眼睛又要黏糊糊地盯着温燃了。
茹姐那心情就跟养女儿一样,一想起来就头大。
她是个急脾气,思来想去,只能回公司找颜一舟的经纪人亲自沟通。
也正是这次沟通,让颜一舟的名字传到薄祁闻耳朵里。
那天是周末,薄祁闻刚从康复中心做完手臂康复训练,接到林行涛的电话。
林行涛很少给他打电话,还这么唉声叹气的。
薄祁闻也很少参与博林的决策,但凡有什么事,他都直接找顾锦茹,也就是茹姐,直接沟通。
那天林行涛很是六神无主,三言两语告诉薄祁闻,说公司两位最能干的经纪人在会议室吵起来了,两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不知道站谁好。
薄祁闻眉心轻蹙,问他具体怎么回事。
林行涛就把事情经过讲了给他。
说是茹姐回来找颜一舟的经纪人老魏,让他吩咐颜一舟在节目上跟温燃保持好距离,少缠着温燃,免得俩人闹出绯闻,结果老魏这人护犊子,觉得茹姐瞧不上他们家一舟,就怼了茹姐两句。
俩人这么多年就不大对付,这次吵架算是个导火索,本来只是互相给一个态度的事,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俩经纪人置气,温燃和颜一舟必须有一个从综艺中退出才行。
不止综艺,没两天还有个时尚周刊的慈善晚宴。
晚宴的主办方邀请了博林公司的几个艺人参加,其中就包括温燃和颜一舟。
温燃是主办方一口咬定要的。
至于颜一舟,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名额。
茹姐态度很明确,拒绝颜一舟吸血搞热度。
老魏被她激怒,顺带把温燃给骂了,说温燃都没靠山了牛给谁看啊。
薄祁闻在听到“颜一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眉心蹙起,听到后面,更是心生烦躁。
点燃的那根烟也没了抽的兴致。
薄祁闻俊颜冷凝,伞骨般的指节把烟碾灭,听到林行涛说,“要不怎么说老魏这么硬气呢,他憋到现在才跟我们说颜一舟是谁,我真无语了,他怎么不早说颜一舟是蔡艺敏弟弟啊,你说这我可怎么办。”
薄祁闻面色在那一瞬乌云密布。
他说,“谁的弟弟?”
林行涛说,“蔡艺敏的,就你那未婚——”
也觉得那话不好听。
林行涛没敢说完。
那刻的气氛仿佛冷到能冻死人,不知过了多久,薄祁闻才开腔,嗓音低沉,“她什么时候把她弟弟塞到我这儿的。”
林行涛之所以找薄祁闻告状,其实是为了请示他的意思。
看他是想保“未婚妻”的弟弟,还是露水情缘的小情儿。
结果呢。
薄祁闻都不知道蔡艺敏的弟弟在博林这儿。
林行涛磕巴了下,说,“你不知道啊,都塞来半年了,我以为你知道……”
薄祁闻呵笑一声,语气里几分了然的凉薄,“老太太让的?”
林行涛支支吾吾嗯了声。
薄祁闻要笑不笑,腔调寒得渗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你和老魏好手段。”
林行涛是真冤枉,“跟我可没关系啊,是老魏把人签了好久我
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一咬牙说,“反正这俩人,我都摆不平,肯定要牺牲一个,你就给个痛快话吧,把他俩掰开给谁除名。”
话说到这里,林行涛已经没那么大信心薄祁闻会保老魏了。
果不其然。
薄祁闻几乎没有犹豫,眸中情绪可以称得上厌恶,“颜一舟背后是谁我不管,温燃的资源你动一下试试。”
林行涛沉默一霎。
暗暗腹诽一句,兄弟你来真的啊。
说不上什么滋味,他又问薄祁闻,“那过两天的慈善晚宴呢?那个好像是蔡艺敏让主办方给的名额,这你说——”
薄祁闻往后慵懒一靠,腔调有那么一丝冷酷和残忍,“艺人做什么,还不是经纪人说了算。”
有这话,林行涛就一清二楚了。
电话挂断,他把还在气头上的俩人叫到一块儿,宣布了薄祁闻的决策。
当时那场景有多鸡飞狗跳,只有林行涛一个人消化,没有外人知道。
薄祁闻也是在回到绿意居后,接到蔡艺敏频频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薄祁闻痉挛一般的反胃,就这么一直把人晾着,直到蔡艺敏不再打来。
之后就是茹姐发来的小视频。
薄祁闻扯了扯领口的温莎结,立于落地窗前,对着淡金色的余晖,点开不到二十秒的那一段。
视频里,温燃和那个眉眼间和蔡艺敏有几分神似的男生,穿着同样的队服,紧挨着坐在演播厅的第二排。
前方的主持人说了什么。
温燃会心一笑。
见她笑了,那个男生也侧过头,望着她勾起嘴角,凑到她耳畔,小声跟她说了什么。
温燃明知他凑过来,却没躲,就这么平平静静,认认真真地听着他说完那些话。
男生说完,两人对视着,默契地一同笑起来。
笑得那么刺眼。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薄祁闻身形静默在萧索的光影中,僵直许久,把手机一丢。
手机从沙发滑落到地面上,啪嗒一声。
眼前的窗台上,几盆绿植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薄祁闻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那几片光秃秃的叶子。
温燃把它们留下来,却没教会他要怎样才能养活它们,就像她可以毫不在意地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腐烂。
想到这,薄祁闻慢步靠过去,盯着那几盆绿植,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压抑已久白色的烟雾。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有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危机感。
他甚至学会嫉妒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