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二合一

    城堡烟花秀结束时, 乐园真正闭园时刻也已经来临。人流随着乐园工作人员的指引有序散去,繁辰等人依次坐上汽车,启程回到酒店。根据任务安排, 他们还需要再集合录制收尾。

    节目组工作人员已经在酒店休息厅里架好了机器,祁星和连连打起哈欠, 他大病初愈, 录了一天游乐项目已经到达极限,繁辰抬手摸了下他额头, 温温凉凉的,看样子没发烧。

    齐云菲正在翻看手机里的烟花照片, 她们找了个好位置,就在小火车上面的二楼平台。被强制拖走的白七叶商渡愣是在二楼陪她看了二十分钟的烟花。

    聿致站在最旁边的角落, 温晚依在他右边低着头,也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 镜头里她眼睛看着有点红。

    【别打了, 再打我也要打哈欠了】

    【今天都好累啊, 赶紧去休息睡觉吧】

    【晚依眼睛红红的, 哈欠打太多了吗?】

    【镜头往后拉一点啊,聿致都快看不到脸了】

    【掐指一算, 今天是不是录制的最后一天啊??】

    弹幕刚有人发问, 这边PD别好麦克风, 开始说话:“恭喜六位嘉宾顺利完成香港站, 明天我们将启程前往最后一个站点。”

    白七叶当惯了夜猫子, 作息紊乱跟繁辰有得一拼, 这会儿还有点精神问PD:“最后一站?是去哪儿?明天只有一天了吧。”

    PD:“没错哦,明天是本次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我们将前往一个神秘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呢, 这个先不做透露,保持一点神秘感嘛~”

    祁星和适宜打了个喷嚏,繁辰嫌弃地远离几步,齐云菲举起手,扬了扬掌心的手机屏,从PD嘴里插了句话:“我挑了几张好看的图片发群里了,还有今天的大合照。”

    所有人懒洋洋附和了一声好。PD赶紧宣布下一个流程,免得弄得太晚太累。

    PD:“此次旅程结束前,我们依然要完成一个阶段任务——写信。信封已经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发放到各位手中,请大家回到各自房间完成任务,半个小时后会由工作人员进行统一收取。”

    说完,PD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可以回到房间。录制到这里,已经不关繁辰什么事了。VJ一走开,她就取下麦克风,一边回房间一边给祁星和发了个消息,依然是不许打游戏。

    祁星和写信没回,繁辰退出聊天框,往下滑了滑,找到邵修头像,依然是那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大狗。过去这么久,消息界面还没有新的动静,繁辰思索或许是飞机检修遇到了点棘手的事,也许明天就会有答案。

    繁辰想了一会儿,脚步没停,正好到房间。她开门进去,感应灯瞬间照亮了玄关。繁辰又看了眼聊天框,在去卫生间洗手前点了点备注,将那个“二哈”改成了“邵修”。

    第二天早上,繁辰被节目组的电话震醒,告诉她今天行动有点特殊,嘉宾们会全程蒙着眼罩,前往下一个站点。

    繁辰挂了电话在床上怔了会儿神,困意消退的脑子慢慢清醒。听起来地方离这儿不远,但昨天PD已经宣布香港录制结束,如果要离开香港,回内陆的第一站就是珠洲。

    繁辰一边想,一边慢吞吞爬起来洗漱穿衣。等到九点过,大家都前去餐区集合,祁星和困得不行,嘴里叼着面包,一双眼睛还闭着。白七叶坐他旁边,动作迟缓地吃着意面。昨天一天累得够呛,大家看起来都很精神萎靡,除了齐云菲,她勉强还有点精气神,跟镜头里的观众打了个招呼。

    【欸,为什么今天不用关播,之前离开站点都会关播半天吧】

    【我猜可能不远?不用坐飞机什么的吧】

    【难道坐渡轮……】

    【只有一天录制时间了,再关播你们看啥啊】

    【你说得对,那押一个坐船航游】

    【好不舍大家啊……怎么就最后一天了】

    【+1,多录几天吧导演,我还没看够】

    简单吃过早饭后,PD果然在镜头外宣布眼罩行动,大家有气无力地“欸”了一声,简单惊讶过后也没怎么反抗,随工作人员戴上了眼罩。

    祁星和撩起眼罩一角,给繁辰说千万要牵好他,别让他一跤摔了。繁辰拍开他手,让他把眼罩放下来,等工作人员过来时,直接把祁星和的爪子放人身上,拍拍手转身潇洒就走。

    他们坐上节目组派出的汽车,离开了尖沙咀,繁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侧头看着窗外海景,跨海大桥一路通畅,微湿的海风在她脸颊轻拂。她看了一会儿,眼眸凝在此起彼伏的海浪上,微微有些出神。

    【这方位是西边跨海大桥吧】

    【所以下一站是……】

    【?珠洲???】

    【搞什么啊,最后一天还回珠洲去?】

    【第一天录制的地方,最后一天再回去,合理怀疑节目组要搞抽象啊】

    【经过这么多天录制,心境会不一样吧】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最后停在了熟悉的录制地,珠洲小镇。

    繁辰开门下车,脸上毫无意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工作人员牵引着嘉宾们来到集合地站好,大家纷纷冒出几声疑惑。

    齐云菲:“这是什么地,好像有水的声音,欸,是不是还在海边啊?”

    白七叶嗅了嗅空气,笃定:“就是还在海边,没离开香港吧,节目组耍我们?”

    商渡:“我可是坐了一个小时车……”

    温晚依没走稳,差点歪着脚,小声尖叫了一声。

    聿致插着兜,凭借演员对镜头的直觉,微微侧过脸,面朝镜头问了一句:“这地方踩着很软啊,是沙滩还是土地?”

    所有人都在疑惑新地点,只有祁星和是个例外。他抓着工作人员的手臂,很不解地问:“欸,姐?你最近胖了嘛……”

    繁辰在不远处听到这话,朝天翻翻眼睛,懒得再看他,转过身逡巡了一圈,发现之前录制搭建的设施都已经拆除,原地方被布置成了一方长桌,很长很长,目测能坐下五六十人,上面摆满了精致佳肴。

    所有人员就位,PD在镜头后指挥大家现在取下眼罩了。祁星和一把拉下来,终于瞅见他姐隔他十万八千米远,左边齐云菲右边商渡,繁辰还在人的那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风景。

    齐云菲:“居然是珠洲!又回来了!”

    PD顺势接话:“是的,欢迎六位嘉宾回到珠洲小镇。在这里我们度过了录制节目的第一站。万事有始有终,所以在今天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为这段旅程画上圆满的句号。”

    话音一落,大家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PD:“相信大家已经看到了桌子上的食物,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午餐。”

    白七叶伸长脖子看了看,“这么多位置,不会只有我们吧。”

    PD点头:“是的,这次午餐我们还邀请了一群特殊嘉宾参加。等一会儿会请出他们。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完成一个任务。”

    节目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录制,PD口中的任务是什么,并不难猜。

    PD:“请六位嘉宾拿好你们的信件,接下来,我们将依次拆开。”

    流程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白七叶一声哀嚎,看起来非常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心声,商渡脸也有点臭臭的,背着手挡住信件,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齐云菲比较直接,挠了挠脸颊,往后退了一大步,缩在后面。

    祁星和还在低头琢磨自己之前写了啥,他有点忘了。

    聿致温晚依两人在这方面倒是游刃有余,率先代表拆开信封。毫无意外,一连三封都是对对方的感谢,正如一直关注直播间的观众们所预料的那样,听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友情。

    等两人公示完,祁星和也没扭捏作态,直接当了第二位勇士。

    非常意外的是,第一封拆开打头两个字就是繁辰。

    所有人:“……”

    繁辰本人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猜了半天哪封是写给商渡的纯属白猜。这崽子居然玩了一手釜底抽薪。

    祁星和对此非常坦然地表示:“我姐就是我好朋友啊,小时候别人欺负我都是她给Z……呃,解决的。导演只说了写信给好朋友,我写给她也没错嘛。”

    【我打赌祁星和是想说揍回去这仨字吧】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繁姐这脾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姐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什么神仙姐弟啊,爱了爱了】

    【我就问一句,旁边的阿毒又一次真心喂了狗是吧】

    【合着兄弟情也岌岌可危】

    【毒:莫cue,我想静静】

    老实说,商渡确实想静静。

    主要是这会儿有点发愁自己一会儿到底该怎么念。

    第一秒听到祁星和是写给繁辰的,商渡有点不解,但很快又摸了摸鼻尖,了然点头。那段时间他和祁星和刚干完一架,听到节目组要求写信时,商渡还非常不满,所以这封信他也只寥寥随便画了几笔应付过去。

    结果没想到祁星和另辟蹊径,直接给他姐写了。商渡挠了挠后脑勺,他这封信统共就十个字不到,算上姓名还没突破十五字大关,明眼人一看就在应付了事。

    那边,祁星和已经在拆第二封了,不出意外又是繁辰。

    南江古樟写信那天,正好刚放完惊喜VCR,祁星和跑回屋子下笔如有神,写得可比第一封多多了。

    繁辰听他念得老脸有点红,中途咳了好几嗓子,大约是想暗示祁星和差不多行了,没必要全念出来,听着起鸡皮疙瘩。

    祁星和脑袋顶上的雷达哔哔接收,念到一半就跳到结尾去了,齐云菲感动得啪啪鼓掌,带动着几位嘉宾也拍了拍手。

    最后一封却有点意外,是写给商渡的。

    商渡有些惊讶,祁星和却朝他举起拳头,说:“昨天玩得很开心!好兄弟,挺你!”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商渡一下就听懂了。昨天他跟祁星和讲述了同聿致的渊源,祁星和这句话无疑是在说昨天的事。

    商渡酷酷地扯着嘴角一笑,也举起拳头跟人碰上,“谢了。”

    接着,他摊开自己的三封信,虽然一封比一封字多,但也就是十个字跟二十个字的区别。没办法,哪个好哥俩闲的没事写信啊,又不是小女生还手拉手上厕所。

    男孩子之间确实不怎么会用语言沟通,他们更多在于行为上,譬如祁星和说一句“挺你”,言简意赅,却是寻常好友间最常表达的支持。

    【草又泪目了,谁还记得当年101成团夜,酒也是这样跟毒碰了拳头】

    【我曹啊你们一定要做一辈子好朋友,我不允许你们以后再分道扬镳】

    【+10086,以后不要再打架了老母亲受不了了】

    【其实男生之间经常打,而且他们打了不记仇,打完一架说不定事就了了】

    【点了,那种不打的暗戳戳放阴刀更恐怖更小人】

    【祝商渡祁星和友谊长存】x2050

    最后是齐云菲白七叶,她们的信件一反常态,丝丝缕缕挑出了两人的矛盾,但又很神奇的发生了改变——从第一封的不理解,到第二封的虽然不认同但试图去尊重对方想法,可能是因为这期间的母带事件,让白七叶顽固的态度发生了软化。

    直到最后第三封,两人的想法逐渐趋于统一:她们其实都只想让MIX更好。

    而这三封信,让两个女爱豆泪洒录制现场,大家纷纷出声安慰,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为两位队长之间的友情而感动泪目。

    等齐云菲白七叶情绪稳定后,PD才开口道:“说’再见’容易,真再见很难。人生是一段没有终点的旅程,这一路上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停留在你的生命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再见友人》第三季请来了我们六位嘉宾,经过这些天的旅程,相信大家已经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与和解,而我们也……”

    祁星和举起手,打断了PD侃侃而谈。

    PD一卡,问:“星和有什么疑惑吗?”

    祁星和:“还有一封十年后的信这个在哪儿啊?”

    原来是问这个问题,PD为他解释道:“这封写给自己的信已经由节目组人员送往时光邮局了哦。”

    齐云菲吸吸鼻子,接话:“时光邮局?是那种十年后会寄给我的邮局吗?”

    PD点头:“是的,不过十年后邮局寄出的地址将是我们节目组的工作大楼,所以到时候会统一发布@大家,绝对不会忘了每一个人的~”

    听到这个噩耗,所有人齐齐发出哀嚎,连聿致也皱起眉毛,虽然内容是他胡编乱造的,但十年后迎接一封十年前写的信,恐怕笔触会有些幼稚到令人发笑。

    祁星和跑到繁辰身边,扯了扯他姐袖子,捂着麦克风问他姐:“那我咋办?”

    繁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飞出地球了能咋办。”

    对哦。祁星和恍然大悟,以后不做明星了又不代表注销微博,节目组要想@他一样找得到人。只是那个时候他应该没啥曝光量了吧。

    【十年,真的要变成老母亲了】

    【祁星和在跟他姐说啥啊】

    【繁辰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祁星和要干啥去?】

    【不懂,有没有高人来解读一下】

    【高人也不懂】

    被打断一茬,气氛全无,PD也不好强行再煽情,看了眼时间,正好到饭点。这次来的人挺多,不好延迟流程。很快PD宣布午餐开始,请出神秘嘉宾们。

    一群人由工作人员带领从椰子树林的小路走来,慢慢地,大家逐渐看清了他们的身影。

    齐云菲惊喜道:“欸!是镇长!古樟镇的人也来了!”

    白七叶抻着脖子补充:“还有,还有孙师傅?是孙师傅吧?欸,你快看看那人是不是教我们做青瓷的孙师傅。”

    她在招呼商渡,后者视力好,一眼就认出人,坚定点点头,“是孙师傅,他旁边那个是大厨吧?就是你们在客栈烧菜的那位大厨?”

    温晚依指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褂的人小声惊呼:“是武馆师傅!”

    祁星和手搭在眉毛上,看了好几眼。繁辰在旁边也看着人群,来的都是跟他们有过录制交集的人,再然后就是一些小镇居民。

    虽然录制离开了好几天,但居民们的热情依然不减分毫,他们与繁辰等人握手拥抱,边聊边走到长桌坐下。麦克风在这一刻皆被取下,镜头里,没有特殊收音的画面终于充斥着各种声音,有海浪,有飞鸟鸣叫,有椰子树哗啦啦的响动,还有桌上一群人气氛热闹的聊天声。

    观众们听不太清,但俱被这一刻温馨氛围包裹住,回想起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再看到这幅场景,也许是感到了幸福,有些感性的粉丝还悄悄落了两滴眼泪。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时间过去太久,所有人都没有再意识到是在录节目,祁星和吃了一半就觉得无聊,下桌子去和镇民们玩起了冲浪,白七叶眼馋小游艇许久,商渡跟她不谋而合,两人跑去找PD拿钥匙,直奔小游艇而去。

    齐云菲还在跟镇长聊爱心

    午餐的后续,聿致温晚依坐在桌子上没动,两人既不想去海上冲浪,也不想看别人脸色坐游艇,不如就在餐桌上陪人吃饭。他们是专业的演员,面对镜头有本能的掩饰。

    至于繁辰,她一早吃完饭就溜到椰子林后头去了。那块地是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镜头不会往这边扫。取了麦克风就代表不再有硬性录制需求,她摸会儿鱼正好。

    繁辰坐在亭子下,头倚着柱子在看手机,好久没有关注自己追更的玄学博主,这会儿才发现这段时间又更新了好几个视频。

    而最新的视频是在讲生肖今年运势。

    繁辰点进去,就当消磨时间,看着看着,博主在说属虎的今年总体运势,接着讲起了事业运财运以及桃花运。

    她看得有些百无聊赖,正想滑动指尖往后拖一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感叹:“这人算得挺准啊。”

    繁辰眼皮一抖,回头看邵修站在台阶底下,离她有一米远。

    ……没看到视频还能不空耳,耳朵真尖。

    繁辰就着姿势没动,问他:“你听着什么了就准了?”

    邵修慢悠悠走上台阶,“她不是说属虎跟属狗最配吗?这话倒没说错。”

    等到邵修停在她跟前,繁辰挑了下眉毛,“属狗?”

    邵修淡定应道:“我属狗。”

    繁辰关掉手机,端看他还要说出什么花来。

    结果这人直接坐她旁边,语气懒散地说了一句:“天作之合,我觉得挺好。”

    第42章 第 42 章 一更。

    繁辰往后一靠, 轻轻倚着柱子,眼睛扫了一圈人,好整以暇问他:“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之前在太平山这人可是非常赞同不婚主义的正确性。时间挺近, 她可还没忘。

    邵修气定神闲地回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一个人待久了,突然发现改变一下也挺不错。”

    繁辰:“所以现在想结婚了?”

    邵修露出讶异的表情:“你如果想也行。不过我还以为会先谈一场恋爱。”

    繁辰:“……”

    论闲扯这方面的功力这人属实完胜。

    她轻轻移开眼睛, 视线扫到远处的人群, 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今天不忙?”

    又一次话题落空,邵修看不出任何尴尬, 泰然自若地说:“哦,昨天跟我爸扯了一通, 顺带要了两天假。”

    繁辰听到这有点好奇:“飞机的事真有人做手脚?”

    邵修:“差不多吧。只不过不是这两天,好几个月前就有人搞鬼。BAC每年要做E检, 这次的工程师被收买了,没按正常程序维修, 所以有维修漏洞。但很细小, 不经过C检、D检根本检测不出来。报告出来分析了事故风险, 概率在2~5%左右, 可能会造成爆炸性减压。”

    高空事故里涉及减压都是不容小觑的,瞬间失压会对人体造成一系列不可挽回的伤害, 轻则耳膜破裂, 重则当场解体。

    繁辰微微“嘶”了一声, “看来心挺狠的。谁这么恨你?”

    刚问完这句, 繁辰自己就有了答案。邵修一死, 邵其琛可不就水灵灵的上位了。

    邵修可能也觉得好笑, 语调拉得有些长,懒洋洋地说:“BAC内部调查了工程师,发现他几个月前跟潘志强有过接触。巧得很, 之后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E检大拆修,种种迹象表明邵其琛跟这脱不了关系。”

    说到最后,邵修补充了一下:“哦对,你应该没听过潘志强这个名字。他不是邵家人,以前一直跟在那个私生子身边做事,后来人死了,他说什么也要留在邵其琛身边。我爸那会儿忙着收尸没管他,再想管的时候邵其琛已经会撒泼打滚不让人走了。”

    繁辰心下了然,这个潘志强估计就是那天在海滩派对接触温晚依的潘叔。没想到爪子埋这么深,蛰伏了几个月,就看什么时候邵修撞上运气不好,飞机失事,用心良苦打造一个意外事故。

    这么看来,上眼药是必然的了。

    繁辰想起南江的事,告诉邵修:“他被警局通缉了,再加上这次谋杀未遂,罪名可不轻。”

    邵修:“其实昨晚就有他的消息,说是买了凌晨的船票乘邮轮去马来。这会儿时间……”

    他看了眼腕表,继续说:“他应该已经在警局接受审讯了。”

    游走不定的炸弹被高效率解除,繁辰心情不错,开了个玩笑:“你爸这回不心疼大孙子了吧。”

    邵修点头:“估计气懵了。我还没说什么呢,我爸直接叫了律师过去改遗嘱。”

    繁辰:“……”

    繁辰:“不错,你爸挺实际。”

    这边,邵修懒懒“嗯”了一声,突然问了繁辰另一句话:“你救了我命,我该怎么报答?”

    繁辰微微一怔,扭头看他。

    没想到邵修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救他也相当于救繁辰自己,这根本谈不上报不报答。

    她轻飘飘又垂下眼,打算略过话题,可邵修好像并不打算任她作为。

    他悠哉悠哉的,又问了一句:“以身相许怎么样?”

    繁辰再度抬眼看他,后者嘴角牵起弧度,正对她笑。

    看了一会儿,繁辰率先移开眼。

    一般人被拒绝,大部分会面带失落,少部分会强装体面,殊不知那些难看的脸色和低落声调无一不昭示他们内心的波涛巨浪。

    邵修呢?繁辰静静地想,她可不是恶趣味,她只是很好奇邵修会是哪一种。

    于是她慢吞吞地说:“我没有为别人付出自我的爱好。”

    邵修拉长语调“欸”了一声,繁辰不免看过去,他耸了耸肩,说:“这样啊,那你享受我的付出不就好了。”

    空气沉默了一两秒,接着,也不知道戳中了繁辰哪个点,她扑哧一声,突然笑了。

    邵修挑了下眉毛,“你笑什么?”

    繁辰:“现在表白都这么深沉了吗?”

    邵修恍然大悟,从善如流改口道:“繁辰,我钟意你。”

    他这句话在说粤语,带着特有的慵懒腔调,却说得认真。

    繁辰听了睫毛无意识抖了一下,来得太突然,她懵了有一两秒。

    她问:“还在表白吗?”

    “想再听多少次都可以。”邵修说,“钟意你。”

    “如果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也没关系。”

    那头,邵修还在看她,椰子树随风晃动的树影打在他英挺眉目,繁辰缓缓眨了下眼睛。

    “我没有为别人付出自我的爱好,但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付出。”她顿了一下,然后笑弯了眼睛,“恋爱当然要跟帅哥谈。有一个大帅哥跟我表白,我为什么不同意?”

    邵修摊开手,“女朋友?”

    繁辰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却被他反握住手。

    她笑道:“你好啊,男朋友。”

    话音刚落,繁辰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那头是祁星和,问她人在哪儿。

    繁辰看了一圈周围,说:“摸鱼呢,什么事?”

    祁星和扭扭捏捏半天,憋了一句:“我刚跟罗罗姐顶嘴,结果一不小心说漏了……”

    繁辰:“你不是去冲浪了?”

    祁星和:“罗罗姐让我别玩了,怕我晒黑。说明两天有新代言拍摄,让我美白护肤,不准弄伤了皮肤。”

    繁辰:“……然后你就顶嘴了?”

    祁星和估计在电话那头捂着嘴巴,压着嗓子瓮声瓮气说:“我吵不过她嘛,而且代言我也不想接了。所以嘴一快就……姐,罗罗姐好像很生气欸,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繁辰勉强回忆了一下,没太想起来叶罗有哪次生气是一句话都不说的,估计还谈不上生气。

    祁星和解约是板上钉钉的事,叶罗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这崽子直接来了一出不当明星了,叶罗有点心梗倒有可能是真的。

    她想了想,问祁星和:“她往哪边走了?”

    祁星和:“喔,应该是去后头沙滩了,就以前住宿区那边。”

    繁辰说了声知道了,让祁星和嘴

    巴闭紧点,后者连连应声表示知道了。

    挂了电话,繁辰扬了下手机,“我有事得先走了。”

    邵修慢悠悠松开手,繁辰这才发现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了根红绳,中间串了颗指头大小的白玉珠,一看就很不普通,跟她以前去庙里买的几元一根不太一样。

    繁辰问他:“这是什么?”

    邵修:“谈恋爱嘛,不送件礼物多不合适。”

    繁辰站起身咳了一下,虽然人不能物质,但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她欣然接受,并告诉邵修自己明早的航班飞回云京,他如果得空,可以一起来。

    邵修当然不会拒绝,他笑眯眯也站起身,目送繁辰离去。

    叶罗的方位其实还算好找,繁辰穿过住宿区走了两步,就看到叶罗坐在石头上,万年不变抽着烟。

    这会儿没涨潮,她倒是会找位置坐,还能找块石头。

    繁辰一边走过去,一边喊了一声:“躲得有够远。”

    叶罗听到她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扭过头继续抽烟。

    繁辰没走过去,距离稍后坐在沙滩上,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免得自己遭受二手烟毒害。

    繁辰:“真气了?”

    叶罗看了她一眼,很快回头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神色淡淡,“我气什么?”

    繁辰双手撑在身后,回她:“祁星和呗,他着急忙慌跟我打电话,说气着你了,让我来看看。”

    叶罗觉得好笑,“你来怕不是火上浇油。”

    繁辰:“我看你也没气啊。”

    叶罗抽了口烟,缓缓吐出来:“这有什么气的。他不想干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原本以为解约后我再多磨磨,能让他松口再干两年。结果你一来……算了。”

    说到这,她停了两秒,指头里夹着的烟在空气里安静燃烧。

    “或许这就是他们说的报应?我曾经让你失去爱情,现在你让我事业受挫。一报还一报,看起来很公平。”

    远处海鸥掠过,清脆嘹亮的鸥鸣穿风而来,如大海的低语。

    繁辰注视着海的那边,过了一会儿,她轻耸了下肩头,“也许吧。不过那么小的年纪,谁懂是爱情?”

    叶罗听了一怔,陡然垂下头闷声失笑,“你说得对,那么小的年纪谁懂是爱情。”

    她弹了下烟灰,偏头看过去,接近下午四点,海边阳光正好,繁辰手腕上的红绳很引人注意,那颗玉珠在光下显得分外圆润明亮。

    叶罗朝她抬了抬下巴,问:“什么时候买的?还挺好看。”

    繁辰随她视线低头一看,“哦,新男友送的。”

    叶罗:“……还真有桃花啊?”

    繁辰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没办法,本人太优秀,挡也挡不住。”

    叶罗沉默了两秒,低头笑了一声。她将烟摁在沙子里,轻柔又不容置疑地熄灭。

    那头,繁辰已经转过身要走了。既然叶罗这边没什么事,她就要回去看看祁星和,好好提醒一下这崽子小心祸从口出。

    “繁辰。”

    被唤到名字的她随意往后看了一眼,叶罗还坐在原地没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打算再回去。

    繁辰懒得管她,又扭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应了一声:“说。”

    “以前对不住。”叶罗的声音散在海风里,咸湿的空气还有股没有消弭的淡淡烟气,“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吧。”

    繁辰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望了下头顶的椰子林,阳光猛地强烈起来,透过树影的光斑像雪花似的一片片洒落,落在瞳仁里,照得人微微发晕。

    也行。十年前她们就是这样,都选择了不再联系对方,这一次不过是重新再达成了一致。

    繁辰觉得叶罗的提议没有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祁星和,她不会打出那通电话,而这个默契不见的天平也根本不会被打破。

    虽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不会撕破脸,多个朋友总比仇人要好。但她们都太了解对方,繁辰眼里容不下沙子,而叶罗已经成为了那颗细沙。

    她们做不成陌生人,也没办法再回到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时候。

    繁辰很快放平视线,重新提步往前走。

    “好啊。”繁辰没有回头,“我正有此意。”

    海浪来回拍打着沙滩,远方鸟叫未停,一望无际的大海欢歌悠扬,像在谱写一首神秘的乐曲。

    石头上坐着的女人微微躬腰,手上捏着的烟头划过柔软细沙,一笔一划,在海水再度来临之际,那饱含歉意的四个字终于陷在湿润的沙子里。

    祝你幸福。

    第43章 第 43 章 一更

    《再见友人》第三季收官夜, 又一次引爆了广场热搜。广大观众路人纷纷留言发表不舍,几位嘉宾也先后转发了收官微博,陆陆续续PO出几张录制期间拍摄的照片。

    齐云菲发的最多, 除了风景烟花大合照,还有几张单独合照, 一张是南江露营时祁星和被白七叶摁着抽皮条, 一张是他们在旺角步行街拍摄的抓拍,还有一张是在香港的最后一天, 她拉着白七叶商渡在小火车那儿拍的烟花合影。

    几家粉丝闻风而动,跑来齐云菲微博底下收图, 特别是商渡家庞大的粉丝群体。毕竟顶流出了名的冷脸不好惹,这两年她们可是非常少见自家正主能有几张自拍。

    祁星和则放出了两张他和他姐的自拍合影。一张小时候, 一张现在。姿势都一模一样,繁辰胳膊搭在祁星和肩头, 单手比了个耶。

    微博发出十分钟后, 繁辰上线转发, 配文:“长挺高。”

    祁星和火速回复:“我蹲了好多![可怜][亲亲][比心]”

    姐弟俩互动一出, 评论区瞬间被寻着味儿来的路人粉丝们攻陷。

    【啊啊啊第一次看小时候的照片,好可爱!!!多放几张吧哥, 给我们看看】

    【萌晕了祁星和小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啊啊, 繁姐别逼我跪下来求你放几张老照片吧】

    【看年份祁星和这个时候才5岁吧, 那繁辰10岁?小小年纪就这么漂亮啊, 果然没整过容, 纯天然的】

    【基因好好, 羡慕[哭],我要是长成这样这辈子该有多幸运】

    【以后还会再看到姐弟俩互动吗?期待】

    而屏幕外的祁星和已经收起手机,他刚洗完澡, 还没吹干头,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敲开繁辰的房间。

    录制结束,他们重新回到水果台大楼附近的酒店,有些赶行程的嘉宾当晚就飞走了,比如商渡聿致,他们第二天要去申城参加T时尚晚宴。还有一些私人原因提前离开的,比如温晚依,下播第一时刻就随经纪人离开了录制现场。

    祁星和接下来工作不算多,除了之前接综艺顺带接下来的几个杂志拍摄,还有就是补上之前推迟太久的部分宣传物料。因为节目热度持续火爆,许多商家代言纷纷带来了敲门砖,也幸亏祁星和透露了不想再续约干活的决心,所以很顺利的逃脱了工作魔爪。

    繁辰正在房间里吃蓝莓,面前放了个平板,里面正在播塔罗牌直播。今晚上弄得迟,关播前他们还跟镇民们围着篝火跳舞,回酒店忙了一通,现在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祁星和跨过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问:“我们明天多早的飞机啊?”

    他问叶罗要放假,叶罗没多说,直接把下半年行程表发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着时间休假。两天后他在沙洲有个杂志拍摄,阳阳到时候会来接他。在此之前,祁星和打算回家一趟,毕竟后天爸妈也要从欧洲回来了。

    繁辰咬着勺子还在看屏幕,慢吞吞回了一句:“十点半吧好像。”

    祁星和“哦”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繁辰回头瞄了他一眼,很不耐烦皱起眉:“你给我起开,不准坐我床。”

    祁星和屁股一顺,直接一路滑到地上。他边擦头发边不满地说:“我刚洗过澡啦。”

    繁辰:“洗了澡也不行。还有,你不吹头发跑出来是想干嘛?发烧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祁星和:“哎呀又不是冬天肯定不会的,我擦擦就干了嘛。喔对了,罗罗姐已经提前走了,阳阳刚跟我说的。”

    繁辰吃了两颗蓝莓,漫不经心“嗯”了一下

    ,看来没接话的意思。

    祁星和擦着脑袋,小心翼翼问了句:“姐,你跟罗罗姐说了什么啊?我刚找她要假,她居然都没骂我欸!好不可思议!”

    繁辰:“你都不想干了人家还能怎么办,把你栓裤腰带上带着啊。”

    祁星和:“我就是不想当明星了嘛……”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两只眼睛凑近了繁辰的手腕,一脸好奇的怪叫一声:“欸?这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买的?我这两天没看你戴啊。”

    繁辰低头看了看,“没买,男朋友送的。”

    祁星和:“?”

    祁星和:“……”

    祁星和:“??!!”

    祁星和立马拍桌气势汹汹质问繁辰:“什么???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震得繁辰手里的蓝莓差点掉下来。

    繁辰:“……”

    繁辰一巴掌拍开他手,“我交不交男朋友干你什么事。小屁孩儿自己一边儿玩去。”

    祁星和:“我要去告诉爸妈!!你居然背着我交男朋友!”

    繁辰:“行了啊,咱爸妈听了指不定高兴得胡思乱想整些幺蛾子。你敢乱哔哔信不信我抽你。”

    祁星和不服气:“你男朋友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不会是网友吧??”

    繁辰白眼:“我看着很好骗吗?”

    祁星和:“……”

    祁星和突然大惊失色:“该不会是节目组里的……”

    他话还没说完,脑门就直接被繁辰狠狠赏了个爆栗,祁星和哀嚎一声,捂着脑袋直抽气。

    他打赌!他现在这么笨有一半原因是他姐从小敲的!

    繁辰蓝莓也不吃了,在那边抱着胳膊冷笑:“我眼光有那么低?你再给我胡编乱造明天也别回云京了,给我直接去上训练班。反正教练已经预约好了,就等着你过去开练。”

    时到今日,祁星和已经接受自己要上速成班的事实。

    在他一再撒娇磨蹭之下,速成班的训练强度从地狱调整为了新手模式,教练会根据他的适应程度逐步调整,争取能在毕业时帮助祁星和交出满意答卷。而接下来还没解约的半年时间里,祁星和要见缝插针上完所有课程,这样解约之后,繁辰才会同意放他出去溜达。

    没错,祁星和暂时计划好了解约后的第一件事,旅行。

    他当年刚满18岁就被公司挖掘出道,高考都没参加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被资本豢养成供人娱乐的金丝鸟。这些年他的同龄人该升学升学,该出游出游,只有他被困在不停休的行程里,重复赶着没有尽头的通告。

    对于祁星和要出去旅行这件事,繁辰没有反对,只是表态全看他最后的训练效果。如果祁星和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那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这么一打岔,祁星和再想问男友的心思顿时歇了。他掏出手机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的空闲时间还能躺多久,完全没功夫再琢磨其他。

    拜托,他姐又不是西门无恨,从小到大追的人多了去了。祁星和上幼儿园时不懂事,还帮同班小男孩儿给他姐递过糖果,原因只是前一天繁辰被祁女士牵过来接他放学,正巧被一屋子小男孩看个正着。

    祁星和一边翻手机一边想,只要繁辰喜欢,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要是他以后的姐夫能顺带在他被训的时候多说两句好话,那他肯定加印象分十分。

    虽然他这会儿根本没想到,第二天上飞机他就见着繁辰的正牌新男友了。

    有一说一,他姐眼光很高,长得跟他不相上下,身高比他还高点,估摸得有185,看起来人模人样,随手挽个袖子……祁星和瞪着那块表,呃,好像挺有钱。

    四年前这块表应该能顶他的解约费了吧……?

    祁星和凑到繁辰耳朵边小声:“你找了个富二代?”

    繁辰:“……”

    繁辰无语,一手推开他,邵修隔了一条过道在她旁边坐下,笑眯眯跟祁星和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我是邵修。”

    祁星和呆吧呆吧点点头,忍不住又凑到繁辰旁边咬耳朵:“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以后分手咱们肯定扛不住。”

    谁家好人一上来就唱衰分手的。

    繁辰欲言又止,白了他一眼,后者仍不死心,小小声又说:“真的!你不知道,我在圈子里看得多了,这种富二代要想整人,直接动动手指发个话就好了,特别喜欢霸王硬上弓,哦对,还特别不要脸。”

    荣获“不要脸”称号的邵修清了清嗓子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繁辰:“……”

    繁辰:“赶紧坐回去。”

    繁辰让他系好安全扣,自己抽出眼罩戴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会周公。她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又困得很,谁都不能阻拦她补觉。

    祁星和自觉闭麦,邵修也拿出平板解决两份文件。

    他今天要来坐客机,林特助脸垮得老长,生怕他一不小心折在空中,临时抽调了两组人过去检测飞机。再加上这次休假时间又延长了两天,登机之前,这位精英助理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地给老板发了两份棘手文件,告知他必须在正式休假前处理好。

    飞机颠簸两小时后,终于回到了云京。繁辰呼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姐弟俩兵分两路,祁星和被指使去锦花庭接收堆了将近一个月的快递,其中包括祁女士的好友刘阿姨从香港带回来的东西,顺带再请人打扫一下屋子,毕竟明天老两口就从欧洲飞回来了。

    邵修踩在云京南城区的石砖地上,仰头看了眼充满烟火气的巷道,颇为怀念地说了句:“上一次来这里都好多年了,欸,这里是不是没有广场啊。”

    他指着身后一个露天广场在说,繁辰歪了歪头看他,有点好奇:“你来过南城啊。广场好像是三年前修的,我那会儿在纽约读书,具体什么时候不太清楚。”

    邵修点头:“那就是了,我记得那会儿这里好像还是施工地?”

    他这么一说,繁辰越发好奇起来,“这以前确实是施工地,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本来是修商品楼的,但工程烂尾,开发商跑路,后来这块地被政府抵债收回,过了几年就发公告说要修广场。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南城啊?”

    邵修听了一笑,“十年前啊。我带旺财过来,那个医生就在南城这片。”

    繁辰没养过宠物,自然不清楚云京有哪些出名的宠物医生。这里离她家地盘还有段距离,不过离她中学倒挺近。

    繁辰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口一问:“你要去看看我学校吗?不远,就……”

    她手还没抬起来指一个方向,邵修已经接下话:“我知道。”

    繁辰疑惑地看着他。

    “我知道它在哪里。”邵修轻笑出声,抬手指了一个正确的方位,“那儿,对吗?”

    第44章 第 44 章 二合一

    邵修二十一岁时, 还在教授手下攻读硕士,每天不是在分析暗物质与暗能量就是在探究弗里德曼方程与广义相对论下的宇宙时空。有时候念得烦了,他会躺在没什么人的草坪上, 脸上盖着一本书,在查尔斯河北岸的阳光里静静睡过去。

    MIT卷王扎堆, 像他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很少, 大多数人还没出校园就被打上纽约客烙印,抱着资料身影匆匆地穿梭在各式建筑中。

    邵修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纷争,不喜欢自寻烦恼。

    他不像一个邵家人。

    很多人都曾这样评价, 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兄长。

    邵修年纪还小时, 仰着脖子

    问过他哥,邵家人是什么样?

    那会儿邵太太还未过世, 他们一家四口刚结束一顿不太愉快的午餐。起因是他父亲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他说, 阿修很聪明, 以后会比阿维更有出息。

    餐盘被刀叉划出刺耳一声响, 邵修抬头,看见他母亲脸色不佳, 像是从中听出了什么, 而父亲面上含笑, 眼睛却看着他刚成年的哥哥邵维, 久久没有移开。

    邵修才四岁, 其实看不太明白, 也不知道父亲的笑带有一股玩味,一种审视。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偏过头去看他哥。后者在沉默中吃完最后一块牛排, 洁白的餐盘上残留血水,然后他摸了摸邵修的头,告诉所有人:“阿修是很聪明。”

    很久以后,邵修已经去了澳洲读书,他换了名字,有了新的身份,却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了这顿午餐,想起了他曾问过一个令人发笑的问题,也想起了他哥给出的答案。

    邵维说,邵家人只为利。

    那些幼年时不懂的暗流涌动,似乎在这个回答上有了解释。母亲只在乎继承人的身份,父亲只关注继承人的合格,而他的兄长作为继承人,早已习惯被人审视价值。

    十六岁升学去美国时,邵修选择了理论物理。所有人都很惊讶,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样聪慧的大脑不去学习商科着实可惜。远在香港的邵维打来电话,试图劝他更换学院,邵修听得哈欠连天,很不正经跟他哥闲扯。

    家里有一个精英就够了。

    邵修没有兴趣凑热闹,更不想去做他爸眼里的继承人后备役。按正常来说,读完硕士后他还能继续读博,等到他哥生了孩子后,继承人一事将会彻底与他无关。

    但老天总爱开玩笑。邵修二十一岁被强制带离美国,遗留在公寓的电脑还开着,屏幕里毕业论文才写一半。回到香港那天,风雨飘摇,大嫂举着一把黑伞,站在墓园里,她跟前是一片新掘的土坑,土块翻带着青草皮,被雨水溅成了烂泥。

    “孩子没保住时,我很难过,阿维成天说不要留在过去。”她盯着那坑没有移动视线,慢慢地说,“不留在过去,阿修,向前看。我没有孩子,所以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这很愚弄。

    命运像一把巨锁猛然锁住了邵修的咽喉,他没法大声抗议,更没有离去的自由。

    邵修被关了一周,绞碎了护照,陪伴他的只有一条垂垂老矣的狗。或许是他父亲派去美国的人太过暴力,也或许是这条狗太老了,老到已经没有精力再活下去,它很快生了病,药石无医,躺在地毯上再没有起身的力气。

    于是他请求大嫂帮忙,他知道她在珠洲有一架专机。飞去云京那天,邵修心里已隐隐有了结果,他俯低身,注视着狗的眼睛,暗淡的,没有生机的,像蒙了尘的黑窗玻璃。

    大约死亡来临前都是这样的眼睛,邵修缓慢地想,幼年时的母亲是这样,一周前的他哥应该也是这样。他虽然没有见到邵维最后一面,但人死了都没差。

    果然,云京也无法治好他的狗。香港不是一个自由的地方,邵修没有带它回去,而是选择埋在了云京。夜里七点,这片充满烟火气的老城逐渐点亮灯火,大街小巷放起了JingleBells,邵修停在电线横错的路灯下,看了两秒,想起来今夜是平安夜。

    他摸出手机,刚开机,未接来电挤满了通知栏,下一秒,邵修接到了大嫂的电话。

    路的尽头昏暗无光,邵修接起电话,一边看,一边往更深处的黑暗走去。大嫂询问他何时回来,说邵家一团乱,又说再耽搁下去他父亲会亲自来京。邵修听了发笑,一脚踏进漆黑无灯的废弃工地,嘴上却说,他很快就回去。

    虽然他很想问,没妈没哥还没狗,他爸怎么就这么自信他还要回去。

    挂了电话,邵修又一次关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应该是一块断掉的钢筋水泥板,他看不太清,除了远处透过来的霓虹广告灯光,这里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邵修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期待什么。他撑着下巴安静地坐在那儿,诡异的思考起云京会不会有绑匪。

    如果这个时候有绑匪就好了。撕票吧,撕了票大家一起玩完,多好。

    但很可惜,云京没有绑匪,只有一个对着电话暴躁输出的路人。

    路人同样走进这个废弃工地,同样挂断了电话,与之不同的是,她踢了一脚石子儿,力道挺大,石子儿直接砸在了邵修脸上。

    邵修“哎哟”一声,路人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不是,这地方平时也没人来啊,你怎么……”她着急忙慌过来,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着路,“我不是故意的。”

    邵修摆手,反应过来天黑,她看不见,补上两声:“没事,没事。我知道。”

    路人顺势坐在他旁边,“真没事啊?没事就好,我刚刚……真不好意思打到你了。”

    邵修没吭声,旁边人在手机上打字,像在给谁回消息。过了一会儿,路人关上手机,问:“黑灯瞎火的你坐这儿干嘛?”

    邵修默了一下,回她:“黑灯瞎火你不也坐这儿。”

    路人:“我来惯了。我经常来这儿散心,头一回见还有别人。”

    邵修:“散心……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路人停了一秒,似乎扭过了头看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邵修:“我很有钱。”

    路人:“我也很有钱。”

    邵修忍不住扭头去看她,自然看不清脸,只有蒙蒙一片黑暗。

    他沉默了两秒,认真说:“我可以买下这里。”

    路人很快接话:“实不相瞒,再走几百米过去三条街就是我家的。”

    空气死寂,然后邵修在沉默中发出一声笑。他在黑暗里伸出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可见度像是为秘密上了一层保护色,他还没再开口,就听旁边人也说了一句,告诉他一个秘密。

    “唉,也不算秘密吧,我就是憋得慌,你就当个树洞听我叨叨。我谈了个男朋友……”

    邵修打断她:“……你还有男朋友?”

    “大哥,谁高中生不谈恋爱啊?”路人被无语到发笑,“再说了,我三个月后就满十八了,谈个恋爱不违法吧。”

    邵修:“……”

    某位大哥默默咽下嘴里的话。

    “接着说我男朋友。他对我挺好,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点变化,让我有点烦。啧,不是有点,这段时间有些时候是很烦。”

    邵修:“你不喜欢他?”

    路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我能跟他谈恋爱?”

    邵修:“那你烦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他以前就爱管我,但不明显,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但最近开始变本加厉了,方方面面吧,我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

    邵修:“怎么说?”

    路人:“就,他最近老干扰我的世界,比如吃什么喝什么,见什么人……这让我很烦。简单来说,我讨厌被影响。”

    被影响么……好巧,每个人的世界似乎都大差不差。邵修笑了,问她:“可你已经被影响了欸,那怎么办?分手?”

    虽然是在树洞,但这位路人似乎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她不假思索给出答案:“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男朋友这个习惯不好,所以我会给他说。先交流嘛,说得通就继续,说不通再拉倒。”

    邵修:“这么自信?”

    路人:“为什么不自信?我的世界应该由我做主,而不是由他。人生是自己的,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所有的决定应该由我自己选择。”

    邵修静了几秒钟,“如果不能选择呢?”

    “那就面对呗。”她的声音很洒脱,“去面对,去解决。到了实在不能解决的那一天再另说。”

    果然还是肆意飞扬的少年人心性。邵修撑着脸闷闷笑了一声,下一秒,她又说了一句:“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

    题的。”

    邵修懒散地说:“为什么不能。逃避困难是生物的天性,连进化时的基因都会选择更有利的方向去变异,一个人不想挑战困难模式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爸说过,风险与机遇并存。就像一个游戏,简单模式的奖励肯定比不上困难模式。”她跳下石板,鞋底碰着地面清脆一声响,“万一呢,说不定通关后得到的奖励会物超所值。虽然我也不喜欢挑战困难,但如果都不能选择了,那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空气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另一个人也许是睡着了,那人却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因为不能选择所以就去面对?”

    “嗯呐。地球离了谁都转,世界也不会因为你我而改变。但人生是自己的。”她又重复了这句话,人生是自己的。邵修听见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说道:“如果因为简单的’不能选择’而选择放弃我自己的人生,那也太蠢了吧。”

    回忆里的对话戛然而止在这里,繁辰古怪地看着他,眉毛皱得像毛毛虫:“所以……那个工地里的怪人居然是你?”

    邵修:“……”

    邵修:“我该庆幸在你的记忆里我还有一席之地?”

    他们这会儿走到了小路,再往前一点,就是学校。

    繁辰干笑两声,实在没想到读书时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还有后续,不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学校在哪儿。”她牵着邵修的手,有些揶揄地问:“你调查我啊?”

    邵修摇头:“没有。我不喜欢调查人,更不想被人当做变态。”

    他说得认真,繁辰扑哧一声笑开了。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学校在哪儿……邵修微微眯起眼,停在转角的红绿灯处。

    很多年以前,她那个打来求和电话的男友就站在这里。而那时的邵修刚看着繁辰走出这片工地,越远离黑暗,越多的光挥洒在她身上。

    邵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起身走到工地门口,远处的她走得很快,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隔着一条街道喊着“繁辰”,他听到了这个名字,然后看见她小跑起来,扎好的马尾也有些散开。

    她停在那个男生面前,脸庞被灯光映得漂亮夺目,邵修看着她,莫名感觉到时间在那一瞬被无限拉长。

    她似乎在说什么,那个男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杯奶茶,笑得很阳光。繁辰也笑了,伸出手,结果没拿到奶茶反被人牵住。那个男生低下头,把奶茶送到她嘴边,像是在说软话。过了一会儿,她就着姿势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奶茶。正逢绿灯亮行,他们牵着手慢慢走过了马路,再往后,又松开手跑进了校园。

    那个时候的邵修看了半晌,垂着眼笑了笑。什么嘛,这不是感情很好吗。

    也许当年是无心之举,但邵修不得不承认,繁辰还是影响到了他。大嫂惊讶他的转变,他的父亲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害怕——他庆幸邵家还有像样的继承人,却恐惧偌大的邵家只能依赖邵修一个人。

    于是他的父亲再次故技重施。就像幼年时的那顿午餐,时不时在人前夸赞他的侄子邵其琛,似乎以此就能衡量出两人的价值。

    除了最初几年忙得昏天黑地,邵修接手他哥的工作其实并不太难。几年前在美国洛克菲勒中心,邵修也远远见过繁辰一面,她变得更明丽漂亮,身旁同样有一个青年。他喊停了司机,目光透过车窗看了一分钟,林特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冷静提醒他:“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停车过去要五分钟,等电梯要……”

    邵修无奈,“好了好了,走吧。我只是看看风景。”

    林特助很想冷笑,BOA附近能有什么风景看,他老板以前常年住在美国,说看风景还不如说看天气。

    邵修却一脸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奇怪。这几年忽悠人的本事见长,连他大嫂也没兴趣再问,就连她离开邵家那天,扶着车门也只问邵修:“旺财埋在哪里,云京?”

    邵修有些惊讶,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嫂竟然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那段时间大嫂过得不比他轻松,她死了丈夫,痛苦只会比他更多。旺财于她只是一条狗,最多算个宠物,她没放在心上是自然的。

    邵修点点头,难得好奇地问大嫂问这个做什么。

    大嫂云淡风轻地说:“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你现在做得很好,阿维如果在世,也会替你开心的。”

    邵修:“我哥要还在,我肯定不这样。”

    “为什么不?”大嫂扭过头看他,“阿维一直想你回来帮他。”

    邵修微微愣怔,低头失笑,“好吧好吧,大嫂你说得对。不过我可能不会遇到某些……能让我做出改变的人。”

    大嫂听了挑高了眉头,打趣他:“所以现在是想通了要联姻了吗?”

    邵修叹气:“那可太不凑巧了,我是坚定的独身主义。”

    “那爸爸会气死的。”

    邵修耸了耸肩,摊开手说了句没办法。

    大嫂笑着坐进了专车,她即将前往机场,飞往另一个国度,开启新的生活。

    临关车门前,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一顿,“欸”了一声,偏头问起邵修:“我不是听说你最近要攒老婆本吗?”

    邵修扶着车门再次叹气:“我还说要回查尔斯河岸晒太阳呢,这句话大嫂怎么没听见。”

    那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年长女性爽朗一笑,用手勾了下墨镜,风韵犹存的双眼意味深长。

    “好吧好吧。你哥哥跟我说过,要放过你的小秘密。”

    说完,她任由邵修扯出一个不太自在的表情,干脆利落地甩上了车门,一路驶离了这座承载了她四十余年豪门人生的山顶。

    命运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十年后邵修与繁辰再次有了交集,而这一次,他们都暴露在阳光下,他能清楚地看见繁辰脸上那一层细小柔软的绒毛,他们不再是陌生人。

    其实当朋友也很好,他不贪心。只是繁辰在微博上表明单身,他看着那条无男友的微博,突然笑出了声。

    “欸,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学校在哪儿?”她晃了晃他的手,将邵修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那天凑巧看到了。”他说。

    对于那段记忆,繁辰只模糊想起了个大概。她更多是在诧异自己与邵修之间缘分不浅。

    如果说一开始答应邵修交往只是觉得他很不错,长得好看性格还很合胃口,饮食男女,喜欢上邵修这样的大帅哥并不是一件难事。那么现在,这份喜欢似乎又陷进了更深一层,而无人察觉出这份改变。

    繁辰依然认为成年人的喜欢都是循序渐进的。

    不过她捏了捏邵修的手,而后者不解看过来。繁辰在那双眼睛里完完全全看清了自己的影子,她慢慢地想,也许这份恋爱将没有期限。于是她拉低男人的脖颈,仰头轻吻了下他唇角。

    邵修揽住她后腰,挑了下眉毛:“欢迎礼物?”

    繁辰露出一笑:“算是吧。”

    绿灯亮行,她拉住他的手往前走。人潮汹涌,邵修听到她在问:“如果那天我没同意怎么办?”

    繁辰在问那天表白的事,虽然当时已经问过了一次,但现在一想,怎么看都有点好笑,毕竟邵修几次三番话里话外都在说,只有她还当这人是在闲扯。

    “不怎么办。”邵修收紧了手,她回过头,看见他舒展着眉眼轻笑,“至少相比于以前陌生,我们成为了朋友。”

    繁辰揶揄:“只是朋友?”

    他们停在路标后,邵修慢悠悠揽住她,埋低的头陷进她颈侧,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很难。”他说,“做朋友很难。还是做恋人吧,繁辰,我会很开心。”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在繁辰指间,她感觉像是一只大狗扑住了自己。邵修搂得有些紧,繁辰并不想推开他,她只是仰头看了眼树荫,阳光倾泻而下,跳跃

    着落在他乌黑的发梢。

    好像命中注定的事,谁也说不清。

    繁辰忍不住笑起来,而邵修终于舍得微微直起身,他英俊的面容充满疑惑。

    “大哥,谁要跟你做朋友啊。”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她笑出了声,而这次他看清了她的脸。

    她说,我是来谈恋爱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