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4) 农家女的愚孝……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林渔身上。
林大更是迫不及待:“老二, 那你说有啥办法,反正我是拿不出一个铜板。”
站在青砖大瓦房里说这话,实在是不孝, 以至于在场的村人都纷纷拧眉。
私底下嘀咕林大这是推卸责任, 拿了养老的好处, 却不想给亲娘养老。
林渔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既然你不想出钱,一个月两百文的药钱我都可以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可没逼你。”林大迫不及待的嚷嚷起来, 还拉着旁边的人,“你们都听见了吧,将来老二要是不肯拿钱出来,你们可得帮我做见证。”
族长黑了脸:“你是长子嫡孙,当初分家都偏着你, 老娘也是归你管, 现在说这话你好意思吗, 我听着都觉得丢人。”
林大却觉得里子更重要, 但看了眼光宗耀祖,他忍住没反驳。
族长冷哼一声:“林二, 这样你是不是太吃亏了?”
林渔淡淡道:“我话还没说完。”
“我可以出钱,但总不能出钱又出力,既然当初分家娘也愿意跟着大哥,现在她病了, 自然是留在这里由大哥一家照顾更好。”
众人一听这话,都觉得有道理。
林大心底很不乐意, 照顾一个瘫痪病人多辛苦。
可他还没说话,族长一个锐利的眼神过来:“林二愿意出所有的药钱,照顾理应由你来, 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咱们直接出去说道说道。”
林大看了眼床上的老娘,却见她满脸是泪,心底也有些难受。
可人留在家里,就得他来照顾,林大还是不乐意。
“老二家三个女儿,如今都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啊。”
林渔淡淡道:“话不能这样讲,娘病了,我也乐意照顾,但世间没有好处你占了,坏事都丢给我的道理。”
他不跟林大废话,直接看着两个侄子问:“光宗耀祖,你们奶好的时候最疼你们,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林耀祖张嘴就说:“我爹说的有道理,招娣几个闲着也是闲着。”
林光宗心机深沉一些,拉住弟弟:“二叔,我们也舍不得奶,可是我们俩还得读书,哪有时间照顾,奶一心想让我们考取功名,要是知道我们为了照顾她耽误学业,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族长先不答应,跳出来骂道:“我看你俩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半点孝心都没有,将来就算考取了功名也没用。”
林光宗心底咯噔一下。
再看周围人不赞同的视线,他知道不答应不行,真要不出钱也不出力,他们俩的名声都要坏掉了。
林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们俩要读书,难道你爹你娘也要读书,一家四口倒是抽不出一个人来照顾?”
“族长,诸位,若是他们执意不肯照顾,那我也可以把人带回去。”
林渔拱了拱手,朗声道:“不过还请诸位做个见证,以后有人问起,便要将今日之事说的明明白白,是他林大父子不愿意给娘养老,我不得已才把人接回去的。”
“免得将来娘但凡有个不好,他们反倒是要找茬,说是我不孝顺。”
族长等人纷纷点头:“那是自然。”
“林二出钱又出力,实在是孝顺,可林老娘从前就偏疼老大,不一定能领他的好。”
“林二哥你放心,往后谁要是再说你不好,我们都会帮你说话。”
林光宗心底发沉,知道今天要是让二叔把奶带走,往后谁见了他们都要骂一句不孝。
到时候自己的前程都毁了,谁会提拔一个不孝的读书人。
林光宗赶紧拽了下亲爹:“爹,刚才是我想错了,光想着要亲自照顾奶,所以才觉得没办法,却忘了家里还有你跟娘在。”
“光宗?”林大疑惑的看向儿子。
林光宗赶紧给他使眼色:“二叔出钱,我们出力,这个办法合情合理,再者,奶最疼我跟耀祖,住在家里她也能高兴一些。”
林大也反应过来。
他不想伺候瘫痪的亲娘,可这么多人看着,若是让林二将人带走,他们家名声不好听。
儿子将来要走仕途,名声最重要。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主意。
先把人留下来照顾着,反正要钱林渔说了会出,他们不过是出一份力,对外还能赢得一个好名声。
林大变了脸,趴在老娘跟前嚎哭起来:“娘,儿子愿意伺候你,您活多久,儿子就伺候您多久,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可惜众人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纷纷撇嘴。
林渔等他哭够了就问:“那你是同意这么分了?”
林大抹了抹眼泪:“老二,家里贫困,药钱就靠你了,娘我会照顾好的。”
林渔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药钱你放心,每隔七天我会去药房买好,亲自送上门来,保证不会让娘的药断了顿。”
林大脸色微变:“不用这么麻烦,反正光宗耀祖在镇上读书,你把钱送过来,让他们俩捎带回来就好。”
听见这话,族长等人的脸色更加古怪。
要是以前他们肯定不会怀疑,但林大方才一番作为,让众人对他的评价降到谷底。
林渔淡淡道:“光宗耀祖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再说为了娘,我不怕麻烦。”
林大还想再说,林光宗看清周围的脸色,暗暗阻止了他。
林昭三姐妹在家等急了,依稀听见林大家那头闹得厉害。
“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林昭实在是坐不住了。
林盼却拦住她:“姐,别去,咱听爹的。”
林莱也很是赞同:“咱们三过去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拖后腿。”
两个妹妹都反对,林昭只能打消了主意。
她也没心思做针线活,时不时往外看,忍不住说:“希望奶别要太多东西……”
“其实我觉得奶整日里扒拉咱家东西,自己也没享用多少。”林盼忽然说。
林莱很是赞同:“可不是,往年带回去的米面鱼肉,奶自己能吃几口,不都是给了大伯和那两个宝贝凤凰蛋。”
“大伯母都吃的那么胖,奶却一直瘦巴巴的。”
林昭叹气:“谁让大伯和那两个是奶的心头肉,我们是万万比不上的。”
三姐妹纷纷叹气,林老娘的偏心从来都在明面上,三个女孩儿早就对她绝望了,从不期盼她能对自己好。
“阿公。”小花听见声音,哒哒哒跑出去。
林渔顺手给她抱起来。
“爹,奶没事吧?”口中这么问,她们都认定林老娘在装病,肯定没啥事儿。
林渔回答:“中风瘫了,以后只能躺在床上。”
“什么?”答案出乎预料,三人都是大吃一惊。
林渔坐下来将今天的事情简短带过,总结道:“往后每隔七天买了药送过去,其余就不用管了,他们那边会照顾。”
一个月两百文,这可不是小数目。
林昭抿了抿嘴,低声道:“爹,您要是银钱不凑手,其实我也可以照顾奶。”
她觉得照顾老人也不算什么,一个月要是能拿到两百文工钱,她一点都不觉得累。
林渔
摇了摇头:“这点钱咱家还拿得出来,再说了,她一直不喜欢你们,你们上赶着伺候反倒不讨好。”
“那我们要过去看看奶吗?”林盼犹豫的问。
林渔淡淡道:“家里做好吃好喝的时候,你们装一碗送过去,让村里人知道你们也都孝顺就行了。”
三个女孩儿似懂非懂,隐约察觉到爹对那头的态度。
解决了林老娘的事情,林渔倒是松了口气。
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世界里,林老娘的存在一直是悬在她们头顶的一把利剑。
哪天林老娘真的豁出去要告他不孝,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现在好了,林老娘把自己折腾瘫痪,口不能言,林渔再也不用担心这把剑会落下来。
用每个月两百文解决这个大麻烦,林渔觉得很值。
林大三个却傻眼了,他们在家从来是被伺候的那个,哪里有伺候过别人。
最后还是林大来伺候老娘吃饭,一碗饭,倒是有大半碗掉在了床上。
林大忍不住嫌弃:“娘,你倒是张张嘴啊,这多浪费。”
“呃呃呃——”林老娘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林大不耐烦道:“好好的你怎么就瘫了,现在怎么办,你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
林老娘眼睛发疼,眼泪都流不出来。
蓦的,屋里头弥漫起一股奇怪的臭味,林大顿时嫌弃的捂住鼻子。
“爹,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赶紧让娘回来吧。”林光宗站的远远的。
林大连忙点头:“对,让你娘回来照顾,她最会照顾人。”
这会儿也顾不上钱家的事情,先让林大嫂回来照看才更重要。
林光宗林耀祖见讨不到好,当天就急急忙忙去了城里头,那是一点忙都不想帮。
等林大嫂回来,面对的便是瘫痪在床的婆婆,只会责怪的丈夫,凌乱等着她收拾的屋子,一时只觉得眼前发黑。
林渔说到做到,每隔七天便要去城里头买药,买好了就送到林老大家。
除此之外,多余的事情他一样都不会做。
没了林老娘添乱,林家的日子一下子步上正轨。
林渔花了银子,请了那位会绣花的媳妇教导,林昭林盼每天都会过去学一个时辰绣花。
林昭爱做衣裳,学绣花入门也快,很快做得有模有样。
家里头正好有布有棉花,林昭用来练手,做出来的棉衣比以前更为精致,十分合身。
林盼就差一些,她也能学会,但做起来总没有姐姐那么顺手。
幸好她耐得住性子,每天乐意跟着学。
林莱就没有两个姐姐的这份耐心,光是分线就让她觉得头疼,说一拿起绣花针就觉得头晕目眩,学了两天就早早的放弃了。
她更愿意蹲在林渔身边帮忙,时不时给亲爹搭把手。
为此林昭很是发愁,劝她说:“好歹压着性子多学几天,不会绣花,做衣裳总得会吧,不然等将来你嫁出门,男人小孩的衣服谁来做?”
林莱撅了噘嘴:“我干嘛非得嫁人。”
林昭拧起眉头:“是我给你们带了一个坏头,可女人家都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咱们一家三个女儿,全在家待着让爹养。”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莱怕她多想,反过来安慰道:“主要我真不是那块料,二姐多学一学,指不定还能学会,我就算是十根手指头都磨出血泡来也学不好。”
林昭怨怪道:“那是你没用心,用心哪有学不会的,爹花了钱请了师傅,你不去岂不是浪费一个名额。”
“那就让小花去呗。”林莱笑嘻嘻。
林昭无奈,小花才两岁,别说针线,站不稳坐不住的去了就是添乱。
眼看大姐还要再说什么,林莱赶紧给二姐使眼色。
林盼笑着开口:“大姐,三妹不乐意学就不学,不会女红也不算什么,她做饭好吃,而且爹说了,她有做木工的天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昭更发愁了:“女孩子做什么木工,就算你学会了,也不能出门干活啊。”
木工活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谁家请女人过去干。
林莱一听这话,顿时不吱声了。
林昭劝她:“绣花多好,在家就能干,绣好的帕子香囊还能拿出去卖。”
她心底盘算着自己总在家住着,吃爹的用爹的总不好,再者她还带着女儿呢。
等学会了绣花,她就能拿绣活换钱,到时候就能养活自己跟女儿。
将来就算爹不想养她们了,她也能养活自己,林昭这么想。
林渔从外头回来,饭桌上便发现三个女儿的神色不对劲。
吃完饭,他便开口问起来:“这是怎么了,谁说闲话招你们生气了?”
林昭看了眼妹妹:“没人说闲话,只是我想让三妹继续学绣花。”
林莱没吭声。
林渔一看就知道问题所在。
“绣花是门手艺,阿莱跟我学做木工也不错。”
林渔笑着说道:“木工做好了,说不定比绣花更挣钱,甚至能得到朝廷嘉奖。”
一听这话,林莱惊讶反问:“我是女孩儿,也能得到朝廷嘉奖吗?”
“你若能做出利国利民的东西来,朝廷可不会分男女。”林渔笑道。
林莱顿时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又有些懊恼。
“可是我瞧爹做着容易,自己动手就难上加难,更别说做出好东西来。”
林渔见她有心研究,笑着安抚:“不着急,您爹我也是活了三十年才开窍,你才十二,多的是时间慢慢学。”
听着亲爹的话,林渔心底冒出一股志气来。
孩子有心学,林渔自然是用心教导,甚至还特意去书店买了书,作为启蒙用。
简简单单的一本书,倒是让三个女儿都惊奇不已,翻动书页都小心翼翼。
“爹,我们也能读书吗?”林莱说不出的雀跃兴奋。
一时间她想起小时候看着两位堂哥读书识字的羡慕嫉妒,又想起自己身为女儿的无奈失落。
青山村这样的乡下,大部分男人都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女人了。
林渔笑着开口:“以后每次去镇上买药,爹就去书店看书,求问店小二死记硬背下来,回来就教给你们。”
“咱们不求学富五车,但能读书认字,将来出门不会被骗。”
林盼林莱连连点头:“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们此时倒也没想过能学会多少,只想着能识字也是好的。
“阿莱,你想要做好木工,等学会识字后爹给你买能工巧匠的书,将来你一定会比爹更厉害。”林渔鼓励道。
林莱果然眼睛冒光,保证一定会勤奋努力。
林昭却犹豫起来:“爹,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怎么是凑热闹,反正都是要教,你也一块儿来学。”林渔劝说道。
林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我得做绣活儿,还得照顾孩子,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教两个妹妹就好了。”
她心想,两个妹妹要读书识字,干活儿的时间也少,她帮忙都做了,妹妹也能学得快一些。
至于她自己,反正都已经嫁人生子了,识不识字也不重要。
林盼不同意,劝道:“姐,绣活儿可以放一放,孩子我们一起照顾,小花这么乖不会添乱的。”
“是啊,大不了让小花一起学,她从来不会哭闹。”林莱也劝说起来。
林昭还是摇头:“算了吧,我脑子笨记性不好,何必瞎折腾,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多做点绣活儿,我喜欢做绣活儿。”
林渔看了她一眼,没有勉强。
之后等林渔教导女儿识字的时候,林昭只是坐在旁边做绣活儿。
过了一个多月,林盼林莱已经能认得百来个字,只是写的不好,她们俩自己心满意足。
头一回写下名字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激动的跳起来。
“大姐,你快看我写的名字,爹说这就是我的名字。”
林昭走过去看了看,伸出手指抚摸着纸张,感叹道:“写的真好,横是横,竖是竖的。”
她眼眶微微泛红,
心底有些羡慕。
林盼趁机劝道:“你也跟着一起学呗,瞧,咱学会了至少能写自己的名字。”
“你的昭字跟我的盼字很像,不过你的是日,我的是目,姐,你过来,我握着你的手写写看。”
林昭却跟被火烫了似得,连声拒绝。
“别,我哪儿学得会,再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这些年不会写不都过来了,不费这个笔墨。”
林莱顿时皱眉:“姐,你咋又说这样的话,你多大年纪,不也才刚满二十。”
林昭只是笑:“我就不爱读书写字,你俩有这功夫不如教一教小花。”
说完又转身出去做绣活儿去了。
背后,林莱顿时丧气,抿着嘴角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林盼开解她:“大姐毕竟已经嫁人生子,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再说了,她自己喜欢做绣活儿,不爱读书,你总不能逼着她。”
“我只是觉得大姐想不开。”林莱叹气。
林盼却说:“其实不能怪大姐,自小人人都说女孩子不用读书识字,只需洗衣做饭会女红就行了,大姐如今说是归家,又没和离,虽咱爹说会一直养着她,可你别忘了,小花可是姓孙的。”
“姓孙怎么了,孙家一窝子怂包,他们不敢上门要人。”林莱冷哼。
林盼拍了一下妹妹额头:“姓孙,那就是孙家人,不是林家人,大姐能理直气壮的住在家里,可小花呢?”
“大姐心思多,考虑的长远,总会想到小花以后,她不想小花跟她一样随便嫁人,总想给小花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将来就算嫁出去也不会被人嫌弃。”
“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的做绣活儿,想挣钱,不必事事都朝着爹伸手。”
林莱似懂非懂,还是说:“爹不会介意的。”
“爹不介意,但大姐介意,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林盼说。
林莱很不服气,到底也没去把人叫回来逼着写字。
走出去的林昭确实是这样想的。
自打那天将孙二牛骂走,那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事儿就僵持住了。
林昭不是笨人,知道自己狠狠骂了孙二牛一顿,真要回去的话肯定讨不了好。
这些年孙家人的嘴脸她看够了,心底一时升起来就算和离也不回去的想法。
刚回家的时候,林昭畏惧和离如虎,提都不敢提,可慢慢的她心底觉得,和离总比回去孙家,被他们一大家子欺负要好,至少人能好好活着。
可和离后呢,小花怎么办?
有爹在,孙家应该没办法将小花要回去,她也舍不得女儿,肯定是要将她带在身边的。
林昭想了许多,比如说孙二牛真的硬气要休妻,她就让小花该做姓林,直接当了林家的女儿。
可想了想去,林昭还是忍不住担心,无论和离还是休妻,小花没爹名声肯定不好听,会影响她将来嫁人生子。
这让林昭焦虑的夜夜难眠,日日担心,心底说不出的纠结。
一直到林渔送他们去学绣活儿,林昭从师傅口中得知,只要手艺好,绣活儿能卖出好价格。
林昭顿时找到了目标,她要努力学,学会了做多多的绣活儿,为女儿攒下一份丰厚的嫁妆来。
到时候谁都不能小瞧女儿,小花永远都不会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
林昭自认为找到了既不会拖累爹爹和妹妹,又能养育女儿的好办法,并且努力朝着这条路前进,忍住不去看道路上别的花花草草。
这一切的变化,林渔都看在眼中。
既欣喜林昭想开了一些,不再一提到和离就害怕的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指指点点。
又感叹林昭被传统观念裹挟,她想过不能拖累家人,也想过好好照顾女儿,唯独没想过自己。
幸好,一切都还早。
林渔并不着急改变大女儿,给了她许多许多的时间。
有了目标,即使林渔并不认可这个目标,可林昭的情况却慢慢变好起来。
她不再胡思乱想,除了做家务照顾女儿,其余时间都用来琢磨绣工,手艺也一日千里。
因为没了心思,林昭的身体反倒是快速恢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如今说话做事都利落起来,再不是刚回到林家时那样,偶尔起身太快就会晕眩。
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力气,不再是气若悬丝。
小花的变化更大,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好吃好喝的养了三个月,立刻变得胖乎乎的,小脸肉嘟嘟的说不出的可爱。
林渔瞧着都喜欢,每次去镇上都要给她带好吃的回来,弄得每次他一出门,小丫头就会搬来凳子坐在门口等,谁劝都不肯走。
至于一消失就是几个月的亲爹,小孩儿从来没想起过。
每天早晨,林昭最喜欢的就是给女儿梳头发,绑出不同样式的小揪揪。
穿上新做的棉袄,小花哒哒哒就跑出去,跑得十分利落,一把抱住正在做饭的二姨。
林盼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拿着,早饭马上就好了。”
林昭跟过来一看,小花已经熟练的剥开鸡蛋往嘴巴里头塞,吃的双颊鼓鼓囊囊的。
“阿盼,你别老给她鸡蛋吃,如今都开始挑食了。”她无奈的开口,言语之中却没有不满,只有高兴。
林盼不在意的说:“挑食怎么了,挑食的孩子证明养的好,再说我们家小花吃饭可乖了,都不用人喂。”
林昭说孩子挑食是夸张了,因为打小饿多了,小花很珍惜食物。
饭桌上但凡到了她碗里头的,小丫头都会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留下,鸡鸭鱼肉她爱吃,野菜青菜她也吃。
因此还吃撑过几次,后头大人知道她最大饭量控制着,才没让小丫头三天两头吃撑。
吃过饭,林渔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今天又是七天一次买药的时候。
小丫头忙前忙后的帮忙,垫着脚尖给他背篓。
林渔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谢谢小花,等阿公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谢谢阿公,我最喜欢阿公。”小丫头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林昭见他要出门,急急忙忙的拦住:“爹,你等等。”
回屋再出来就拿着一个包袱:“这是我最近做的手帕和香囊,您能不能带上,帮忙问问铺子里收不收。”
林昭惊讶,没想到她学了还不到两个月,居然已经有成品了。
他打开看了眼,顿时有了主意:“绣活儿好坏我也看不懂,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你自己问问。”
林昭连声拒绝:“我哪儿会做生意,到了镇上连话都不敢说,爹,不拘多少钱,只要能卖出去就好。”
林渔却坚持道:“谁天生会做生意,你跟着一起去,到了店里头看看别人的手艺,一对比就知道了。”
不等林昭反对,他强调道:“一起去吧,到时候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偷偷告诉爹。”
听了这话,林昭才不反对了。
将女儿托付给两个妹妹,林昭回屋收拾了一下,这才跟着一块儿出门去。
屋里头,小花第一次离开亲娘,咬着手指想哭。
林盼摸了摸她的小揪揪:“别怕,待会儿你娘就回来了。”
“小花来,小姨给你煮糖水喝好不好。”林莱也哄着她。
有人陪着还有糖水喝,小花果然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林盼往外头看了看,笑着说:“多出去几次,大姐就会习惯了。”
“其实我觉得大姐回来后已经变了很多,以前她哪儿会跟孙二牛那么说话。”林莱也知道这件事。
林盼很赞同:“那是因为有爹给我们撑腰。”
眼珠子一转,林莱避开小花,低声道:“二姐,其实我觉得和离没什么不好的,就孙二牛那样,我都瞧不起他。”
林盼瞪了她一眼。
看了眼小花,确定她没听见,林盼才说:“哪有那么容易,好歹是小花的亲爹。”
“就他那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呢。”林莱显然忘了,几个月前林渔跟孙二牛也没差多少。
林昭还是头一次出远门,未出嫁的时候,她是家长老大,总是有做不完的
活儿。
出嫁之后更加,她得伺候孙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别说去镇上,出门跟人唠嗑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看着林渔宽厚的背影,林昭心底安稳了一些。
走到半路,林渔就喊她上车:“还得走半个时辰,你身体还未完全养好,爹推着你走。”
林昭不肯:“爹,我还能走。”
“上车吧,到时候累坏身体还得吃药,更费钱。”林渔现在知道怎么跟林昭沟通了。
果然,一听这话林昭就不反对了,上车坐着。
有生以来头一次,林昭吹着微风,还有时间和心情去看道路两旁的花花草草。
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林兄弟,又去给你娘买药吗?”
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官差笑着跟林渔打招呼,林昭连忙下了车,怯怯的站在亲爹身后。
很快,她好奇的抬头,瞧见亲爹与官差熟悉的说话,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这莫不是你家大女儿,倒是头一次见。”官差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问了一声。
林盼林莱时常跟着进城,林昭却是第一次。
林渔点头笑道:“就是我家老大,那我们先去买药了,待会儿慢慢聊。”
父女俩进了城,先往药房走。
林昭好奇的问:“爹,您认识守门的官差吗?”
“以前不认识,后来得县太爷和知府大人嘉奖,慢慢就认识了。”林渔笑着回答。
林昭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每隔七天就要来买药,林渔早就跟药房的伙计混熟了。
他们俩还没进门,伙计就高声招呼道:“林哥来了,药都给你抓好了,您直接拿走就成。”
“辛苦了。”林渔笑着付了药钱。
“这就是小的活儿,哪里值得您这一声辛苦。”伙计笑起来,“林哥你也是孝顺,一副药不算贵,可这长年累月的吃下去也不是个小数目。”
“那是生我养我的亲娘,应该的。”林渔笑盈盈的回答。
之前他的做法太过粗暴,在村里头名声也不大好。
可自打林老娘病了,他愿意出全部的药钱,村里头的风声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林渔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大家伙儿都看得到。
客套了两句,林渔又说:“坐堂的白大夫在吗,这是小女,想请个平安脉。”
“在,就在里头。”
伙计一听有些惊讶,白大夫是妇科圣手,药房里唯一的女大夫。
林昭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爹,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不必花这个冤枉钱。”
在她看来请村里的大夫看看就好,没必要来镇上,诊金多贵。
林渔却很坚持:“你之前身体亏空的厉害,请白大夫看一眼也更放心,放心,爹有钱。”
到底是坚持进了屋。
林昭拧着眉头,心底想着早知道要花这个钱,她就不来了。
哪知道进了内堂看见白大夫,林昭却愣住了,白大夫竟是个女人。
白大夫看着已经四十出头,脂粉未施,模样勉强算清秀,但说话做事爽朗大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她一搭手,就对跟进来的林渔说:“不介意的话我带她入内做个检查。”
林渔秒懂:“那我去外头等着。”
他一走,林昭便有些心慌,讷讷问:“大夫,我觉得身体已经好全了。”
白大夫说话慢条斯理很是和气,拉着她的手说:“天底下女子但凡生育过,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小毛病,你我都是女子,有什么话都好说,你说对不对。”
林昭低下头不吭声。
白大夫又说了句:“这大老远的,你爹还愿意带你过来把脉,可见是疼你的,你若不配合,岂不是浪费了他这一番心意?”
听了这话,林昭果然不再隐瞒,跟着进了内室。
林渔在外头等着,原来他让林昭把脉只是一时兴起,想到白大夫在坐堂。
哪知道这一等就是一盏茶时间,忍不住等得有些着急,暗道林昭莫不是真的留下什么难治的病根。
幸好,林昭很快出来了,脸色轻松。
白大夫笑着说:“只是一些小毛病,需好好养着,不能太劳累,我开几服药回去吃着,吃完便能好起来。”
林昭脸颊发烫,林渔倒是安心了,点头道谢。
等两人离开药房的时候,林昭忍不住回头去看,低声问:“爹,原来女人也能当大夫吗?”
“那是自然,白大夫出生医药世家,自打落地就学会辨识药材,医术比许多男大夫还要高。”
林渔见她好奇,仔仔细细的说起来。
“咱们长河县许多人都知道白大夫,点名要她医治的。”
林昭听了这话很是赞同:“是啊,白大夫一把脉,就知道我身体的小毛病,比我自己还知道的清楚。”
只是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那些小毛病是可以医治的,她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月子没坐好,羞于告人只能强忍着。
林昭真心实意的感叹:“她可真厉害。”
林渔笑了笑,跟着夸道:“白大夫确实非比寻常,不过阿昭你也不差。”
“我哪能跟白大夫比。”林昭失笑。
林渔却不赞同这话:“怎么不能比,白大夫医术高明,阿昭你的绣工也很出色,你才入门不到三个月,却都要强过师傅了。”
“若是你从小学习,也许现在早就成了能工巧匠,天下闻名。”
林昭惊呆了:“我可不敢这样想。”
她心底有些激动,却又很是难为情:“爹,不能因为我是你女儿,你就一个劲夸我,不然我可要找不到北了。”
林渔点到为止,自信不是光靠他夸就能得来的,还得真金白银。
父女俩没耽搁,直接找到了绣房。
林渔提前打听过,长河县的绣房既是售卖绣品的地方,也会收购县城和附近乡村的绣品。
绣房里很是热闹,到了门口,林昭便有些心生怯意,低声道:“爹,要不您进去问问,我就在门口等着。”
林渔却不同意,还说:“既然你想卖绣品,就得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闭门造车可不兴。”
“走吧,一起进去看看,你多看一些时兴的花样,回头学着做了,卖出去的价格就会更高。”
林昭被说服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亲爹后头。
两人打扮朴素,店里头伙计喊了一声随便看看就招呼别人去了。
林昭反倒是松了口气,跟着林渔去看店里头售卖的绣品。
不愧是长河县最大的绣房,柜台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绣品,手帕香囊这些常见的花样百出,各种时新的款式看得林昭目不暇接。
林渔还在店里头看到绣好的衣裳,上面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他扫了一眼,便知道最好的没摆出来。
林昭却只觉得大长见识,在村里头的时候,她觉得师傅的手艺已经是顶顶好的。
如今到了店里头一看,就觉得爹说的对,她要是不进来看一看,都不知道城里头喜欢什么。
她不再畏手畏脚,生怕别人瞧出自己是个乡下人,而是壮着胆子仔细打量起来。
一圈儿的绣品,林昭从头看到尾,没敢上手摸,怕碰坏了。
“爹,这个绣的没我的好。”
林昭扯了扯亲爹衣袖,低声说道。
又指着另一头的说:“那边的却比我做的强一些,花样也时兴。”
林渔听了心中有数,点头道:“那你绣品的价格应该在两者之间,不过绣房收购的价格,会比卖出去的便宜一些。”
他叫来伙计一问,打开带来的绣品给对方看。
伙计眼力尖的很,立刻给出了一个公道价,果然在两者之间,但比售卖价便宜。
林渔看向女儿,等她做决定。
林昭听见绣房会要,给的价格还不错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紧张的握紧拳头。
她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肯卖。
伙计笑着收下绣品,数出铜板来,口中还说:“您闺女的手艺不错,就是花样老旧了一些,年轻姑娘媳妇不喜欢,她若是做一些时兴
的花样,价格还能高一些。”
林昭一听,忍不住开口问:“什么样的花样子才时兴?”
伙计指了指柜子里的:“这是京城传过来的花样,现在最时兴。”
林昭靠近两步,努力看着那花样子,似乎想要靠记忆记下来。
林渔抬头问:“店里头可有卖花样子的,我们买些带回去照着做。”
“自然是卖的。”伙计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掏出一堆花样子。
林昭心急:“爹,我记下来就可以,不必花这个钱。”
林渔却让她上去挑:“记错了到时候反倒浪费布,花样子价格不贵,买回去绣出来就能赚回本钱,这是给你的绣品事业做投资。”
林昭听不太懂这话,但听明白记错了卖不出去就是浪费的意思。
到底是忍着心疼,从花样子中挑了几个自己觉得最好,最艳丽的。
林渔爽快的付了钱,这才带着女儿离开。
林昭将花样子包好了塞进怀中,嘀咕道:“才挣了几个钱,结果又花出去大半。”
林渔听见了,忽然转身喊她:“把手伸出来。”
林昭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下一刻,林渔将一串铜板放在了她的手心。
第25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5) 农家女的愚孝……
铜板冰凉凉的, 落到手心却把林昭烫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想收回自己的手。
“爹,我用的针线绢布都是你买的,这钱你拿着, 不用给我。”
她心想, 自己带着女儿回娘家白吃白住, 虽然爹和妹妹不嫌弃,可她心底过意不去。
再者, 谁家女儿挣了钱不是给爹娘拿着, 出了门的就得给公婆或者丈夫,自己能留点零花就不错了。
就像教她们绣花的师傅,平日里挣了钱都是要上交给公婆的。
林渔拉住她的手,将铜板全挂上去:“这是你靠自己本事挣来的钱,理应让你自己拿着。”
铜板压在手上沉甸甸的, 林昭抿了抿嘴角:“可是……”
林渔笑起来:“阿昭, 这才短短两个月, 你就能靠自己的绣活挣钱了, 爹觉得很自豪。”
自豪两个字落到林昭心尖尖上,甚至比那些铜板还要沉重。
林渔继续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往后就算爹不在了,你也能靠手艺养活自己,再也不用怕无处可去。”
“爹……”
林昭眼眶泛红,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却又像是走过暗黑的小道儿,终于窥见了光明。
林渔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后你挣到手的钱都归自己,想怎么用怎么花爹不会管。”
林昭吸了吸鼻子,心底只有感动。
很快, 她拽住亲爹的袖子:“爹,这钱怎么花真的全随我吗?”
“那是自然。”林渔笑道。
林昭便说:“那我还想买点东西,爹,你陪我去吧。”
大女儿头一次提出自己的要求,林渔自然不会反对。
他原以为是自己粗心,没注意到女儿想要什么,走了一段却发现不对劲。
林昭先去酒楼买了一壶酒,又去买了一袋子松子糖,最后进店买了两朵绢花。
东西都不贵,却把林渔赚到手的铜板花的干干净净。
女儿太过于懂事,以至于林渔心底感慨万千,忍不住问:“不给你自己买点吗?”
林昭脸上难得笑盈盈的,连平时的愁眉苦脸都消失了。
“我在家住着吃的好穿得暖,什么都不缺。”
说完又提起酒壶:“爹以前也总喜欢喝两杯,这次我回家后您都没喝过,等回去我做一桌下酒菜,您喊上几位叔叔一起喝点。”
林渔笑着答应下来:“好,我也享到女儿的福了。”
两人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县城。
林家里头,林盼林莱带着小外甥女干干活,说说话,时间也过得很快。
林盼时不时朝外头看一眼:“也不知道大姐的绣活儿能不能卖出去。”
“肯定能,咱大姐做的多好。”林莱有自信多了。
“能卖。”小花喊道。
林莱笑着捏了捏小孩儿脸颊:“瞧,我家小花也说能卖出去。”
“她能知道什么。”林盼摇了摇头,又一次抬头往外看。
哪知道这一看,她脸一沉:“你来做什么。”
站在门口满脸讨好的正是孙二牛,他讷讷的朝着两个小姨子笑:“盼娣来娣,我来接招娣和孩子回去。”
“你叫谁呢,我们三姐妹早就改名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都不知道,可见心里压根没我姐。”林莱冷哼。
孙二牛被骂得灰头土脸,但是不肯走,直勾勾的看着小姑娘。
“小花,我是爹呀,快过来让爹看看,你都……都过得还可以吧。”
原本想说黑了瘦了,可三个月不见,女儿居然被林家养得白白嫩嫩。
孙二牛心底酸溜溜的,这是亲女儿,长好了他自然也高兴,可以想到她们娘俩在这边吃香喝辣不肯回家,心底又很不是滋味。
小花隐约还记得他,但听见招呼不但没过去,反倒是将小脑袋往二姨怀中一塞。
“看见没有,小花不想跟你回去。”林莱骂道。
孙二牛心急:“小花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们不能强把她留下,小花,你快过来。”
林盼都忍不住脾气,嗤笑道:“这会儿知道是亲女儿了,小花在孙家被欺负虐待的时候,你咋不为亲女儿出头。”
孙二牛支支吾吾:“我娘就是脾气差了点,她没虐待小花,心底也是喜欢孙女的。要不然小花出生的时候就给淹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这还可把林莱气着。
“滚滚滚,合着小花还要谢谢你家没把她淹死。”林莱一把抓起扫把,“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了。”
孙二牛被吓了一跳,很想就这么回去了。
可想到出门前亲娘的叮嘱,他要是再不能把小花带回去,家里都没他坐的地方了。
再者,娘说的也对,小花回去了招娣迟早会回去,继续这样下去他老婆孩子都要没了。
孙二牛一咬牙:“得罪了。”
说完冲进去就要抢孩子。
“你干什么!”
林莱挥起扫把阻拦,哪知道孙二牛一身蛮劲,拽住扫把就扔到旁边,伸手去抓小花。
小花吓得尖叫起来,林盼挡在外甥女面前骂:“你敢抢孩子,等我爹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孙二牛一顿。
他想到孙婆子的话,等把孩子带回去藏起来,到时候招娣不回去,他们就不把孩子放出来。
招娣那么疼孩子,肯定会为了孩子妥协。
到时候他就又能老婆孩子热炕头,林家要是心疼女儿补贴,指不定他日子过的更好。
孙二牛一狠心,伸手去推挡在跟前的林盼。
林莱眼看不对,朝着外头就喊:“快来人啊,有人抢孩子,有人贩子来咱们村抢孩子了!”
左邻右舍听见有人贩子顿时抄家伙冲出来,再一看光天化日居然闯门抢孩子,直接冲过来把人按住了。
孙二牛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林盼林莱两个小姑娘,人一多直接就被按在地上打。
他哀嚎着解释:“我不是人贩子,我是小花亲爹,我只是想把他带回家。”
动手打人的仔细一看,把人认出来:“还真是孙二牛。”
他们纷纷停手,怨怪的看向林莱:“阿莱你咋能瞎说呢,这不是你大姐夫。”
林莱呸了一声:“我没他这样的大姐夫。”
林盼护住瑟瑟发抖的小花,惊魂未定:“就算是大姐夫也没上门抢人的,还故意挑我爹和大姐不在的时候,他肯定没安好心。”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先把人按住了,等我爹回来肯定会感激你们的。”林莱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一看是家务事,动手打人的几个已经开始后悔。
但对比被知府老爷嘉奖的林渔和窝囊没出息的孙二牛,他们当然知道怎么选。
林渔林昭买了不少东西,高高兴兴回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
家门口围满了人。
瞧见他们俩回来,立刻有人解释:
“林二你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你家大女婿上门抢孩子。”
林渔心底咯噔一下,连忙往里头走。
林昭的速度比他更快,冲进去就瞧见姐妹俩护着小花,小花却还是被吓得小脸惨白。
“小花,娘来了,有在娘。”林昭一把搂住女儿。
小花原本还忍着金豆豆,这会儿见了亲娘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林昭一颗心揪的紧紧的,搂着女儿柔声安慰,好一会儿小花才终于平静下来。
小姑娘哭得脸颊红彤彤的,吸着鼻子说:“他坏。”
林昭转头,看到被绑着丢在院子里的孙二牛。
孙二牛方才挨了好几下,这会儿鼻青脸肿的,正挣扎着喊:“招娣,我只是想来看看孩子,没想吓着她,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开。”
林渔拧起眉头,冷冷的看着孙二牛,这人可太不识趣了,给了他明路都不知道选,偏要玩这种把戏。
只是碍于林昭的态度,林渔暂时没动,目光落到女儿身上。
林昭将小花放到妹妹怀中,一步步走到了孙二牛跟前。
“招娣,快给我松绑,我真的知道错了,夫妻俩哪有不拌嘴的,你就跟我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往后我肯定不让你受欺负。”
孙二牛说得痛哭流涕,周围几个媳妇婆子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暗道还算有诚意。
要是以前,林昭被他哭一哭求一求也就心软了。
“呸!”
林昭一口唾沫吐在孙二牛脸上,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孙二牛,你这个怂蛋,畜生。”
这一巴掌将孙二牛打傻了,他从未想过性子软绵绵,挨打受骂都不吭声的媳妇会动手打他。
周围的村人也都愣住了,林家三个女儿,就属林招娣的脾气最软最听话。
林昭没管别人的眼神,指着孙二牛的鼻子继续骂:“打量我不知道孙家的馊主意,不就是见我爹有钱了,还有知府大人赏识,这才上赶着接人。”
“以前我娘家过得苦,逢年过节你们都不许我回家走动,生怕我补贴娘家,中秋那时候一粒米都不肯给,如今我娘家发达了,你们便上赶着要占便宜。”
“我不肯回去,你就趁着我跟爹不在家,想把小花抢回去,打着拿孩子吓唬我,认定为舍不得孩子就会回去。”
“孙二牛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要不然绝不会把小花给你。”
林昭眼泪往下落:“各位乡亲们,你们不知道孙家有多恶心人,我生了小花月子里就得下地干活,小花落地到现在,他们家从老到小都没搭过手。”
“孙二牛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头却压根没有我们母女,任由孙家老婆子做贱人,我们俩吃苦受累他只当没看见。”
“过年时候我忙得脚不沾地,小花在屋子里头哭哑了嗓子,他们就在院子里说话嗑瓜子,都不肯进去看一眼。”
“孩子两岁还不能走,说话都磕磕碰碰,都是在孙家饿的,他们压根不给孩子吃饭,我只能从自己的那份里分一点给她。”
“要不是我爹上门将我们母女俩接回来,如今我们母女俩都埋山上了。”
林昭指着孙二牛一阵大骂,将嫁过去这几年的委屈痛苦都发泄出来。
越说她脑子越是清醒,之前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还想回去孙家过日子。
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真的善待她。
要是她带着小花回去,少不得被孙家人算计,连骨头渣子都会被吃的干净。
林昭清醒过来,孙家她是绝不能再回去了,否则自己带着女儿倒霉,还会连累亲爹。
村里人原本还觉得孙二牛能上门来接媳妇孩子,痛哭流涕磕头认错的态度还不错。
毕竟林昭已经嫁过去了,孩子都生了,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这会儿听了林昭一番痛骂,他们顿时指指点点起来。
“孙家做的也太过分了。”
“你是没瞧见,林二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大的小的都瘦的跟竹竿似得,花了大力气养了三个月才好一些。”
“林二舍得给女儿吃人参,孙家有什么。”
“我要是林昭也不带着女儿回去受苦,孙婆子苛刻的名头十里八乡都知道。”
“孙二牛也太怂了,咋能看着老婆孩子这么被欺负。”
“我看他不是怂,是坏,这不还知道上门抢孩子。”
孙二牛灰头土脸,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老丈人一回来,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法将孩子带回去,这会儿只想着自己能赶紧走。
他缩着脖子:“招娣,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想孩子了来看看,没想那么多。”
“放你的狗屁,只是想孩子看一看,那你为啥要动手,我都说了爹和大姐不在,让你改天再来,你怎么不听。”林莱忍不住跳出来。
林渔看到大女儿的转变,反倒是安心了一些。
他朗声道:“今天多谢诸位乡亲帮忙,等我处理好这桩事一定会登门道谢。”
原本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人一听,便知道他逐客的意思了,只能遗憾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自家人,林渔才问:“阿昭,你说怎么处置?”
林昭心头猛然一跳。
孙二牛生怕又挨一顿打,又哭又求:“咱们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一夜夫妻百夜恩啊,招娣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往后都好好对你,要是我敢对你不好,就让我天打雷劈。”
林昭咬了咬牙:“爹,我想跟他和离。”
说出这句话后,林昭浑身一松。
是的,和离。
和离后她就能一直住在娘家,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嫁,只一心一意作修活挣钱,好好把小花养大成人。
与其回去孙家,到时候挣点钱还要被人盯着,她还不如留在娘家,至少爹和妹妹不会图她手中那几个铜板。
孙二牛却吓坏了。
上一次林昭也说了和离,可孙二牛一听就知道林昭是吓唬他的,不过是想让他退步,甚至上门当女婿。
孙二牛当时是不肯的,谁家好男子会当上门女婿,那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回去一说,爹娘也说林家不过是摆摆架子,想吓唬他们,他们都成亲三年了,没听说谁家嫁了三年,又变成招女婿的。
可这一次,孙二牛却在妻子的脸上看到了决绝。
她是真的要合理。
“招娣,招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不知道娘和大嫂他们这么过分,啥事儿都让你一个人干,我以为女人在家里做做活不算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们这样欺负你,再说小花是我亲生的女儿啊,她不能没有爹,不然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我保证往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上门我就上门,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小花想一想啊,小花还这么小,她不能没有爹。”
一句句话落到林昭心头,也道出她最担心的事情。
“我能。”小花忽然蹦出两个字。
她从二姨怀中挣扎下来,跑过来拉住亲娘的手,仰着头说:“我只要娘。”
林昭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女儿还这么小,都知道不要爹只要娘,可见她在孙家过的什么日子。
之前她怎么就昏了头,还对孙二牛抱有幻想,却不想想他要是真的有心,三年多的日日夜夜,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的看着她们母女受苦受难。
搂住女儿贴了贴脸颊,林昭一颗心彻底安定:“我是一定要和离的,小花也跟我,绝不会再跟你回孙家。”
“既然你们孙家千万个瞧不上我,那往后就各自过好日子,再也不必往来。”
孙二牛见她铁了心要和离,一时慌了。
“不不不,我不和离,我绝对不会和离。”
林昭拧起眉头来,心知和离不容易,如果孙二牛
不答应,她是绝对离不掉的。
一时心底又害怕起来。
她下意识的搂紧女儿。
林渔站出来:“阿昭,你带小花进去洗把脸,这边交给我。”
林昭犹豫:“爹,可是我……”
“相信爹。”林渔安抚的看着她。
林昭忽然就不害怕了,见女儿哭成了小花脸,连忙带着她进屋洗漱。
瞧见老丈人朝自己走来,孙二牛吓得打哆嗦,生怕他上来再抽自己一顿。
但让他意外的是,林渔并未动手,反倒是帮他松开绳子。
孙二牛以为老丈人心底也反对和离,毕竟和离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将来两个小姨子都不好嫁人。
他自以为有些底气,瓮声瓮气道:“爹,我已经知道错了,往后一定会改,你能不能劝劝招娣别这么狠心,不为我,也得为孩子啊。”
林渔嗤笑一身:“你这脸皮倒是真厚。”
说完直接将他拖起来往外走。
孙二牛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大喊:“爹,别动手,别打我。”
林盼林莱都被他杀猪似得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追上去看。
林渔却只是将他丢到门外,当着一个个探出来看热闹的脑袋开口:“孙二牛,阿昭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你们孙家瞧不起这媳妇,索性和离双方都痛快。”
孙二牛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视线,只是重复:“我不和离。”
“这可由不得你。”
林渔目光冰冷,他也曾给孙二牛机会,要是那时候他选择脱离孙家,站在林招娣这边,事情还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可惜,在孙二牛心中,显然还是孙家更重要。
林昭已经变了心思,林渔更不耐烦对付孙家这一堆烂人:“当初给的彩礼钱你爹娘已经要回去了,按照乡间的习俗这桩亲事已经不算数。”
孙二牛心底咯噔一下,想起那日林渔把人带走的时候,曾经扔了钱过去。
孙婆子当时就收下了,并且这几日为此洋洋得意,觉得占了林家的大便宜,甚至舍得给家里买了一顿肉吃。
孙二牛当时也吃了一块,那红烧肉可真香。
可现在他却无比的后悔,那可是招娣的彩礼钱啊,问娘家将彩礼钱全要回去的,不就是想要退亲才会这么做?
“爹,我没那个意思,钱我一定想办法还你。”孙二牛这么说着自己心底都发虚,钱到了他娘手中,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林渔压根不搭理他的话,直接开口道:“你回去告诉孙家人,明天我会带着人上门见证和离,阿昭和小花都归林家。”
孙二牛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爹,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别让我们和离。”
“小花还小,还需要我这个爹啊,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渔冰凉的眼神落下:“你想跪就跪,明天我会直接去孙家谈。”
说完直接将门关上了,不管孙二牛在外头如何哭求,里头都没动静。
屋里头,林昭也有些惴惴不安:“爹,明天他能同意吗?而且小花毕竟是孙家的孩子,他们能让我带走吗?”
“你放心,爹有办法。”
林渔笑着说道:“就算他不同意,孙家也会逼着他同意。”
林昭不知道亲爹有什么办法,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一颗心也安稳下来。
孙二牛一开始还在门口跪着,可很快他就吃不消了,周围的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屋里头偏偏还传出来一股子肉味。
他今天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哪里撑得住,很快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一群孩子撒丫子跑过,还拿着石头砸他,口中喊着“孙怂蛋”。
孙二牛又累又饿又丢人,一直到夜幕降临,林家屋里头灯都熄了,显然没有再打开的意思。
林招娣可真狠心。
孙二牛心底怨怪起来,娘说得对,这女人心里就没他,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回来就不回家。
明明林家过得好,今天他瞧见家里吃的和的都极好,林招娣只带着女儿享福,完全不记得屋里头男人。
孙二牛一肚子的怨言,但想到屋里头的林渔又不敢骂出声音来。
林渔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他不敢。
“我得回去问问娘该怎么办。”孙二牛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孙家跑。
第26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6) 农家女的愚孝……
“好像走了。”
屋里头, 林莱趴在窗口往外看,使劲支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林盼无奈:“走了最好,反正大姐都说了要和离, 往后两家就没关系了。”
“我这不是怕他使坏。”林莱凑过去说, “万一他趁着夜里头闯进来, 把小花偷走了怎么办?”
林盼比妹妹看得清:“孙二牛就是个怂蛋,爹在家他哪儿敢来, 今天是瞧爹不在才来的。”
林莱也这么想。
但她一躺下来就忍不住想起白天的时候, 孙二牛这么怂包的人,一只手就把她的扫把扔开了,要不是周围邻居出手,她们姐妹俩加起来都抢不过。
林莱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够粗, 也不够有力道。
“你怎么了?”林盼见妹妹一直不睡觉, 奇怪的问。
林莱抿了抿嘴角, 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我打不过他?”
“什么?”林盼没听懂。
林莱转过身, 气呼呼的说:“孙二牛这么没用,但我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凭什么。”
“刚才你就在想这个呀?”林盼又好气又好笑。
“咱们是姑娘家,姑娘家自小力气就比男人小,打不过也很正常。”
林莱折腾的翻了个身,又气鼓鼓的翻了回来:“这样下去不行, 姐,我得变得厉害起来。”
林盼顿时失笑:“这是天生的, 你要怎么变?”
听着妹妹的话,她忍不住也想到家里的情况,大姐和离, 脱离孙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她心底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是这样一来,她们家大大小小四个女人,全靠爹在前头撑着。
现在爹还年轻力壮,自然能护着他们,可等将来爹老了呢?
也许她该招婿上门,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即使将来爹老了,别人也不会欺负她们家没人。
林莱显然跟姐姐想法截然不同,她翻来覆去一会儿,忽然说:“大家都说吃得多力气大,从明天开始我多吃多干活,力气肯定也会变大。”
“这能行吗?”林盼犹豫的问。
林莱觉得肯定能行,还举了个例子:“你瞧咱们村胖婶,她就是吃得多长得又高又壮,大家都说她下地干活不比男人差,力气也大。”
胖婶是青山村里最胖的女人,五大三粗的,平日里嗓门也大。
林盼惊讶的张大嘴,妹妹居然想变成胖婶那样,这她是不是该劝一劝。
隔壁屋里头林昭也没睡。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林昭身体累了,精神却很清醒。
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林昭不停的想明天能不能顺利和离,孙家会不会不肯将小花给她,太多的思绪挤在脑子里,让林昭没法睡着。
“娘,别哭。”忽然,小丫头往她怀中挤了挤。
林昭一摸脸,这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她连忙擦干眼泪。
“娘没哭,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小丫头不知道信了没,只是越发贴在她怀中:“我陪着娘。”
林昭心底暖洋洋的:“小花,以后娘带着你过日子,再苦再难,我们娘俩都要在一起。”
小花用力点头,又补充道:“还要阿公,二姨,三姨,一起。”
林昭破涕为笑:“好,我们都在一起。”
她亲了亲女儿额头,笑着说:“娘会做绣活儿,小花你知道吗,今天娘卖了三十文钱,三十文,够买许多吃的了。”
“今天给你买的糖好吃吗?”
“好吃。”
“以后都给你买,娘会更加用功,等手艺好了,挣的钱就更多,将来能给我家小花准备嫁妆,还能给你阿公养
老送终,我们就靠自己,不靠别人。”
“娘厉害,小花给娘帮忙。”
小姑娘的身体暖洋洋的,贴在林昭的心坎儿上,她慢慢睡着了,一夜无梦。
另一头孙家却一夜无眠。
孙二牛鼻青脸肿的回到家,孙婆子一看不干了,叫嚣着要去林家要个说法。
奈何她跳脚的厉害,孙家三个男人一动不动。
孙老头说:“林二太邪性,咱们找上门去也讨不到好。”
孙大牛孙二牛连连点头都不肯去:“咱们去青山村那就是羊入虎口。”
他们都不肯,两个儿媳妇更是恨不得躲进屋里头。
孙婆子咬牙切齿,她一个人当然也不敢,林二打起人来多吓人,林家两个小丫头也心狠手辣,上次把她腰都掐青紫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孙婆子气得很,又等着老二骂,“你也是傻,不知道早早带了赔钱货回来,咋还被堵上了。”
他们果然是早早打听好,知道林渔出门才让孙二牛去的。
孙二牛苦着脸:“我是想着赶紧带了小花回来,谁知道小姨子见了人就喊,青山村的人冲出来就把我绑了。”
想到白天的事情,孙二牛悲从中来:“娘,招娣要跟我和离。”
孙婆子不以为然:“呸,她想的美,嫁进孙家就是我孙家的人,死也得是我孙家的鬼。”
这可是花钱娶回家的媳妇,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和离。
孙二牛闷声道:“老丈人说,你把彩礼钱要回去,两家就算断亲了,明天他要带着人上门谈和离。”
“什么,他还敢来。”孙婆子惊声道。
等她细细问了儿子白天发生的事情,心底顿时咯噔一下:“林二难道真要让女儿和离。”
孙老头也拧起眉头:“他如今得了官大人嘉奖,越发硬气了。”
“家里有个和离归家的女儿名声多难听,难道他就不在意。”孙婆子怀疑还是吓唬他们。
孙二牛心底怕的很:“娘,我不想和离,万一老丈人非要我写和离书怎么办。”
孙婆子戳着他脑门:“傻不傻,你不写他能拿你怎么办,有本事把你打死,到时候他也得偿命。”
孙二牛打了个哆嗦。
不用打死,现在光想到老丈人那眼神,钉在他身上跟冷刀子似得,他心底就害怕的很。
孙老头忽然冒出一声:“就算和离,丫头片子也是我们孙家的孩子。”
“对,真要和离孩子也得归咱家。”孙婆子冷笑,“我就不信林招娣能舍得孩子。”
她拉着儿子安慰:“林二就是吓唬吓唬你,你放心,等明天他们过来,咱们好好谈,再不济有小花在,招娣不敢和离的。”
“你放心,有娘在,不会让你没了老婆孩子。”
孙二牛顿时放心不少。
知道林渔明天就要来,孙家四个男人就觉得浑身抽痛,都是那天被吊在树上打留下的阴影。
孙老头怕林二又动手,起身道:“不行,我得把族长他们都叫上,免得明天被人欺负。”
“爹,那你让族长多喊一些人。”孙大牛补充道。
孙婆子眼神一动,拉过孙老头低声嘱咐:“族长要是不愿意来,你就说林二要和离,还要把孙家的孩子带走,这传出去整个孙家都没脸。”
孙老头点头应了。
第二天,林渔叫上村长、族长和几个青壮,领着林昭小花上门的时候,就瞧见孙家里里外外围满了人,都是孙氏家族里的青壮年。
好大的阵仗。
林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搂紧女儿。
林渔拍了拍大女儿肩头,低声道:“别怕,待会儿万事有爹在。”
林昭这才安了安心。
跟着来的村长皱眉,板着脸进屋:“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孙家村要吃人了。”
族长却有些羡慕,暗道一个村都是同姓就是好,族长就是村长,不像他们村乱了章法。
孙家族长心底也为难的很。
原本以为孙家就是小打小闹婆媳问题,结果闹了这都三个月了,居然提出要和离。
和离可不光彩,到时候传出去林家没脸,孙家脸面也不好看。
“老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也好,今天大家一起劝和劝和,这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儿,低个头认个错也就过去了,咋就闹到和离了。”
村长淡淡道:“我就是跟过来当个见证人,其他我不管。”
族长倒是找到机会,阴阳怪气道:“你说的倒是容易,我们家林二再晚一些过来,女儿性命都没了,到时候你来偿命吗?”
说完还看了眼林昭,似乎在说,大兄弟你瞧,族长我现在可很卖力。
林渔知道这位族长是个墙头草,倒是也领了这份情。
孙家族长顿时没脸,一甩袖子:“那你们自己谈,可你们要敢在我孙家的地盘上欺负我孙家人,我也是不答应的。”
林渔没进门,直接了当的开口:“就在这儿谈吧,孙二牛,你出来。”
屋里头的孙二牛一个哆嗦,腿脚都有些发软:“娘,这可怎么办,他真来了。”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孙婆子骂道。
孙二牛还是怕,上次也这么多人,他不还是被狠狠抽了一顿。
孙家人终于走出门。
为首的孙老头还想打哈哈:“亲家公来了,快进屋坐,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再慢慢聊。”
林渔不给面子:“没什么好聊的,今天我来就是为和离书,和离书已经写好,让孙二牛当着众人的面签字画押就行。”
说完将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拿出来。
孙二牛苦着脸,连声喊道:“我不和离,招娣,你说句话啊。”
林昭过来到现在却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你要是还念着夫妻情分,还当小花是你亲女儿,就赶紧签字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吧。”
孙二牛只一个劲摇头:“不,我不要和离,我不同意。”
孙婆子冷笑一声:“你说和离就和离,你女儿嫁过来白吃白喝三年,现在你家发达了就想把人带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你想和离可以,把她这三年吃的喝的用的钱都给孙家。”
这话说的实在是刻薄,就连孙家人都看不过去,私底下笑这老婆子太苛刻,怪不得儿媳妇闹和离。
林渔冷笑:“我女儿嫁过来后起早摸黑的干活儿,就算卖给人家当丫鬟,三年还能攒下工钱,到了你家就成了白吃白喝。”
“新媳妇进门干活也要被骂白吃白喝,临了还要给夫家银钱,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孙家村是不是这样的规矩。”
孙婆子还要再骂,却被瞪了一眼。
“好好说话,别扯那些。”孙家族长怕这话传出去,往后他们孙家村就不好说媳妇了。
孙婆子暗骂族长偏着外人,到底不敢在这上头继续纠缠。
她心底知道,这事儿闹破了天她也没道理。
“那日你让我将彩礼钱都还了,我已经还了,在场诸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昭朗声问道:“咱们这一代的规矩还了彩礼,这桩婚事就不再算数,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族长不知道还有这事儿,脸色一沉:“你们家把彩礼钱要回来了?”
也有苛刻的夫家让儿媳妇回家要彩礼的,可那都是私底下,哪有明面上问人娘家要的。
孙家要了,林家给了,按照他们这边的规矩林家随时都可以将女儿带走再嫁。
“你把彩礼给林家,再跟二牛媳妇陪个不是,这事儿就当过去了。”孙族长已经后悔掺和这趟浑水。
孙婆子却不肯:“那是他自愿给的,我凭什么不能要。”
林渔开口:“既然不肯给,那肯定是愿意和离了,孙二牛,你说是不是?”
村长是时候开口:“你们孙家这事儿办得不地道,招娣好好的姑娘嫁过来,这些年勤勤恳恳的干活,还给孙家生了一个孩子
,结果这都过了三年,你们还把彩礼要回去。”
“今天这事儿你们不给说法,我可要到处说道说道,让他们看看你们孙家是个什么花头。”林族长也跟着叫起来。
“我们林家人是没你们多,可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我家老二那可是县太爷跟前挂过名的,你们不给说法,咱们就去衙门敲鸣冤鼓。”
林渔挑眉,孙家特意请来这么多人,倒是方便了他。
果然听了这话,孙族长脸色很是难看,狠狠瞪着孙婆子:“赶紧拿出来。”
孙婆子哪里拿得出来,那日得了林渔给的银钱,她又是卖肉又是买鱼的,早就花用的差不多了。
就算能拿出来,到了手里头的银子,孙婆子哪里舍得。
忽然她眼珠子一转,喊道:“和离就和离,二牛,你给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写一封休书,让她回家去。”
孙二牛吓傻了:“娘,你在说什么,我不要和离。”
孙婆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扯着嗓子喊:“林招娣你可以带回去,可这丫头片子却是我孙家人,你别想带走。”
孙二牛立刻想到什么,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下去,蹲下去不吭声了。
林昭一直看着孙家人的神色,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顿时对孙二牛彻底死心。
她只是紧紧搂住女儿不放。
孙婆子见她搂紧女儿,心底更加得意。
只要有这个赔钱货在,不愁林招娣不回来。
等她回来了狠狠收拾一顿,收拾服帖了,到时候还能时不时回娘家打秋风。
心底打着算盘珠子,孙婆子嚷嚷起来:“你要和离我也同意,可丫头片子却是我孙家人,族长,你总不能看着孙家的孩子被带走吧。”
孙族长皱了皱眉,心底也这么想。
他开口道:“林二,孙家同意和离,但孩子你得留下来,她毕竟姓孙。”
林族长也觉得是,一个丫头片子不要就不要了,转身说:“老二,赶紧把和离书写了也省心,把孩子给他们吧,招娣没孩子改嫁更容易。”
他还觉得自己挺为林家着想。
村长聪明许多,瞧林二和林招娣的脸色就知道他们舍不得孩子,肯定不愿意给孙家。
“林渔,你怎么想?”
小花已经被吓坏了,她意识到娘可能会丢下自己,一个劲搂住林昭的脖子大哭起来。
林昭连声哄她:“别怕,娘不会丢下你的。”
一听这话,孙婆子顿时得意洋洋,连孙二牛都松了口气。
只要有这个孩子,他们就能拿捏住林招娣,拿捏住林招娣,林二再有本事也没用。
林渔自然也没打算牺牲小花,好歹是养了三个月的孩子,好不容易养的白白胖胖的,他可舍不得扔回孙家受罪。
迎着女儿和外孙女的视线,林渔开口了:“小花现在是姓孙,所以我想让她改姓林。”
“你休想。”
孙婆子蹦的老高:“这是我家的孙女,是生是死都得在我家,你想带走没门。”
孙老头也来了句:“族长,和离可以,但孙家的孩子不能被他们带走。”
孙族长拧起眉头来:“你这要求很没道理。”
林渔淡淡一笑:“你们先听完我的话,再说愿不愿意。”
“不管你放什么屁,小花都是我孙女。”孙婆子一口咬死。
林渔却扔出一句话:“我愿意花五两银子,让小花改姓林,从今往后成林家人。”
五两银子!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青山村附近娶媳妇也就一两银子,五两银子能娶五个。
摆在县城里头,买一个小丫鬟甚至只要二两银子,还是死契。
林渔甩出五两银子买下孙小花的姓名权,实在是大手笔。
叫嚣着不肯的孙家人都愣住了,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心动。
虽说他们认定林招娣舍不得孩子,不肯和离,但她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带着小花住在林家,自家是一点便宜沾不上。
看林二的架势就知道,亲女婿都进不了林家大门。
孙二牛去了几次,一口饭没吃上光挨打了。
要是能哄得林招娣回来自然更好,可这白花花的五两是真金白银!
孙老头忽然开了口:“十两银子,这丫头你就带走。”
十两银子!
林族长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你当着丫头是金子做的,十两银子,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做你的春秋美梦去。”
孙婆子跟着喊:“就要十两银子,你能拿出来,左右是赔钱货你爱带走就带走,爱姓什么就姓什么,但少一文钱都不行。”
孙二牛是唯一一个想反对的,可还没开口,他娘就死死掐住他胳膊。
“那可是十两银子,够你娶十个媳妇了,回头娘再给你娶一个好的,年轻美貌的。”
孙二牛张大嘴,不知道说好的不合理,怎么就变成卖女儿了。
他看向林昭,希望得到她一个眼神,却见她只搂住女儿站的远远的,似乎他是什么脏东西。
孙二牛低下头,闭上嘴,没再说话。
林渔脸色不变,像是早就知道孙家人的反应。
但他不会纵容孙家人的贪得无厌:“五两银子,当场画押,请在场所有人做见证,如果你们不答应,那我现在就带着她们回家。”
“不行,丫头片子可是我孙家人。”孙婆子尖声喊道。
林渔嗤笑一声:“这三个月阿昭和小花吃住都在林家,你们想接孩子也行,把她这些年的吃喝用度还上。”
刚才孙婆子说过的话,原样扔回了她脸上,让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孙婆子自然是舍不得还钱的,她怎么可能还钱。
“九两银子。”孙老头再一次开口。
林渔带着人就要走。
“等等,八两也行,往后我们再也不认这孙女。”
“七两银子总可以吧。”
“丫头片子长得好,拿去镇上卖给大户人家也能得几两银子,六两银子,你再给加一两。”
眼看林渔毫不犹豫的带着林昭和小花走远,压根不想再谈,到时候孙家真的要人财两空。
“好好好,就五两。”
林渔淡淡道:“五两,立刻画押。”
孙老头闷声答应了,孙婆子更是乐颠颠的喊着孙二牛过来签字画押。
孙族长都看不过去,骂道:“你们可想好了,孙女给了林家,那往后就真的姓林了。”
孙婆子却浑不在意:“赔钱货长大后反正是要嫁人的,我们就当早些收彩礼。”
孙族长见他们如此,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孙二牛手指在颤抖,他不会写字,只能按手印。
他清楚明白,这一下按下去,女儿就不再姓孙了。
“你倒是快点啊。”孙婆子等不及,按住儿子的手指一下子按下去。
红色的手印在纸张上,猩红一片。
孙二牛猛地一个战栗,一抬头,只看到林昭冰冷无比的眼神,小花靠在她怀中,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不等孙二牛多想,孙婆子已经拿着文书过去:“说好了五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渔仔细检查了文书,确定没有问题便拿出五两银子来。
“小花是林家的宝贝,不是货物。”
孙婆子眼珠子都在银子上:“一个赔钱货就你家当宝贝,赶紧带走,看着都晦气。”
林渔将文书收好:“走吧。”
林昭抱着孩子跟上去。
“招娣!小花!”孙二牛忍不住大叫一声。
林昭挺住脚步,将孩子递给亲爹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孙二牛刚要露出笑容来,却被一口唾在脸上。
林昭脸上只有冷漠和蔑视:“孬种,我瞧不起你。”
第27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7) 农家女的愚孝……
林昭抱着孩子往回走, 脸上已经没有了其他情绪
,只剩解脱后的痛快。
“大姐,刚才你太厉害了, 就该这样。”林莱从后头冒出来, 忙不迭的夸。
林昭看着两个妹妹很是无奈:“不是不让你们来, 怎么又跟来了。”
“我们这不是怕你吃亏,再说也没出去, 就在后头看了看。”林盼解释。
两个姑娘同时往林渔身上看, 怕爹瞧见她们生气。
林渔正在跟村长和林族长说话:“这次多谢大家了,晚上我请大家喝两杯。”
村长笑着说:“难得我们青山村有了个出息人,可不能被别的村欺负。”
林族长瞥了他一眼,也跟着说:“可不是,咱们姓林的不怕他们姓孙的。”
“你也别太客气, 都是乡里乡亲的, 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村长乐呵呵的看着几个丫头, 还说:“既然立了字据, 回头你带小花来改了户籍,从今往后她就是你家的人了。”
等到了村口, 约好了晚上边喝边聊,林渔才带着孩子们回家去了。
人一走,林族长就拉下脸:“老李,你也太不地道了, 林二到底是姓林的,咋啥卖好的事情你都顶在前头。
村长可不惯着他:“前些时候你还叫嚣着要收拾林二, 还说要把他赶出青山村,咋滴,现在又成你林家人了?”
林族长难免尴尬:“我那是被林大骗了, 要早知道林二有出息,我至于那么干,我又不傻。”
知府老爷的嘉奖啊,他们整个青山村头一份,就算长河县上也是第一回。
可惜之前关系闹得僵,如今他上赶着帮忙,林二对他还是淡淡的。
村长嗤笑一声:“你这势利眼好歹改一改,既然身为族长,至少做事情得公正。”
“我哪儿不公正了。”林族长还觉得自己挺冤枉。
村长收了神色:“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林族长不得不压住自己的爆脾气。
村长又说:“林二明摆着要起来了,官老爷看中他,这就是有牌面的事情,往后他家的事情咱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也别添乱,这样就够了。”
林族长犹豫道:“就这样?往后林二要是进了城,咱哪能沾上边。”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头:“人要是记恩,去哪儿咱都能沾上边,要是不记,你这上蹿下跳的特惹人厌。”
说完不再管脸色难看的林族长,哼着小曲儿走了。
他看得明明白白,林二再也不是以前的软柿子,现在心底主意正的很。
这样的人只能交好,不能交恶,所以他才会大开方便之门。
林族长那点小心思他都看得明白,林二自然也知道。
林渔几人回到家中,这会儿心情大不相同。
林莱忍不住欢欣雀跃的蹦跶:“太好了,大姐再也不用担心那头的事情了。”
搂着女儿的林昭脸上也是挡不住的笑容,她忽然开口:“爹,你给小花改个名字吧。”
她解释道:“她刚出生的时候,那头说赔钱货养不大,随便喊什么狗蛋招娣就好,我自己给起了个名字叫小花。”
“如今她要改姓林,爹能给起一个好听的名字自然更好。”
林渔一想也是,小花这名字不难听,但太普通。
小丫头似懂非懂,仰着头看向阿公,说:“阿公给我起名字。”
沉吟一会儿,他开口说:“不如叫林乐,希望她这辈子都平安快乐。”
“林乐,乐乐。”林昭念着这个名字,心底很是喜欢。
她摸了摸女儿小脑袋:“以后你就叫林乐好不好?”
小丫头只知道点头,大声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听着小丫头清脆的声音,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林昭笑完了,还在感叹:“可惜了那五两银子。”
“不可惜,只要你跟乐乐好好的,这银子就花得值。”林渔没跟孙家多掰扯,就是为了这两孩子。
在古代,要让父亲这一方放弃抚养权,直接将孩子给林家,其实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五两银子就能解决,林渔已经很满意。
林盼林莱也纷纷开口:“是啊,咱乐乐比五两银子可珍贵多了。”
“大姐你瞧着吧,就孙家那样,拿了这五两银子也好不了,以后有他们倒霉的时候。”
林渔开口道:“不想那些,咱们自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那都跟咱没关系了。”
这话林昭听进去了,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努力学绣花,好好做活儿,将这五两银子赚回来。
当天晚上,林渔果然请了村长族长和几个帮忙的人吃饭,家里做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招待的十分客气。
有村长帮忙,林乐的户籍上的很顺利。
族长甚至提出来可以给孩子上族谱,林渔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也没拒绝这份“好意”。
几个帮忙的人没出什么力气,倒是蹭了一顿好酒好菜,回家把林渔一阵夸。
尤其是隔壁刘大柱,回家就说:“好家伙,林二如今可真大方,晚上还吃到了红烧肉,满满当当的一大盆,大家伙儿敞开了吃。”
刘大柱媳妇听了也馋,忍不住说:“林家可真是发达了,可惜没儿子。”
“嘘,你可别在林二跟前说这话,如今他疼女儿跟眼珠子似得。”刘大柱忙道。
大柱媳妇翻了个白眼:“那我当然知道,林二还花钱让她女儿去学绣花,听那家婆婆说,光是学费就给了一两银子。”
夫妻俩都是啧啧称奇。
刘大柱叹气道:“以前也没想到林二有这样的本事,他那个铁犁头还是从咱家借走的。”
后头林二还了个全新的回来,刘大柱一开始还以为他冤大头,后来官老爷的事情传来,他才知道林二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儿。
蓦的,大柱媳妇开口问:“哎,你说林二也没儿子,他会不会再娶?”
刘大柱也被问住了。
以前林二是老鳏夫,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有俩女儿,自然没有人肯嫁过来。
可现在不同了,人人都知道林二得了官老爷青眼,手里还有钱,为了大女儿五两银子都撒出去了。
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林二不丑,长得也板正,更重要是没儿子,只要嫁进去生了儿子,将来家产不都是他的。
“你说咱外甥女成不成,虽说长得丑了点,可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大柱媳妇提议道。
刘大柱也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摇头:“别了,我瞧林二没这心思,他一门心思要带女儿过好日子呢。”
“不问问你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了,天底下的男人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不信林二不想。”
刘大柱犹豫起来。
大柱媳妇又说:“不说林二,招娣和离回来总得再找吧,难不成年纪轻轻守活寡?还有后头两个,都是要说亲的,咱们要是能结成亲家,不说占便宜,总能沾点光你说是不是。”
林渔并不知道隔壁要给自己说亲,吃完饭,他就坐在院子里继续折腾。
这次他做的是水车,如今已经有了雏形。
林渔检查了一遍,觉得再有个半个月就能成功。
林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兴致却不怎么高。
“怎么了?”林渔发现了。
林莱往后看了眼,见姐姐们没注意,低声道:“爹,我怎么样做才能有你这样的力气。”
林渔瞧了她一眼。
后者脸颊红扑扑的,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下一刻,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到她头顶上,林莱惊讶的抬头。
林渔的脸上有笑容,有鼓励,却没有嘲讽她不自量力。
“男女天生力量有差别,不过你想力气变大,想有自保之力,想保护别人,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莱的眼
睛亮了起来。
林渔顿了顿,说:“练好了,至少打赢孙二牛不在话下。”
“爹,要怎么练?”林莱听见能打赢孙二牛,已经听不进别的话了。
林渔没有回答,看着她说:“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林莱立刻说。
林渔又道:“女子练武,身体会变粗壮,皮肤风吹日晒不再娇嫩,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这也不怕吗?”
慎重严肃的声音让林莱瑟缩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用力点头:“我不怕。”
甚至还挥舞了一下拳头:“等我练好了,谁敢说我,我就揍他。”
林渔笑了起来:“好,有志气。”
“阿莱,若是你想好了,爹可以教你练武,但你要想清楚。”
“练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长年累月的勤学苦练,一旦开始,爹不希望你半途而废。”
林莱无比坚定:“爹,我不会放弃的。”
她想拥有力量,至少不再是体弱无力的弱女子,但凡来一个男人随手一推,就能把她推开。
一个愿教,一个愿练,父女俩一拍即合。
第二天大清早,林渔就带着林莱在院子里头练起来。
林昭看了直摇头,皱眉道:“女孩子哪能练武,练了也没用啊,这不是胡闹吗。”
林盼却说:“至少练好了,将来没有人能欺负她,大姐,阿莱自己愿意,你就随她去吧。”
“可是她毕竟是姑娘家,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林昭叹气道。
林盼反过来安慰她:“好不好听是别人的想法,咱们自家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林昭也只是念叨几句,心底知道反正爹和三妹是不会听的。
倒是林乐瞧见阿公和三姨的动作,哒哒哒跑过去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她个小人矮,如今被养得胖了一些,做起动作来可好玩了。
林莱被逗得哈哈笑,停下来捏了捏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乐乐做得真棒,往后你跟着三姨一起练,咱俩打遍天下无敌手。”
林渔也收了招式,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林莱则活蹦乱跳的进了厨房帮忙。
“一大清早就满身大汗,你不嫌臭啊?”林昭无奈的问。
林莱笑嘻嘻道:“大姐,等我练好了,我保护你。”
林昭满腔劝说的话,全被这句话噎了回去。
她没瞧见林莱端着粥出去的时候朝二姐使眼色,林盼被逗得扑哧一笑。
林昭察觉了,无奈道:“爹也纵着她胡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阿莱多有精神,这不是挺好的。”林盼笑着说,“我们小时候总过得提心吊胆的,一步都不敢错,我倒觉得她这样不错。”
林昭听了这话,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自打林渔掌家,林家的早餐一直很丰盛,不但有浓稠的白粥和下粥的咸菜,每个人还有鸡蛋吃,今天早晨是煎出来的荷包蛋。
荷包蛋上撒了点葱花,再沾一点酱油,一口下去整天都美。
林昭刚回家时不习惯,总想着省一颗两颗鸡蛋,怕家里天天这么吃会吃穷了。
可林渔坚持,谁的鸡蛋都不能少,连小小的林乐也有自己的那一份。
时间久了,林昭倒是也习惯了,只想着多干活补贴家用,每天一颗鸡蛋下肚,她跟孩子的身体迅速的恢复起来。
林乐已经能把饭碗捧的稳稳当当,吃一口咸菜,喝一口白粥,咬一口鸡蛋,再喝一口白粥。
正吃着,隔壁大柱媳妇过来了。
“你们还在吃饭呢。”大柱媳妇笑着招呼,探头一看,心底暗道林家可真是发达了。
大清早的起油锅,一顿饭得吃五个鸡蛋,地主家估计也就这么吃。
她脸上顿时更加热情。
林昭喊了声婶子,起身招呼她坐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婶,你要再吃点吗?”
大柱媳妇很想跟着吃点,但到底没好意思。
她摆了摆手:“你们先吃,我就是有件事想来问问你爹的意思。”
林渔一口气闷了白粥,莫名其妙的抬头,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林昭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却还是催着妹妹女儿快点吃完,将桌子收拾出来。
“阿盼阿莱,在厨房待着,先别出去。”林昭扣住两个妹妹。
林莱不解的问:“为啥,隔壁婶子又不是外人。”
林昭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婶子不会是要给咱爹说亲吧?”林盼抿了抿嘴角,心底有了猜测。
“什么?”
林莱着急起来,下意识要往外跑。
“别去。”林昭林盼同时拉住她。
林莱急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我倒是想听听她能说什么人。”
“阿莱,爹还年轻,就算他想再娶,咱们当女儿的也没有阻拦的道理。”林昭叹气。
林盼也低声道:“娘都走了好些年了,爹总不能一直孤零零的。”
林莱听懂了两个姐姐的意思,心情却无比沉重。
她一边想,爹对我们这么好,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让爹娶后娘。
一边又想,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爹好不容易立起来,不再听奶的话,对她们也好了许多,娶了后娘会不会变。
纠结了一会儿,林莱到底没出去,只说了句:“爹要是娶了后娘,还会对我们这么好吗?”
林昭林盼都沉默下来,心底说不出的沉重。
“娘,二姨三姨,你们怎么了?”只有林乐无忧无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昭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忽然想,要是家里多了个后娘,她能不能容下自己母女。
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只是隔得远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三个女孩儿心底都想,爹现在有钱了,还有官大人的嘉奖,再找一个也属正常,只希望后娘是个好性子,能容得下她们的。
林渔打发走大柱媳妇,回头一看孩子都没了。
走进厨房一看,几个丫头正呆愣愣的不知道想什么。
“怎么都在厨房待着?”
林昭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收拾好就出去。”
林盼林莱也赶紧帮忙,都没提刚才的事儿。
她们忘了林乐虽然小,却已经会说话了。
小丫头哒哒哒跑过去,一把保住林渔的大腿:“阿公,娶媳妇?”
林渔惊讶的看向三个女儿。
林昭红着脸解释:“爹,娘走了这么多年,您要是想再娶一个我们也不反对的。”
林盼也说:“只是人品还得挑一挑,进来后得把您照顾好。”
林莱却不吭声,低着头磨蹭脚尖。
听了这话,林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叹了口气:“谁说我要再娶了。”
“爹能想着我们,我们心底都很高兴,可总不能让爹为了我们一辈子不再娶。”
林昭低声道:“再娶一个也好,若是能生下弟弟,咱家也不会被笑绝户。”
一番话听的林渔心底叹气。
再看林盼低着头神色不明,林莱已经红了眼眶却不说反对的话。
林渔心底知道,三个丫头就是没安全感,心底觉得他迟早会再娶,到时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他只能开口:“刚才隔壁是来说亲的,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爹?”
林渔解释道:“我没有再娶的意思,再说林家还有你们,如今还有乐乐,只要你们有出息,谁也不能笑咱家绝户。”
“可是……”林昭想说,可是爹您现在完全可以再娶一个,生下儿子来。
但她也有私心,愣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林渔笑了笑:“难道你们没有这个自信?”
他看向林昭:“阿昭不是说过会苦练绣工挣钱,将来给我养老送终?”
“爹,我自是愿意的。”林昭立刻保证。
林渔又说:“
阿昭愿意,那就是阿盼阿莱不愿意?”
“怎么会,爹,我当然愿意,二姐,你也愿意对吧?”林莱迫不及待的开口。
林盼抬头,用力点了点头:“爹,我们都愿意。”
林渔笑了起来:“那就成了,既然我都有人养老送终了,还要再娶做什么。”
“可是……”爹会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
林渔当然不可能再娶:“咱家现在好好的,一切欣欣向荣,与其娶一个不知道品行的人回来,有那个时间,我倒不如好好教养乐乐。”
“乐乐以后也会照顾阿公是不是?”
林乐用力点头:“我照顾阿公。”
林渔笑着摸了摸小孩儿头发,乐得不行。
“爹……”林昭三人欲言又止。
林渔打断她们的话:“行了,你爹我没那个心思,难道你们还要逼着我再娶不成。”
说完丢下他们去院子里干活了。
林乐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卖力的帮他递一个木块抬一个木板,说不上是添乱还是帮忙。
不管她做什么,林渔只管乐呵呵的,只要她别伤到自己就行。
厨房里,三个姑娘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
林昭讷讷道:“爹说他不会再娶了。”
“爹是认真的。”林盼也说。
林莱奇怪反问:“爹不再娶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大姐二姐,你们就别想那么多了。”
“可是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林昭沉声道。
没有后娘,她们自然是过得好,可等二妹三妹嫁出去,家里头只剩下爹跟她们母女,肯定会寂寞的。
林昭忽然想,往后她不再嫁人,不如让林乐招婿,这也是一条路。
“爹不想,我们总不能逼他再娶。”林盼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咱们三个孝顺一些,并不比人家儿子差。”
林莱也说:“就是,你瞧咱们村生了儿子的,除了能下地干活,有几个在家照顾老人的,照顾的活儿不都落在儿媳妇身上。”
不说远的,光是眼前的林老娘不就是这样,如今都是林大嫂在照顾,从没见过林大和两个儿子端一碗饭。
“咱家三个女儿,难道还照顾不了亲爹?”
林昭一想也是,倒是不再钻牛角尖,甚至还轻松的笑起来:“也是,是我想错了。”
“本来就是,大姐你就是喜欢想太多,这样多累。”林莱吐槽道。
林昭无奈,暗道三妹终归是没出过门的女儿,不知道这世道的艰难。
忽然,林盼冒出一句:“以后爹只有我们了,我们得更加努力,得活出个人样来,这样旁人才不会笑话咱爹。”
可是怎么样算活出个人样来,三个姑娘都有些发愁。
林渔不知道自己拒绝再娶,倒是推动了一把,导致三个女儿越发奋发向上,迸发出这个年代姑娘们少有的上进心来。
他把话说绝了,大柱媳妇又是个没把门的,没两天功夫青山村人就都知道,林渔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娶了。
原本不少人都打着给林渔介绍的心思,如今见林渔主意坚定,只能断了心思。
林家的事情,别人也就议论几句,笑话林渔太傻,为了三女儿连儿子都不要了。
唯有林大听到了心里头,暗道林渔要是绝后,那以后家产不都是自家儿子的。
他被林渔教训后安分的心思,再一次浮动起来。
第28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8) 农家女的愚孝……
自打林渔摊开了说绝不会再娶, 林昭三人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
没有了后娘这个不稳定因素,连一贯喜欢多思多想的林昭都不再惶惶不安,只一门心思练收益, 打定主意要靠自己双手挣钱。
她每天拿着花样子折腾, 做出来的绣活儿也越来越好, 这才多久,师傅都觉得没东西可教。
林昭就在家自己琢磨, 走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好。
中间又去镇上卖了一次, 因为花样新颖,做出来的帕子分外仔细,价格很不错。
林昭得到了鼓励,更是恨不得走哪儿都带着绣活,要不是林渔拦着, 她恨不得干到半夜。
林渔好好说了一通, 才让她认识到身体和眼睛比铜板更重要, 没再熬夜偷偷干活。
林莱更是花了大力气练武, 每天勤学苦练。
如今林家吃的好,林莱练武后饿得快, 吃的也多,居然在短短一个月内长高了一截,如今身高已经超过了姐姐。
林家三姐妹里,她年纪最小, 身高反倒是后来者居上。
为此林昭很是发愁,私底下跟妹妹说:“再这样长下去个头比男人还要高, 怕是不好嫁人。”
林莱完全不在意,还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关系,等爹老了, 我有一把子力气可以照顾你们,瞧着吧,我肯定会比男人更出息。”
她卯足了劲儿,恨不得自己能长得更高更壮。
姐姐妹妹都有要做的事情,显得林盼分外的闲,她绣活做得慢,虽然也能挣钱,但明显天赋不如大姐。
至于练武,林盼更是没兴趣,光是看三妹在院子里呼呼哈哈的,一拳头往木头上打,她就觉得疼,实在是吃不消这样。
试过一次,当天晚上林盼的拳头都是肿的,第二天都不能做饭。
林盼只能打消了主意,她就不是这块料。
只是眼看着大姐能卖绣活儿挣钱,三妹练武也有模有样,她心底暗暗着急。
“大姐,三妹,要不以后家里的活都我来吧。”这天吃完饭,林盼忽然开口说。
林昭当然不同意:“那不行,怎么能都让你干,家里就这么点活,大家搭把手很快就干完了。”
林莱也说:“二姐,咱们三分一分不挺好的,为啥都要你来。”
林盼低下头不说话。
作为大姐,林昭自小照顾两个妹妹,自然知道她们的脾性。
想了想,她就琢磨出不对来,握住妹妹的手:“你是不是看我挣钱了,心底不自在?”
“姐,我没那个意思。”
林盼脸颊发烫,连忙解释:“我就觉得自己特没用,绣活也做不好,练武也不成,爹那些东西我看了就头疼,压根上不了手。”
她说着说着,心底有些难受,吸了吸鼻子:“一家子姐妹,就我什么都学不会。”
林莱无措的看着二姐,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
林昭搂住妹妹拍了拍:“二妹,你不能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你看三妹,一拳头砸在木头上还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怕疼,要我肯定不行,看着都觉得疼。”
“可大姐会绣花,师傅说你就是吃亏在学的晚,要不然指不定能变成绣工大家。”林盼说。
林莱抓了抓头发,大概也知道二姐在闹什么别扭了。
她一屁股坐过去:“二姐,爹说过,一个人要发挥自己的长处,扬长避短,你不能只盯着这两样看。”
林盼自然也知道,但一想更加懊丧:“可我会什么,除了洗洗刷刷烧饭带孩子,我什么都不会,更别说跟大姐一样挣钱养家了。”
这话让林昭心疼的搂住她:“傻丫头,半年前大姐也这样想,在孙家那时候我觉得这辈子都没盼头了,一辈子就只能在家干活,可现在呢?”
林莱十分赞同:“对呀,咱又不着急。”
林盼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又说:“可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自己能干什么。”
“问阿公。”林乐忽然蹦出一句。
林莱一拍手:“对呀,咱可以问问爹,爹见识广,点子也多,肯定会知道。”
“这,不好吧,多丢人。”林盼犹豫道。
林昭却说:“父女俩有什么好丢人的,走,咱们一起去问问。”
院子里,林渔正在做最后的组装和改进,心底盘算着什么时候将这东西送到县衙最合适。
现在都冬天了,河道起冰,连带着水车的用处也不
大,不如等明年春天。
正盘算着,三个女儿手拉手走过来,一看,林盼还哭过。
林渔停下手头的活儿:“这是怎么了。”
林莱快言快语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临了问:“爹,你快帮二姐想一想她有什么长处,不然二姐都要钻牛角尖里去了。”
听完后林渔也是为难。
他就是个外来货,哪里知道林盼有什么特长。
林昭绣花还是瞎猫抓到死耗子,找师傅的时候林渔只想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哪儿能想到林昭还有这天赋。
不过看了眼目露期待的老二,林渔首先开始表扬:“阿盼想上进,想靠自己挣钱,这是好事儿。”
林盼脸颊一红,没那么害臊了。
顿了顿,林渔又说:“你们看爹,前头三十多年都过得庸庸碌碌,除了种地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可三十出头忽然开窍了。”
“也许阿盼缺少的是一个契机。”
林盼顺着这话往深处想,觉得确实是这样,没理由爹和姐妹都有出息,就她不行。
但想了一会儿,她又苦恼起来:“可是我的契机在哪里。”
林渔就给她出主意:“首先你可以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然后尝试去做一做,如今咱家情况好了,也不缺钱,你大可以都试一试。”
“尝试的多了,迟早都能找到喜欢并且擅长的。”
林盼若有所思。
林昭林莱都鼓励她。
一个说:“你姐我快二十才知道自己能绣花,以前哪里会这个,只会缝缝补补。”
一个说:“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练武,一练武浑身得劲,以前都不爱出门,恨不得整天躲在厨房里不见人。”
林盼破涕为笑,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哭了,还害得爹和姐妹来安慰,心情立刻敞开了。
她擦干眼泪,点头说:“对,我得多试试,不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林渔趁机夸道:“阿盼算账的本事就不错,咱家的钱管得妥妥帖帖,这点我们三都比不上。”
这话是真话,林渔是大手大脚,不在意那一个两个铜板。
林昭倒是在意了,但她算数不行,一串铜板得数好几次,总是数错。
林莱跟大姐差不离,只是一个性子太慢,一个性子太急,两人都来回倒腾,最后都是林盼来出马。
林盼被逗笑了,无奈道:“可惜天底下也没数钱的行当,要不然我倒觉得自己能干。”
从这一天开始,林盼对这事儿上了心,啥事情都想上手试一试。
林盼擅长做什么还没找到,大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一下子就到了年底。
这是全家团圆的第一个年,林渔带着大大小小进了城,买了好些年货回来,但凡能看到吃的用的,林渔都买了一份。
花钱的架势让几个女儿都开口劝着,才没让他把积蓄都花完了。
年三十这天的大清早,林昭三个就起来了,特意又把原本已经大扫除过整整齐齐的家,又打扫了一遍。
林渔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厨房传来哗啦啦的声音,走过去一看,起了大油锅。
负责主厨的是林盼,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林昭林莱都不跟她争。
这会儿她正在炸麻花,一根根麻花就跟小辫子似得,放下去一会儿就膨胀成好几倍。
林渔看了眼,不只有麻花,还有猫耳朵、麻球和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其中有一样长得特别好看,炸开之后就跟一朵花似得。
林渔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荷花酥。”
林盼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去镇上的时候,我听店里头小二提过这样的点心,据说大酒楼才有得卖。”
“我回家琢磨了一会儿自己做了几个,可能不太像。”
林渔惊奇道:“光是听他们描述,你就做出来了?”
他捏起一个尝了尝,外面的酥皮发脆,里头是豆沙馅,看得出来林盼一开始做的不太熟练,有些焦了。
但后头几个都很完整,乍一看还以为是半开的荷花。
林渔大声赞叹道:“味道不错,阿盼,至少你很有做饭的天赋。”
林盼下意识的反驳:“做饭算什么天赋,每个人都会做饭。”
“可他们做出来的肯定没二姐做的好看还好吃。”林莱也跟着夸。
她正拿着一个麻花逗乐乐:“乐乐是不是,咱家谁做饭最好吃?”
乐乐跟林盼也亲,毕竟除了林昭,平时就二姨带的最多。
她毫不犹豫的开口:“二姨,是二姨。”
林莱将麻花递给她,让小姑娘抱着啃着玩。
林昭脸颊红扑扑的,笑着说:“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往后我都做给大家吃。”
林渔点到为止,没继续再多说什么。
家里头陆续弥漫起各种各样的香味,林乐平时喜欢去院子里玩,这会儿也不去了,就在厨房门口待着,等娘或者两位小姨给她塞一口。
林渔站在窗口都吃了不少,没吃饭都觉得饱了。
“爹,今天是大年三十,要不要给奶送一些过去?”林昭开口问。
虽说林老娘归林老大养,可大年三十毕竟特别。
其实按理来说林大作为老大,年三十是要请弟弟一家过去吃年夜饭的,但林老大提都没提,林渔显然也没带女儿上门的意思。
林渔点头:“你挑软烂的装一点,待会儿我送过去。”
“爹,我脚步快,我去吧。”林莱开口。
林渔却没答应:“还是我去吧,你们在家忙活。”
林昭很快挑着软烂好下口的装了一大碗,上头压着一大块红烧肉,炖得乱乱烂烂的,即使是瘫痪的老人也能下口。
林渔没多说什么,接了就出门了。
“爹肯定是怕我们过去受委屈。”林莱说。
林昭也这样想,自打奶瘫痪了,两家来往的越发少,每次抓了药回来也是爹亲自拿过去。
大伯母倒是来了一次,话里话外都说她们三个丫头在家闲着,不如过去照顾照顾亲奶奶,却被爹一口回绝了。
林昭感叹道:“奶也可怜,听说大伯母伺候的不仔细。”
林莱头也不抬的说:“她哪儿可怜,她好的时候那么爱折腾,你瞧着吧,但凡她能好起来还得折腾咱家。”
姐妹三的记忆中,林老娘对她们非打即骂,从来没有过温情的时候,对她落难也没多少同情心。
甚至心底都隐约觉得,得亏奶瘫了,不然爹多难办。
林渔端着一大碗好吃的进门,林大一看眼睛都亮了。
“今天年三十,家里做了点好吃的,我特意给娘送点过来。”
林渔大声道,保证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你怎么也不多拿一些,就这么点够谁吃。”林大嫂伸出手要接过去,嘴上还念个不停。
林渔淡淡道:“这是给娘的,又不是给你们的。”
说完直接略过她进了屋,将大碗放在林老娘床前。
林老娘此时倒是也收拾的感觉,只是看着气色极差,脸色蜡黄蜡黄的,原本挺精明能闹腾的一老太太,如今看着形容枯槁。
瞧见林渔,林老娘挣扎着要说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娘,你好好吃,明天我再带孩子来给你拜年。”林渔脸色平静的说。
林老娘这几个月受够了,她瘫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靠人伺候,连话都说不了。
一开始林大嫂还算尽心尽力,可时间久了就装装样子,为了让她少拉撒,一天都不肯给她一口水喝。
林老娘想跟宝贝儿子告状,可林老大进屋都少,都是只站在门口看看。
那两个宝贝孙子更是不见踪影,别说伺候她,连来看一眼都没有。
林老娘唯一的指望是老二,至少每隔七天老二会上门送药,进屋看一眼,确保她还活着。
就因为这个,林大嫂不敢做得太过分,以免被弟弟发现嚷嚷出去。
林老娘伸
出手想拽住老二,跟他说林大夫妻俩多不孝顺,让他把自己带回去照顾,那头不还有三个丫头,自家孙女照顾起来,肯定比娶回家的媳妇强。
她听林大嫂骂骂咧咧,知道林招娣也和离回家了。
和离的女人肯定没人要,倒不如留下来照顾她老死,将来还有个孝顺的好名声。
可惜她挣扎了许久也没能动弹一下,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林渔离开了。
林渔一走,林大嫂就进屋将大碗端出去,乐滋滋的说:“我就说不用买肉,这不,有人自己送上门了。”
林大嫌弃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说:“赶紧去热热。”
林大嫂一看,没瞧见儿子:“光宗呢?”
“我让他去送送老二。”
林大嫂眉头一拧:“凭啥让我儿子送他,你瞧瞧逢年过节都只惦记他老娘,心底压根没咱儿子,以后别想让我儿子给他养老。”
林大不耐烦的骂道:“你傻不傻,老二手里有钱,就算闹掰了那也是亲叔叔,等他死了,东西不都是咱家的。”
林大嫂一想也是,顿时不反对了。
结果等进了厨房一看,这么大一碗只有上头是红烧肉,下面全是软糯的豆腐,气得她直跳脚。
林光宗执意要送,一路送到了林家门口。
林渔摆了摆手:“回去吧。”
林光宗欲言又止:“二叔,亲兄弟没有隔夜仇,咱们两家总不能一直这样。”
“这样挺好的,大过年的我不想骂人,赶紧走。”林渔不耐烦的说。
林光宗居然也不生气,反倒是好声好气的说:“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亲叔叔。”
他长相斯文,又读过书有几分书卷气,看着很像样子。
可惜这样子能骗过别人,可骗不过林渔。
谁家能往死里坑亲叔叔,要不是林老娘忽然瘫了,林家可别想过得这么清净。
林渔嗤笑一声,直接关上门进屋了。
林光宗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暗骂二叔不讲人情。
他原想着先缓和关系,再徐徐图之,现在看来这二叔脾气臭硬,恐怕是不行了。
想到他寒窗苦读多年,连个童声都没考上,如今家里没钱,压根没法继续供他跟弟弟读书。
钱家那边一直催着给人,虽然被他借着二叔的名头吓退了,但钱家说了,年后再不给人就得赔钱。
家里哪还有钱,过年都没舍得买肉。
他们过得凄凄惨惨,只会种地的二叔却得到了知府大人的嘉奖,据说东西还往京城送,指不定哪天就能得到圣人青眼。
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却乘不上这青风,这让他如何甘心。
明明家中只有三个女儿,是个绝户,二叔却宁愿将大把银钱花在赔钱货身上,不肯照顾他们兄弟分毫。
林光宗越想也是不甘心,心底冒出一个个狠毒的念头来。
家里已经摆好了饭菜,鸡鸭鱼肉一样不缺,热菜凉菜点心都摆的满满当当。
林渔低头一看,觉得林盼果然有做饭的天赋,不但做的好吃,摆盘也好看。
他忍不住夸:“这看着就让人有胃口,色香味俱全。”
林盼笑了:“那爹多吃一些。”
林昭倒是问:“方才是光宗吗?”
林渔点头,又提醒了一句:“那小子阴的很,往后别跟他打交道。”
他看得分明,林大一家子都不是好人,最精明的就是这个林光宗。
以前林老娘从他这边要好处,大部分也是被林光宗占了,偏偏每次出头的都是旁人,他在村里头的名声反倒不错,可见心机深沉。
三姑娘都听进去了,纷纷点头:“爹,我们都记住了。”
林莱更是说:“他才懒得搭理我们,从小都不带正眼瞧我们的,如今我也不会正眼瞧他。”
一顿饭做的丰盛,吃的人也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了,一家人就围着火盆烤火,往里头塞几颗芋头栗子,烤熟了都好吃。
一家人都被火焰烤的暖洋洋的,林莱忍不住说:“要是往后每年都能这样就好了。”
林渔笑了起来:“只要你愿意,永远都可以这样。”
“爹,这可是你说的,往后每年我们都要团圆。”林莱美滋滋的说。
林昭摸了摸女儿热乎乎的脸蛋,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橘子,脸上也是轻松的笑容。
林渔爱吃烤好的栗子,只是这东西火候不好掌握,很容易烤焦。
林盼就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扒拉出一颗来,也不知道她怎么计算的,每次火候都刚刚好。
吃了几颗,林渔就让她自己吃,又问:“阿盼,你怎么看出火候的?”
林盼笑着回答:“感觉差不多了就扒拉出来看看。”
“看来你果然有做饭的天赋。”林渔再次夸道。
林盼也觉得自己做饭还不错,但还是可惜:“可有做饭的天赋有什么用,我总不能出门给人当厨娘。”
一想到去给别人当厨娘,要吃住在别人家,她心底就害怕的很。
林渔便说:“不一定是给别人当厨娘,也可以自己开店卖吃食。”
林盼听了连连摇头:“我不行的,我哪能做生意。”
大年三十的,林渔也没继续说,笑着转开话题:“不说这个,阿盼手艺好,我们都沾了光,过个年争取每个人都吃胖几斤。”
林盼见他没追着问,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如今她胆子大了一些,在镇上也敢开口跟人买卖,可让她一个人去开铺子,她是万万不敢的。
林乐一会儿靠在亲娘怀里,一会儿趴在阿公背上,还能跟二姨三姨翻花绳,一会儿累了,她就吃点栗子芋头休息一会儿。
小姑娘记忆以来,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愉快的日子了。
以至于小姑娘有些太兴奋,林昭都叫不住她。
“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天,让孩子高兴高兴吧。”林渔笑道。
大年初一,林渔果然带着大大小小去了那头,给林老娘拜年。
样子还是要做的,他不要脸,但毕竟住在村里,不好让村里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不孝顺。
做完样子林渔就回了家,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林昭几个原本还担心做的太明显,回头被人说嘴。
哪知道刚回家,上门拜年的人就来了,有大有小还不少,家门口好不热闹,院子里都坐满了人。
三姐妹忙不迭的招呼人,又把瓜子花生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林莱私底下偷偷说:“看吧,只要咱爹有本事,有出息,人人都上赶着,所以咱们更要有出息。”
日子过得飞快,开春之后,种地的农民又开始忙碌起来。
林渔走在乡野地间总能看到忙碌的村民,他知道时机到了。
第29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29) 农家女的愚孝……
“爹, 我们也要一起去吗?”林昭忐忑不安的问。
林盼也很紧张:“要不我们还是在外头等着吧,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
与她们不同, 林莱却有些跃跃欲试, 探头探脑的。
林渔笑起来:“水车是你们帮忙一起打造的, 这么重这么大,我一个人推着也吃力。”
“那让三妹陪着爹一块儿进去。”林昭开口道。
林盼低声说:“我们怕说错话做错事情, 到时候给爹添麻烦。”
心知女儿心底的担忧, 林渔反过来劝说:“这是咱家的大事儿,你们都是自家人,自然得出一份力,再者,在县太爷跟前混一个眼熟, 对你们也有好处。”
顿了顿, 他又补了一句:“曹县令见了这东西只会欢喜, 绝不会因为别的生气。”
林莱在旁边帮腔:“大姐二姐, 咱就一起进去吧,爹有心带咱见见世面, 别人求着都来不了,你们不去岂不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她说的是光宗耀祖,别以为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林昭林盼觉得有道理,终于鼓起勇气来。
第一次走进县衙的时候, 三个姑娘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话, 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渔身边。
林渔没有多安慰,说了也没用,等多来几次, 多见几次,她们就会习惯。
他是在县衙挂了名的人,刚上门就被迎了进去。
门房看得目瞪口呆,上次他还奚落人家乡下人,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乡下人成了县太爷的座上宾,他还在给人看大门。
林莱还记着上次的仇,进门后故意瞥了他一眼。
门房立刻露出点头哈腰的笑容来:“快请进,曹大人早早就吩咐下来,您几位来了就直接进去。”
林渔没为难人,直接带着女儿往里头走。
林莱朝着二姐挤了挤眼睛,再看门房谄媚的笑容,心底又觉得没意思。
很快,三位姑娘就没心思再管门房,她们忍不住打量起县衙来。
与乡下不同,县衙是按照朝廷规格建造的,她们看不懂其中门道,却也知道门槛儿特别高,房梁屋檐上都是雕花。
她们看得心中生怯,下意识的看向亲爹。
林渔面色如常,在县衙里走动就像在自家一样自在,一副眼前场景只是寻常的架势。
看见他这样,三个女儿忽然不再怯生生的,一个个挺起胸膛来,心底没那么不安了。
“林兄弟,你可算来了。”
曹县令早就听说了消息,早早等着,瞧见他们就迎了上来。
林渔客客气气的行了礼:“草民参见曹大人。”
“民女参见曹大人。”林昭三人也连忙行礼。
曹县令哈哈笑道:“不必多礼,这三位想必就是我大侄女吧,果然都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
林昭三人被夸得脸上发烫,没想到曹大人如此平易近人。
林渔笑道:“曹大人谬赞。”
“这可是我肺腑之言。”曹大人不但夸了几句,还拿出了三份见面礼来。
三人纷纷看向亲爹,见他点头才道谢收下。
客套了几句,曹县令便迫不及待的问:“前些时候你说在研究新的农具,难道就是这东西?”
他已经低头去看车上的东西。
林渔点头:“正是,大人,这是改进后的水车,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造,灵活轻便,能拆卸组装,无需人力物力,只需将其放入水流之中,便能借力而行。”
曹县令一听就大为兴趣:“若真的如此,定能解决农田灌溉问题。”
“林兄弟走,我们去有水的地方试一试。”
说完竟是一把拉住林渔往后院走。
林昭三人面面相觑,赶紧跟上去。
路上,林莱低声道:“看吧,县太爷对咱们客气的很。”
“那不是对咱们客气,是对爹客气。”
林盼恍惚说:“没想到我也能见县太爷,还拿了县太爷给的见面礼。”
曹县令显然早有准备,后院居然造出一个小河道来。
林渔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开始动手:“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曹县令看了看凑过去帮忙的三个小姑娘,笑着说:“何必让大侄女受累,我这边有的是人。”
林渔抬头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我在家中改进水车的时候,都是三个女儿在旁边打下手,她们比其他人都熟悉水车构造。”
县太爷一听果然没再反对。
他站在旁边仔细看着,果然瞧见林家三个姑娘动作利索,显然是对水车有所了解。
尤其是最小的一个,动手速度不比林渔慢多少,他差使过去的衙役还摸不着头脑,她们三个就组装大半。
曹县令心底诧异,他原还以为林渔带着三个女儿过来,只是想让他见一见,拿份见面礼,回头对外也有个说头。
倒是没想到林渔家三个女儿都有几分本事。
曹县令想到林渔家中就三个女儿,没儿子,看来他这是要培养女儿了。
心思一转,曹县令将这事儿记下来,若是这三个女子有本事,他也不介意提拔一二。
三姐妹并不知道曹县令的心思变化,开始帮忙后就顾不上那么多,全心全意开始组装水车。
在父女几个合作中,水车很快成型。
合力将水车搬到适合的地方。林渔退开一步:“阿莱,去试试。”
“是,爹。”
林莱力气最大,上去就给水车来了一下。
曹县令都吓了一跳,暗道林家这女儿八成是当儿子养大的,有些粗鲁。
下一刻,他就顾不上吐槽,目光都落到水车上。
受力之后,水车果然慢慢摇摆起开,在水流的作用下将水运输到指定的地方。
曹县令凑进去看,忍不住拍手称赞:“好好好,果然轻巧方便,更难得比以前的水车更加省力。”
如今长河县一带的水车都要人踩畜生拉,太过于费事儿,普通百姓压根用不起。
若是这样的水车能铺开来,长河县的旱地就有救了,收成肯定能大大提升。
“林兄弟,你可愿意将水车制造之法献给朝廷,造福千千万万的百姓。”
曹县令一把握住林渔的手。
林渔自然不会反对,他捣鼓出这东西来,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一个好前程。
曹县令当场拉住他聊起来,甚至还拿出纸笔,将水车建造之法仔细记录。
他心底明白,水车虽不如曲辕犁那般能快速见效,但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等这样的东西送上去,他定能评上优等,甚至在圣人跟前挂名。
谁能不喜欢助力自己上青云的人,曹县令看着林家父女,神色更是和蔼可亲。
趁着曹县令心情极好,林渔笑着开了口:“大人,此次水车改造多亏了我这三位女儿,要不是他们,我也不能这么快改造出来。”
曹县令秒懂,笑着抚须:“林兄弟养了三个好女儿啊,不但孝顺,还冰雪聪明,我都想要这样的女儿了。”
话音一转,竟是开口:“正好本官与夫人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不如就由夫人出面,将三位姑娘收为义女,往后就以义女相称。”
林昭三人都愣在原地。
她们都是乡下丫头,居然能拜县令夫人做义母?
三人都是激动万分,却没开口,只先看向父亲。
林渔心中一转,便知道这事情的利弊。
好处是认了县令夫妻做义父义母,在长河县地界就不会有人敢再欺负她们,往后要做什么都容易一些。
坏处是古代讲究一个笑道,义父母也是父母,将来或许受到挟制。
不过林渔还活着,即使有挟制也有限,再者,曹县令夫妻俩实打实聪明人,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林渔笑着点了点头,替三个女儿答应下来:“阿昭,阿盼,阿莱,还不快拜见义父。”
“义父!”三姐妹还有些恍惚,只知道跟着做。
曹县令哈哈一笑,约定了明日再行正式礼仪。
他拍着林渔肩头,朗声笑道:“以林兄弟才华,指不定将来还是为兄沾了光。”
林渔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让他继续研究不要停,只要有东西,好处大大的。
曹县令既要示好,又是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
到了门口,曹县令当着所有人的面笑道:“我已认下阿昭阿盼阿莱为义女,以后你们便要喊小姐了。”
门房吓了一大跳,连忙改了口:“请三位小姐安,恭喜大人多得了三位贤良淑德的好女儿。”
三姐妹脸颊都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难为情。
一直到离开县衙,三姐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好一会儿,林昭才开口:“爹,我们就这样拜县太爷当义父了?”
林渔笑起来:“方才已经改了口,等明日去见了礼,从今往后你们就多了一对义父母。”
“怎么跟做梦一样。”林盼讷讷道。
林莱看了眼亲爹,说:“爹,就算我们认了县太爷当义父母,你在我们心里还是第一重要,你才是我们亲爹,我们门儿清。”
“那是自然,县太爷愿意认下我们,不过是看在爹的面子上
,我们哪能分不清轻重。”林昭也说。
林盼更是连连点头:“没有爹,我们算哪门子亲戚,上赶着人家都不带瞧我们一眼。”
显然她们是怕认了义父母,林渔心中不高兴。
林渔笑起来:“放心,爹也觉得这是好事儿。”
“既然认了义父母,往后就当长辈走动,曹县令是一地父母官,此事对你们有许多好处。”
三姐妹立刻明白过来,知道了亲爹的意思。
爹在为她们着想。
县衙里头,县令夫人也知道了这事儿,心底很是诧异。
等到曹县令回来,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认了三个女儿,也不跟我知会一声。”
曹县令哈哈一笑:“她们是林渔的女儿,身家清白,品行端正,你且放心吧。”
县令夫人不放心的很:“我可打听过了,林渔虽有几分才能,人却邪性,跟他大哥都断绝关系了,嫁出去的女儿又和离归家,听着可不像是有规矩的人家。”
“这些不算什么。”
曹县令一摆手:“林渔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去年拿出来曲辕犁,今年又拿出来改进水车,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那也没必要认下义女啊。”县令夫人拧眉。
曹县令却说:“趁着他现在还没发迹,咱们还能施恩,等他将来有名望了,你想认义女都难。”
“瞧你说的,他就算有些才能,那也不过是微末小道,难能跟你比,你可是正统进士出身。”县令夫人不赞同。
曹县令摇头道:“当今圣人最重视有真材实料的人,林渔这样的将来成就非凡。”
“你就这么看好他。”县令夫人吃惊。
曹县令点头:“我为官多年,自问还有一些看人本领,他一定能崭露头角。”
县令夫人听了这话,对林渔的评价倒是大改,她还是信自家夫君的识人本事。
不过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句:“林渔或有本事,持家却不行。”
哪有让女儿直接和离归家的,就算逼着孙家低头也好,如今和离书都写了,再想要改就难了。
曹县令哈哈一笑:“我倒是觉得他有赤子之心,疼女儿是好事儿,这样的人才有人情味。”
“所以夫人啊,这次为夫要拜托你好好笼络林家三女,最好能亲如一家。”
县令夫人嗔怪的拍了他一下:“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等到第二日林渔带着三个女儿上门,县令夫人果然热情异常,不但对三位女儿慈爱万分,甚至还将县城里有钱有势的夫人小姐都拉过来做见证人。
只一日,长河县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县令夫妻俩认下了三个义女。
倒是林昭三姐妹受宠若惊,光这一天,她们收下的见面礼就价值不菲。
一日之间变富婆,导致三姐妹都有些恍若梦中。
更让她们不自在的是,回到青山村,左邻右舍也已经听到消息,纷纷上门来问。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个个不由震惊:“没想到你们三个还有这样的福分,往后你们可算是官家小姐了,林家的祖坟都冒青烟了。”
林昭被拽着手,脸上笑容都僵硬了,啥时候她和离归家的女儿,都能让林家祖坟冒青烟了。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连着几天都有人上门,恨不得从她们脸上看出花样来。
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问:“阿昭,我家有个表侄样貌端正,尚未娶妻,你可要相看相看。”
林昭吓得赶紧摆手:“婶子,我断没有这样的念头,只想守着乐乐过日子,你再提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另一头拉着林盼说话的更直接:“我儿子你也认识,青梅竹马长大的人,知根知底,他愿意上门来当林家女婿,只要你点个头,什么彩礼都不要,明儿个就让他过来。”
林盼怀疑自己但凡点个头,人就能把儿子送她屋里头去。
“不不不,我还小,现在不考虑。”
来人还要劝说,最后是林莱拿起扫帚:“走走走,没瞧见我家都要吃饭了咋还都赖着不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功夫。”
被赶了出去那人也不生气,朝着里头喊:“你们要是愿意就吱一声,啥事儿都听你们的。”
林莱直接把门关上了。
她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咋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咱们只是认了义父母,又不是真的跟着姓曹了,至于吗。”
林昭叹气道:“乡亲们平日里哪儿见过当官的,听说咱们拜了义父母,便以为我们身份尊贵了,哪儿知道里头的官司。”
“那也太势利眼了。”林盼忍不住说。
三人面面相觑,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林乐也跟着哈哈大笑,笑够了,林昭搂着女儿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笑。”
小乐乐歪了歪脑袋:“娘高兴,二姨高兴,三姨高兴,我也高兴。”
“咱家乐乐越发会说话了,以后肯定是个聪明蛋。”林莱拉过孩子亲亲亲,弄得林乐使劲挣扎想要逃过三姨的魔爪。
林昭看着她们笑闹,心底感叹:“往日里咱家没钱没势,爹就是没本事的林二,我们三都是晦气赔钱货,如今咱家有钱有势了,他们就都变了。”
林盼摇头:“不是他们变了,是咱家有底气了,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
林莱将脑袋压在外甥女头上,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咱们不会被欺负。”
深吸了一口气,林昭起身往屋里头走:“光顾着招待他们,我都好几日没做绣活了,得赶紧拿起来。”
“我昨儿个琢磨出一道新菜色,正打算做出来尝尝味道。”林盼也起了身。
林莱索性带着林乐在院子里练武,她们都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爹带来的,因为爹在,旁人才逢迎吹捧着她们。
但爹也说过,往后过得怎么样,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
赶走了上门看热闹的人,林家又恢复了平静。
水车从长河县一地铺开来,送到了府城,知府大人一看也非常喜欢,再听这跟曲辕犁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顿时大为称赞。
他特意给曹县令写信,夸赞林渔是个有想法的,让他鼎力支持,若能再研制出好工具,将来前途可期。
不必他说,曹县令也会大力支持,恨不得让林渔明天就捣鼓出新的东西来。
春耕时候林渔正想收拾家里那几亩地,还没下田,曹县令就派了人过来,将地里头的活儿都包了。
曹县令的原话是:“林兄弟既有才能,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种地上,这些庶务就不必你来操心了。”
林渔只能领了这份好意,回家继续折腾。
如此一来,青山村人人都知道林渔一家与县太爷关系亲密,三个女儿都认了人家当义父母,家里头地都是县太爷来种。
曾经被说绝户,被人瞧不起的林渔,摇身一变成了青山村独树一帜的存在。
村长和林族长都对他客客气气,恨不得事事都来问他。
林昭三姐妹偶尔出门的时候,感触更加深。
以往她们哪有这份面子,不被人奚落就不错了。
如今林昭都敢放林乐独自出门玩,因为不会再有人喊她没爹的孩子,更不会有人欺负她。
林乐兜里头揣着糖,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大人瞧见都说一声可爱,小孩见了还夸她是县令家的孙女,最爱抢着跟她一起玩。
林渔家的日子蒸蒸日上,林大一家却苦不堪言。
年后,钱鳏夫再一次找上门,放话再不还钱就去衙门告他们,他早就打听清楚林渔压根不理睬林大一家。
林大没办法,只能逼着林大嫂回娘家。
林大嫂被丈夫儿子逼迫,居然真的偷偷将娘家侄女骗出来,想直接送到钱鳏夫家里。
幸亏那侄女也是个聪明的,路上发现不对劲就
偷跑回家。
事发之后,侄女父母气不过,带着人上门一阵打砸,将林大和两个儿子都打了,放话要断绝关系,再也不许林大嫂回娘家。
林大一家没占到便宜,反倒是挨了一顿打,一家人都鼻青脸肿。
就这样,林大不反省自己,还责怪别人:“你怎么这么蠢,一个丫头片子都看不好,居然让她跑了。”
林光宗也愤愤骂道:“舅舅下手也太狠了,这样让我还怎么见人,娘,都怪你太犹豫,你要早点把人送去,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家不愿意也没法子。”
“是啊娘,你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林耀祖也跟着埋怨。
林大嫂木然的坐着,接受着丈夫和儿子的指责。
如今娘家没了,她只能留在林家,更加没有勇气反驳他们,只木然的流着眼泪。
林光宗碰了碰脸上的伤口,斯了一声,骂道:“都怪二叔绝情,否则盼娣早就嫁过去了,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哥,咱现在怎么办,姓钱的说了,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告官。”林耀祖问。
林大苦着脸:“老二太绝情了,他家明明有钱却不给咱们,连给娘买药的钱都死抠着,生怕我占了便宜。”
“可不是,二叔如今心底只有那三个丫头,还让她们拜县令大人做义父,她们都是女人,拜了义父有什么用,要是我跟大哥能拜县令当义父,到时候考秀才轻而易举。”
林耀祖越说越是嫉妒。
但他们之前闹过几次都没能占便宜,这会儿见着林渔就害怕,只能忍着。
忽然,林光宗开了口:“我有一个办法。”
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林光宗舔了舔嘴唇,说:“如果二叔一家都死了,那好处不就能落到咱们身上。”
第30章 农家女的愚孝爹(30) 农家女的愚孝……
每隔七天, 林渔就会入城买药,亲自将药包送到林大家。
一个月两百文的药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极大的负担, 但对于现在的林渔而言九牛一毛。
水车送上去后, 县太爷和知府老爷先后有奖赏, 虽然京城还没消息,但林渔手头不缺钱花。
村里人看在眼中, 都说林渔很孝顺, 这么多药钱花下去,林老娘依旧不死不活的躺着,有些人家早就断了药看命了。
林渔每次听见只是笑笑,照旧按时送药上门。
这日他过来的时候,进门发现林家四口都在。
林大坐在屋檐下, 瞧见他进屋只是抬了抬眼皮子, 并不看他。
林大嫂坐在屋里脸色木然, 看见他提着药进来也不说话, 只幽幽的看着他。
林家那俩光宗耀祖则坐在院子里,倒是纷纷起身打招呼, 分外热情。
进了屋,林渔看到床上的林老娘。
短短半年多,她已经病的没有了精神气,整个人越发瘦了, 头发全白了。
林光宗陪着他进来,口中解释:“奶一直躺着, 胃口就不好,吃不下东西人就瘦了。”
“二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娘, 她能活多久,我们就照顾多久。”
说着漂亮话,谁都看不出来这孝子贤孙平时都不进屋。
林渔看破不说破,直接将药包放下:“娘一直更喜欢大哥和你们两个孙子,有你们照顾,她肯定很高兴。”
“啊……”林老娘挣扎着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林耀祖上前按住奶奶,低声道:“奶,你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起来。”
林老娘被按着一下子就没劲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林渔跟往常一样没有多停留,很快就转身离开。
林家兄弟放了心,知道他没发现林老娘的异常,否则这当头闹开了,他们的计划还怎么继续。
“二叔,我送你。”林光宗跟出去。
林渔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照顾好你奶就是。”
林光宗低笑了一声,忽然问:“二叔,你不问问我跟耀祖这个时候为什么在家吗?”
前些年他们一直在城里头读书,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在家里。
林渔淡淡道:“那是你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这话让林光宗脸色发沉:“叔,家里困难,拿不出我跟耀祖的学费,我们读了十多年的书,如今只能回家种地,难道你就忍心?”
林渔上下打量他,嗤笑道:“读了十多年书都没读出名堂来,可见你俩没天分,早早回家种地才是正经。”
他意有所指:“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妄想只会害人害己。”
这番好心提醒,落到林光宗耳中全是嘲讽。
他咬牙再问:“二叔,你也是看着我跟耀祖长大的,难道你就忍心?”
林渔没回答这话,反倒是看着他问:“当初他们要把阿盼卖给钱鳏夫,你可知情。”
林光宗脸色微变。
林渔已经有了答案:“你连堂妹的死活都不管,这样的人若是科举入仕只会是贪官污吏,我要帮你,那就是助纣为虐。”
说完也不管林光宗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林光宗牙齿咬得咯咯响,眼底满是阴狠:“是你先不仁,休怪我不义。”
他转身进屋:“今天晚上就动手。”
林大嫂吓得直发抖,低声道:“真要动手吗,杀人可是死罪,林渔认识县太爷,回头要是发现是咱们干的怎么办?”
“娘,难道你要看着我跟大哥一事无成,只能回家种地?”林耀祖逼问道。
林光宗也说:“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别留下线索,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爹,娘,只要二叔一家死绝了,到时候属于他们家的好处,只只能由我们这两个亲侄子来顶。”
“银子和铜板烧不掉,再不济我们打着他的名头,也能去求见县太爷。”
林大嫂满口说不敢。
林大却猛地起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娘们就是矫情,为了两个孩子的富贵,我们也得干。”
林渔回家的路上左思右想,都觉得林光宗方才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那副模样,不像是求他给钱,倒像是最后的逼问,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林渔眯起眼睛,心底多了几分警惕。
回到家,他将几个女儿喊到跟前来:“这几天可遇到过那边的人?”
林昭三个面面相觑,都是摇头:“没遇见,听说大伯母忙着伺候奶,如今都不出门。”
林渔奇怪,还是叮嘱:“要是遇上了别搭理,尽量别一个人出门。”
“爹,那边怎么了?”林莱奇怪的问。
林渔摇了摇头:“说不好,我总觉得他们没憋好屁。”
林莱挥了挥拳头:“他们敢使坏试试,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还是小心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林昭扯了扯妹妹,让这练了一年自信心膨胀的家伙别大意。
林莱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叮嘱了女儿,林渔还把小丫头也叫过来:“这几天别一个人出去玩,要出去的玩叫上你三姨一起,记住了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乖乖答应了。
林渔这才安心一些,他担心林大家狗急跳墙,到时候把小丫头绑走要钱。
如果林大一家有人性一些,林渔其实不介意多养几个人,可惜这家子从老到小都烂到根,光宗耀祖两个趴在堂姐妹身上吸血,毫无愧疚。
这样的人,林渔怎么可能去看顾他们。
他百分百确定,这两个侄子哪一日发达了,八成会记仇转过身来对付他们。
林渔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三姐妹听着惴惴,林昭索性将女儿带在身边,不许她出门跟小伙伴满村子乱跑。
林盼也说:“林光宗那人阴的很,满肚子坏主意,咱们这几天索性小心一些,别出门了,还是家里最安全。”
“难道咱们怕了他不成,他敢来,我就敢动手,还不一定谁厉害。”林莱不赞同。
林盼伸手敲了她一下:“你是厉害,可我们三个呢,万一打起来伤到也不好,而且……”
她想到自己差些被卖的经历,心底不太好。
林莱追着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到底是女人,你俩还是未出嫁的黄瓜大闺女,万一他带着人败坏咱们的名誉怎么办,到时候终归是咱们吃亏。”林昭开口道。
林莱抿了抿嘴角:“生成女子就是吃亏,下辈子我要当男人。”
两个姐姐扑哧一笑,都说:“真是个傻丫头,又在说傻话。”
一家人都没想到,林大家不但要钱,还想要命,比他们预计的狠心毒辣许多。
林渔不许她们晚上做工,吃过饭消消食,她们坐在屋檐下说说话,就打算进屋休息了。
吹了灯,林家立刻安静下来。
一开始还有姐妹几个说话聊天的声音,穿插着林乐咯咯咯的笑声,后面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夜色浓郁。
屋外忽然多了四道人影,林大靠在后院墙上听,一会儿跑到外头:“都睡着了,已经没动静了。”
林光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再等等,等村里人都睡了再动手。”
事到临头,林耀祖与林大嫂都有些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一个是激动的,一个是害怕的。
林耀祖一双眼睛往屋子里头看,低声道:“也不知道他们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哪儿了,要是都烧了太可惜了。”
林光宗瞪了眼弟弟:“别做多余的事情,不然会留下破绽。”
林大立刻说:“听光宗的。”
四个人就藏在屋后头的竹林子里,忍受着蚊虫叮咬,死死的盯着林家的房子。
当年分家的时候林老娘偏心,林二一家几乎净身出户,这房子也是借钱盖的,十几年下来破落的很。
林大拍了下蚊子,骂道:“老二那么有钱,也不肯花钱盖新房子。”
林光宗笑着说:“他省着花才好,银子不会烧毁,到时候都是咱家的。”
一想到林二的东西都能归自家,四个人都兴奋起来。
等到午夜十分,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熟睡。
林光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低声吩咐:“每个人拿一桶油过去,记住,一定要把门窗都浇上油,否则让人跑出来,咱们就得倒霉。”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连一直害怕的林大嫂也不吱声了。
林光宗提着自己的那一桶油,这可是他典当了自己的书本才换来的桐油,只要泼上去点上火,火势一下子就会大起来。
到时候林二再有本事也跑不出来。
其实最安全的是先把人都打晕了,这样他们想跑也跑不了,可林光宗怕了林二的本事,不愿意多此一举,只能选择更稳妥的办法。
幸好,还有桐油。
他小心翼翼的将桐油倾倒在门窗上,嘴角咧开,露出即将得逞的笑容。
不是他狠心,这都是二叔逼的,谁让他不肯拿出银钱供自己读书。
当年都说得好好的,二叔拿钱供他们兄弟读书,等将来老了,他们兄弟也会给他养老。
可林二突然就变卦了,才害得他们落到如此境地。
林光宗拿出火折子,火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
只要他一挥手,二叔一家都会上西天,而他闯出来的名头全归了自己。
“走水了!”
一道喊声震动云霄,惊醒了整个青山村。
林光宗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立刻燃起了一片火焰。
他退避不及,衣角也沾上了火星,吓得他连滚带爬的想跑走。
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隔壁刘大柱已经端着水盆冲过来,一看惊声大喊:“快来人啊,林光宗放火杀人了!”
“不是我,我没有,我是听见动静才过来的。”林光宗连声反驳。
这跟他预计的不一样,原本应该他扔下火折子迅速离开,站在远处等火势大起来,村里人被惊醒后再现身。
可现在却成了火折子才刚落下,火势还未燃起,他却被抓了个正着。
刘大柱怎么可能听,上去一拳头将他抡倒在地,狠狠一踹:“先把人绑起来,快救火。”
“是桐油,还救什么火,先救人。”有见识的一闻味道就叫不好。
桐油助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火势就大起来,前来救火的村民吓得不敢前进。
刘大柱想着平日的交情,一咬牙要冲进去。
就在这时候,屋里头冲出来几个人。
林渔浸湿了被子,用被子将女儿紧紧裹住,直接冲了出来。
“还活着,人都活着。”刘大柱松了口气,惊喜的喊起来。
林渔松开被子,先去看几个孩子的情况,林昭几个都吓坏了,唯有林乐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这会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
“爹,我没事,乐乐也没事。”林昭回答。
林盼林莱也纷纷点头,两人心有余悸:“怎么会忽然着火,睡觉之前我明明都熄了火。”
“林二,你家这房子怕是保不住了。”刘大柱开口道。
火势起来的太快太大,屋子一下子就烧了大半,幸好人跑出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渔叹气:“房子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
刘大柱都为他心疼,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一下子烧没了。
他想到什么,一把将林光宗拽过来:“这火不是意外,方才我第一个冲过来,就瞧见他放的火。”
林光宗此时后悔不及。
明明计划好了,偏被那一道声音破坏,如今林二一家没事,他反倒被抓住。
绝不能承认!
林光宗连声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二叔,我素来孝敬你,怎么可能做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
话音未落,又有村名闻讯而来,将藏在后面林子里的林家三人抓住。
林大三人被丢在门口,一看他们手中的油桶,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林渔沉声道。
事情发生之前,他猜到林光宗会玩小动作,却没想到他如此狠辣。
这样的人不能留了。
林大连哭带喊:“我们是听见声音来救火的,不是我们干的。”
“这么大的油桶,你当我们都瞎了。”这话谁都不会信。
匆匆赶来的村长和林族长见状,脸色都极其难看。
这事儿说小了是兄弟纠纷,说大了就是杀人放火,传出去别人都知道青山村出了两个杀人犯。
林族长最为愤恨,上去就是几个耳刮子:“丧良心的畜生,你们可是亲兄弟,你也下得了手。”
村长看向林渔:“林二,这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他私心里是想按下来,沉塘或者私刑都可以,至少别闹出去。
可他知道林二不会同意,想着林二如今的地位,到底是开口问他意见。
林渔当然不会同意,直截了当的开口:“送官吧。”
他朗声道:“今日多谢诸位乡亲们出手相助,改日定当登门道谢,还请诸位一同前往县城,做个见证。”
刘大柱拍着胸脯说:“我跟你一道儿去,方才林光宗放火我亲眼所见。”
“我们也都看见了,林大三个抓着油桶正想跑呢。”
林大自知在劫难逃,不管不顾的嘶吼起来:“林渔,你该死,你这个克夫克母的玩意儿,当年娘就该早早把你掐死。”
“要不是你太绝情,不肯给我留一条生路,我怎么会铤而走险。”
“这都怪你自己,可惜没能烧死你。”
林渔冷笑:“我不给你留生路?两家绝交后,我可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有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明明有银子,有门路,却不给我们用,这就是在逼我们下狠手。”林耀祖跟着喊道。
村长都听不下去了:“你们分家都十多年了,哪有林二挣了钱就要给你的道理,林大,此次你可是犯了大错,到了县太爷跟前从实招来,或许还能轻判。”
一提到县太爷,林大双腿一软,瘫坐下来。
“县太爷跟他是拜把子兄弟,肯定不会放过我。”
林耀祖林大嫂都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哭喊求饶起来。
“二叔,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是有心的,都是大哥说的,他说你死了,东西就都是我家的。”
“老二,我还得照顾娘,你不知道照顾一个瘫痪老人有多难,娘脾气差难伺候,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把她伺候好了,绝不给你添麻烦。”
林大别他们哭得心里头七上八下,却也知道此时求饶没用,林二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知道这一点,林光宗也知道这一点,只冷冷的看着弟弟和亲娘。
路上,林光宗跟在亲爹身后,低声道:“爹,这次我们不死也得脱成皮。”
林大恨恨:“可惜没烧死他。”
怎么就被发现了,明明他们计划的很好,大半夜的,林二怎么就那么惊醒,村人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毁了,一切都毁了。
林光宗低声道:“我还有个办法。”
林大看向儿子。
黑暗中,他听见儿子开口:“爹,你把一切罪名都担下来,您是一家之主,我们是儿子,听您的话挑不出错了,到时候最多一个不辨是非。”
“二叔一家都没死,你认了罪,顶多判劳役,儿子出去后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爹,如果咱们都进去了,外头可不会有人帮忙想办法,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都会死。”
林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儿子,这是他自小聪明懂事的儿子,是他想尽办法供他读书,供他上学,想要光耀门楣的儿子。
他这辈子没享过福,每天抠抠搜搜的过日子,省下来的银钱都给了这孩子读书。
临了临了,林光宗想出来这放火杀人的法子。
如今,他又要让老父亲承担所有的罪名,将自己开脱出去。
林大猛地一个哆嗦,心想,这孩子的心肠太狠了,他心底没有二叔,也没有他这个亲爹。
林光宗能感受到父亲冰冷的眼神,但他并不怕。
口中继续游说:“爹,你可想好了,是咱们一家四口一起死,还是将我跟弟弟开脱出去,我们都死了,林家可就绝后了。”
“爹你放心,只要我能脱罪,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救你,我跟耀祖识字,有谋生的能力,咱们换个地方还能东山再起。”
“我们俩都没了,咱家就彻底没了。”
林大说不出话来。
林耀祖却听见了哥哥的话,他恨哥哥带着一家人进入火坑,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方才还口口声声出卖亲哥哥的林耀祖,口风一变,立刻跟着哥哥一起说服爹娘。
一个时辰的路程,光宗耀祖终于说服林大夫妻,等到了公堂上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下来,这样两个儿子才有一条生路。
林渔只冷眼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并未阻止。
刘大柱往后看了眼,低声道:“林二,待会儿你可别再心软,今天他们敢放火,明天就敢杀人,哪有千日防贼的,你家里还有三个女儿呢。”
林渔怎么可能心软。
他谢过了刘大柱的好意,等城门打开后直接带着人到了公堂,敲响了鸣冤鼓。
曹县令听闻此事也是大惊,林渔可是他极为看好的人才,万一被人害死他从哪儿再找一个。
顿时大怒:“认证物证俱在,还不速速招来。”
林光宗看向林大,朝着他点了点头。
林大闷头跪下来:“大人,我认罪,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嫉妒老二有钱,自己却穷困潦倒,这才起了歪念头。”
林光宗低下头,微微勾起嘴角。
只要人活着,他就有办法东山再起,活着就是希望。
跟着来的青山村人不同意,纷纷喊道:“方才林耀祖还说是林光宗的主意。”
林耀祖连忙道:“我那是吓糊涂了,都是我爹让干的,我是儿子,我只能听他的话,不然就是不孝啊,大人,我也是没办法,是我爹非逼着我们干的。”
“都是我干的,我逼着他们去倒油,出门前他们还拦着,只是没拦住。”林大闷声道。
曹县令什么案子没见过,虽然林大口口声声说都是他指使,但他目光一转,立刻察觉不对。
“肃静,林渔,你是苦主,可有话要说?”
林渔行礼,朗声道:“草民相信大人会秉公执法,查明真相,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曹县令便知道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来人,派人去城中油坊,查明到底是谁买的桐油。”
林光宗浑身一震,显然没想到曹县令第一句就是这话,并不把林大认罪放在眼里。
当官的不都是只要有犯人能结案就好,为何要查的这么仔细。
让林光宗更加害怕的还在后头。
曹县令将油坊、书斋的人都请来,还有他的同窗,一一盘查,甚至还找到两个目击他与林耀祖提着油桶回家的乡人。
“此次放火杀人案,证据确凿,林光宗为主谋,林耀祖、林柱、林王氏为同谋,四人因嫉妒林渔家有横财,心生嫉妒,这才狠下杀手。”
“你等同为血亲,却毫无怜悯之心,平日不求上进,只想走歪门邪道,以至于犯下大错,罪无可恕。”
“主谋林光宗秋后处斩,从犯林耀祖、林柱、林王氏劳役二十年。”
令牌扔下,林家四个人才惊醒过来。
林光宗大声嘶吼:“我不服,他才是主谋,凭什么要杀我。”
曹县令眼神越发厌恶,烧杀二叔,推卸亲爹,这还是读过书的,简直不知道礼义廉耻。
“喧闹公堂,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
衙役干脆利落的动手,很快只剩下林光宗的哀嚎声。
林大几个被吓得不敢开口,一直等到要被拖下去,林大叫喊起来:“老二,我是你亲哥哥啊,我要死了娘会多伤心,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可惜林渔都没多给他一个眼神。
他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林家四口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