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天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在客人有序离园后,陶岫愉悦地宣布下班,在夕阳里带着小八往地铁站走去。
这次捡到一颗图钉的是小八。
和上次在地铁站口捡到不同,这次是在离植物园更近的一个路口,那颗图钉就静静躺在地上,仿佛在等特定的某个人踩上去。
陶岫那时在路角那家店买冰激凌,在转身踩上那颗图钉前,小八将它捡了起来。
她背对着陶岫看着掌心的东西,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思索一瞬,她鼓起勇气将它捏成了粉末,接着学着陶岫那时候的样子,用纸巾严严实实将它包了起来,丢进了可回收垃圾桶。
陶岫这时转身,将买好冰激凌递给女孩儿,弯了眼眸道:“新口味,尝尝看。”
小八将丢完钉子后擦手的纸巾悄悄投进垃圾桶,接着乖巧地接过冰激凌,甜甜笑着道了声谢。
关于那颗钉子,她什么都没说
他们一路上吃着甜美的冰激凌,很快乘坐地铁回到了那个温馨的家,竺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
饭后,小八和竺坐在沙发津津有味地看新出的偶像剧,电视剧一边播,小八一边翻看字典,一边开始研究陶岫送她的手机,她还用单词本一笔一划记录着字幕上的字。
白天交到新朋友后,她决定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比如,今天她已经学会了“人类”这个词。
陶岫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下,接着去卧室联系了乔之安。
正在加班的大少爷听到对方在确认预约检查的时间后直言道:“你放心,帮你做检查的医生签过保密协议的,到时我也会在。”
他本以为安排陶岫的事情会费点力气,毕竟这家私人医院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爹的而不是他的。
但他没想到、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爸会突然亲自插手安排这件事。
从很久之前陶岫救过他之后,他就并不知道他爸到底知晓陶岫多少事情,但他能保证的是,有他在他父亲绝对不会伤害陶岫。
有这一点前提在,其他的他也懒得追究。
不过这件事他也没打算让陶岫知道——毕竟他也不想陶岫突然就背上了他爹的人情。
陶岫并不知道电话对面好友的思绪万千,他拜托了对方另一件事情:“我想从你家买台医学显微镜。明天就要。”
他已经有了一个救俞清池的计划轮廓,但他需要确认,俞清池现在到底算什么——就像他自己所疑惑的:他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人类。
确认这一点很简单,在精度较高的显微镜下观察下他的血样和各种细胞就足够了。
他记得乔之安家是做生物医药行业相关的,产业的上下游几乎都有涉及。
而想最快得到这样一台机器,联系乔之安是最方便的。
乔之安很莫名其妙:“你要这个做什么?”
陶岫:“你不用知道。”乔之安一个普通人牵扯到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乔之安沉默半晌,轻叹了口气:“那玩意儿和你那里的科普显微镜有点不一样,你自己不容易上手。”
“明天晚上我弄一套去你家,你放心,不该问的我绝对不问。”顿了下,他补充道:“我只指导你,也不上手。”
陶岫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才道:“好吧。多谢。”
乔之安笑着道了声“说这些”,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陶岫走出卧室,温柔地和小八、竺打了声招呼,才去浴室洗漱。
……
等到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来,小八才用遥控器按下暂停键,她看向竺,轻轻道:“我今天,捡到一颗奇怪的东西。”
竺:“什么?”
小八眨了下眼:“小陶之前也捡到一颗,他说那叫图钉,只是垃圾,我那时就没在意。今天我也捡到一颗图钉,”说着她歪了头,面上浮出一种天真的疑惑:“但我感觉它不像没有生命的垃圾,而且那上面还有我的力量。”
“你知道的,我沉睡时好多人类接近过我,会是他们吗?”
祂们沉睡时都会不能自控地外逸自己的力量,这种力量会影响到那些接近他们的人类。而这种影响,即使人类离开祂们身边也不会消失。
竺没太听懂小八在说什么,只是大喇喇地拍了下女孩儿的肩:“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无比恭敬和畏惧地扫了眼杂物间的门,悄咪咪道:“反正只要老大不反对没阻止的,就是能做的意思。”
对于不能做的事情,就算那位大人在深度沉睡,他和小八也不可能做成功。
小八金色的瞳仁渐渐坚定起来,她轻轻道了声“嗯”,重新开始播放电视剧。
过了不一会儿,陶岫洗完澡、换好宽松舒适的睡衣从浴室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现在似乎比从前稍微容易困一点,才晚上十点不到,就已经开始打哈欠。
竺连忙将声音调低一些,陶岫却只是温柔地朝他们笑了笑,道了声晚安,才打开了杂物间的门,走进了那间卧室。
那张充斥着馥郁冷香的大床上,陶岫舒舒服服抱着那个正在沉睡的俊美男人,手掌轻抚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弧度的腹部,他认认真真感受着那里哪怕再细微不过的动静,很快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彻底进入梦眠前,他还不忘叮嘱男人:“明天晚上乔之安会来家里,你绝对不许再捉弄他……不然,有你好看。”
黑暗中,无数朝青年伸去的深蓝触手猛然一滞——它们开始生气地相互吞噬,却在床上已经睡着的青年下意识轻蹭了下男人的颈窝时,互相吞噬的动作突然卡住。
一道稚嫩微弱的意识通过主人的潜意识在它们所有的身体中响起:“爸爸、要乖哦……”
“不许、影响妈咪休息。”
床上的俊美男人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下,所有自四面八方涌起的深蓝触手瞬间安静乖巧地趴伏下去,心甘情愿地保持了绝对的静止。
陶岫在这种令人安心的静谧里睡了个好觉。
……
第二天,陶岫起床后,从竺那里得知,小八竟然已经提前去乘地铁上班了。
竺摸了摸后脑勺,没心没肺地笑道:“啊老板你提前预支了她两个月工资嘛!她说她的新朋友告诉她植物园附近有个早点街很好吃,她就想上班前去逛逛。”
说罢他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虽然这也算是实话吧,但小八提前上班也不只是为了这个。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有消息进来。
陶岫打开,只见那个新建的【相亲相爱】三人群里,小八已经往群里发了张热腾腾糯叽叽的桂花糕图片。
她还没学会打字,便发了语音:“特、特别好吃,给你们也带啦~”
陶岫讶然地眨了下眼,为小八对这个世界有了探知欲而开心,他往群里发了个萌萌的表情包,随即又叮嘱竺:“今天不用做晚饭啦,有两个朋友过来,我从外面叫好吃的。”
“你也可以像小八一样,多出去逛逛。”
竺笑着道了声“好咧”,边决定去带着椰子去参加下他新交到的狗友的聚会,边送走了陶岫。
……
来到植物园后,陶岫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份包得很严实的桂花糕,外加一杯热豆浆,他不由得弯了眼眸,随手拿起吃起来,接着他走向办公室门口。
此时还早,还没有客人过来参观,陶岫站在门边叫了声小八,一颗萌萌的小脑袋便从不远处一簇蕨类植物中冒出来。
他朝她举了下桂花糕,笑道:“真的很好吃,谢谢。”
小八两只手背在身后,看到青年那样温柔的笑容,她便也忍不住甜甜笑了,她有点害羞地道:“不、不客气的。”
等到陶岫重新回去办公室吃早餐,小八才松了口气,重新蹲下来,将背后握着的东西拿到眼前。
那是一个玻璃罐子——是陶岫送她的一罐甜梅子,她很喜欢这个罐子的,可惜,现在被浪费掉了……
小八难得有点生气地看向罐子里:只见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图钉,它们铺满了整个罐壁,此时正如啄木鸟般笃笃地钉着玻璃壁,仿佛想要戳破玻璃罐逃离。
小八冷冷盯着它们:这应该就是植物园附近所有有问题的图钉了,这些讨厌的图钉实在太没礼貌了,竟然还有几颗闯进植物园里。
小八想到什么,覆在罐壁的手散发出一瞬金色的光芒。
正在这时,安检机的声音滴滴响起来,第一批客人已经开始入园了,小八连忙把罐子收进自己的包包里,开始学着招待观光客。
……
植物园这日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营着,直到下午,俞清池才乘坐高铁从老家回到A市,来这里找陶岫。
下班后,陶岫便带着他和小八一起回小区。
回到2101室门前时,来开门的是已经遵照约定过来的乔之安,一看到俞清池和小八,他一怔,瞪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问陶岫:“他们也是你的同类?”
竺的脑袋和萨摩耶的脑袋同时从乔之安身后挤出来:“老板小八,欢迎回家!”
陶岫无奈地笑了下:不知不觉里,他的身边好像开始过分热闹。
他很快进门,简单给几个人做了个相互介绍。
只是有乔之安在,他隐瞒了【游戏】和【玩家】的信息,只说俞清池是他从前的朋友。
这时,陶岫在路上就点好的饭菜恰巧送到,几个只和陶岫熟而互不相熟的人(怪)一起吃了顿还算愉快客气的饭。
饭后,这两天对电视机分外感兴趣的小八纳罕地抱着她的包包回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陶岫只当小女孩儿不太适应见到太多不熟的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俞清池太久没和正常人类相处过,只是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椰子乖巧地蹲在陶岫脚边,却目光炯炯地盯着俞清池腕上的黑色手环,几乎快要流下口水。
陶岫并未在意,他穿戴好医用服,在俞清池身边坐下,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在乔之安的指导下,他利落地从那佩戴着黑色手环的手臂上抽出一管血,又拿了玻片等工具走向那台医学显微镜。
看到那血的一瞬间,乔之安彻底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陶岫身边:“那、那是什么?!”
那管红色血液里游移的无数黑色线条、是什么……
如果他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管血,会立刻按最高最严重的等级上报,因为只要做过医生就会明白,那管肉眼可见就不正常的血有多危险……
但他知道,他只能触碰陶岫的半身,陶岫的另一半,踏足的是他永远用常识解和认知的世界。
可即使如此——
“陶岫,”乔之安本来放松的面上缓缓浮出严肃:“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陶岫已经在照着说明做玻片标本,闻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杂物间的门,随即他垂眸笑了下,他道:“不用担心的。”
他说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可能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最近越来越明白,所有危险的事情,都不可能在这个屋子里发生。”
乔之安瞳孔一缩,半晌,他才推了下眼镜,发出声无奈的叹息,他开始按照约定教陶岫操作:“做好玻片标本后,你要先将它……”
……
不一会儿,陶岫操作着那台显微镜,透过目镜缓缓向里看去,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那些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细胞。
他一直很好奇,【玩家】的所谓能力到底来自哪里。
人类身体受自身生规则与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则限制,是不可能拥有所谓的超能力的。
除非,那已经不算是纯粹的人类身体。
陶岫向竺使了个眼色,竺便拍上了正满脸担心的乔之安的肩,他热情地笑道:“你要我和一起去遛遛椰子吗?晚间散步时间!”
乔之安抽抽嘴角,正要说什么,那个简直力大如牛的银发男人已经牵着狗推着他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小八的小脑袋从卧室里探了出来,她背着藏了玻璃罐的包包,举了下手:“我、我也去!”
陶岫笑了下:“那你们一起去吧。注意安全。”
竺非常靠谱地带着两人一狗离开了。
陶岫这才重新坐回沙发看向俞清池:“我的能力是控制空间,虽然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控制人类身体这样的小空间的力量,努力下还是能勉强有的。”
“我本来想把手环长到你身体里的部分帮你清掉,但是,现在我怀疑,你的身体和手环已经是一体共生的存在,它就是你、你就是它,我把手环部分杀死,你也会死。”
俞清池蓦然睁大了眼睛。
陶岫这时已经利落地握上他的腕,道:“我无法把你变回一个正常人类,但至少能将你身体的主动权为你抢回来。”
一个身体,却挤了未知生物(手环)和人类的两个意识,那么想拯救这个人类,只要找到压迫他的意识、并且消灭掉就好。
陶岫紧紧观察着俞清池的情况,苍绿的眼眸开始发出美丽的荧光。
他的脸色开始因为本就不多的力量的流逝而渐渐泛白,依旧坚定地握着男人的腕。
俞清池额上很快冒出密集的冷汗……
……
不知过了多久,俞清池脑海深处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就仿佛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彻底碎成了碎片。
……
陶岫已经放开了他的腕。
俞清池此时浑身冷汗,身体却有种失重般的晕眩与轻松,他缓缓看向青年。
陶岫苍绿的眼珠依旧温柔明亮,他用一种像是在讨论明天早餐的轻松口吻道:“好了。”
“你应该不会再被它操控,所以,我认为你大可不必再逃避你的家人。”
陶岫不知想到什么,手温柔地覆上了腹部,他垂了眸,面上浮出个再温柔不过的笑,他道:“你的妻子女儿一定很想念你,不是吗?即使你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人类,但你的意识依旧是。”
“对人类来说,互相想念的一家人,总要在一起才好啊。”
俞清池浑身一颤,几乎想要流下眼泪。
他起身朝陶岫微微低了头,声音嘶哑地道了声:“多谢。”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
等到俞清池离去,陶岫才舒展了下因着力量流逝而有些发软的身体,起身去洗手。
他决定这周末休个假,养养身体。
这样想着,陶岫很快起身,温了杯牛奶,站在家里的日历前喝了起来:还有三天,就是第一次去医院做产检的时间了。
这时,杂物间的门悄然打开,无数深蓝的触手铺天盖地涌了出来,向青年的背影游移而去,几乎快要占据整个客厅。
馥郁的冷香填满了正方空间,陶岫头都没回,依旧看着那个日期,伸了脚就精准地踹中了一条最粗|壮的触手,他戏谑地凉凉道:“连去医院做检查都要我自己去,真是差劲的男人啊……”
所有的触手动作一顿,不敢再上前。
沙发上柔软的抱枕却在此时悄然浮起,渐渐变大变成人形,它安静地接近着青年……
陶岫正要转过身看看那些触手又将他家糟蹋成什么样,却直直跌进了一个柔软温暖的人形怀抱。
一道充满磁性却稍显违和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亲爱的……”
陶岫身体整个僵在那里,蓦然睁大了眼睛:“……?”
一团微弱稚嫩的可爱意识在他脑海中绽开,比从前清晰一些,却依旧小而轻盈:“把爸爸送给、妈咪~”
他超努力地把爸爸的一缕意识抽出放在那个抱枕里啦~
这样妈咪就有会动的爸爸陪伴啦
那团意识安静乖巧又害羞:“好想、妈咪亲亲我吖~”
第22章
直到那个可爱的意识消失在脑海,所有触手都回到那个房间,陶岫依旧有点恍惚。
他坐在沙发上,身边是一个诡异的人形抱枕。
那棉麻材质的抱枕和霍斯一样高,上头顶着个圆圆的滑稽脑袋,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朵可爱的黄色小花——那是他的抱枕上原来就有的刺绣。
它用那张黄色小花脸凝视着他,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叫他亲爱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小朋友送的,如果不是那抱枕上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就还、蛮瘆人的。
陶岫无奈地叹了口气,侧着身体倒进了抱枕温暖柔软的怀抱:说实话,还挺舒服的,触感不比任何等身安抚小熊玩偶差。
两条绣着小猫小草的布偶手臂一顿一顿地抬了起来,压在他肩上,轻轻为他按摩着。
陶岫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他怎么突然觉得,这个玩偶有点让人上头……
正在这时,大门处有响声传来,陶岫一怔连忙起身,下一瞬,门便打开了。
竺带着两人一狗回到了家。
一进门,椰子像是立刻感知到什么,“嗷呜”一声蔫了下去,乖巧地趴伏在地上。
竺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诡异的人偶,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叫老大。
小八乖巧恭敬地朝那个人偶低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有乔之安一脸天然又懵逼地道:“陶岫你啥时候买了一这么丑的安抚玩偶,审美也太断崖下降了——”
本来丑萌的玩偶闻言转着圆圆的脑袋,阴恻恻地看向乔之安,那只玩偶手臂正笨拙地朝他抬起。
乔之安后面莫名升起冷意,最后一个“吧”字也吞了下去:怎么回事?
他怎么觉得这个连眼睛都没有的丑玩偶,在瞪他!
竺瞬间寒毛直竖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啊啊即使是不完整的老大生气也超可怕的啊!
陶岫无语地道了声:“住手。”
那只玩偶才缓缓放下手臂,放弃将那个讨厌的人类丢到外面。
背后冷意又莫名消失,乔之安只当又是陶岫的同类朋友送来的怪奇玩偶,并未放在心上,他环顾了客厅,道:“你测血样的那人走了?”
陶岫点了下头:“放心,已经没问题了。”
俞清池估计已经买了今晚的票回家了。能一家团聚真好。
乔之安笑了下,正要告别,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塞到陶岫手里,道:“我老爹公司下个月要开行业峰会,他们在鲜花酒水方面预算很高,花钱流水似的,我寻思着这钱还不如给你赚了呢。”
“这是我爹秘书名片,我和他打过招呼了,这两天他应该就会联系你说采购花的事情。别有压力,你想供多少花和他直说就好。你那里不够他们会去找别的供应商。”
陶岫讶然地眨了下眼,正要说什么,就见乔之安朝他摆了摆手:“就当提前赚点奶粉钱嘛。”说罢还不等陶岫回复,便推门离开了这里。
陶岫看着被关上的门,无奈地笑了下,还是将名片好好收好,随即他抬头看向竺和小八。
竺看着那个玩偶一脸诚惶诚恐,他大声道:“我去干活!打、打扫卫生!”说罢他便逃也似的冲向了压根不需要打扫卫生的厨房。
小八紧紧抱着她似乎装了罐子的包包:“小陶哥我、我还有事。你可以先用浴室!晚安!”说罢她便难得小跑起来,很快溜进了卧室。
陶岫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儿的背影:竺很怕霍斯,这样表现很正常。
但小八,今天似乎一直有点不对劲。
明天可以找她聊聊。
这样想着,陶岫打了个哈欠起身,向浴室走去。
高大的玩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接着“砰”地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
卧室。
小八打开了灯,听到外面陶岫已经去洗澡,才松了口气,将包里的玻璃罐子拿了出来。
那玻璃罐子内壁覆满了跳跃着黑色线条的可怖血迹。
里头密密麻麻的图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它们像是有生命般,其中一根手指血腥的截面正覆在另一根手指的指尖,一点点吃着那根手指。
被吃的手指也不甘示弱,正诡异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想要摆脱被吃的命运,变成吃掉对方的那个。
小八有些为难地看着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咬了下唇:
今天白天,她在植物园附近收集到了很多奇怪的图钉,她判断这些图钉属于一个人类的一部分,并且这个人类曾经去过她家里受过她影响。
她的能力是同化,可以将接近她的对象同化成和她一样三颗心脏九个大脑的存在。
而且,她可以控制被她同化的对象进行自杀行为:和她进行自杀时的习性类似,同化对象也会通过吞吃掉自己的身体自杀。
只要她得到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即使无法定位到本体,也能通过这部分对本体进行这个操作。
于是白天时她向那些图钉发动了能力。
结果不出她意料,她一下班回家溜进卧室,就看到本来满是图钉的玻璃罐里挤满了血淋淋的正在互吃的手指!
幸好进地铁安检时它们还是钉子形态她没给小陶哥哥添麻烦!也幸好她提前加强了罐子的密封,没被小陶哥哥闻到!
小八看着互吃得只剩下两根的手指,失落地叹了口气:
她施放能力时无意中通过这些手指窥探了这个手指主人的内心一角,那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坏人。
这个人大部分身体都没在罐子里。
所以她刚刚才会和竺他们一起出门,她想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她很怕直到第二天自杀行为都没完成,这个人还有行动能力,会继续伤害小陶哥哥。
可是,她什么都没发现……
只能祈祷,她明天提前上班时能在植物园附近找到对方。
这样想着,小八小心地将那恐怖的罐子藏在书柜抽屉里,开始拿出她的单词本复习今天学到的人类语言。
……
与此同时,金色传说小区对面某个昏暗的小巷。
刀疤男捂着自己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的左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他的能力是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外置物化成钉子,而踩到钉子的人,会变成他的一部分,为他所控。
他本想用这种能力去对付E级副本核心——对他来说,这个计划危险性是0。
毕竟,他有很多很多心脏和大脑,一点都不怕浪费……
他从前跟着大哥去过很多次C3副本,杀了很多玩家并得到了他们的手指——C3副本非常奇妙,进入的人会拥有3颗心脏和9个大脑,除了本体的大脑和心脏外,其他心脏大脑会长在手指里。
去过那个副本并活下来的人,被砍掉头和戳破胸腔都不会死,除非再将他们的手指也一起砍掉,他们才会彻底死亡。
他的大哥发现了一件关键的事:只要切掉这些人的手指,再利用能力将那些手指移植到自己身上,就会多出很多心脏和大脑。
而移植后,它们就会彻底被同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自己所用,完全不排异。
这意味着,拥有的大脑和心脏越多,他们的命就越多……
于是C3副本实际上变成了人类互相残杀的副本,进入那个副本的玩家都只想杀掉别的玩家、狩猎对方的手指。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和大哥在C3副本里具体杀过多少玩家,但他知道,他左手和左臂一共移植了100根手指,其中女人老人的居多——这是大哥分给他的战利品。
也就是说,他的心脏和大脑数量加起来超过100,就算这个副本是【时间限制】副本,他最终没能完成任务,系统也只会杀死他一颗心脏和一颗大脑,他还是能活着回去。
他是最惜命的人,用来对付核心的大脑心脏“图钉”也是来自移植的那些手指,他本体的还好好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左手留下的几根移植手指突然开始吃他的身体!
他明明已经杀死了手指的原主人将手指彻底据为己有,为什么还会这样?!
而且就连他自己本来就有的手指,也开始向内吞吃他的血肉……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下去,传送黑雨还没到,他就会被那些手指吃掉!
刀疤脸的左臂已经被啃得露出白骨,他痛苦地撞着墙,绝望的叫声被吞没在黑夜里……
……
金色传说小区6号楼2101室。
陶岫洗完澡后,敲开了小八的门,看着女孩儿在台灯下用功背单词的样子,他不由得弯了眼眸,道:“我洗好啦,浴室可以用了。”
顿了下,他补充道:“学语言可以慢慢来,熬夜不利于身体健康哦。”
小八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我这就去洗!”
陶岫点了点头,再自然不过地走进房间,站在书柜前,手伸向柜门,道:“我找本书看下哈。”
小八已经走到门口,步子猛地一顿,她背对着陶岫睁大了眼睛,身体僵在那里无法动弹:会、会吓坏小陶哥哥的!
陶岫这时已经打开书柜选好了一本书,又将手伸向他平时放纸笔的抽屉,突然,他瞳孔一缩。
半晌,他转身看向站在门边手足无措满脸惊惶的少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口吻依旧如往日般温柔:“先去洗澡吧,洗完后我们再谈。”
小八“唔”了声,飞也似的冲向了浴室。
……
小八正在洗澡,陶岫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一本胎教书。
这是他很久前凑单不小心买的,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拥有一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这本书会派上用场。
那个霍斯玩偶依旧坐在他身边,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亲昵又暧昧地拥抱着他的腰。
桌上放着一个恐怖的玻璃罐子,那里头有两根手指在互相吞噬。
竺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那罐子,他不禁道:“老板,小八她……”
陶岫放下书看向他,声音温柔又无奈:“你放心,我知道的。我很信任她。”
这时小八终于吹干头发出来,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陶岫身边,她咬了下唇:“我、我……”
陶岫心有点软,他动作轻柔地将一杯温牛奶递给她,温和地道:“没关系,慢慢说。”
于是小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认认真真告诉了陶岫。
最后,她低着头道:“他、他以前应该闯进我家很多次,我同化他的程度很深,所以我可以通过他身体的一部分窥探他的回忆。”
“小陶哥哥,他真的是个很坏很可怕的人。”
“我看到,他以前跟踪过一个人类女孩子,对方因为太过害怕,失足落水去世了……这个坏人就逃跑了。”
“我还看到,他在我家,也杀死好多好多人……”
小八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下:“太可怕了,所以我、我看他的记忆看得不多……我只是不想这么可怕的人接近小陶哥哥,所以才……”
……
陶岫听得眸色越来越冷,面上却浮出心疼,他倾身轻轻抱了下女孩儿,难得揉了下她的头,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慰小妹妹,他温柔地道:“别怕,我们都在。”
“真的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顿了下,他坚定地道:“小八,立刻停下你的力量。不要再和他产生任何联系。”
长时间的操控就是一种联系,他怎么能让小八和这种人长时间产生联系。
这对小女孩儿来说该是多大的心阴影。
这样的坏人,明明应该由他这种成年人来处。
小八怔了下:其实真的不用这么担心她的
半晌,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碰了下桌上的玻璃罐子,一阵金色的光芒过后,两根已经将对方吞噬了一半的手指立刻停下了动作,像濒死的鱼一般挣扎着。
本体身上的自杀行为也同时停止。
陶岫再次摸了下小八的小脑袋,弯了眼眸道:“快去睡吧,明天要早起上班。”
得知陶岫没有生气后,小八心头的石头彻底落下来,她甜甜道了声晚安,便捧着那杯温牛奶进了卧室。
等到卧室的门合上,陶岫神情才冷下来,他看向桌上的手指:
按照小八的说法,本体应该已经被吃掉了很多,人却还没死……
对任何普通人来说,这种丧心病狂的玩家留在这个世界都非常危险。
陶岫想到什么,缓缓转身,看向那只霍斯玩偶,他轻轻抚上那个玩偶绣了小黄花的圆圆脸,道:“你能帮我吗?”
那声音轻而沙哑,像魔鬼在蛊惑信徒。
玩偶的声音深情得恍若完整的霍斯:“亲爱的……”
就仿佛眼前的青年无论许下什么愿望,它都会替他实现。
陶岫声音变得冷而平静,他拿起桌上的手指,连同罐子一起喂给清洁模式的椰子,接着道:“帮我把手指的主人,永远保持现有的形态,送回那个【游戏】。”
他要把那个失去所有生存能力的家伙变成一个失去痊愈能力的人,重新送回那个残酷的【游戏】中。
这才是成年人能想到的、最合适他的惩罚。
坐在地毯上的竺听到这样的声音一怔:老板平时一直温温柔柔的,竟然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吗……
不愧是和老大谈恋爱的人!
玩偶棉麻布料的圆圆手轻轻蹭了下青年精致美丽的脸颊,一道低沉优雅的声音在青年耳边旖旎地炸开:“遵命。”
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又好像什么都未发生。
陶岫却知道,霍斯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
他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般站了起来,舒展了下身体,弯了眼眸朝竺道了声晚安,接着便走向杂物间。
那个玩偶跟着陶岫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
一直到身体彻底陷入那个盈满馥郁冷香的床铺里,陶岫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抱着男人冰凉的身体,身后抱着他的玩偶却是柔软温暖的。
陶岫嘴角弯了下,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都被霍斯怀抱着,这种感觉其实很不错。
他牵起真实霍斯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腹部,他道:“你能感受到我们的小朋友吗?”
玩偶霍斯在青年背后伸出棉花手,轻轻蹭了蹭青年的侧脸。无数深蓝触手在黑暗中安静地涌动。
一瞬沉默。
陶岫才闭着眼睛喃喃道:“其实我很少做这样坏心眼的事情,也很少有这样阴暗的情绪,只是我也很少见到坏到这种程度的人,而且因为我的疏忽,我还让小八自己面对这样的坏人……”
“我没忍住,才这样的……”
“霍斯,你觉得我会教坏我们的小朋友吗?”
即使小朋友在休息,似乎也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他会吓到他吗?
陶岫把脸埋进男人冰凉的颈窝,撒娇一般轻轻蹭了下男人的锁骨。
寄托了一缕意识的玩偶只觉得自己不在玩偶身体中的心都碎了,它自背后怀抱着青年,充满磁性的声音轻而低沉,有种不熟悉语言的机械感:“亲爱的、我、让他睡了,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我、现在唤醒他、好不好?”
“三天后,我、还会、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我、会为你、实现一切、愿望。”
“告诉我、宝贝,你还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再像从前那样笑着就好。
陶岫一怔,睁开眼睛缓缓侧过身:这只霍斯玩偶刚刚说什么?
“让他(她)睡了”是什么意思?
陶岫刚要开口,一道微弱稚嫩的意识带着某种刚醒来的可爱迷糊感在脑海中轻盈地浮起:“妈咪,刚刚做了梦,讲给你听、好不好吖?”
陶岫瞳孔一缩,连呼吸忍不住都轻了下来:“做了什么梦呀?”
小朋友:“我梦到、我出生后,妈咪亲了我的额头~”
“爸爸也在”
“天上、还有星星”
陶岫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不翼而飞,他的心腔软得一塌糊涂,他在霍斯怀抱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道:“宝贝,你出生后我一定亲亲你的额头……”
第23章
即使前一天晚上情绪不太对,陶岫依旧在霍斯与小朋友的安抚下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上班时,他已经彻底将那些情绪消解掉,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来参观的客人。
小八已经适应植物园适应得很好,陶岫便开始教她一些植物保育相关的知识。
办公室里,小八学得很认真。
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窗子。
陶岫抬了头,一张很有精英感的脸映入了眼帘。
他忙站起来,打开窗口,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有着和脸很是相符的清冷嗓音:“您好,陶老板。我是乔氏的工作人员,姓徐,少爷要我来和您商议鲜花收购的事项。”
陶岫:!
他竟然在现生亲耳听到了少爷这个词!
他这时才想起昨晚乔之安给他的名片,和小八说了下后,才离开办公室去见那位徐秘书。
徐秘书说话和办事都很利落周到,简单参观过植物园后,被陶岫带去休息角休息时,他直接拿出了拟定好的合同,面上的微笑礼貌温和:“陶老板,这是我们需要的鲜花数目,您这边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下这份合同。”
陶岫将一瓶水递过去后,才接过合同,他看着合同讶然地眨了下眼睛:真不愧是大公司,给的单价确实很高。
只是看到鲜花供应数量时,他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抱歉,我这边供应不了这么多花,最多能供三分之一。”
徐秘书面上微笑纹丝未变:“没关系,您签下合同就好。您只要到时给我们这么多品质合格的鲜花就可以,公司这边也不会追究鲜花到底来自哪里。”
徐秘书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显,就算这里的花不够,陶岫也可以去外面低价收购鲜花,这其中出来的差价回扣,就都可以由陶岫本人赚取。
各行各业各家公司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潜规则,他其实不喜欢这种做法,只是因为这是少爷打过招呼的人,才这样做了。
他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一边漂亮的青年已经干脆利落地把合同递了过来,青年弯起的苍绿眼眸美丽凌厉而澄澈:“还是麻烦您重新拟一份吧,我这里确实只能提供三分之一的鲜花。”
徐秘书愣了下才接过,他难得茫然地眨了下眼:“啊好的……”
这年头真难见到有便宜不占的人。
怪不得能和那个放着万贯家财不继承跑去苦逼兮兮地当医生的怪人少爷做朋友。
徐秘书收起合同,面上的微笑真心了很多:“我下周一会再送新的合同过来。到时还要打扰您。”
说着他再次朝陶岫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徐染秋。之后和您对接具体供应流程的也是我,陶老板,请多指教。”
陶岫笑了下,干脆利落地握住那只手:“请多指教。”
这样说定,徐秘书便利落地告别,离开了植物园。
陶岫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和几个恰巧过来合影的游客合过影后,他便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他便看到小八瞪大眼睛朝他指了下和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
一股馥郁的冷香在鼻尖蔓延,陶岫仿佛预感到什么,抽了抽嘴角向休息室走去。
一打开门,一个丑萌的人形玩偶正坐在沙发上,它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得霸道邪魅酷拽,只是这样的姿势放在一个玩偶身上,便显得无比滑稽。
陶岫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真不知道这个玩偶身上保留了霍斯多少力量,昨晚用过定位、空间传送后,今天还能用瞬移过来植物园。
力量用完后,这个玩偶会再次变成普通玩偶吗?
陶岫垂眸挑了下唇,决定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他走到玩偶身边坐下,那玩偶便伸出滑稽的手轻蹭了下他的脸颊,声音低沉动人:“亲爱的,陪你上班。”
陶岫捏了下玩偶的脸颊,眉眼处却满含笑意:“也行吧。”
顿了下,他不知想起什么,挑了眉道:“如果之后的产检你也非要跟着去的话,请你务必装作一个普通的玩偶,不许开口不许动作,以防吓到别人。”
玩偶非常自信地点了下头。
……
很快到了产检那天,陶岫给竺和小八放了假,推他们出去玩,他自己抱着那个怪异的玩偶,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结果被司机用欲言又止的神情从后视镜看了一路,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带着这么癫的玩偶出门了呢?
于是到达医院依然感受到那些视线后,陶岫眉角抽了下,装作无比自然地用玩偶挡在自己身前——这样至少人家看不到他的脸。
结果“砰”地一声,在大厅里撞到了人。
两边倒是都没被撞倒,只是手里的东西被撞掉了。
两声抱歉同时响起。
对方连忙帮陶岫扶起玩偶,陶岫也忙半蹲下来,试图帮对方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和…从公文包里掉出来、散落一地的——
陶岫捡起一张丑丑的黄色符纸,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红字眨了下眼:“准时下班符?”
再捡起另一张:“肩颈不疼符?”
“不再合作傻逼客户符?”
“蠢比同事吃泡面永远没有调料包符?”
陶岫内心感慨:这得是多资深的社畜啊!
……
对面的男人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背后莫名发冷,但他还是先将扶起的玩偶递给陶岫,又接过了陶岫手里的公文包和符纸,
他正要再次道歉,却恰巧看到了陶岫的脸,他一怔:“陶老板?”
陶岫将手里的玩偶随手放在身旁的座椅上:“徐秘书?”
回想了下刚刚看到的符纸内容,陶岫:“来医院看肩颈?”
第一次见面时将精英样贯彻得非常完美的徐秘书一下子垮出一张苦瓜脸:“是。”他不自然地活动了下肩,无奈地笑了下:“上班嘛,这样也正常。”
唯一让他觉得很诡异的就是,他给大少爷家的公司拼命打工,来到这却是享受大少爷本人的问诊服务。
他本来觉得被陶岫看到自己那些符纸小爱好很不好意思,但又想到那个玩偶:老板本人的审美似乎也有点、小众。
本来就对陶岫印象很好的徐染秋一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笑了下,问道:“你也来看病?”
陶岫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他的手下意识覆在腰腹处,垂眸笑了下,道:“也不算。”
误以为对方是来检查身体的徐秘书无比赞同:“确实再忙也要按时体检,咱们工作的人身体可扛不住造。”
陶岫也没反驳,只是笑着点了下头,徐秘书便和青年亲切地告别离去。
徐秘书前脚刚离去,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乔之安便从楼上下来了,来到陶岫身边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座椅上的玩偶,他大吃一惊:“不是吧,陶岫,你带那玩意儿出门?”
话音刚落,他背后便升起一股如有实质的冷意。
陶岫抽抽嘴角按下玩偶朝乔之安抬起的手臂,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它应该算是我男朋友的一部分。”
根本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的乔之安:“.…”
虽然知道陶岫说得很可能是真的但内心还是恍恍惚惚很想吐槽啊!
他拼命控制自己的面部神情,面部神经还是没忍住抽动一下,道:“总之,你们跟我来,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陶岫点了下头,拿起那个今天几乎变得没有重量的人形玩偶,跟着乔之安上了电梯。
突然想起什么,他忍不住调侃好友:“大少爷?”
乔之安眉角狠狠抽动一下:“都让那家伙不要在你面前叫这么老土的称呼了!”
现在这年代谁还这么叫啊!
陶岫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在说谁:“你们很熟?”
乔之安:“也不算熟。他是我们家以前资助的孩子之一,那群孩子里他是最实心眼儿的,硕士毕业后那么多人挖,但就死心塌地留我爹公司打工了,专业都不对口。”
“不过,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啦,我和我爹那帮人平时不怎么联系。”
陶岫点了下头,没再继续追问好友的家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三楼一间VIP诊室。
乔之安推开门,将陶岫轻轻推了进去,一位医生已经等在那里。
乔之安为双方做过介绍后,女医生问了陶岫一些简单的身体方面的问题,之后,她看着陶岫思索半晌:“说实话,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男人怀孕的案例。哪怕现在亲眼看到你,我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说着她利落地在电脑上敲下病例单,温和地道:“总之,我们先做个B超。我先确认下你的身体情况和宝宝的基本情况。之后,我们再去做别的检查。”
“你放心,我签过保密协议的,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身体的状况。”
陶岫温和地笑着,道了声:“麻烦了。”
一切确认好,她起身带着陶岫向里面的检查室走去,只留下乔之安瞪着霍斯玩偶相对无言。
……
检查室里,青年按照要求在床上躺了下来。
医生熟练地操作着机器,将涂抹过耦合剂的探头放在了青年覆盖着薄薄肌肉、却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处。
半晌后,女医生看着电脑屏幕,讶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有宝宝……”
她利落地调高了床,让开屏幕,笑着对陶岫道:“你快来看!他发育得比正常婴儿稍微快一些,现在已经能看到胎心了!”
陶岫瞳孔一缩,他缓缓侧过身,向屏幕看去:只见黑色的腹腔中央,有一团小小的灰色阴影。
它似乎感知到母体在望向他,轻轻地动了那么一下。
一道轻盈稚嫩的意识烟花一般炸开在陶岫快要变成浆糊的脑海中:“妈咪……”
陶岫蓦然屏住呼吸,只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汹涌地跳跃起来。
……
问诊室里,乔之安纳罕地看着那个诡异的人偶,怎么都想象不出陶岫那个神秘的男朋友怎么就把一部分放进人偶里了。
突然,整个房间蓦然冷下来,一股馥郁的冷香刹那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乔之安猛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深蓝的触手自那玩偶中破体而出。
第24章
直到做完B超,陶岫都有种强烈晕眩般的幸福感与不真实感。
他已经半坐起来,温暖柔软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微微隆起的腹部,他垂眸怔怔看着那里,半晌,唇角才浮起一抹温柔的笑。
医生亲切地看向他,道:“检查结果要等半小时左右,之后我会根据结果带你去做别的检查项。”
顿了下,她贴心地补充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又是保密的,所以和正常流程有些许差别,时间也要花得久一点,你可以在外面办公室先好好休息下。”
陶岫回过神来,点了头又道过谢,才去到外面办公室。
踏入那里的一瞬,他便抽了抽嘴角:只见乔之安正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身旁那个高大的人形玩偶。
那玩偶摆着霸气又滑稽的姿势坐在那里,表面看没有做任何坏事。
陶岫却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在玩偶另一边坐下,对乔之安道:“你见过他了?”
乔之安机械地点了点头。
完全是人类所有常识范畴之外的体验。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本我”消失得彻彻底底,自己化作了彻底的虚无。
其实这一年里,陶岫很多次带着他那个男朋友(人形版)去找他聚过餐——陶岫就是这样一个坦诚的人,彻底接纳了谁后,就会向对方开放自己的全世界。
他和那个男人通过陶岫相处时,确实会暗戳戳争锋相对,但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化出刚刚的模样……
陶岫这时轻轻踹了脚玩偶的小腿,他看向乔之安,面上浮起点歉意:“吓到了吧?我替他向你道歉。”
乔之安回过神来,他推了推眼镜,倒是没有向陶岫告状,只是笑着安抚对方:“没事。别担心,我还好。”
他能隐约体会到,对方对他并没有实质上的恶意。
如果有,他不可能现在还安然无恙。
其实祂刚刚更像是突然感知到什么,情绪涌动想要去门后那间检查室找陶岫。
后来大抵是想到会给陶岫添麻烦,所以那些触手硬生生停在了那扇门前,没有再继续前进。
至于吓唬他、或者说朝他示威,只是顺带的。
乔之安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眼雪白的天花板,道:“陶岫,如果你和他真的是同类,或许有一天,你总会……”
你总会离开这里的。
那样完全用人类世界的尺度去衡量、去认知的存在,即使因为某种美丽的巧合拥有了一颗人类的心、得以在人类世界里暂居,可当他开始接触自己越来越多的同类,总有一天,他会面临一个选择。
陶岫对乔之安的想法一无所觉,他依旧温和地注视着好友:“总会什么?”
乔之安释然地摇头笑笑,他认认真真看向陶岫,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陶岫,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无论你选择哪边的世界,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陶岫一怔,弯了眼眸:“嗯。”
正在这时,女医生从检查室出来,她先朝乔之安打过招呼,又将检查结果递给陶岫,亲切地道:“宝宝的基本情况非常好哦,你方便的话,现在我们去做别的检查。”
陶岫道过谢,起身正要走,乔之安叫住他,道:“知道B超结果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工作,之后的检查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陶岫点点头:“你去吧。我知道。”
乔之安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他看着陶岫,瞳仁里浮起点悠远又模糊的怀念,他道:“还有件事,供花合同签过后,徐染秋应该会联系你和一家五星级酒店对接,那就是这次峰会召开的地点。那家酒店是我们家的。”
陶岫以为对方要叮嘱什么:“所以?”
乔之安坦率地直视着他:“嗯……我当年就是从那家酒店被绑架到外面的。”陶岫应该只知道他被绑架后的事情,不知道这些细节。
陶岫瞳孔一缩。
连一旁默默观察两人关系吃瓜的女医生都讶然一怔。
乔之安:“自从那次绑架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店。不过这次的峰会,我应该也会去参加。”
他耸耸肩:“人不能总是逃避一直客观存在的心阴影。”
总要去直视它。
更何况,就是因为那次绑架,他才和陶岫得以相识成为朋友。
一直无法面对的话,他人生的珍贵记忆就会一直缺失一部分。
沉默半晌,陶岫弯了眼眸:“嗯。”
……
乔之安离去后,女医生便带着陶岫去做各种检查,每一项都顺利做好后,她叮嘱道:“虽然目前各项检查结果都很好,但之后每个月也要按时来做检查哦。”
“宝宝发育的各个阶段都要关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
陶岫:“好。多谢。”
女医生这才将陶岫送出办公室。
……
离开医院时已是傍晚,陶岫抱着霍斯玩偶,打车回到了家。
打开家门的一瞬,陶岫眉角一抽:
只见杂物间的大门洞开,无数深蓝触手自那漆黑的空间里乌央乌央涌出来,几乎要填满整个客厅。
馥郁浓郁的奇异冷香迎面扑来,几乎让人晕眩。
在被回家的邻居发现前,陶岫利落地踏进家里合上门,又去合上窗帘,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将玩偶放在一边,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吐槽道:“拜托你注意点啊,被邻居发现你的存在的话会很麻烦的。”
那些深蓝的触手像是在回应他的叮嘱,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亲昵地将他缠绕在中心、仿佛在撒娇,有冰冷的触手覆上他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在感知里面那个融合了他们骨血的、正在成长的生命。
陶岫无比真切地感知到,那个小生命正安安稳稳睡着、好好地成长着。
陶岫觉得很痒想挣开,却被旁边的玩偶抱住了,富有磁性的好听声音在他耳边沉沉响起,口吻却因着不是完全体而稍显怪异:“亲爱的。所有的我、都听到了你见到小家伙儿时的心情……”
“我们在忍耐、去到你身边……”
一条深蓝触手缠绕着青年纤细易折的脖颈,托起了对方秀气的下颌,仿佛就要探入那柔软的口腔,玩偶的声音在另一边喟叹一般深情地响起:“宝贝,我真的很想你……”
那一瞬间,仿佛是本体在透过寄托了一缕意识的玩偶在告白。
陶岫一怔,不再挣扎,任凭自己沉溺于无数触手冰冷亲昵的爱|抚里。
青年被包裹在无数触手中央,浅浅的红意渐渐漫上脖颈与脸颊,他轻轻抚上玩偶滑稽的脸颊:“其实我一直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无法被唤醒。”
“但是看过你和小朋友之间的感应后,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青年轻轻抚上腹部,垂眸笑了下,苍绿的瞳仁温柔又明亮:“等他(她)出生了,你才会醒来,是吗?”
刚刚在玩偶中显化的本体似乎已经消失无踪,玩偶只是抱着青年深情地呢喃:“亲爱的……”
陶岫无奈地笑了下,捧起玩偶的脸颊、亲了口上头的那朵小花。
……
第二天是周一,陶岫结束了休假,照旧带着小八去上班,徐秘书按约送来了新合同。
陶岫利落签完后,徐秘书提出带他提前去看下酒店的环境:“这样有助于您搭配鲜花。按您方便的时间就可以。”
陶岫工作一向认真,没多犹豫便答应下来,和对方约好了今天下班后的时间。
很快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陶岫先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八先回家,自己则按照约定去了那家酒店。
很快到达后,陶岫看着酒店富丽堂皇的装修稍微惊叹了一下: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奢华的酒店了!
这座酒店位于繁华的市中心,几乎算是A市的地标性建筑。
而且安保比别的五星级酒店还要严苛很多。
陶岫环顾四周微微皱了下眉:他真的有点想象不到,乔之安作为酒店主人的孩子住在这里,怎么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绑架。
正在这时,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推着餐车自电梯出来,经过陶岫时不小心撞了下他肩膀。
陶岫一怔,那人已经转过身来朝他诚恳地低下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面容白净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天然无害,甚至有点宅和呆。
他似乎是新来的,连制服都不怎么合身,过长的衣袖将他的手腕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脸愧疚和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请您千万别投诉我。”
陶岫温和地笑了下:“没事。”
年轻人朝他粲然一笑,镜片后的黑色眸子有什么在隐晦地沉浮,他道:“您人真好。”
说罢便推着餐车离去。
几乎他前脚刚走,另一台电梯便“滴”地一声停在一楼,来接陶岫的徐秘书自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依旧一身精英味,只是眉宇间不知怎地有些恍惚。
他像是强打起精神,亲切地对陶岫笑了下,道:“抱歉久等了,开会的大厅都在顶层,我这就带你去。”
陶岫点点头进了电梯,一路上行里,陶岫观察着徐秘书眉宇间更加明晰的阴云:上午对方来植物园送合同时还好好的,难道会议策划突然出什么问题了吗?
涉及到别人公司的事情,陶岫并未多问,楼层到达后,他很快在徐秘书的介绍下和酒店经及别的员工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去认认真真观察会议室的风格和布景。
很快有了搭话的思路后,他正要离开,徐秘书又出了意外:工作时向来高度集中的他不小心用裁纸刀割破了手。
陶岫看着对方手指那道流血的口子眨了下眼,道:“我要去吃晚饭了,你要一起吗?休息好工作效率才高,你说对吧?”
毕竟其他员工都去吃饭了,只有徐秘书留下检查细节。
正在捏着眉心的徐秘书一怔,他无奈地笑了下,许久才将手缓缓放下。
他边利落地用创可贴包了伤口,边道:“抱歉,让你见笑了。走吧,我请你吃饭——请别拒绝,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临时同事关系,关系好的同事之间互请吃饭再正常不过了。”
陶岫一笑,道了声:“好。”
……
酒店离那家汉堡肉便当不过两三站的距离,陶岫便干脆带着徐秘书去了那里。
赵璨璨上学去了,现在不在,热情招呼他们的是老板娘。
热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很快上桌,徐秘书闻着温暖的饭香、感受着周围温馨的用餐氛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即使手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也觉得好太多了。
他吃了一口美味的肉饼,笑道:“很好吃。多谢你拉我出来。”
陶岫喝了口柳橙汁,弯了眼眸:“也多谢你请我吃饭。”顿了下,他问道:“是会议策划出什么问题了吗?”
徐染秋苦笑着摇摇头:“工作很顺利。是我的私事。”顿了下,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因为私事影响工作,我也是堕落了。”
陶岫吃着饭菜的动作一顿:如果是私事,那就不方便问了。
对面的徐染秋却并未介意陶岫是个只认识不久的外人,他常年打工,没什么私人关系,很少能碰到像陶岫这样让他舒服的人。
他现在真的需要倾诉。
于是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陶岫,道:“陶老板,你应该和少爷很熟。那你应该知道,他十五岁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家酒店。”
“绑匪在深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从酒店绑了出去,并要求天价赎金。但即使得到了一大笔钱,绑匪也依旧没有放人的打算,不管乔家如何恳求许诺放人后的好处,绑匪拿到第一笔钱后也坚决要将人撕票。”
“乔家动用了整个A市乃至全国的所有关系,也根本找不到绑匪的下落。”
“正当乔家绝望的时候,少爷突然好好回来了。直到现在外界都不知道少爷到底怎么回来的。”
陶岫瞳孔一缩,面上缓缓浮起点严肃的神情:“你的烦恼,和乔之安被绑架的事有关?”
徐染秋点了点头,垂眸叹了口气:“但我知道,少爷是怎么被从酒店里绑走的。”
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
徐染秋继续道:“这要从更久之前说起。”
“当年乔家长期持续资助过一批孤儿院,我和我那时的朋友在的孤儿院也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被资助者。”
“当时乔总和乔夫人为了教育少爷,亲自带着他去了每一家孤儿院慰问。在我们在的孤儿院里,我和朋友第一次见到了少爷。”
那是个被富养长大、有些骄纵却并不坏的孩子。
“也是巧,我和朋友刚好和少爷是同年级,又很瘦很小,可能乔总和乔夫人看到我们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就经常将我们接到乔家,一开始是和少爷一起吃饭玩耍上私教的课,后来我们干脆便在乔家住下了。”
“我们更大一点的时候,乔家甚至说会收养我们。我很开心,也很感恩,不管怎么看都是乔家改变了我们的人生,我那时下定决心要回报他们。”
“但我的朋友,却开始嫉妒……”
……
听到这里,陶岫缓缓握紧了筷子,后面的事情似乎不难猜到……
徐染秋平静又痛苦地看着陶岫:“是的。那时因为绑匪和李行里应外合,少爷才会被绑架。”李行就是那个嫉妒的少年。
“后来绑匪落网,李行却不知所踪。也有办案警察猜测他已经死了。”
“这件事乔家并未声张,知道的人很少。夫人说,如果公开了这件事,那么舆论会影响很多被收养的和未被收养的孤儿。”
“虽然这件事本身和我无关,但我却一直很痛苦,对乔家有种深重的歉疚。直到这两年,才稍好一些。”
“可就在刚刚,”一向冷静性的徐染秋面上浮出某种割裂一般的疑惑:“我、我好像在那家酒店看到了他!”
“又或者没有?我们擦肩而过,我转身他却已经没了影子,我立刻去查了那个地点那段时间的监控想要报警,可是监控却显示,根本没有人和我擦肩而过……”
……
一瞬沉默。
那些情绪似乎对徐染秋影响很深,他在说话间不知不觉抠掉了手指上的创可贴,上面的口子鲜血如注。
陶岫眉头微微皱起来,苍绿的眸色难得有些冷,他问老板娘要了创可贴和碘伏,利落地将徐染秋的手指处好。
随即他温和又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乔之安去那家酒店。”
徐染秋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他朝陶岫感激地笑了下:“真的多谢。”他没有证据——或许那真的是他的幻觉,可他根本不敢赌。
而现在他也和乔之安不是很熟,他根本没有办法。
他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对面的漂亮青年弯了眼眸看向他,声音坚定,微微泛冷:“不过,我想要一张会议的请帖,请问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徐染秋蓦然睁大了眼睛。
……
艰难说服徐染秋、拿到那张请帖后,已经入夜。
陶岫舒展了下身体,和对方告别后慢悠悠往地铁站走着。
天上月色清冷,A市依旧霓虹灯火辉煌,流水般的人群里,陶岫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眉眼弯弯,眸色温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无比宠溺:“宝贝,你的意识在我脑海清晰了很多……”
“你也很棒很棒……”
“这样健康地成长着,你怎么这么棒呀……”
细碎的灯光洒在青年身上,像为青年披上了满身璀璨的星点。
就在刚刚,一道清晰稚嫩的意识在他脑海中像花朵一样绽开:
“妈咪想做的事情好棒吖~”
“呼呼妈咪,我会、保护妈咪~”
“我、我很厉害哒~”
第25章
陶岫听得心里软呼呼的:“原来这么厉害呀,那就拜托你啦。”
那团稚嫩的意识像烟花一样开心又害羞地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好哦~”
陶岫面上不由得浮起愉悦柔软的微笑,很快乘地铁回到了家。
在小区里,他遇到了金毛地瓜和它的主人独居老爷爷,老爷爷正牵着小金毛坐在一个象棋摊子前,边看人家下象棋边听着手里的老式收音机,间或和那些棋篓子争论几句该怎么下。
地瓜看到陶岫兴奋地摇着尾巴。
老爷爷的收音机正调到A市的专属频道,那个频道每天播些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日常新闻或都市传说,此时正在播一条关于黑雨的消息:
【近日,记者又一次找到了黑雨的目击者!我们对比了一年以来所有目击者对黑雨的描述,发现本次目击者描述的黑雨规模非常庞大!】
【这代表什么呢?】
【已经成立一年的黑雨研究协会成员表示,尽管没有人相信黑雨的存在,但他们将继续收集更多资料,有一天势将解开黑雨之迷!】
……
陶岫听着若有所思地微皱了眉。
老爷爷这时看到了陶岫,忙笑眯眯和他打招呼,边看着收音机吐槽道:“年纪大了,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研究啥?”
“不过倒是也解,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有啥玛雅末日传说咧,流行得很!年轻人嘛,正是对异常着迷的年纪。”
陶岫回过神来,不由得温和地笑了下:“您说得是。”
老爷爷摸着狗头,扯着陶岫说了半天小区里的狗一开始多害怕陶岫家的那只萨摩耶现在又多喜欢和它玩,又说自己和陶岫的银毛亲戚已然成了好狗友,让陶岫替他带话明天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遛狗。
陶岫笑着一一答应,这才回到了2101室。
竺小八和椰子已经吃过饭,两人一狗正在追一部最近很流行的偶像剧,霍斯玩偶高傲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手下正在看的东西,脸上那朵小黄花甚至流露出一丝鄙夷。
听到他回来,四颗脑袋几乎同时转过身:“欢迎回家!”
无比温馨的一幕让陶岫不由得笑出声,他换好衣服坐在玩偶和小八之间,先是向竺传达了老爷爷的消息,接着继续道:“下周一我要去希望酒店参加一个会议,你们方便和我一起去吗?”
小八和竺已经知道一些【游戏】和【玩家】的事情,即使还没彻底搞懂那到底是啥,却也知道有这么一些有点招人烦的东西存在。
陶岫道:“那里应该有个玩家,我需要把他找出来处掉。”
他到时还会带霍斯玩偶过去,有祂们的能力,会方便很多。
竺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好咧~包我身上!”
他并未阻止陶岫去做这件事,在他看来,那些什么玩家也好、虫子也好,根本不会对陶岫造成任何伤害。
就当老板无聊了去玩一下呗。
最近看多了悬疑剧的小八则是乖巧地歪了头,一板一眼道:“处掉这个坏人是分||尸吗?那我们需要一把大功率电锯,还要提前想好如何处尸||块和解决用水异常这件事带来的外界怀疑——”
不过有椰子在根本不用担心!
陶岫瞪大眼:“?”
从前乖巧又胆小的小八最近都看了什么啊!
他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道:“我只是想把他送进派出所。”
如果徐秘书遇到的真的是那个参与绑架乔之安的人,把他送进派出所、付出应有的代价,是最好的惩罚。
小八并不是人类未成年少女,是以陶岫并未要小八放弃难得在这里拥有的爱好,只是尽心尽责地叮嘱对方:“要分清电视剧中的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哦,在这里做任何事一定要合法合规。”
小八乖巧又认真地点了下头。
接着陶岫看向竺,难得吐槽道:“你也给我尽好监护人职责啊。”
竺没心没肺地摸了下后脑勺:“哦!”
其实他也不懂为啥小八爱看那种剧来着,和他一起来追甜甜的粉色偶像剧不好吗!
陶岫得到回复,又轻轻拍了下今晚变身暗黑萝莉的小姑娘,道:“明天我给你买本《刑法》。”
认为收到礼物的小八甜甜笑了:“谢谢小陶哥。”
“会议那天我一定会超努力抓到坏人!”
陶岫:“。”
说好这件事后,他又和小八说了要借用卧室,得到小姑娘的同意后,他揉了揉瞬间变得不爽的霍斯玩偶脑袋,便去卧室拨通了乔之安的电话。
他很直接地说明了来意:“下周一那个峰会,你不要去参加。”
难得按时下班此时正在补觉补得迷糊的乔之安:“你说啥?”
涉及到【游戏】和【玩家】之外的事情,陶岫并未隐瞒:“十一年前参与过绑架你的李行最近很可能潜伏在你家酒店。我现在不清楚他的目的。”
听完徐染秋的描述,他就认为,李行大概率是个玩家。
而以往的玩家目标都是他,一般行动轨迹都会在他身边,可李行却去了那家希望酒店。他暂时无法判断对方的目的。
陶岫接着道:“不管他的本质目的是什么,他都很可能会再向你出手。”
乔之安喝了杯冰水总算清陶岫在说什么,他先是疑惑地皱了眉:“你咋知道李行的?”顿了下他反应过来:“哦一定是徐染秋那家伙。”
接着他没忍住爆了粗口:“靠了李行那孙子!”他都还没找他算账呢这玩意儿又要算计他!
陶岫安抚地道:“总之,交给我。”
顿了下,怕对方担心别的,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很安全。我也会保护好你爸和参会人员,以及你家的酒店。”
被堵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乔之安:“.…”
半晌,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人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安全,也没别的人员伤亡,你把那家酒店全拆了都没啥。”
乔之安轻轻叹了口气:“谢谢,陶岫。你又救我一次。”
陶岫弯了眼眸:“我们是朋友。”
那边安静了很久,才温柔地挂断了电话。
……
打完电话后,陶岫又给徐染秋发了条消息:【我需要李行用过的旧物,你那里有吗?】
过了好一会儿,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来到客厅问竺:“假如,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人十一年前的旧物,你能根据旧物上那人的残留气味确认那个人的位置吗?”
竺摸了摸自己引以为豪的鼻子:“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试试!”大概率应该可以的!
陶岫这才又给徐染秋发了第二条消息:【方便的话,明天能把那件旧物带给我吗?】
徐染秋甚至没问对方要旧物做什么,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很快回复了句:【能。我明天下班就去植物园找你。】
陶岫回复了句多谢,接着弯了眼眸看向竺:“可以麻烦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植物园上班?我会叫一个朋友带一件旧物过来,到时要麻烦你分辨下味道。”
竺大喇喇笑了下,利落答应了。
……
第二天夕阳西下时,徐染秋带着一个袋子来到了陶岫的植物园。
他的脸色比昨天傍晚更差,眼下已经出现了黑青色,眼里满是血丝。
手指上的创可贴再次被无意识撕掉,本该凝固的伤口依旧泛着模糊的血色截面。
陶岫轻轻叹了口气,却也解:一根刺插在人的心口,没有彻底解决掉那根刺前,确实很难安眠。
徐秘书在这种状态下依旧如此认真地工作,已经很厉害了。
他此时依旧在陶岫面前强撑着温和的笑脸,拿出了袋子里的东西,递给了对方:“他的东西有的被警方当做证据带走了,有的被乔家和我烧掉了。这个作业本,还是混在我的旧物里我忘记处掉的。”
陶岫点点头接过来,翻开了本子:出人意料的是,本子上的字迹用人类的标准来看,非常好看。
徐染秋苦笑着道:“李行非常聪明。他比我成绩要好一些。”
“孤儿院的孩子现在其实很好领养,我们俩都有点先天疾病,才一直没被领养出去,遇到乔家后,夫人出钱为我们做了手术。”
“在遇到乔总夫人和少爷前,我和李行境况很相似,我们确实是很要好的朋友,只可惜他后来变得如此不堪……”
陶岫侧身看了下窗外灿烂的夕色,道:“人类确实是易变的生物,但也有你这样初心长存的存在,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才如此可爱。
徐染秋讶然地微缩了瞳孔,却并未说话。
陶岫安抚地看了下对方,接着拿起那个笔记本走向休息室,将它递给了休息室里的竺。
为了让对方好好辨认味道,他又贴心地合上门,才来到外面的办公室。
他看着徐染秋几乎惨不忍睹的手指,温柔地道:“就算心里的刺还没拔出来,也要好好爱护你的身体吧?”
“即使是乔之安,如果知晓你为了他的事情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一定会过意不去。”
徐染秋一怔,眼眶便红了,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陶岫正要去拿不远处的医药箱,却蓦然停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他微微隆起的腹部,在发热。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只看到,一朵白色的小花温柔地落在了徐染秋染血的伤口上,下一瞬,他的伤口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抚平一般、消失不见。
徐染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道小小的意识在陶岫脑海中绽开:“妈咪,我是不是做得很棒吖?~”
第26章
黄昏奇特的日光里,陶岫讶然地眨了眨眼:他的小朋友第一次主动对人类使用力量。
而且,他现在似乎发育成长到下一个阶段,即使使用了力量,他也可以保持清醒。
半晌,陶岫面上浮出个温柔又无奈的笑,他在心中默念着回复道:‘对,宝贝你做得很棒哦。’
认认真真回应完小朋友,他才走向徐染秋。
徐染秋蓦地抬头看向他,指着自己看不出任何伤口痕迹的手,一脸空白的恍惚:“陶老板,你、你看到了吗?”
陶岫一脸无辜地瞎扯:“看到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顿了下,他微笑着道:“不过是好事,不是吗?”
徐染秋怔怔地“哦”了声。
他看着对面青年奇异澄澈的苍绿眼珠,那颜色美丽得不似人类。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在人类的一些传说里,黄昏被称作是逢魔时刻。
难道,他此时也正在黄昏经历一场奇遇吗?
不过陶岫说得对,这是好事。
于是徐染秋释然地笑了下,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件事,只是道:“我其实不明白你拿峰会邀请函和今天的旧物是要做什么,但是,之后如果有需要,尽可以联系我。”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种对陶岫的信任其实很不符合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人处世的一贯逻辑,但是,说不上为什么,他对陶岫无法产生戒心。
或许因为现在情绪稳定一些,徐染秋总算想起另一件事,他从公文包里翻出另一张邀请函,递给陶岫,道:“之前给你的是普通的学者邀请函,只能单人进去会议旁听。”
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愉悦的回忆,他面上浮起个带着暖意的笑:“乔总和夫人今天送我一张多出来的贵宾邀请函,说我可以当人情送朋友,这个邀请函可以带两个家属,我自己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用处,就送给你吧。”
陶岫讶然地眨了下眼,还是收下来,道了声:“多谢。”
徐染秋道了声不客气,便告辞离开了植物园。
…
等到人走之后,竺才从休息室推门出来,献宝般把作业本举了起来:“老板,除了刚刚的徐染秋,我从上面还分辨出十六只小蚂蚁、哦,不,人类的味道哦!”
陶岫点了下头:每个人都有社会关系,这个本子上味道多不奇怪,他只是问道:“如果在非开放空间中,其中一个人混在人群里,你可以立刻锁定他的位置吗?”
竺笑着摸了下后脑勺:“这有啥难的。”
陶岫这才放下心来。
……
很快到了会议那天,陶岫难得穿了正装,收拾行李时,他顺便将霍斯玩偶放进了行李箱。
那张贵宾邀请函可以携带两个家属,他刚好可以带上竺和小八。
但那种正式场合,他实在不好意思再直接抱着那么诡异一玩偶过去——绝对会成为人群焦点的啊!
安抚好很不爽的霍斯玩偶和在他脚下撒娇的椰子,陶岫正准备合上行李箱,却鬼使神差一般看了眼椰子,他再自然不过地想起椰子最喜欢吃的那种虫子。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那些会试图吞噬他的同类们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来自何处。
而小八和竺也说不出更多信息。
玩家会被系统和游戏驱使,将他和他的同类们当成副本来闯关,而他沉睡的其他同类身上,偏偏出现了这些虫子。
这些虫子会和所谓的【游戏】有关吗?
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接近玩家,或许他该以防万一。
陶岫思索一瞬,将置物架上用来拔除虫子的医药箱和一个空的大玻璃罐一起塞进了行李箱。
接着,他带着小八、竺和那个沉沉的行李箱打车去了希望酒店。
到达后,他按着流程在一楼大厅里打卡签到,接着很快乘坐电梯去了酒店顶层。
其实这种会议的主题和内容对外行人来说相当无聊,但第一天开幕仪式结束后的晚宴却是奢靡而有趣的。
这晚,不少参会贵宾带了家里的小孩过来社交和长见识,是以陶岫将小八贴心地送到了有很多小女孩儿在的点心区,才问竺:“能闻到那个作业本上的味道吗?”
竺鼻尖在花酒香水的气味里分辨半晌,才指了一个方向:“在那里!”
陶岫错开人群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那是宴会厅的高台,此时峰会的发起人之一、也就是乔之安的父亲,正在作为压轴的东道主做致辞。
徐秘书作为秘书,正得体地站在休息室附近的台下,等着上司完成致辞。
台下围绕着很多宾客和记者,不知是不是错觉,陶岫总觉得其中很多宾客都神情严肃,身材也过于直挺。
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台上讲话的老人:他叫乔栋,是整个A市家喻户晓的企业家。
他只在十一年前将乔之安送回家时见过他一面,之后就再也没什么交集了。
和十一年前一样,乔栋现在依旧是个同时拥有亲和力与威压感的老人,和乔之安很不一样。
陶岫眉头微微皱起来:“位置再具体一点呢?”
竺:“在那只人类老头儿的衣领后!那里有只虫子,作业本的主人碰过那只虫子……”
陶岫瞳孔一缩:那个玩家的目标还有乔栋?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正要动作,竺面上却难得浮起犹疑的神情,他接着道:“总感觉大厅外也有这种味道啊……”
而且外面的味道比里面的味道浓重多了。
陶岫眸子里划过道冷光,他思索一瞬,利落地将带来的工具分出一份交给竺,叮嘱道:“现在你和小八一起,可以去这座酒店的任意地方,你们要找出有这种味道的地方,将那些虫子消灭掉。”
竺:“好咧!”
说罢他便叫上已经在交朋友的小八,利落地往外走去。
等他们离开,陶岫拿出手机,给徐染秋发了条信息:【乔栋很可能有危险,我要见他。】
……
站在休息室旁的徐秘书本来正在确认上司接下来的行程,收到消息的一瞬,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几乎无法站稳。
正在这时,台上的老人刚好致辞完毕,刚下台,便被记者围住了。
徐染秋忙向老人大步走去。
他现在应该按照原流程,引着老人和记者去旁边的休息室接受采访。
强大的性告诉他,这种毫无逻辑和证据的魔幻东西说出来,一个庞大公司的决策者只会认为他在发疯。
但他已经顾不得什么。
一向性的年轻人先将记者请进休息室,却将老人拦在了休息室外,他用力弯腰到九十度,道:“乔总……有个人想见您。恳请您在接受采访前,见见他。”
乔栋被拦了也不生气,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只是看似慈爱亲切的视线里带着审视,他的声音沙哑而亲切:“由呢?”
徐染秋没有隐瞒:“那个人说,您有危险。”
乔栋面上毫无波澜,他乐呵呵地将手背在身后,走进另一间休息室,道了声:“我刚在台上看见他在甜点区,你去接他来吧。”
徐染秋瞳孔一缩,蓦然睁大了眼睛:乔总怎么知道……
顾不上内心震惊的情绪,他很快向甜点区走去。
……
陶岫很快等来了徐染秋,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陶岫,张了张口却又不知怎么说——事实上,他也陷在一片混乱里。
于是他只道了句:“请跟我来。”
陶岫利落地点了头,拎着行李箱跟着对方来到了那间休息室。
位高权重的老人亲自起身,迎到了门口,朝他伸出了手,他面上的笑容依旧慈爱,像在看一个晚辈:“陶先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接着,他朝徐染秋使了个眼色,徐秘书一怔,还是听话地退离了房间。
乔栋将陶岫引到了一处沙发旁,等他坐下后,他才坐在旁边的位置上,道:“再次感谢你,当年救了小安。”
陶岫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我应该做的。”接着他单刀直入道:“我……可以看下您的后背吗?”
陶岫绞尽脑汁地编着由:“额乔之安说您脊椎一直不太好,我最近知道了一种按摩手法——”
乔栋眸子里划过道精光,他坦率地告诉陶岫:“我知道那里有什么。”
陶岫瞳孔一缩,有点茫然地问道:“什么?”
乔栋:“陶先生,我也知道你是什么?”
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
乔栋贴心地为陶岫倒了一杯温水,道:“陶先生,人类某种意义上确实非常愚蠢,但是,他们进化到现在的程度,也没有那么愚蠢。”
“这个世界失踪了如此之多的人口,正在发生如此之大的异常,人类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
“事实上,高层已经在尽可能采取一些措施,也在做一些研究。”
陶岫眉头皱起来:“你们知道【游戏】?”
乔栋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知道。【玩家】里有我们的线人。”事实上,他们能和线人保持联系,还是得益于——
乔栋神情复杂又有些无奈地看向陶岫,道:“陶先生,那些虫子对您和祂们来说,就像是真的虫子,一只脚就能踩死,不足为虑。但它们对人类来说,是灭顶之灾。”
“我们必须自救。”
陶岫思索一瞬,抿了下唇,很直接地问道:“我想知道,您到底在做什么?”
老人看着青年那张和人类几乎别无二致的脸,道:“我们的线人传来消息,【游戏】要开始实验将副本运往现实世界,命令玩家去制定一个坐标。”
“执行任务的是高阶玩家,那里头恰巧有李行,他很恨我们家,将坐标定在了这里。我背后的东西,大概就算是他们口中的坐标吧。”
乔栋说着伸手碰了下后领,却并未真正碰上衣领下蛰伏的虫子,或许是因为它要充当坐标的作用,它并未开始入侵他。
他本来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却又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幸运。
乔栋苦笑了下,接着道:“线人说,他们计划运送的副本是B级的【时间容量】本,【时间容量】是三个月。”
“我们的计划是副本和这里融合后,活捉一批玩家,在这三个月里获取更多信息。”
陶岫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人:“为什么您知道这些还要照常开这次峰会,如果副本伤害到普通人呢——”那些副本都是他沉睡的同类,沉睡时他根本无法保证祂们有性可言。
乔栋直直看向他,眼眸炯烁凌厉:“所以我准备了您这个保险栓。”
无论是【玩家】,还是那个危险的【副本】,只要有这个青年在,就一定会解决掉,毕竟他的身后是——
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
老人接着坦白:“小安的邀请函是我给的,也是我把小徐派到这里盯流程的,他早晚会在这里碰上李行。他心地善良,又对小安有歉疚,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小安去酒店。”
“而他与您相识后就会明白,能最快阻止小安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夫人,而是您。他早晚会找上您。”
“而您,”老人眼里这才浮出深深的歉疚:“我知道,您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放着小安不管。您也一定会在这一天来到这里。”
说话间,他吃力地扶着桌子一角起身,在青年面前深深弯下了苍老的脊椎,他道:“是我、利用了您。真的抱歉。”
“但是、拜托了。”
老人话音刚落,地面和天花板上的吊灯便猛烈摇晃起来——就仿佛整座楼都在摇晃。
水晶灯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
外头的大厅里已经传来尖叫声和潜伏在人群中的特别部门人员维持秩序。
陶岫瞬间回过神来,他利落地站起,用力扶起因着震动摔倒在地的老人,并将对方利落扶到地震发生时相对安全的卫生间里。
他无奈又仓促地对老人笑了下:“伯父,其实,如果您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就算您对我直说一切,我也会这样做啊……又何必用成人的心计绕这么麻烦的一圈。”
“我不懂什么宏观的计划和目的,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这个世界。虽然我解成人社会的规则,但今天您如果充分了解到我的诚心,之后希望您对我坦诚。”
回想起老人刚刚的神情,他歪了头,神情一派天真:“还有,您见过霍斯并对他有一定的了解,是吗?”刚刚在外面的交流里,乔栋看起来很了解他。了解他就该明白,他的力量并不强大。
可乔栋依旧执行了计划。这说明他知道他身边有具备这样力量的人。
乔栋的身体猛地震了下:这个看似单纯的青年,其实很聪明……
半晌,他苦笑着坦白:“一年前,我在那位大人的召唤下和祂见过面,算是确立了合作关系。祂沉睡前,要求我们照顾好您。”
陶岫沉默一瞬,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那家伙到底还瞒着他多少事情啊……
很快调整好思绪,他朝老人笑了下:“您照顾好自己。哪怕是为了您的夫人和乔之安。”
说罢他利落地来到外面的房间,打开了行李箱:熟悉的馥郁香气传到鼻尖,霍斯玩偶静静躺在那里,明明没有五官,他却觉得它凝望着他的神态那样深情。
地面正在更加剧烈地摇晃,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配饰已经开始往下掉落。
陶岫却只是看着那只玩偶,面上浮出个无奈的笑:“真拿你没办法啊。瞒了我这么多,等你醒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他轻轻俯身吻了下玩偶的额角:“这次,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吊灯的吊线终于彻底断裂,可怖的噪音下,巨大的水晶灯直直朝着陶岫砸下来。黑暗也彻底降临——
陶岫面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他甚至抬头观察了下侵蚀而来的黑暗。
小朋友的意识在脑海中浮起:“妈咪,我们在做什么吖?”
陶岫弯了眼眸,伸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保护一些珍贵的东西。宝贝,害怕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负责唤醒魔王拯救世界的NPC。虽然,故事里的魔王和NPC相爱了。
小朋友:“不怕~妈咪也不要怕哦,我和爸爸在哒~”
下一瞬,无数巨大的深蓝触手自玩偶中喷涌而出,将青年严严实实包裹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黑暗、时间、一切声音在一秒之内彻底静止。
第27章
无论是大厅里的人们、大楼里管道中的流水、还是窗外的风,全都陷入了暂停中。陶岫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诡异彻底的静止中。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陶岫终于在充斥着触手和冷香的黑暗中心听到外面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水流声,仿佛世界重新开始启动。
一条触手轻轻吻在陶岫的额角,接着游移着缓缓撤去,陶岫仿佛感知到什么一般,睁大了眼睛抓向它,却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下一瞬,掉落到一半的水晶吊灯自动回到天花板,接着,刺目的灯光亮起,陶岫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腿边放着装了霍斯玩偶的行李箱。
茶桌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亲切又精明的乔栋。
他这时正直直看向他,眼眸炯烁凌厉:“所以我准备了您这个保险栓——”
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的对话。
陶岫面上一瞬浮起空白的茫然:难道霍斯玩偶用了【时间回溯】?
思绪还未回落,就见对面的老人面上也浮出点茫然而突然的怀念,他继续道:“一年前,我偶尔从一位大人那里得知,您的能力是空间方面的,祂无比自豪地表示,您非常强大,还用您的力量征服了祂。”
那个男人那时的神情如此甜蜜而奇异,虽然,也含有震慑的部分。
乔栋接着道:“陶先生,我们需要您的能力和帮助。”
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刚刚他们的对话没有这部分。
乔栋刚刚根本没有主动提起霍斯,是他自己察觉到去问的!
想到什么,陶岫的脸突然有点红:那男人在外人面前瞎吹牛什么啊!
什么征服啊!和他见面只是因为他的门坏了啊!
而且,他的能力现在只能在金色传说小区使用啊,否则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借用霍斯玩偶的力量。
陶岫抽了抽嘴角,正要说什么,乔栋却已经沿着之前的对话继续了下去:“所以,小安的邀请函是我给的,也是…….”
和上一次重复的语言继续了下去。
只是最后,乔栋加了另一句之前并未出现过的话:“想必您来到这个酒店后,就已经做了一些布置。我非常安心。”
陶岫:“。”
看来除了【时间回溯】,霍斯还用了别的能力——虽然,他也无法预判这个能力会推动事件往什么方向发展。
老人正要像上一次那样向他弯腰鞠躬致谢致歉,陶岫却已经先对方一步站了起来,他扶住正要折下腰去的老人:“嗯……虽然我也不清楚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但应该已经解决了。”
“不是我做的,所以您也不必致谢。”他狡黠地笑了下:“至于道歉,您已经道过了,我接受。”
说罢后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吊灯好好的,黑暗也并未降临,休息室外依旧是宾客们谈笑的声音。
他彻底放下心来,将难得茫然的乔栋按在沙发上,道:“总之,我先为您驱虫。”
说着他很快将行李箱放倒,打开时却瞳孔一缩:完整的霍斯玩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绣着小黄花的普通棉麻抱枕——只不过,这个正方形的抱枕一边向外凸起,还残留着霍斯玩偶一只滑稽的手臂。
霍斯玩偶的力量快要用完了么……
陶岫抿了抿唇,怅然若失地轻轻抚了下那朵小黄花,接着深吸一口气,利落地拿出驱虫工具。
他来到乔栋身边,掀开了对方的后领:那上面并非是他在同类身上看到的虫形生物,而是一枚圆形的徽章。
那徽章通体红色,表面没有任何图案,泛着某种诡异的金属光泽。
陶岫试着用镊子将那枚徽章取下来,红色的活着的“线条”却已经彻底侵入了乔栋的西装外套内胆,几乎每一条面料纤维里都有那些活线条的存在。
但它似乎对乔栋的身体毫无兴趣,一丁点都没有侵入到里面去。
陶岫微微皱了眉:这和之前他见过的玩家手环、会入侵他同类身体的虫形生物似乎都不一样。
但竺确实说了他闻到的是虫子。
难道虫的类型不同?
陶岫思索一瞬,干脆将整件西装外套都丢进了他的行李箱。
行李箱合上的一瞬,在陶岫看不见的视角里,抱枕唯一残留的霍斯玩偶手臂轻轻动了下,那枚徽章还未来得及发出哀嚎,便彻底化作了齑粉。
之后,抱枕便真正变成了一只普通抱枕。
陶岫对此一无所觉,他利落抽出行李箱的滑竿,接着朝乔栋微微一笑:“您先休息,我去外面看看情况。总之您放心,现在大家都安全了。”
霍斯已经出手,这个事件便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说罢还未等乔栋回复,陶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乔栋怔怔地看着那个奇异的青年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
……
休息室外的宴会依旧奢靡而有序,酒香花影间,宾客们面上满是对一切毫无所觉的社交神情。
只有大厅四角伪装成宾客、等着抓【玩家】的特别行动局成员浑身紧绷着身体,严阵以待。
陶岫经过他们时并未停下,他只是大步走向宴会厅外,想先和竺与小八会和。
他运气很好,刚出大厅,就碰到了小八,她抱着个装满黑色徽章的巨大玻璃罐向陶岫跑来,站定后,她道:“小陶哥,这里的每个房间都被放了虫子。我们用了一些特别手段进去,那些虫子都已经被我们抓到啦~”
比如她和竺化作原形从通风管道爬进去。他们很小心地没有被房客发现。
顿了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勺,道:“因为那些虫都长到依附的东西里面了,我们只好杀死它后再将它取下来。所以这些都是死的。”
这种虫似乎比曾经试图钻进他们身体的虫子弱得多,虽然人类还是没有杀死它们的力量,但她和竺轻轻一捏它们就死啦。
陶岫弯了眼眸:“没关系,做得很好。”
事情按说已经解决了,小八却欲言又止地看着陶岫,思索一瞬,她歪了头道:“我和竺看到,是几个戴黑色手环的人类把这些虫子放进房间的。他们放完最后一只,就去这层楼下的一个房间里啦。现在竺正在房间外守着。”
顿了下,她面上浮出更加疑惑不解的神情:“竺说,他在领头的那个眼镜男身上,闻到了你力量的味道。”
陶岫瞳孔一缩,连忙带着小八去乘向下的电梯。
他们很快到达那层楼,幸运的是,那层走廊安静空荡,没有人类,拐角处的房间很偏僻,应该是常年很难售出的打折房间,里面大概率没有人类房客。
陶岫刚在门前站定,就听到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尖锐惨叫。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听不清,只有别的声音归于沉寂后,最后一道声音清晰地传入了陶岫的耳中:
“啊啊啊啊救、救命——好、好疼啊啊啊!!”
“艹了是不是你们这些蠢货带了坐标进传送屋?!为什么降临的副本会波及这里?!”
陶岫思索一瞬,打开了门。
带着温度的刺目白光立刻直射了出来,陶岫不由得眯了眯眼:他没办法看清里面。
下一秒,唯一还存活的半截人类的身体拖着长长的血迹拼命爬了出来。
他的眼睛已经消失了,脸上是长长的血痕,衣袖终于因着摩擦蹭了上去,露出了腕上的黑色手环,那只满是血的手拼命挥舞着,试图抓住陶岫的脚腕。
陶岫当机立断重新关上门又后退一步,他看向地上的人,半晌,才:“……是你?”
是他第一次来希望酒店时,在一楼撞到的酒店服务生。
竺说得没错,这人身上确实有他的力量……
他的力量和空间有关,能使用的话,确实可以将这个玩家本身变为所谓的空间坐标,他也确实撞过这个服务生……
如果他真的将这个玩家变成了坐标,那么在其他坐标都被杀死的前提下,所谓的副本确实会全部降临到这个玩家在的空间。
但那时候他撞到这个玩家的时候,根本不能使用力量啊。而且他的行李箱里应该还有个红虫子坐标?
到底怎么回事?
陶岫眨了下眼,再自然不过地想到了霍斯的新能力:可这又算是什么能力?
乔栋刚刚突然说起和霍斯的对话绝对是因为霍斯玩偶。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清霍斯玩偶这种能力发生的逻辑……
不清他便不了,他回过神来,静静看着地上爬着的玩家,苍绿的眸子渐渐覆上冷意:这会是那个李行吗?
……
地上的玩家脑子已经在嗡嗡作响,他眼睛已经瞎了,他看不到对方是谁,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只感觉到附近有人,他只想迫不及待地抓到那个人、用能力补全自己的身体——毕竟,他的能力是【物质掠夺】。
世界由物质构成,人类自然也由物质构成。
他可以掠夺非生物的元素收为己用,比如他能够掠夺空气的特质让自己隐身,也能掠夺人类的身体部件,纳为己有。
这就是他大方地把在C3副本里狩猎到的手指分给手下的原因——他在经历过一次C3副本后就猜测那些手指会有副作用,回到玩家大厅却浑身残缺不堪的刀疤男证实了这一点。
他很惜命的,绝对不甘心轻易死去。
现在,只要他得到这个人类的身体部件,就能继续活下去回到【玩家大厅】……
即使出了些许意外,他也已经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将B3副本搬到了现实世界,他会继续升级得到更多力量。
而且降临在乔家的酒店的B3副本是攻击性的副本,它会杀死这里所有的人,还会继续生长杀更多的人,乔栋会死在这里,乔家剩下的人会因为这次事故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尤其是那个乔之安!
……
李行拼命朝陶岫的方向爬行着,他终于触碰到陶岫鞋尖的一瞬,恐怖的脸上瞬间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是还未等那种神情凝固,一只柔软冰冷的小手便拽起他的腕,接着将一只金色的手铐拷了上去。
李行面上瞬间陷入一种茫然的呆滞:无、无法掠夺……为什么?!
只有祂们的身体他才无法掠夺,这到底怎么回事?!
绝望的情绪直冲脑门,李行终于晕了过去。
……
小八擦了下手,歪了头看向陶岫,声音甜甜的:“小陶哥,我没有分尸哦,这样做对吗?”嘿嘿,这只玩具手铐还是她用自己的触手做的,今天终于派上用场啦。
陶岫弯了眼眸:“很对哦。”
人类似乎想抓活的玩家获取信息,这也姑且算活的吧。
定好地上玩家的去向,他才无奈地看向眼前的门:门里应该是他们另一个同类。
要怎么把对方带走呢?
正在这时,一声敲门声自房间里弱弱传了出来,接着,一道女人的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小八的声音,小八,是你吗?”
陶岫:“.…?”
小八眨了眨眼:“唉?”好像、有点耳熟?
竺琢磨着那声音,突然狠狠抽了抽嘴角。
紧接着,一道很粗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什么小八?咱怎么可能在这鬼地方碰到小八,咱说刚醒你不要闹好吗?咱们很弱的!不要随便和人家搭讪!”
“绝对是小八啊——我这就打开门——”
“——喂死丫头不要!”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副本核心苏醒后,已经恢复正常的房间里躺满了刚刚进入副本的高阶玩家的尸体。这时,门后缓缓探出一大朵——葵花花盘。
那花盘以一段根茎支撑,相当美丽灿烂。
只是,花盘上并没有瓜子,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克系竖瞳眼睛。所有眼睛都是黑色的,只有最中间那只,呈现一种纯净的美丽湛蓝。
陶岫觉得实在有点密集恐惧症发作,却还是弯了眼眸,十分友好地道:“你们好。”
那只花盘动作一顿,所有的眼睛齐齐像陶岫看去、同时亮了起来,男声和女声同时响起来:“哇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竺已经麻利地脱了外套,“啪”地一声将那个花盘包进了衣服又丢进背包,他难得露出嫌弃的表情,道:“老板,请你以后千万别给他们俩好脸色!”
陶岫:“哈?”
竺想了下家里那位沉睡的可怕人物,道:“这俩货有花痴症,只要陌生同类朝他们笑一下,他们就会疯狂爱上对方!”
顿了下,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经历,非常崩溃地补充了一句:“被他们缠上可烦了!”
陶岫:“.…”
他的同类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并未对此多纠结,他看了眼地上的高阶玩家,道:“你们先带他们回家,我去楼上找乔伯父处这里的残局。”
竺和小八很听话地道了声“好”。
于是陶岫便向电梯走去。
……
等到乔栋找专门人员带走李行、又处好残局已经是深夜,他特意找人将陶岫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小八竺和椰子已经睡着了,那只花盘也不知被竺安置在哪里,陶岫根本没看到。
他放轻动作完成了洗漱,接着打开了杂物间的门、舒服地喟叹着扑上了霍斯的床。
他再自然不过地抱住了男人的腰,用脸颊轻蹭了下男人的颈窝,像记日记一样倾诉道:“今天有点累哦。”
一道小小的意识在陶岫脑海中温柔又稚嫩地绽开:“妈咪辛苦啦~”
陶岫将手轻轻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弯起,道:“宝贝,你也辛苦了。”毕竟他的小朋友也算跟着他奔波一晚上,他(她)那么安静乖巧,一点都没抱怨。
小朋友有些害羞:他这次没有帮上妈咪什么忙的。好没用吖QAQ
他现在甚至没有能力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
陶岫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温柔地道:“你的存在就已经让我很安心了。”
小朋友:“好、好爱妈咪~”
陶岫:“我也爱你。”
说着他看向那张俊美无铸的睡脸,看了半晌,他才有点无奈地轻声道:“也爱你……”
“可惜,那个抱枕里不完整的你消失了,你现在大概也听不到,很吃亏哦。”
“我可不会再说第二次。”
陶岫舒服地揽上男人的脖颈,闭上眼睛道:“话说,抱枕里的你到底算你的什么啊,它用了什么力量才达成今晚那样的效果的啊,我是真的好奇。”
说罢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你怎么可能回答我…….睡觉啦,晚安。”
青年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
……
黑暗中,霍斯蓦然睁开了深沉美丽的猩红眼睛。
第28章
临近凌晨沉沉的黑暗里,哪怕有种被注视的错觉,陶岫依旧睡得很安心。
他似乎做了个梦,这个梦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画面,只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他听到了乔伯父带着探究的声音:
“霍斯先生,最后,恕我冒昧。我想问,您认为、陶岫先生是怎样的存在。你们又是何种关系。”
接着,那个让陶岫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愉悦又傲慢地响了起来,仿佛是对乔栋的回复:“我的小家伙儿可以倾覆空间,他当然很强大,强大到连我也被他征服。而我也当然会永远待在他身边注视着他。”
……
陶岫只是做梦都被这不实的夸赞和直白的情话弄得有些羞耻,他下意识往男人的怀抱深处靠了下,就想这个男人在外面到底都在瞎说什么!
还有霍斯什么时候去见的乔伯父啊!
而他怎么又会突然梦到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对话呢?
……
沉睡的陶岫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眉头因着潜意识里的疑问微微蹙起。
正在这时,一只根骨分明的大手再自然不过地按上了青年的眉心,温柔又强势地在那里按摩着。
陶岫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轻轻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男人用那双猩红的眼睛偏执又深情地注视着自己怀中的青年,却异常地不眨一次眼皮——就仿佛,只要合上眼睛,他就要再等漫长的时间才能亲自注视和拥抱他的爱人。
不眨眼皮让他很不习惯,他便毫不客气地抱怨自己的一部分:“啧,那只蠢玩偶实在太弱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抬起根骨分明的修长手指,碰了下陶岫柔软微张的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细细的唇纹,接着,那只大手顺着陶岫清瘦的身体游|移着,最后隔着睡衣、轻轻覆在青年微微隆起的腹部。
霍斯猩红的眼睛看向那里,亮得惊人,连呼吸都几乎乱了一瞬:那里面、就是融合了他们骨血的孩子。
他此时正在和青年一起沉睡。
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哑哑响起、蛊惑动人:“宝贝,你要好好听他的话,知道么?不要让他太辛苦。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似乎是被这声音惊扰,霍斯怀里的青年眉头蹙得更紧,他不清醒地嘟囔着:“这梦什么鬼……还有昨晚…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霍斯再次注视向青年,他微笑着喃喃道:“亲爱的,我好好解释给你听就是了。”
那梦本来就是他醒来后向青年解释的一部分。
他知道,如果给青年留下一个无法解的悬念,肯定会耗费青年的心神。
于是,霍斯将一个冰凉的吻轻轻映在青年额上。
信息以一种精妙的方式进入了陶岫的大脑,他闭着眼睛,轻轻“唔”了一声,更加依恋地向霍斯靠近,沉睡的大脑开始迟钝地消化那些信息。
霍斯眼皮不眨一下地抱着青年,将那些信息与青年同步拆解了一遍: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里,他会抱着青年在沙发上看电视。
霍斯满意地笑了,他覆在青年腰腹处的手动了下,感受着因为他突然苏醒、那里发生的微弱胎动:
他们的小朋友现在还没发育完全、无法使用更强大的力量,他抽出的那缕意识实在太薄了,甚至不到本体意识的亿亿万分之一。
所以那只玩偶真的很弱很弱。
它无法使用更多更强大和更本质的力量,比如它不能使用更加彻底一点的【时间回溯】,最多只能扭转时间几分钟。
它也无法为被它插手的事情直接创造因果,所以为了陶岫在这个世界日后的生存,它甚至不能让这些人类看到它。
它想了个还算巧妙的办法,使用了【时间回溯】后,又叠加了不完整的【言灵】。
在感知到竺和小八已经杀死绝大部分坐标后,玩偶提取了那个老头儿脑海中本体曾经说过的话,为那句话赋予了不完整的【言灵】。
即那两句话会在玩偶想要的任意时间点变作【一次】现实。
本体对乔栋说的前一句话,被这种能力作用为,陶岫撞到伪装成服务生的玩家时,【强大】到对他不自觉施放了力量。
到这里本该就能完美解决酒店的事件,但不知有意无意,它也为下一句话赋予了这种力量。
于是,后一句话被作用为,沉睡的本体听到陶岫的呼唤苏醒并【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
本体霍斯这时沉醉地亲吻了青年的唇角,他喃喃道:“所以,亲爱的,我只能注视你这一次……”
男人将怀中的青年抱得更紧些,鼻尖碰着青年挺翘的鼻尖,他痴迷地感叹道:“啊…真舍不得再次睡去……”
难得在那缕意识创造的漏洞中苏醒一刹,他本该唤醒青年的,他很想看看见他美丽而富有生气的眼睛、听见他动人的声音,他想看着他对自己笑、想听他对自己说话。
他也想看着他对自己生气、发脾气、甚至踹他两脚,责问他怎么可以隐瞒这么多事情。
…
但是,他同样想看他的睡脸。他也知晓他第二天还是会去工作,也舍不得他少睡。
甚至连解释都只放在梦中。
…
黑暗中无数深蓝触手仿佛感知到了本体澎湃汹涌的情绪,此时正发了疯似的翻涌,房间里的香气愈发馥郁蛊人……
半晌,霍斯在陶岫泛红的耳边轻声呢喃:“再等等,亲爱的,等我们的小朋友出生……”
沉睡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小朋友的发育过程会牵动他的潜意识,表现在肢体上的反应就是,他的手指偶尔会动。
也偶尔,他的更多的意识会下意识回应青年的呼唤,甚至还能使用力量……
可这都不如他能清醒地拥抱他……
…
他就这样眼皮不眨一下地注视了青年一夜。
清晨时分。
叮铃铃!
陶岫自从出现嗜睡症状就每天定下的闹钟准时清晰地响起。
陶岫撒娇一般“唔”了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蝴蝶一般颤动、扫到了霍斯的眼睑。
陶岫惺忪的睡眼中,清晰地映入一双美丽深情的猩红眼瞳。
身体在男人的怀抱中一僵,接着他蓦然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霍斯……”
你终于、醒了……
“亲爱的,”霍斯直直注视着眼圈甚至都在泛红的青年,声音温柔深情得不可思议:“我爱你。”
说罢他便深|深|吻上了青年的唇。
“唔……”
陶岫迎|合着那个亲吻,缓缓将手揽上男人的脖颈,他苍绿的眼眸里一点点浮上喜悦。
一吻结束。
男人再次将青年揽入怀抱,他将脸深深|埋|在青年的颈窝。
陶岫正要说什么,男人却已经结束了那一次注视,闭上了眼睛,那动作让陶岫有点痒,他最后道:“抱歉,亲爱的。为了我们的小朋友、为了他能好好发育,我、不能苏醒太…久…”
说罢,他再次在青年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陶岫瞳孔一缩,抱着男人的手紧了下。
半晌,他抱着已经睡去的男人无奈地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他们的小朋友还有六个月就会出生。
和未来可以一起度过的无比漫长的时光相比,这段等待的时光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知道他们那样期待他们的小朋友的出生,这样充满期待的等待时光也会让人感到幸福。
陶岫深吸一口气,将沉睡的男人放在床上,又俯身亲了口对方的嘴唇。
接着,他舒展了下身体,打起精神下床向门外走去——今天又到工作的时间啦。
……
陶岫这天依旧只带着小八去了植物园上班。至于那只花盘,也不知被竺到底藏在了哪里。
今天是酒店事件第二天,得益于那个梦,陶岫也已经解了玩偶霍斯使用的能力。
他并未对这些刺激的异常有任何留恋,只是迅速调整好自己,很快进入了他最喜欢的日常里。
植物园里,他照常换上了工装,除了重复日常工作外,他也开始研究顾客喜欢的也适合种在植物园里的新植物种类——毕竟,只有把顾客放在心上,生意才会好!
间或想想该怎么安置他的新同类:最近A市年轻人似乎很喜欢那种掉san的鬼屋,不然在植物园开辟一片惊悚植物区,雇佣他的新同类入驻?
陶岫把这个点子记在记事簿里,下一瞬,他的玻璃窗再次被敲响。
是状态已经大幅度好转的徐秘书。
他笑着向陶岫打招呼:“陶老板,早上好。又来叨扰了。”
陶岫起身也笑了:“早上好。”他眨了下眼:“周二来参观植物园?”
难道工作狂徐秘书新画了【一定要休掉年假符】?
徐秘书无奈地笑了下:“不是。是上司要见你。”
说着他尽职地侧开身体,乔栋便出现在陶岫面前。
他亲切又慈祥地道:“陶先生,抱歉,我这个老头儿又来叨扰你了。”
陶岫一怔,忙打开门,将老人带到休息室的沙发上。
乔栋喝了口温水,没有绕什么弯子,直接道:“陶先生,不瞒你说,走到今天这个地位,我不是个完全的好人,我的心肠其实是很硬的。我很少歉疚,却对你很歉疚。”
“你救了小安,而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该用这份恩情去利用你。我是没脸对小安说这些的。”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下:“而我甚至分不清,现在我对你的歉疚是不是慑于那位大人。”
他活了一辈子,现在已经无法纯粹地去正视自己哪怕一次。
直到这两天,他才彻底解小安不要家产不要人脉不要他们夫妻的一切、只想去做个医生的选择。
乔栋像看一个真正的晚辈那样看向青年:“陶岫,我再次,向你说声抱歉。我向你保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对你坦诚。”
陶岫弯了眼眸:“没关系。”他垂了眸道:“其实即使您不插手,昨晚的事情哪怕流程不同,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乔之安那时已经有正视自己心阴影的想法,哪怕没有那张邀请函,他也会去。
而他,得知乔之安有危险,也一定会去帮忙。最后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果他真的算是被利用,昨天他要做的工作就得包括拼命阻止玩偶霍斯伤害乔伯父了……
陶岫看着老人的神情,摸了摸鼻尖干脆岔开了话题:“伯父,那些玩家怎么样了?”
乔栋回过神来:“除了李行外,都死了。李行已经交给特别行动局隔离了,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从他身上获取信息。”
虽然副本核心被陶岫带走、没能带来更多活着的高阶玩家,但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况下抓到了李行,已经很好了。
陶岫点了点头:“那就好。之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乔栋真诚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和陶岫告别,在徐秘书的陪同下离开了植物园。
……
陶岫舒展了下身体,很快再次进入工作状态。
正在这时,手机有消息进来,“滴”地一声响起来。
陶岫顺手捞过来,是竺在群里发的消息。
一向没心没肺的乐天派竺似乎有点崩溃:
【啊啊啊老板,我真受不了那俩傻逼玩意儿了!他们害怕老大不敢在家里搞小动作,就在偷偷用眼珠装饰咱们楼楼顶准备对你求爱!】
【那些破眼珠丑得要命就算了万一被人类发现了咋整啊!会吓坏人家的!】
【老板你快找个地方把那俩送走做黑工吧!得和你至少彻底隔离仨月他们这次的花痴病才能彻底痊愈!@AAA奇遇植物园欢迎您】
陶岫:“.…”
同类的花痴病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因为霍斯的苏醒今天一直在睡觉、现在才醒来的小朋友:“妈咪,什么是、花痴病吖?”
正要回复竺消息的陶岫一怔,放下了手机。
他并未觉得这个问题无聊,只是无奈地笑了下,轻轻道:“抱歉,我对这些了解不多。等我查好资料,再告诉你,好吗?”
小朋友:“好哦~”
“妈咪,我做了个梦哦~梦到、妈咪很想爸爸,爸爸说,等我出生、他才会醒来”
“妈咪,我可以快点出生吗?身体、小一点、也没关系哦~”
这样爸爸就能快点陪在他们身边啦。
陶岫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声音温柔得像在唱一首歌谣:“宝贝,你的存在本身已经让我们很幸福了……所以等待的过程也是幸福的。乖,你要在我的身体里好好地健康地成长。”
……
那团意识温暖轻盈得像一朵花:“好~”
第29章
安抚好小朋友后,陶岫回复了崩溃的竺:【没关系,工作日楼顶一般没什么人。至于隔离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之后,他继续进入到工作中,很快夕阳西下,陶岫带着小八下班回到了家。
走进6号楼前,陶岫想到竺的话,步子顿了下、向上望去:很好,至少站在楼下看没什么异常。
他决定先找那只花盘聊聊——至少先说服对方化成人类的样子呢,不然一不小心被人看到,真的会吓坏人家的!
电梯前,陶岫按下上行键,随口问小八:“那朵花叫什么名字?”
已经学会些人类语言的小八试着翻译:“哥哥叫一万,妹妹叫一筒。”
陶岫眨了下眼:“.…麻将名?”
小八一脸茫然:“什么是麻将?”
这只是她将祂们的语言和人类的语言一一对应,翻译出的效果。
在人类世界长大的小陶哥哥可以听懂祂们的语言,也是小主人的能力自动充当了翻译机的原因。
比如竺之前社会化程度没有那么高,小陶哥会听到他把人类叫做“蚂蚁”,其实竺的认知里并没有人类世界的蚂蚁,那只是小主人的能力将那个词翻译成了蚂蚁。
她认识到这一点,是因为学习了很多人类的词汇,基本上日常中见到的大部分食物她都已经认识和会读了。
但,麻将是什么?
陶岫:“没什么。”总不能教给小女孩儿打麻将吧!
顿了下,他又问道:“他们的能力是什么?”
小八:“他们的能力是睁着眼睛睡觉哦。”
“一万有一万只眼睛,一筒只有一只眼睛。外来者只要和一万的任何一只眼睛对视,那些眼睛就会被动发起攻击,一筒的眼睛可以被动制造幻境。”
所以对入侵者来说,他们沉睡时很危险,醒来时反而很安全——因为醒来的兄妹俩又癫又胆小。
这时电梯已经到达一楼并打开,陶岫带着小八进去,若有所思地道了声“原来如此”。
这样就不能雇他们去植物园工作了,万一不小心睡着攻击顾客就不好了。
陶岫边考虑兄妹俩的去处,边进了家门。
客厅里已经亮起了温馨的暖黄灯光,椰子在地毯上兴奋地摇着尾巴,竺已经做好了营养美味的晚饭。
陶岫环顾一周也没发现那只花盘,他指了指上面:“他们该不会还在楼顶吧?”
竺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我、我把他们送去赚外快啦。”
陶岫有点懵:“?”
竺:“就是我给老板你发消息后不久,几个工作人员亲自上门来了嘛,说是什么特别行动局的。”
“他们说想雇佣一万和一筒,去希望酒店那间房间打工,帮他们抓捕更多活着的玩家。说是只要副本正常运行,就还会有玩家被传送过来,他俩是什么B级副本,能保证传送来的都是高阶玩家。他俩活儿很轻松,只要保证玩家都是活的就可以。”
“虽然听不太懂副本什么的,但人家管吃管住,还给他俩每人每月——”说到这里竺伸出五根手指,眼睛亮得惊人:“这个数!”
“所以我就说服他俩签合同啦!”
骗那俩傻子乐呵呵地跟着对方去工作很容易。
他甚至仗着那两个家伙不懂人类的语言,在合同银行卡账号那栏填了老板送他的银行卡卡号,嘿嘿,说不定他能靠他们实现财富自由!
陶岫抽抽嘴角:“.…也行吧。”
所以,一万和一筒就这样找到高薪工作了?
虽然在酒店事件以前从来没听过人类世界有特别行动局这个部门,但对方既然这样行动了,应该就有和那兄妹俩沟通与合作的方式。
这样也挺好,至少隔离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等三个月后花痴症的时效过了,他再去酒店看下他们。
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了,陶岫舒展了下身体,推着小八走向洗手间,准备洗手吃饭。
……
饭后的娱乐时间,陶岫舒服地窝在沙发和竺小八一起看剧。
这剧是他一年前很痴迷地在追的那部悬疑剧的第二季,今天刚好播第一集。
剧里女主倒还是原来的演员,男主却换成了新角色新演员,换的估计是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演员,陶岫不认识。
这人帅倒是帅,只是可能因为演技太差,神情看着非常违和。
屏幕里正进行到本集的最高潮,第一季结尾的悬念揭晓,侦探女主确实从恐怖工厂逃出生天,她此时正满含热泪地站在黎明已经开始有行人的街道上,她的家就在附近。
第一缕晨光打下来,照亮了正从街角走过来打算去上班的男主——这是女主第一季从未露过面的恋人,他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等她回家。
即使男主演技很差,他们即将重逢的场景也让人充满期待。
因为,女主长得非常漂亮演技又好,在晨光里落泪的样子简直像坚韧又美丽的天使。
陶岫最近嗜睡症状严重很多,此时即使有些昏昏欲睡,也决定强撑着追完。
连一向对悬疑剧不感兴趣的竺都看得津津有味。
小八更是在广告时间用手机熟练地搜索地女演员的信息:“原来这个漂亮姐姐叫瞿烟,”顿了下,她指着网页百科里一个词好奇地问陶岫:“小陶哥,为什么漂亮姐姐是个人类血却有熊猫血呢?”
陶岫一怔,看向屏幕,失笑解释道:“熊猫血不是真的熊猫血,它准确的叫法是Rh阴性血型,因为太过稀有,所以被称作‘熊猫血’。可能只要”
说罢陶岫想起什么一怔,面上笑意更甚:“你还记得你得到的第一个糖果罐吗?”
小八认真点点头:“记得的。”她现在拥有好多各式各样的罐子,但那个罐子她一直都有好好珍藏着。
陶岫道:“糖果罐的主人也是个女孩儿,叫赵璨璨,她的妈妈也是熊猫血。”
他还是十一年前知道这件事的。
小八“哇”了声,眼睛闪闪发亮。
陶岫看着小八一笑,宠溺地道:“她现在住校,你暂时见不到她,不过,他们家的饭菜一直很好吃,如果你感兴趣,咱们找个时间下班去那边吃。”
小八甜甜笑了,点了点头。
陶岫正要再说什么,手机“滴”地一声响了起来,是乔之安的短信:
【马上要四个月了吧,过几天记得按时过来产检。】
陶岫下意识将手覆在越来越明显的腹部:时间过得真快啊,他的小朋友,已经四个月了……
他弯了眼眸,回了个“好”字。
……
很快到了产检那天,陶岫照例去了乔家的私人医院。
他去的时间似乎有些不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医院门口堵满了摄像机和人,到处吵吵嚷嚷的,保安已经报了警,正在拼命维持秩序。
下来门诊大厅接陶岫的乔之安抽了抽嘴角,吐槽道:“还不是因为一个傻逼。”
陶岫边跟他上电梯,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乔之安:“医院这边一个病人小姑娘,长期需要AB型的熊猫血,本来熊猫血已经够稀有了,具体血型也得匹配上,找到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医院调遍了周边血库也没找到,本来孩子家长都要放弃了。”
“有个女演员叫瞿烟,昨天知道消息主动联系了我们,说她的血型能和病人匹配上,她今天特意隐瞒了行程来输救命血。结果一个傻逼硬跟着她来了。”
陶岫眉头微微皱起来:“谁跟着她?”
说到这里,乔之安一副忍不住快要跳脚骂人的模样:“说是也是个演员,一个傻逼男的,喜欢人家,偷偷跟踪人家来这里高调告白,还带来一堆记者。这可是医院啊,人家急着去救命呢!”
“啧,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陶岫抿了下唇,苍绿的瞳仁渐渐凉起来:“那人呢?”
乔之安耸耸肩:“你放心,先压到保安室了,等警察来了再说吧。你就别想别人的事了,我先陪你做检查。”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异常事件太多了,尤其是【游戏】想把副本接入到现实世界这件事确实让陶岫很震惊。
他思索一瞬,还是问道:“那个男人手腕上有黑色手环吗?”
乔之安一脸莫名其妙,还是准确地答道:“没有啊。”
那个傻逼糊男演员除了人品不好,看起来倒是个正常人。
顿了下乔之安想起什么,面露狡黠地看陶岫一眼,像是随口道:“至于黑手环,一年前,就咱们去年追球赛那个当口,官方一个部门突然和这间医院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太平间三层就是专门为他们提供的,那里现在倒是存了很多戴黑手环的人的尸体。”
“只不过不管怎么查,他们死因都是心梗。”
这就是他那晚在陶岫家里看到那个戴黑手环叫俞清池的人时,只是震惊对方的血样结果、却不怎么关注对方那个诡异的手环的原因。一年来他见过太多了。
他会知道那些尸体的零星消息,还是因为他的身份。但更多的——比如那些到底是什么,他老爹就坚决不许他知晓了。就像陶岫一样。
陶岫这时瞳孔微缩:那时差不多是他第一次碰到所谓的【玩家】的阶段。他那时甚至不知道那是【玩家】。
人类竟然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意识关注【游戏】了——或者,说不定比那时候还要更早呢?
乔之安这时开玩笑一般道:“陶岫,那些到底是什么?”
陶岫回过神来挑了眉、带着笑看他:“好好做你的骨科医生吧,管那么多干嘛?”
乔之安举起双手投降,口吻倒是轻松:“好好好,听你们的,我不问啦。”
说话间已经来到上次那间诊室,乔之安绅士地打开了门,将陶岫让了进去。
还是上次的女医生,她也如上次一样亲切而专业,问了陶岫几个问题后,便带他去做各项常规检查。
除此之外,四个月的孩子也要开始做唐氏筛查之类的别的检查,她耐心地带着陶岫做完、又拿到各项检查结果,才带着陶岫回诊室。
“恭喜你,他真的非常健康。”女医生指着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灰色阴影说。
陶岫怔怔地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方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只见那里,已经是个孩子的雏形……
很小很小,却是个孩子的样子……
那就是、他的孩子……
他看着他(她),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女医生面上也带了笑:“他现在已经会吮吸手指,也长出了手指甲,甚至还会打哈欠,现在胎动还不明显,但是,你可以试着多和他互动哦。”
陶岫的视线依旧紧紧盯在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想象着他(她)吮吸手指和打哈欠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半晌,他面上浮出个温柔至极的笑,仿佛他此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轻轻道:“多谢。我知道了。”
第30章
乔之安有工作在,先离开了,陶岫仔细收好检查结果,同女医生告别后,离开了诊室,向电梯走去。
经过三楼的安全通道时,他步子一顿:那里的门半开着,一罐咖啡正骨碌碌滚下台阶,滚到了陶岫的脚边,发出晃啷啷的水声。
楼梯间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绿色的指向标静静亮着光。
陶岫一怔,俯身将它捡了起来:那是一罐完全没有开封的咖啡。
医院经常有病人家属去楼梯间休息或说话,忘记拿走空或半空的咖啡罐再正常不过。
但是,没有开过的咖啡怎么会被留下来、又突然滚落到这里呢?
陶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伸手把门完全推开了。
他思索一瞬,走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视线适应了黑暗后,陶岫一节节台阶踏上去,站在了拐弯台阶处的消防柜前向上看去:那里没有任何人,一切正常。
或许是他多想了。
陶岫放下心来,转身就要走,突然感觉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一怔,俯身捡起来,用手机打光照了后瞳孔一缩:那是一枚朴素的银耳环。
昨天小八搜到瞿烟的百科,那上面,瞿烟就戴了这样的耳环。因为形状太过特别,他便下意识记住了。
陶岫苍绿的眼眸渐渐浮上冷意,他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定在消防柜上。
刚刚没注意,现在再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个消防柜很违和。
一般的消防柜主体都是标准的长方体,这个柜子的线条却稍微有点弯曲。
陶岫抿了下唇,用力拉上柜门——却不想,柜门没有拉开,整个消防柜却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那里呈一片诡异的灰色,灰色中似乎有什么物质在移动、形成了涡旋的一部分,陶岫的视野中,似乎看到几根人类的手指从涡旋中伸了出来,紧紧扒在墙上。
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立刻将整个消防柜彻底移开,彻底露出了柜后墙壁上完整的浓浓灰色涡旋,那个人的身体已经整个被涡旋吞没,只有一双手死死扒在与涡旋相交的墙壁上。
陶岫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一只手腕,用力将那人一点点拉了出来。
那涡旋不知是怕陶岫还是别的,在里面的人离开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消防柜被扭曲的线条也立刻恢复正常。
……
逃出生天的年轻女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陶岫半蹲下来,将干净的手帕和捡到的耳环递了过去:“还好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幸好这里就是医院。
女人道了声谢,接过耳环收好,又用手帕擦了下额头,摇了摇头:“我还好,不用了。”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站了起来,朝陶岫伸出手,她无比后怕地道:“真的谢谢你救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诡异涡旋会把我拖向哪里。”
陶岫绅士地握了下那只手:“不客气。没事就好。”
女人这时才想起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瞿烟。可以要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助之后会联系你,送你一份谢礼。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陶岫弯了眼眸:“我是陶岫。我很喜欢你的电视剧。”
顿了下他扫了眼消防柜,道:“谢礼就不必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你方便,可以说下发生了什么吗?”
瞿烟一怔,她下意识远离了消防柜,坐在了台阶上,刚想从口袋里套出女士香烟来抽,却又想起医院禁烟,便用手揉了揉眉心。
除了惊魂未定外,她面上还浮出点茫然:“和你说说也好,你不知道,我最近快疯了。”
陶岫在消防柜方向与瞿烟之间坐下来,隔开了他们,他面上是真诚的倾听神情。
或许是因为和陶岫相处很舒服,她很快打开了话匣子:“今天除了给那个小姑娘献血外,其实我还预约了这里的心科。”
“我正在播的新剧是边拍边播的模式,一个月前我才进组,现在还在拍摄中。自从进这个组和新男主合作之后,我的精神就开始出问题了。”
说着她看向陶岫,用手指着消防柜,道:“陶先生,我们生活中遇到的绝大部分物体,都有清晰的轮廓和规则的形状,就比如这个消防柜,它就是个客观存在的长方体,对不对?”
陶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普通人类的生活中不可能随时碰到无法定义形状和轮廓的物体。
“但是不知为什么,”瞿烟这时揉着眉心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最近日常看到的很多物体,外部线条都是扭曲的,它、它们会动和变化……我一直以为我自己精神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直到刚刚,我献完血后有些晕,我等下要和心医生聊,晚上还有通告,就想喝一小口咖啡应该没关系,能提提神就好,所以我瞒着经纪人躲进了楼梯间。”
“就在这时!”瞿烟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这、这个消防柜的形状再次发生了变化!而且,除了线条扭曲之外,柜子好像被墙壁顶得从原地移开了,墙面上的漩涡就露了出来,它把我吸进去后,柜子也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缓缓移向原地。我拼命挣扎大声呼救,那些涡旋好像还会吞噬我的声音,求救声根本传不出去。我一只手拼命扒住了墙壁,让自己不被彻底吸进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涡旋是什么。我很害怕,但我知道,如果我不继续求救,等我没力气了撒手,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在柜子移回原地的最后一瞬,我咬牙拼命从漩涡里抽出了另一只手,扔出了手中那罐咖啡,只希望能有经过的人看到来救我。”
说罢,她满脸感激地看向陶岫:“幸好,你看到了它。”
陶岫温和地回望她:“遭遇这一切,真的辛苦你了。”顿了下,他又道:“这边心科环境很好,有给病人准备的疗愈房间,也提供水果食物,如果你方便,可以在那里休息下。”
毕竟这个姑娘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刚献完血。
瞿烟一怔,笑了下:“谢谢提醒。我会的。我现在就去心科。”
陶岫这才起身,绅士地将姑娘扶了起来。
等到瞿烟离去,陶岫才插着风衣口袋离开了楼梯间。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后,他并未直接离开医院,而是从门诊大楼的后门出去,直直走向医院的保安室。
他神色难得有些冷:那个跟踪瞿烟的男演员就被压在那里。
在瞿烟的叙述里,他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如果真的是他拥有那种诡异的力量,而乔之安又说他没戴手环,难道除了【玩家】之外,还存在另一种体系的力量者?
从俞清池可以看出,手环改造了玩家的身体,玩家的力量很可能来自手环,那么,这种体系的力量者力量又来自哪里?
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人被警察抓起来只被拘留几天受点行政处罚又被放出来,实在对社会危害很大。
如果能联系到——
正在这时,陶岫停下了步子:保安室已经到了。
那个男演员似乎还被关在房间里,门口已经有几个警察,在向医院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因为涉及到娱乐圈,一群人站在警戒线外看热闹录视频。
那个男演员这时已经被拷着从保安室出来,他并未挣扎,只是看似英俊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在镜头之外看到这个男演员,陶岫才直观感受到他有多违和。
这个男人明明脸看起来很年轻,他的四肢却迟缓得像中年偏老的人在走路。
不知怎地,他总莫名觉得这种姿势似曾相识。
这个男演员也有一张英俊的脸,微笑时脸皮却像皱在一起——就仿佛,脸部肌肉无法协调地带动脸皮,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陶岫站在人群里仔仔细细观察着被警察压着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的男人:乔之安说得对,他腕上并没有手环。
而且和以前来攻略他的玩家不同,这个人刚刚走过时没有分一丝眼神给他。
他不认识他。
他应该不是玩家。
但是,他确实非常有可能拥有危险的能力。
陶岫思索一瞬,跨过警戒线走上前去找到领头的警察,递出自己的身份证,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警察同志,我叫陶岫。”
警察接过身份证看过,不知怎地,他很认真地观察过陶岫的脸后,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陶岫声音很轻,却说得坦然直接:“我觉得,他很危险,交给特别行动局处比较好。”
这家医院和官方秘密机构有合作,地下太平间又藏了那么要紧的东西,哪怕这里发生了再小的案件,也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人员出警才对。
特别行动局才有更多应对异常事件的经验。
警察闻言果然瞳孔一缩,他神情渐渐凝重起来,道:“能说说你的依据吗?”
事实上,他甚至知道陶岫。只不过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罢了。
他们来到这里后,按照指示观察过嫌疑人并未佩戴特殊物质黑色手环,才决定按照普通案件处。
可陶岫说,他很危险,为什么?
陶岫并未隐瞒楼梯间的事情,简洁说过关键信息后,他道:“虽然我没办法百分之百确认他就是使用能力的人,但他确实有重大嫌疑。”
警察听完脸色更加凝重,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会把他移交给相关人员,之后也会联系那位瞿小姐做笔录。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也会交一份报告上去。”
陶岫点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
等到警车带着男演员走远,陶岫才离开医院。
虽然留有很多悬念,但事情算是快要解决,那个男演员有了案底,剧组应该也会紧急换人,他不会再有机会接近瞿烟。
陶岫放松下来,舒展了下身体,晒着午后舒适的阳光走在人行道上。
这座城市其实生活节奏很快,但偶尔忙里偷闲慢下来在随便一条街上走走,都会很舒服。
陶岫慢悠悠走着,在路上还碰到了发调查问卷做田野调查的A大学生。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与天真智慧混杂的神情,正充满干劲地给每个行人发放着问卷。
陶岫不知想起什么,苍绿的眼眸蓦然温柔下来,他礼貌接过,很耐心认真地填写完,再将问卷还给对方。
最后,他得到了一份对方热情赠送的可爱针织小钥匙扣作为回礼。
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开心起来。
和那些学生告别后,陶岫继续向目的地走着——难得休假,他决定去吃那家汉堡肉便当店。
经过一棵美丽的法国梧桐,小朋友似乎终于醒来了,陶岫感受到一次清晰的胎动。
稚嫩轻盈的意识照常在脑海中响起:“妈咪,我、我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是谁吖?”
他在妈咪的身体里成长发育,他会经常感知到妈咪的意识和心情。
就在刚刚,他在妈咪的意识中感知到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妈咪刚刚好像在想她。
“啊,”陶岫的手轻轻抚上腹部,神情和声音都温柔得不可思议,他有些怀念地道:“她是收养我的人类,她收养我的时候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但她对我说过,她曾在A大的社会学系教过书。”
小朋友很多词还听不懂:“收、收养素什么吖?”
陶岫:“那是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存在所给予的最崇高的善意。”
依旧听不懂的小朋友:“那、那我也要收养妈咪!给妈咪、善意!”
陶岫从某种怀念中回过神来,“噗嗤”笑出声,他继续向前走去,评价道:“蛮浪漫和新奇的想法哦小朋友。”虽然有点倒反天罡。
只觉得被夸奖了的小朋友开心得在陶岫的发间变出一朵轻盈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