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贺祈风没时间跟他解释, 他不停地晃着路迦宁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路迦宁,醒醒, 路迦宁……”

    途中,还不忘撑开路迦宁的眼皮和把试路迦宁的脉搏。

    白郁南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惊慌着左右看了看:“江秘书, 现在什么情况?”

    “别说话。”江逾白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贺祈风扶着路迦宁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眼尖的江逾白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指着马桶右侧的墙角:“那是什么?”

    贺祈风顺眼看过去, 他的动作停滞几秒, 随后起身将路迦宁小心地放在江逾白怀里。

    他戴上手套,逐渐靠近那个黑色袋子。

    瞬间一股鲜血的腥味盈满他整个鼻腔。

    他快速解开黑色袋子的系扣,里面血淋淋的头颅瞬间显现了出来。

    里面的头颅双眼紧闭,鲜血沾满整个脸面,湿漉漉的头发, 被鲜血粘成了结块。

    “呕……”没反应过来的白郁南生理性地有些反胃。

    蹲在地上的贺祈风问:“唐婉他们什么时候到?”

    白郁南:“大概还需要十分钟。”

    “这里交给我, ”贺祈风有条不紊地安排,“白郁南, 带路迦宁去警局。”

    江逾白当场拒绝:“不行,我们老板需要先去医院检查身体。”

    贺祈风:“她没大碍, 只是昏迷了, 只要检查一下血液, 是否含有安定成分……”

    “不可以,”江逾白情绪有些急躁,“贺队, 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配合你, 唯独这件事不行。”

    像是在给自己定心, 又像是在表现自己的态度,江逾白郑重地说:“她必须没事。”

    白郁南注意到江逾白情绪有些失控,他说:“江秘书,你相信我们贺队,他学过中医,我们身体不舒服都是他给把脉检查的。”

    “而且,我们警内有医生,也可以帮小路总做个详细的检查。”

    江逾白强硬着说:“抱歉,我现在谁也不相信。”

    正在检查着头颅的贺祈风手上的动作稍停,像是妥协了:“你们先去医院吧,去完后,再去警局录一下口供。”

    白郁南:“贺队,我去陪着。”

    “不用。”贺祈风犹豫了片刻,“我相信他们。”

    “江逾白……”略略恢复了些精神的路迦宁无力着说。

    “老大?”江逾白焦急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路迦宁努力撑起自己的意识,“听贺队的……先去警局,我的脚都快磨出泡来了。”

    江逾白低头看了眼路迦宁的高跟鞋,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行。”-

    直到第二天中午十点,路迦宁才勉强清醒过来。

    她坐直身子,顺便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周边铜墙铁壁,冷冰冰的铁床上被人细心换了套比较舒软的被褥,还是浅绿色的。

    她闲散地看向房间外面。

    “醒了?”外面巡查的刑警说了句……

    路迦宁点头:“嗯。”

    “走吧,”那位刑警说,“吃完早饭去趟审讯室。”

    路迦宁乖巧点头。

    路迦宁快速吃完早饭,然后随着一位刑警走进一间房间。

    刚一进门,路迦宁就认出了正在对面椅子上坐着的贺祈风。

    早就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路迦宁并没有吃惊,她自然地打了声招呼:“贺队。”

    像是等她好久了,正在看卷宗的贺祈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自己面前拎起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路迦宁凑鼻闻了闻:“蜂蜜水?”

    “嗯。”刚坐下的贺祈风回了句。

    路迦宁一饮而尽:“没想到贺队身为一个男警察,细节起来竟然比我还细心。”

    “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贺祈风问。

    “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还用问吗?”路迦宁说。

    贺祈风:“也就是说,案发现场是你主动去的对吗?”

    路迦宁并不掩饰:“对,我当时身上不小心撒上了酒,衣服都打湿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狼狈,我就去卫生间打算整理一下。谁知道我刚整理完衣服,就让人在脖子上按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就晕过去了。”

    贺祈风:“当时那个人是在卫生间的外面还是里面?”

    “外面,”路迦宁快速说,“卫生间里面有面大镜子,要是在里面,我不就能通过镜子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贺祈风陈述了句:“你被人注射的新型安眠药。”

    “难怪,我会晕倒。”路迦宁随口道。

    贺祈风将一个人的资料递给她:“认识她吗?”

    路迦宁是死者的个人信息。

    【死者:孟媛;年龄:25岁;身份:醉梦酒吧服务员,社会关系:孤儿;死亡原因:头部受到了巨大的外界伤害,大脑血液供应中断死亡。其它补充:死者身上无其他外伤,血液中无明显药物残留,但胃液中含大量酒精成分。】

    路迦宁蹙眉。

    贺祈风:“认识她吗?”

    路迦宁收起资料,说:“认识。”

    贺祈风:“怎么认识的?”

    路迦宁想都没想,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去厕所的时候,在路上碰见过她,当时她好像是在和别人吵架,俩人声音都听大的。”

    贺祈风:“你怎么确定是她?”

    “她当时后退了一步,撞到我了,然后她单方面骂了我好几句,说我走路不长眼之类的,”路迦宁说,“我觉得她精神可能有问题,就没和她计较。”

    “谁和她吵架你看到了吗?”贺祈风继续问。

    这次,路迦宁思考的时间挺长的:“没有,我路过的时候,那个人正好躲在阴影里,我没看清楚他的脸。”

    “你在哪里见到死者和神秘人吵架的?”贺祈风问。

    “在大厅通向女卫生间的转角。”

    路迦宁回答完,贺祈风沉默了片响,他盯着她:“你没有什么要交给我的吗?”

    路迦宁嗤笑一声调侃:“贺队,你是觉得我的身上藏着凶器吗?”

    贺祈风盯着她快速回答:“你知道我不是怀疑这个。”

    路迦宁反问:“那你在怀疑什么?”

    贺祈风与她对视了片刻:“路迦宁,我不想和你打哑谜。”

    路迦宁翘着二郎腿:“贺队说笑了,你是警队审问员,我是犯罪嫌疑人,照理说你了解的情况比我多才对,怎么成我有事瞒着你,跟你打哑谜了呢?”

    “我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而已,贺队,未免太高看我了。”

    贺祈风率先透底:“玻璃背面没有其他人,审讯室只有我。”

    路迦宁继续装傻:“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这里你所说的所有话,只有我知道,”贺祈风继续规劝,“我知道,你和我平级,我无权干涉你的任务,但是我觉得团队永远比单打独斗有用。”

    路迦宁瞥了眼旁边的摄像机,随即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下,她说:“贺队,平级是什么意思?是指是人格平等吗?”

    路迦宁不接这套,她继续说:“看来,贺队真的很善于和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共情啊,要是人人都和贺队这样,我倒是能省不少麻烦。”

    “路迦宁。”路迦宁持续的装傻,让贺祈风彻底憋不住了,他严肃着说了句。

    “在呢,”路迦宁回答得毫不客气,她慢悠悠补充一句,“没死。”

    贺祈风终究还是抵不过路迦宁的打死不认,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了许久。

    随后他把手机放在耳边。

    瞥眼看到贺祈风手机上的通话界面。

    路迦宁立刻端正身子:“你在干什么?”

    贺祈风:“打电话。”

    路迦宁警惕地问了句:“给谁打?”

    贺祈风抬眸看了她一眼:“你猜。”

    路迦宁来不及问其他问题,她一个箭步上前夺过贺祈风手里的手机,扣在桌子上。

    “别打。”路迦宁强硬着说。

    贺祈风盯着他没说话。

    路迦宁态度立刻软下去:“求你。”

    贺祈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被她扣在桌子上的手机。

    路迦宁将信将疑地拿出来,随后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大大的拨打界面。

    她向左滑动了一下,随即换成了另一个界面。

    是相册照片!

    他匡她!

    狡猾的老狐狸!

    表面一本正经,实际上一堆花花肠子。

    贺祈风:“你以为我在给谁打?我舍友?”

    “哪有人不听话,就告老师的?”路迦宁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说。

    贺祈风:“现在可以聊聊了?”

    路迦宁气呼呼地重新坐回去之前的位置上,她再次翘上二郎腿,自信满满得笑了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贺队。”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贺祈风不打算瞒她:“你给唐婉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路迦宁愣了片刻,随即认真想了下那次的对话。

    她记得当时她想去搜查案发现场,结果被贺祈风抓包了。

    当时唐婉问她是谁。

    她的自我介绍是:你好,路迦宁,是个——富二代。

    这句话有什么纰漏吗?

    路迦宁:“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贺祈风肯定的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路迦宁斩钉截铁地说:“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在赵摩乾的案发现场见面,我并没有做自我介绍,是你旁边那个小跟班介绍的我。”

    贺祈风:“不是那次。”

    路迦宁快被贺祈风能说半截绝不说一句的性格逼疯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趣还喜欢让别人猜的人啊!

    她耐下性子,顺着他问:“那是哪次?”

    贺祈风:“你师父的结婚典礼上。”

    路迦宁:“嗯?”

    结婚典礼?

    路迦宁认真搜寻着记忆。

    那次好像确实是她和贺祈风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的她正跟着她的师父实习了一个月。

    对警局内部的人都不怎么熟悉,可偏偏她被她师父的师父,也就说她的师爷安排进到了前桌上。

    凑巧,贺祈风也在里面。

    整整一桌都是同事,聊的也无非是如何如何破案之类的,如何如何提升这奶茶设备之类的。

    而这刚好戳中了路迦宁的兴趣点,年轻热血的她以一敌五,对着各路刑侦大神疯狂得输出自己的观点,很快和他们融成了一片。

    凑巧他们有人问她是谁,她又尚在实习期,没有定好以后会呆在哪个警局里。

    她只能说:“我叫路迦宁,是个富二代。”

    “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吗?”贺祈风说。

    路迦宁摘下自己的项链:“里面有录音,记录的应该只是我昏迷之前和出现在警局里的全部经历。”

    “我会好好检查的,你先回去吧。”贺祈风说。

    “该交的都交了,不打算放我回去吗?”路迦宁说。

    “不知道凶手对你是私人恩怨,还是凑巧你刚好那么倒霉被他选中,”贺祈风说,“所以你呆在警局内部最安全。”

    “而且,凶手的本意就是要栽赃你,如果你现在出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有道理,那我就配合你吧,”路迦宁很听话地起身,说,“对了,贺队,我的身体从早上开始就不太舒服,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要是咱们警方还想继续扣押我的话,麻烦找个医生帮我来看看吧。”

    “嗯。”贺祈风应下-

    在监管室的时间总是很无聊,路迦宁躺在床上,晃悠着腿。

    突然,门外一阵寒暄声传过来。

    “蒋法医?”门外守着路迦宁的人惊喜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蒋星野:“贺队说小路总发烧了,让我来检查一下。”

    “行,”门外那位值班的小刑警,说,“我这就给你开门。”

    “要不,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刚走进来的蒋星野说,“一个娇滴滴的富二代,跑不出去。”

    小刑警说:“行,您先帮忙看着,我正好去趟厕所。”

    “去吧。”蒋星野大大方方地说。

    待到那位小刑警走远,蒋星野才逐渐走近路迦宁。

    他直接坐在路迦宁的床上:“老大,第一次进监管室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路迦宁懒散地说,“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坐在审讯室对面的感觉是这样的。”

    “终于知道你之前坐在那里,有多让人害怕了吧。”蒋星野说,“叭叭摔桌子,时不时还瞪眼吓吓人,不知道还以为你生性喜吃人肉呢。”

    路迦宁没工夫和他贫嘴,她起身,观察了一番周围后从鞋跟上取下来一根针状的尖锐铁器,她将它交给蒋星野。

    “凶手在迷晕我之前,我曾经用脚跟踩到过他的脚,所以不出意外上面应该有凶手的生物遗留信息。”

    “你去检测一下,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我。”

    蒋星野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老大牛逼啊,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都能录音和采集到凶手的生物遗留信息。”

    听到蒋星野这么敷衍的夸夸,路迦宁汗毛都竖起来了。

    “警告你,别偷偷告状啊。”路迦宁威胁。

    蒋星野:“我知道,要是让你师父知道,你又为了查案以自己作饵子,他能扒了你一层皮。”

    “不过我好奇,老大,在什么条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干嘛要冒这个险?”

    路迦宁解释:“其实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在我打算查临江各大KTV和酒吧的时候,我就做好被人偷袭的准备了。”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偷袭我,只是栽赃我当嫌疑人。”

    蒋星野警惕了一秒:“老大,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怀疑这件案子和你们要查的……”

    “对,”路迦宁思索了片刻,说,“但是我想不通的是,栽赃我,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把线索告诉了贺祈风;还是因为我的出现,临江市的一些富商们坐不住了;还是因为我凑巧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前面两种可能是有预谋,”蒋星野说,“但是最后一种可能纯粹只是你凑巧了。”

    “没有证据,一切推理都是主观判断,”路迦宁吩咐道,“赶紧提取上面的DNA,确定我们掌握一定线索后,再交给贺祈风。”

    “为什么你不直接交给贺队?”蒋星野说,“你别看贺队冷冰冰的,他办起案子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就是因为他不含糊,所以我才不能直接交给他,”路迦宁说,“有些线索,我们必须知道。如果只有贺祈风知道一些线索,他可能不愿意和我们二队分享。”

    “不分享就不分享了,这毕竟是人家临江市的刑侦案件,本来就归人家负责的范围,”蒋星野说,“你干嘛抢人家的任务?”

    “你觉得和之前的案子有联系,直接听结案结果就好了。”

    路迦宁突然想起什么,问:“我让你查的红酒分销点,查到了吗?”

    蒋星野说:“查到了,这批红酒是从昊明酒庄分发出去的,主要供应醉梦酒吧。赵家的宴会上确实用的也是这一种酒,只是奇怪的是,这好像是昊明酒庄第一次供应给宴会。”

    “昊明酒庄?”路迦宁想了一会儿,说,“季如显的酒庄?”

    蒋星野:“对。”

    “这可难办了,我和他有仇。”

    蒋星野:“怎么了?”

    “我之前在赵摩乾的宴会上呛过他,还在媒体面前让他下不来台,”路迦宁说,“再接近他恐怕得下一番功夫。”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路迦宁说,“重点是这件案子得赶紧破。”

    “你都呆在局子里了,怎么破?”蒋星野说。

    “别担心我,贺祈风关着我,应该不是真的怀疑我是凶手。他估计也是担心这次杀人,是凶手对我的警告。”路迦宁扯了下嘴角,“毕竟我来临江后,太过于高调,树敌太多了,太多人想把我赶出临江了。”

    “不过,我哪里是他们轻易赶得走的,之前的案子查不出个结果,临江那群喜欢游走于法律底线上的奸商一刻也别想安宁。”——

    第18章

    一整天, 除了蒋星野,路迦宁几乎见不到一个活人。

    她百无聊赖地瘫在冰冷的铁床上,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数着从窗外飞过的鸟类。

    “路迦宁,路迦宁。”

    听到门口有人唤自己, 路迦宁闲散地看过去。

    在外面看守她的刑警小哥给她打开钥匙:“贺队说你可以走了。”

    “这么快12个小时了啊。”路迦宁喃喃了句。

    “嗯。”

    路迦宁起身, 整理了一番衣服后,便迈着大步从房间里走出去。

    她从刑警小哥的手里接过自己的随身物品。

    “你的被褥不拿回去吗?”刑警小哥善意提醒, “这是你昏迷的时候, 你的秘书送来的。”

    “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收起来吧, ”正在戴手表的路迦宁不在意地说,“反正这个警队,我早晚还得回来。”

    刑警小哥疑惑:“嗯?”

    整理好一切的路迦宁潇洒地说:“走了,过几天见。”-

    自看守的地方离开,路迦宁全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她从几个刑警同事的面前走过, 他们也都仿佛没注意到她。

    路迦宁漫无目的地在警局内部走了许久,最终她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

    她向里面窥了一眼, 确定里面有人后,她敲了敲门。

    “进。”门里面传出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路迦宁倚在门栏上, 她随手推开门:“贺队, 好几个小时不见啊。”

    正在饮水机前倒水的贺祈风抬头, 问:“你怎么还不走。”

    路迦宁不正经地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凶手栽赃我,有点太把我当软柿子了。不亲手抓到他, 我咽不下这口气。”

    贺祈风站直身子, 喝了几口水,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亲手把他抓起来。”路迦宁义正词严地说。

    贺祈风沉默片刻,不置可否。

    急性子的路迦宁有些耐不住了:“当然了,你要是不同意我跟着你查,我也可以带着我的队员自己查。”

    “行,你们自己查。”贺祈风同意道。

    路迦宁还以为面对自己的威胁,贺祈风会各种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谁知他非但没有反对,甚至还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这让她怎么和他谈条件?

    路迦宁快速调整了一番谈判的思路:“贺队,既然我和我的队员们要自己查,你是不是可以把我之前的录音还我了?”

    “首先,那份录音是证据,理应存在我们警队;其次……”贺祈风盯着她,“那份录音里除了几个噪音声,并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对话。”

    “可用价值几乎为零。”

    “怎么可能。”路迦宁脱口而出。

    路迦宁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是蒋星野发来的消息。

    【老大,有结果了,针尖上的DNA遗留是死者的。并且我还在死者的鞋子上发现了针孔,可以确定你当时踩到的人就是死者。】

    什么情况?

    迷晕她的人是孟媛?

    她干嘛要迷晕她?

    路迦宁蹙紧眉头,她反复默读着手机上的信息。

    再三确定无误后,她才努力接受了这个事实。

    “贺队,我想听听那份录音。”路迦宁说。

    “在我电脑上,你听吧。”贺祈风随手指了下自己的位置。

    路迦宁关上门,快步走进去。

    贺祈风的办公室是一个六人的大办公室,贺祈风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风景很好,路迦宁刚坐下还能闻到从窗外传来的淡淡的树木的清香。

    路迦宁快速在贺祈风电脑桌面上搜到那份录音,她点开,认真地听着。

    可能是收音的问题,整份录音里‘哧啦哧啦’的声音从头贯穿到尾。

    突然“咚——”的一声,像是两物撞击的声音。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一直听到江逾白他们的声音响起来,路迦宁才确定整份录音里,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她摘下耳机,仰头看着贺祈风:“师叔,你怎么看?”

    面对,路迦宁突然的乖巧,贺祈风愣了片刻,回答:“我觉得里面那声明显的撞击声,应该是凶手搬运你的过程中,你的脑袋撞门上了。”

    路迦宁:“……”

    谢谢你,好冷的笑话。

    贺祈风关切地问:“你的脑袋感觉怎么样?”

    “还好,刚醒的时候疼了一会儿,现在好了。”路迦宁说。

    贺祈风喝着水:“嗯。”

    嗯!

    嗯!

    他就这个反应?

    路迦宁抿着嘴,一脸无奈。

    果然,她和贺祈风这个闷葫芦八字不合。

    “走了,贺队,我带着我的组员自己去查了。”路迦宁妥协。

    贺祈风冷不丁说:“我过会儿要去趟案发现场,你要不要去?”

    嗯?

    他要带她去查案?

    原本双目无神的路迦宁立刻双目放光:“要!”-

    贺祈风领着路迦宁穿过刑警大厅,途中不少人一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鞠躬喊前辈和贺队。

    “师叔,你果然辈分高哈,”路迦宁感叹了句,“我以前在警队的时候,除了江逾白他们,几乎没人主动和我打招呼。”

    像是注意到她称谓的变化,贺祈风低眸觑了她一眼。

    “你干嘛。”被他盯得怪怪的,路迦宁不自然地说。

    “有事师叔,没事贺队,”贺祈风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路队还是个两面的性子?”

    贺祈风将“路队”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着重强调她的身份。

    路迦宁瞬间感到从脚到头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羞耻,她摸摸自己的鼻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他们说都长辈不会和小辈计较。”

    贺祈风:“我是辈分大,不是年龄大,我们俩实际上差不了几岁。”

    “师叔,你这么强调自己的年龄,难道你也经常被人说年纪大吗?”路迦宁说。

    贺祈风拉开自己的车门,按着路迦宁的头将她塞进去。

    “唉……唉……你干嘛。”被强行塞进副驾驶的路迦宁反抗着说。

    贺祈风:“坐好。”

    路迦宁:“哦。”

    贺祈风“嘭——”的一声把副驾驶的车门闭上,震得路迦宁身体不自觉抖了几下。

    她目送着贺祈风从副驾驶车门旁边绕过车头,然后再绕去驾驶座。

    路迦宁小声喃喃着吐槽:“果然年纪大的人,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大。”

    贺祈风坐在驾驶座上:“你在说什么?”

    路迦宁即刻否认:“没什么,我再说贺队真帅。”

    贺祈风无视她的玩笑话,他一边调整着座椅,一边命令道:“系好安全带。”

    路迦宁:“哦。”

    贺祈风从后座拽过来一份档案给她:“这是卷宗。”

    路迦宁接过,认真地翻看着。

    这上面的信息,基本和她在审讯室里看到的信息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记录了详细的死亡信息。

    “颈部切面平整,周围无明显遗留物,死亡时间为晚8点,周围干净,无明显血迹,初步判断为非第一案发现场……”

    路迦宁念完,她从档案袋里找出几张照片,她认真观看着。

    “美甲表面鲜亮,美甲底部与甲跟距离较近,应该是近期刚做的美甲。”

    “头发颜色均匀,发根也是同样的颜色,头发应该也是近期刚做的。”

    念完自己的发现的线索,路迦宁随口问:“贺队,死者生前有男朋友吗?”

    “她周围的同事说没有。”贺祈风说。

    “地下情也说不定。”路迦宁脱口而出。

    路迦宁不客气地继续问:“那醉梦酒吧最近要举办什么活动吗?”

    “没有听说。”贺祈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那死者怎么又做美甲又染头发的?”路迦宁拿出几张照片对比着,“而且从发丝的弧度来看,烫发也是近期刚做的。”

    “这么全套的变美策略,如果不是为了见什么重要的人或者办什么重要的事,那么这一切的努力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啊。”

    贺祈风:“可以再查一查。”

    路迦宁:“嗯。”-

    贺祈风带着路迦宁来到醉梦酒吧。

    可能是刚死过人的关系,这一日的醉梦酒吧没有往日热闹。

    清清冷冷的店门口,零零散散只有忙碌进出的工作人员。

    路迦宁和贺祈风一块儿下车走进酒吧。

    里面的摆设倒是与前几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的客人少得可怜。

    路迦宁和贺祈风走去前台。

    路迦宁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桌面:“麻烦两杯Eleanor。”

    “好的,请稍……”像是认出了她,专门弄酒的调酒师愣了一秒,他恶狠狠地说,“路迦宁?”

    路迦宁认真地观察着那位调酒师的表情,许久她才问了句:“你认识我?”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调酒师瞪着眼睛说。

    “哦?”路迦宁丝毫不畏惧,她略带玩味的表情盯着他,“上次明明还不认识,不是吗?”

    “是你杀了孟媛!”

    注意到他的情绪激动。

    路迦宁和贺祈风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

    路迦宁:“抱歉啊,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孟媛,更没有理由杀她,我想你误会了。”

    “那天在卫生间,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杀的还是谁杀的?”

    那位调酒师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走到天花板的射灯底下,略有些发散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

    不自觉带了一份听不进任何解释的倔强。

    路迦宁端详着他,许久她才说:“不依靠任何线索,只是觉得同处一室就是我杀人的话,我无话可说。”

    调酒师闷哼一声。

    “你大可以到警察面前去告我,不过……”路迦宁停顿了一秒说,“我觉得比起我,警察可能会觉得你更有嫌疑。”

    “你什么意思?”调酒师继续问。

    “你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路迦宁挑了下眉,“你身上,孟媛的香水味很浓啊。”——

    第19章

    调酒师立刻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现在知道紧张了?”路迦宁继续道, “昨天,你和孟媛在一起这么久,衣服都不知道换一下。”

    调酒师下意识说:“我换了。”

    路迦宁挑眉:“嗯?”

    那位调酒师话音刚落, 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地抬头看着路迦宁他们。

    果不其然, 路迦宁和贺祈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找补:“不……”

    “别解释, ”路迦宁吊儿郎当地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到警局, 都是昏迷的状态, 所以根本闻不到孟媛身上的味道。”

    “更别提闻出你俩是同款香水了。”

    调酒师说:“你诈我!”

    “唉, 怎么是诈你呢,”路迦宁吊儿郎当地说,“顶多是你栽赃我,我栽赃你,结果你没栽赃住我, 反而自己露馅了。”

    贺祈风适时地问了句:“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凭什么告诉你?”调酒师说。

    “劝你老实交代, 他可是警察。”路迦宁威胁。

    “警……警察?”调酒师看着贺祈风惊了一秒。

    “嗯。”路迦宁骄傲着点了下头,仿佛出风头的不是贺祈风, 而是她一般-

    贺祈风把那位调酒师叫到沙发的位置上。

    他拿出本子,一板一眼地说:“姓名。”

    “王培深, 27岁, 调酒师。”那位调酒师低着头说。

    贺祈风:“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王培深回答:“我们俩交往快半年了。”

    贺祈风:“死者生前得罪过什么人?”

    王培深:“没有, 小媛为人和善,勤勤恳恳的,基本不会和人产生矛盾。”

    贺祈风:“你确定吗?”

    生怕他们不信, 王培深认真地说:“对, 我很确定。”

    贺祈风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王培深想了一会儿, 回答:“是昨天晚上七点左右,您旁边那位把我们店的招牌酒倒在身上后几分钟。”

    贺祈风侧眸看过去。

    路迦宁不自然蹭了蹭鼻尖:“那酒的味道比很多大牌香水好闻。”

    “死者当时在干什么?”贺祈风继续问。

    王培深说:“孟媛是我们酒吧的主唱,平时都是她首唱的,但是昨天她身体不舒服,就没有上台。”

    “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她从我们吧台穿过去洗手间。”

    路迦宁:“死者生前是住在这里的吗?”

    王培深:“对,我们这里是包住的,小媛住的是两人间。”

    路迦宁:“带我们过去。”

    王培深愣愣神,他望着路迦宁,像是在疑惑她凭什么命令自己。

    贺祈风快速解围:“带上她吧,她是嫌疑人,我不看着她,她估计会逃跑。”

    王培深犹豫了犹豫:“行。”

    通往员工宿舍的路很远,需要绕过舞台后台,再走过一个小窄道,才能到。

    周围很暗,几乎看不到外面,黑漆漆的空间里,一束白色的灯光显得格外亮眼。

    路迦宁敲了敲周围的墙壁:“你确定这里是宿舍,不是地牢?警队里的监牢都比这里敞亮。”

    “你懂什么,”王培深说,“临江市地皮寸土寸金,我们老板能留出空间给她们住已经很好了。”

    路迦宁继续问:“他们?你不住在这里?”

    王培深毫无防备地说:“这里只供女生住,男生晚上不让待在这儿,我们负责人说是要保证女生的人身安全。”

    不知是真心,还是只是单纯地出声应付。

    路迦宁随口附和了一句:“你们老板还挺人性化的。”

    “至少比你人性化。”王培深吐槽说。

    路迦宁一噎:……

    她就不该多嘴问。

    “抱歉啊,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路迦宁在背后挑高了一个音量,说,“我对我的员工,不仅包住,还一个月提供三万块钱的薪资,只要请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全部带薪。一个周上四休三,早上十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

    “你要想努力,我们有专职岗位,每为公司创造收益,都会给员工百分之十的提成奖励。你要是不想努力,我们公司有专门的养老岗位,月薪一万,包吃包住。”

    像是故意气人,路迦宁又补充一点:“忘记说了,我们的宿舍就在公司楼上,每天有专门的保洁清扫。你要是单身呢,每月有单身补贴,最高200.”

    “当然了,我们公司不招聘只想住地下室的员工,”路迦宁说到一半,顿了一秒,然后继续道,“毕竟我们的地下室只睡车——不睡人。”

    好一波阴阳怪气。

    怼得王培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了大概几分钟,三人好不容易来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跟外面的阿姨说了一声后,他们才在阿姨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很黑,四周不透气,微弱的阳光只能透过顶上的小窗户透进来。

    路迦宁站在里面,感觉和外面那狭窄的黑色小道儿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哪怕是后面,王培深把灯打开,也显得整个房间灰暗暗的。

    路迦宁捂鼻,喃喃了句:“这里还不如我昨天晚上睡的看守室。”

    贺祈风:“这里除了孟媛,还有谁?”

    宿管阿姨说:“刘茹,她也住在这儿的。”

    路迦宁问:“你们这里都是两人间吗?”

    宿管阿姨快速回答:“不是的,我们这里有六人间,两人间和四人间,都不一样的。”

    路迦宁:“你们是按照什么分的宿舍?”

    宿管阿姨:“我也不知道,她们就来回变动,一月变动一次。”

    “但是,这间宿舍,几乎没有变动过,一直都是小媛和刘茹。”

    一声不吭的贺祈风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直至他在化妆台面前停下。

    他对着伸手拎起一瓶粉底液。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你们不要乱动人家小姑娘的东西啊。”宿管阿姨急忙阻止。

    贺祈风缓缓放下去,他立刻道歉:“抱歉。”

    “你们仨快出来吧,过会儿,刘茹就回来了,”宿管阿姨解释,“她知道了,会骂你们的。”

    宿管阿姨的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袁阿姨,怎么了?”

    刘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屋子里站着两个陌生人,她问:“你们是……”

    王培深立刻解释:“刘茹,这位是贺队,刑警队的。这位是路迦宁,你应该听说过。”

    宿管阿姨惊呼了一声:“啊嘞,警察啊。”

    “你……你们好。”刘茹尴尬地打招呼,“你们来我宿舍干什么?”

    路迦宁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查案啊。”

    刘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她说:“孟媛睡左面那张床,我睡右面的,整片化妆桌都是她的,我没有。”

    “你们可以随便翻,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路迦宁爽利地答应:“不会,你放心。”

    得到准许,贺祈风再次观察着那张化妆桌,他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将抽屉一个一个拉开检查。

    只有路迦宁闲散地将目光落到刘茹身上,她问:“你是去健身了?”

    “对,”刘茹说,“我们行业的原因,白天没有晚上忙,所以我白天有空儿的话,就去健身。”

    “孟媛在你们酒吧是主唱,”路迦宁说,“那你是什么?”

    刘茹回答自如:“我以前也是主唱,只是孟媛来了以后,我才渐渐从主唱位置淡了出去。”

    路迦宁说:“她一来就抢你的东西,你心里很不舒服吧。”

    听到她的话,刘茹警惕了几分:“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吗?”路迦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们公司内部这类事情还不少嘞,他们很多人被前辈抢了工作都恨不得跳出二里地。更别提抢工作岗位的,是一位新入职的职场新人了。”

    刘茹:“我和小媛没那么大的职场矛盾,她人挺好的。”

    路迦宁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问了句:“那你呢。”

    担心他们不懂自己的意思,路迦宁又补充:“你人怎么样?”

    “小路总,现在贺队在查案,你能不能不添乱?”王培深率先挡在刘茹面前,义愤填膺地说。

    “行,我可以不问,不过……”路迦宁抬眸盯着他,“嘴长在我身上,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管好你自己,等你什么时候有身份命令我了,再教我做事。”

    路迦宁刚回怼完,贺祈风起身从位置上站起来,他走到路迦宁旁边:“有什么结论?”

    路迦宁像是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仰着头,唇边带了个不怎么正经的弧度:“贺队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一直引导着刘茹说话,是记起什么了?”贺祈风丝毫不顾忌地直白问。

    刘茹和王培深皆是一惊。

    路迦宁低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贺队,佩服。”

    贺祈风:“说结论。”

    “结论就是……”路迦宁卖起了关子,“昨天晚上,我听到和孟媛吵架的那个人的声音,和刘小姐的一模一样。”

    “所以,我觉得,你们俩大概率不像你说的相处得那么和睦吧。”——

    第20章

    路迦宁话一出, 整个房间瞬间静默下去。

    王培深不敢相信地盯着刘茹:“她说的是真的?”

    “不是,”刘茹当即否认,“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见过孟媛, 她诬陷我。”

    “那你说说,昨天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的空儿, 你在哪儿?”路迦宁盯着她, 问,“可有人证?”

    “我在宿舍, ”刘茹慌乱地说, “当时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人证。”

    “没有人证,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路迦宁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拱火说,“贺队,我觉得她有很大的犯罪嫌疑和动机, 赶紧抓她。”

    “真的不是我。”刘茹继续否认。

    “贺队可是我们临江市破案率第一的刑警, ”路迦宁笑着威胁,“不可以撒谎哦~”

    “我……”刘茹犹豫了犹豫, 坦白道,“昨天晚上和孟媛吵架的确实是我……”

    话到一半, 刘茹生怕路迦宁他们不相信自己, 她激动着补充:“但是我们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没有严重到我要杀她的地步。”

    “你们因为什么发生的摩擦?”路迦宁表情肃了肃,问。

    刘茹抿唇犹豫:“是……是因为意见不合。”

    路迦宁继续问:“最后,你们谁吵赢了?”

    “你出现后, 我们就没有再吵了。”刘茹如实说。

    “所以, 你们不继续吵架的原因是担心我听到你们的吵架内容?”路迦宁嗤笑了声, 问。

    “对。”刘茹回答。

    “那既然这样,我就更好奇了。我和你们都不认识,你们到底是在吵什么东西,会害怕我一个陌生人知道?”

    刘茹抿唇没有说话。

    “不打算说是吗?”路迦宁对着旁边的贺祈风说,“贺队……”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刘茹立刻插话道:“我……我怀疑她偷我东西,对,我怀疑她偷我东西。”

    越到后面,刘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隐约地,还能感觉出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像是在害怕什么。

    路迦宁继续问:“她偷你什么了?”

    “钱……”刘茹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是这里的头牌,照理说她赚得应该比你多才对,怎么还会偷你的钱?”路迦宁说。

    “可能是因为没有人会嫌弃钱多吧。”刘茹说。

    路迦宁随意感叹了句:“有道理。”

    路迦宁仰头与贺祈风对视一秒,贺祈风默契地点了下头。

    “行,今天就先问到这里,我们先走了。”贺祈风收起本子说。

    “对了,”临走前,路迦宁提了一嘴,“刚才你的所有供词,都将成为证据,所以记得有时间去警局按个手印。”

    刘茹沉默片刻,说:“好。”-

    贺祈风和路迦宁离开后,两人并没有直接回警局,而是去了案发现场。

    现场虽是勘测完了,但由于案子未破,出于保护现场,江逾白昨天就派人将这里围了起来。

    “贺队。”门口守卫的刑警队员礼貌地喊了句。

    “嗯,辛苦了。”贺祈风随口道。

    门口的刑警很自然递给贺祈风两副手套和脚套。

    贺祈风拆开一副给了路迦宁。

    路迦宁一边穿着脚套,一边问:“师叔,你怎么看?”

    贺祈风低头瞅了她一眼,回答:“她撒谎了。”

    “你也觉察出来了吧。”路迦宁说。

    “嗯,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目光飘忽,说话犹犹豫豫的,很容易觉察到她在撒谎。”贺祈风说,“不过她应该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她大概率是在怕什么东西。”

    “是,我可以明显察觉出她的这份恐惧大概率源自这家酒吧。”路迦宁补充。

    贺祈风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他说:“嗯,所以你让她去警局按手印,其实是想去警局再重新询问一遍吧。”

    路迦宁:“对,我总觉得,她隐藏的线索,是破案的关键。”

    贺祈风盯着她。

    路迦宁被他盯得很不自然:“你干嘛?”

    “没什么,”贺祈风吊儿郎当地说,“就是感觉,你不愧是江霭琛教出来的徒弟。”

    他什么意思?

    是在威胁她吗?

    路迦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师叔,我没找你麻烦,我希望你也别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师父。”

    贺祈风掀开安全防护栏走进去:“你为什么这么怕你师父?”

    “不是怕他,就是觉得他和我师爷掌握着我的黑历史,”路迦宁说,“万一我一个不老实,他再把我那个黑历史抖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贺祈风漫不经心地说:“你的黑历史还少?”

    路迦宁脚步停住,疑惑地“啊”了声,待到贺祈风走远,她才快步跟上去:“贺祈风,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啊,传言不可信啊。”

    “那次在车上,那个白什么的,说我戏精、中二,我就忍了,姑且当他听信谣言,不知者无罪。”

    “你可不能信,就算是你信了,也不能去我师父那边吹耳边风。”

    贺祈风脚步停了一下,毫无防备的路迦宁稳稳地撞向了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生硬且笔直,撞得路迦宁鼻子一酸。

    路迦宁毫不客气地抗议道:“贺祈风,你干嘛!”

    “没干什么,”贺祈风转头,看着她说,“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没那么闲,天天去江霭琛那边告你状。”

    路迦宁默默吐槽:“没那么闲就没那么闲。”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了。”前面,站在女厕所外面的贺祈风说。

    路迦宁从旁边侧过头,偷偷向里面看了看。

    “你对这里有印象吗?”贺祈风问。

    “有,”路迦宁肯定地说,“我当时就是站在这里摆弄衣服的时候,被人迷晕的。”

    路迦宁站在原地摆着动作示范的,她刚抬起胳膊,打算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动作停在原地,身体不自觉转了一圈。

    她左右看了看,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那扇开着的门上。

    “怎么了?”贺祈风问。

    “这个门不太对,我记得当时它打开后,是盖住镜子半侧的,”路迦宁解释,“如果按照现在的这个开门方式,我应该能很清楚地看到是谁迷晕了我。她根本没地方躲啊。”

    “你是说你晕倒的地方,不是这个女卫生间?”贺祈风问。

    “我不知道,”路迦宁严谨地说,“但是至少不是这扇门。”

    “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走进案发现场的吗?”贺祈风继续问。

    “不记得了,”路迦宁说,“我只记得里面很绕,我走了很久才到。”

    “与今天走的道儿相比呢。”贺祈风又问。

    路迦宁想了会儿,说:“没有今天的近。”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们先检查案发现场。”贺祈风吩咐道。

    “好。”

    路迦宁刚应下,两个人便很默契地分头找线索。

    整间厕所很干净,除了独立的隔间,里面的所有摆设,几乎一眼都能看见。

    路迦宁戴着白色手套,一间隔间一间隔间地找着,突然在一个马桶的后槽里,发现了有人掀开过的痕迹。

    “师叔,快来。”路迦宁招呼了一声。

    闻声的贺祈风立刻赶过来:“怎么了?”

    俩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卫生间隔间里。

    路迦宁指了指水槽:“师叔,帮我,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贺祈风说:“你让开。”

    路迦宁缓缓挪步出去。

    贺祈风轻轻掀开马桶水槽,路迦宁即刻将头向里面探进去。

    里面的水算不得清澈,隐隐地在四周还附着着些许绿色的苔藓。

    “这是什么?”路迦宁指着里面的一块儿格子布料说。

    “不知道。”贺祈风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儿布料取出来。

    路迦宁端详着这款布料:“看布料四周不整齐的脱线判断,应该是让人用外力撕开的。”

    路迦宁仰头,问贺祈风:“怎么会有人把布料塞到这里?”

    “收起来,回头让蒋星野提取一下DNA,看看上面有没有我们需要的生物遗留信息。”说着,贺祈风将布料妥善地装进一个袋子里,“有结果了,我再通知你。”

    觉察到贺祈风是真的带自己来查案的,对他藏私的路迦宁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还真是让人羞愧啊。

    “贺队。”路迦宁严肃地喊了声。

    “嗯?”贺祈风从手机上挪开目光,“怎么了?”

    路迦宁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善良”终是敌过了“自私”,她坦白道:“贺队,其实我有件事瞒着你。”

    贺祈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什么事儿?”

    “其实,我昨天晚上,不止录了音,”路迦宁说,“我还采集到了迷晕我的那个嫌疑人的生物信息。”

    贺祈风蹙眉不说话。

    路迦宁心里敲锣打鼓,总有种她在细数自己‘十宗罪’的错觉,她说:“我把那份DNA信息送去检验,结果发现迷晕我的人正是死者孟媛。”

    贺祈风得出一个结论:“是孟媛迷晕的你?”

    “对。”路迦宁诚实地回答。

    “你以前认识她?”贺祈风继续问。

    “不认识,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酒吧,我连话都一句没和她说过。”路迦宁如实说。

    “所以,她为什么要迷晕你?”贺祈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我一不认识她,二与她毫无交集,”路迦宁话到一半,她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番贺祈风的表情,然后继续说,“她迷晕我到底要干嘛?”

    “如果没交集,那么最有可能是她盯上了你身上的什么东西。”贺祈风分析道。

    路迦宁眸子一凝,表情逐渐深邃了下去。

    盯上了她身上什么东西?

    当天晚上,她暴露了什么吸引孟媛攻击她的点了吗?

    她当天晚上也没炫富啊。

    思考不明白,贺祈风建议道:“我们先回警局吧,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正在思考着的路迦宁立刻收回神:“啊?……昂,好。”

    路迦宁脱掉鞋套和手套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如果说孟媛攻击她,真的不是因为她将Eleanor的秘密告诉贺祈风的话,那么孟媛盯上她身上的什么东西,倒也显得很合理了。

    只是她昨天晚上明明只在转角处见过孟媛一次,孟媛如果真的想要她身上的什么东西的话,只能是很显眼的东西。

    礼服?手机?

    不对啊,这些,作为头牌的孟媛都应该不缺才对。

    那么孟媛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路迦宁感觉线索很多,可是就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将他们捋顺。

    路迦宁跟在贺祈风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滚啊。”

    “少爷,您醉了,赶紧去休息吧。”另一个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路迦宁和贺祈风顺眼看过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趔趔趄趄地在空气里打着软绵绵的“醉拳”,另一个穿着黑色马甲,和白色衬衫的人则尽力地扶住他。

    可显然那位穿西服的男人很不领情,他用力地甩开那个男人。

    “你是什么东西!”

    “少爷,您醉了。”黑色马甲的男人尽力劝服住他。

    “我没醉!你们都说我醉了,你才醉了呢。”少爷充满醉意的‘脚步’在相互交叠打着圈,突然一个没站稳差点把他身边那位顺带着趔趄倒。

    “好好好,您没醉,我们这就去休息。”黑色马甲的男人尽力用身体支撑住少爷的身体。

    “再来再来……”

    路迦宁和贺祈风走过去。

    “你们是这个酒吧的什么人?”路迦宁问。

    “你们是……”那位黑色马甲的男人警惕地问。

    “他是临江市刑警支队队长贺祈风,我是昨天在你们酒吧被迷晕的受害者路迦宁。”路迦宁一一做着自我介绍。

    听到熟悉的名字,那位黑色马甲的男人说:“小路总,我知道你。”

    路迦宁感慨了句:“我第一次知道我这么有名。”

    那位黑色马甲的男人继续说:“小路总,您说笑了。”

    “别说我了,这位是你们酒吧什么人?”路迦宁示意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的男人。

    那位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叹了口气,说:“我是我们这里的酒保,名叫张宗锹,他是我们酒吧的老板季耀。”

    “哪个季?”路迦宁蹙眉,继续问。

    “季节的季,耀眼的耀。”张宗锹说。

    路迦宁思考了片刻:“季这个姓氏,在临江不常见啊。”

    张宗锹说:“是啊,在临江,季这个姓氏确实不怎么多见。不过,小路总,您应该认识我们小季总的父亲。”

    路迦宁:“他的父亲是季如显?”

    张宗锹说:“对,他就是我们季总的独生子。”

    路迦宁摸着下巴不吭声,像是在思考。

    贺祈风问:“你认识?”

    “对,”路迦宁如实说,“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交情并不深。”

    路迦宁回答完贺祈风的问题,她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喝得这么醉?”

    张宗锹快速回答:“我们小季总,今天和同学聚会,一时没控制住,喝多了。”

    路迦宁明显不信,她挑高了声音,说:“他的同学都是女生啊。”

    “不……不是啊。”张宗锹吞吞吐吐地说。

    “那他身上的香水味怎么这么杂?”路迦宁阴阳怪气道,“不会是他们的同学聚会是在多种香水浸泡的池子里吧。”

    张宗锹尴尬了一瞬:“小路总说哪里话。”

    “我说哪里话,你不应该问我啊。遇事,你多问问你自己,”路迦宁自信地扬起一个微笑,“毕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啊。”

    张宗锹表情明显慌了不少:“小路总说笑了,你想问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应该知道啊,”路迦宁示意了一下他的肩膀的位置,“口红印都要溢出来了,还打算继续装蒜呢。”

    张宗锹面色一沉。

    路迦宁不紧不慢地说:“约了几个?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