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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13.fix you 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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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到花园里喂蚊子?!”

    舒遥没想到明庭会这么生气, 吓得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关灯!”

    她想解释,又怕自己说多错多再惹他生气,只好乖乖听话。

    不过在关灯之前, 她还是贴心地把自己的羊绒毯抱来沙发旁边,生怕他半夜受凉。

    眼看明庭翻身背对着她,她这才慢吞吞关了灯缩回床上。

    哥哥的床,比她想象中更香。

    被体温烘暖的香气锁在柔软的真丝里, 她稍稍一翻动就有熟悉的香甜扑面而来。

    香气是奇妙的,它好像拥有穿越时间的力量, 可以带她回到有爸爸在身边的夜晚。

    伴着这样的香气入眠, 她应该会有一个甜美的梦

    翌日天刚破晓舒遥就已经睁眼,她一偏头就看到明庭。

    昨夜那件白T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脱下,此时正可怜地躺在地毯上,她临睡前抱过去的那条杏色羊绒毯也只有一角搭在他腰间,大半都被他压在身下。

    晨光朦胧,入眼却是细腻的白, 不过他不像她是惨白,他的肤色里透着血气的粉,骨节处尤甚,就连胸前

    她赶紧将视线往下移。

    明庭腹肌被羊绒毯遮去一半,一双大长腿敞露着,犹显沙发窄小。

    真丝面料柔软贴肤,但太单薄也会将身体的线条毫无保留展露。在羊绒毯没有遮盖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分外惹眼, 舒遥看得不是很清楚,还伸手揉了揉眼,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 她赶忙拉起被子蒙住了眼睛。

    她心中懊恼,觉得自己冒犯了他。

    但转念一想,她明明在帮他上药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他赤.裸半身的样子,与他肌肤接触也没感觉到任何异常,为什么现在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脸热?

    难道哥哥不是像爸爸一样的存在吗?她和哥哥是家人,本就是相互依赖亲密无间的关系,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她想得出神,被子里的氧气也逐渐减少,她的身体越来越热,感觉呼吸困难之时,她一把掀开了被子。

    也许是这动作太大,她感觉有股热流从身体涌出,让她骤感不适。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传来暖湿的粘腻感,再定神一看,竟然是血!

    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三两下蹦到了地上。

    惊慌失措的瞬间,她抬眸正好与沙发上的明庭对视。

    窗外天色转阴,晨光悄然黯淡,远处似乎有闷雷声响,像是要下雨。

    明庭最近睡得很浅,外界稍有响动便睁了眼。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好新一天做奴的心理准备,一偏头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垂耳兔从床上蹦了下来。

    白色裙摆慌张跳动两下,少女踮着脚尖踩在地板上,他正欲开口斥她总爱光脚,却见一道鲜红顺着她纤白小腿缓慢往下淌,如熔岩般,无声浸染地板。

    “舒遥你”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舒遥本就慌乱,一看明庭皱眉坐起来,立马道歉:“对不起哥哥,我好像”

    她偏头看向床上那一滴红,声音越说越小:“弄脏了你的床”

    舒遥在学校接受过基础的生理教育,但她身边没有同性的长辈教导,所以她对生理期只有一个模糊的认知,更对当下的情景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明庭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从未想过在他养尊处优顺遂无虞的一生里,竟然会有亲眼目睹少女初潮的这一天。

    更没想过,他还要对此负责。

    气氛一时凝滞,舒遥的气息更乱,明庭将她的无措收进眼底,别开视线问:“第一次?”

    舒遥双手攥紧了裙摆,惶惶点头:“嗯。”

    “舒明远没教过你?”

    舒遥怯怯地回:“没”

    明庭顺手捞起地上的白T往身上一套,起了身嘱咐:“去浴室等着。”

    明庭径直下楼进了明丽的浴室。

    他平时很少会在明丽的卧室停留,但想着应急,从明丽这里拿会更快一点。

    只是当他打开明丽的储物柜时,看到的清一色都是卫生棉条。

    盒子上有清楚的使用说明,并不是很难操作,但他想了一下,还是将盒子放回了原位。

    下楼时,梅姨和苏姨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司机刚进门,问他怎么这么早起。

    也幸亏司机来得早,不然这快下雨的天,他怕是要无证驾驶。

    他顺手拿起门边的渔夫帽,吩咐司机送他去最近的便利店。

    天色阴沉,一如他这暗无天日的人生,一睁眼就要给人当牛做马,这要是放在从前,他哪敢想?

    但这么离谱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还毫无怨言。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笑,用关颂青的话说,“你也有今天”。

    进入便利店时,店内两位售货员正在理货。

    明庭大概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刚往货架前一站,立马就有一位女售货员抱着箱子过来添货。

    料想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售货员头也没抬,机械式地推荐:“可以给女朋友试试棉条,夏天不闷不热干净舒爽。”

    她随手一指:“这边都是,您看着挑。”

    明庭来之前看过棉条的使用说明,不禁好奇:“处女也能用?”

    “当然。”售货员终于抬头。

    她看见明庭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阴.道瓣本来就是有孔的,不然月经怎么出来?”

    售货员过分坦然的眼神让明庭尴尬,倒是他孤陋寡闻了。

    不过那只垂耳兔动不动就哭,他可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费心给她讲解,更不可能教她使用!

    他道了谢,最后还是选择了卫生巾。

    为了应急他并没有买多,但还是习惯性拿了店里最贵的。

    回到家舒遥还乖乖在浴室等他,询问过后,浴室门开了一条缝,有些许水汽湿润空气,他单手将袋子递了进去。

    “会用么?”

    里面的声音小得可怜:“我会看说明的。”

    他正准备拉上门,里头又小声问:“哥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服?”

    明庭心中轻哂,看来不光他做奴做得越来越熟练,这丫头使唤起他来也是分外心安理得。

    舒遥占着他的浴室,他送完衣服只好重新回到沙发等待。

    风雨欲来,窗外梧桐鬼魅般摇荡。

    一扇玻璃窗隔绝室外纷乱,就像他现在,明知大厦将倾,他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反正是烂透了的人生,多搞砸几件事也无可厚非。

    突然想要抽支烟,但浴室里传来那只垂耳兔的响动,他的思绪被一只手强拉回来,让他有种难以适应虚实的割裂感。

    他想起前夜,交代关颂青多带她玩的时候。

    他的确就像关颂青口中所说,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懒得规划,竟然破天荒为舒遥打算起以后来。

    这确实反常。

    可这时候再想,也许他潜意识并不认为他真的能把舒遥安安稳稳带大,所以早一点交代给关颂青,也算是对舒遥负责。

    “哥哥。”

    一声轻唤,明庭缓抬眼眸。

    舒遥收拾好走出浴室,一头长发沾了水湿哒哒坠在腰间,刚换上的衬衫裙被水洇深了颜色,他又皱眉。

    一看明庭皱眉舒遥就紧张,特别是床上那滴红还明晃晃存在着。

    以为明庭不高兴,她分外局促,又小声道歉:“对不起哥哥。”

    明庭不耐烦“啧”了声:“你又对不起什么?”

    舒遥微微偏头看向床,明庭也跟着看过去。

    他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态度会影响舒遥的言行。

    他若是耐心温柔,这只垂耳兔便喜笑颜开与他无话不谈,他若是高冷凶狠,这只垂耳兔便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就像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算了。

    他在心中暗叹。

    已经当牛做马了,还是对她好点儿吧。

    “你过来。”他朝她招手。

    舒遥听话走过去,乖顺站在他眼前。

    明庭单手撑在沙发,眼看着床上的污渍,一瞬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大人模样。

    “你”

    那个词他还是说不出口。

    “你那个,是女孩子一种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就像你头发不剪会越来越长一样,很正常。弄脏床单也不是你故意的,你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自责,更不应该有任何羞耻情绪。”

    说到这里他又在心里叹气,他真是讨厌自己这样婆婆妈妈,偏偏这些他还不得不说。

    他收回视线看她,“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一步,这证明你正在长大,你要正视它,了解它,不要有羞耻心,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梅姨苏姨,或者上网查!要听建议勤更换,保持干净健康。”

    “听懂了吗?”

    舒遥讷讷点头,听是听懂了,但她还需要时间消化,所以并没有接话。

    可舒遥越沉默,明庭心里就越抓狂。

    他简直是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一个小屁孩儿普及女性生理知识!

    他摆摆手催舒遥走,“去把你头发擦擦。”

    舒遥听话转身,眼看她走出卧室,明庭才一头倒在沙发上。

    这下好了,这当牛做马的基调一定下来,这辈子算是完了。

    走出房间的舒遥还在慢慢消化明庭刚才的话。

    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她醒来看到也一定是男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

    她应该要像哥哥说的那样,正视它,了解它,不要有羞耻心!-

    早餐结束后,冯警官冒着风雨来了芳蕤园,一进门看到舒遥,冯警官同样是一愣,他甚至在与舒遥对视的瞬间,突然明白明庭大费周章将舒遥带回家的原因。

    舒遥听见梅姨招呼冯警官,便知冯警官一定是为车祸而来。

    明庭引着冯警官上楼,舒遥想去听听,又怕明庭介意,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明庭和冯警官在三楼会客厅落座,舒遥晚他们一程从电梯出来,刚想转身往卧室走,却见明庭朝她招招手。

    舒明远是车祸的受害者,明庭认为,舒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舒遥听话走过去,冯警官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她礼貌地冲冯警官微微一笑,而后安静地坐在了明庭身边。

    眼看明庭不避着她,冯警官便开口说起最近几天的调查。

    “车辆检测有结果了,刹车油管被人为破坏,低速行驶还能保持一定制动效果,一旦高速行驶就停不下来。所以很显然,这不是一场意外。”

    冯警官说完这话下意识去看舒遥,但她只是安静坐在明庭身边,双手轻放在膝头,眼眸微微低垂着,像是毫无波澜。

    但事实是,舒遥的唇壁已经被她咬出血。

    “车辆来源?”明庭问。

    “通富租车行,不过车行的监控并没有拍到来取车的人是谁,并且那人在拿到车的第一时间就关掉了GPS,所以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辆车从车行离开后去了哪些地方,不过我们正在排查车行附近路段的监控,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

    此时窗外风雨大作,舒遥因这话怔住不动,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散,她像被雨打碎的花蕾,垂着头,只靠一口气维持着。

    明庭并不是敏锐的人,可气氛在此时诡异地沉寂了一瞬,他竟然捕捉到了舒遥的情绪变化。

    手边刚好有杯温水,他顺手递给了她。

    视线里闯进一个晶莹玻璃杯,舒遥的思绪被打乱,口腔内的痛感变得绵长,她迟疑着伸手接过。

    温暖从她指腹开始延伸,她怔怔偏过头,对上明庭幽邃的眸。

    天光黯淡,室内没有开灯,她其实不太能分辨明庭眼中的情绪,可他的面容越暗,窗外的疾风骤雨便越明。

    他的肩膀遮去了大半窗景,身体圈起一小片阴影,刚刚好将她框住。

    视线接触的瞬间,明庭很自然伸手揉揉她的发,她的情绪就像小动物受惊时的背毛,他伸手一抚,毛就平顺了。

    她垂眸盯着水杯,掌心满是温热。

    “继续吧。”明庭收回视线看冯警官。

    冯警官很惊讶,他以为舒遥什么都知道,没想到连车祸不是意外都不知晓。

    他看舒遥没有太多反应,这才继续说:“肇事司机李川,42岁,无业,社会关系复杂,经过排查关系网得知,他与明总并没有过直接接触,更不存在仇怨与经济纠纷,基本可以断定是陌生人。另外据他家人透露,李川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这几年一直混迹在外,基本不回家。”

    “昨晚我的线人接触到李川生前一位好友,听他说,李川早些年投资金属期货失败,之后便一直寄希望于赌博,妄图通过赌博实现一夜暴富。不过他这人虽然好赌,对身边的兄弟朋友倒是很仗义,他们平日里若是有困难,只要向李川开口他都会尽力帮忙,所以李川在他们圈子里的名声一直不错。”

    明庭听了轻笑:“还是个讲义气的。”

    冯警官跟着笑笑,继续道:“那人还说,李川之前也算富过,所以言行举止还保留着有钱人的做派,特别是酒后,很爱吹牛。李川经常将‘我有一个朋友’或是‘我认识谁谁’挂在嘴边,还说要带着他们一起挣钱,刚开始他们还兴致勃勃,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时间一长,他们便不再把李川的话当回事。”

    “不过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时,李川说过段时间会去芒城,他说他朋友在那边有个跨国项目,要他过去当负责人,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舒遥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太能弄清楚这些话和车祸的关联,所以习惯性看向明庭,企图从他这里寻求答案。

    但明庭听完面上并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这话倒是有意思。”

    “什么意思?”

    舒遥太想了解真相,所以下意识开口发问。

    明庭侧目看向她,眸光有一瞬的停滞,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解释。

    但还没等他开口,冯警官便接话说:“这话是李川喝了酒说的,真实性存疑。不过值得细想的是,如果是他吹牛,他又是如何肯定自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他停了两秒,继续道:“他说这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知道自己此番凶多吉少;要么确有其事,的确有人安排他去芒城,并且为他规划好了之后的工作和生活,但条件是制造一起不太严重的车祸。”

    “不太严重的车祸?”

    舒遥更加不懂了,“为什么?”

    明庭终于开口,反问她:“如果有人想让你去送死,你会愿意么?”

    舒遥怔怔看着明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应答。

    巨大的信息量在她脑海打架,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冯警官无法断定真假,只能说:“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警方办案需要确切的证据,但大胆的猜测却不需要。

    如果李川所言非虚,那这位幕后主使一定是清楚李川的性格与行事作风,他知道李川会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才会以跨国项目作诱饵,诱使李川帮忙撞人。

    而被朋友义气和利益蒙蔽双眼的李川已经无法冷静思考。

    也许在他看来,这是他扭转命运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良机难得,他自然不会深究制造车祸的原因,也想不到他当天驾驶的汽车早被人动了手脚。

    以上虽为猜测,可一旦有证据支撑,李川就是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气氛一时凝滞,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舒遥也在这样的沉默中厘清了思绪。

    那杯温水还在她手中紧握,压抑的情绪透过玻璃杯震动水面,明庭垂眸正好看见。

    他伸手抽走了水杯。

    舒遥掌心一空,无处安放的一双手重新放上膝头,却又克制不住将裙摆紧攥。

    冯警官一心回想调查细节,眼见明庭抽走了水杯才将视线投向舒遥,这一抬眸着实让他心惊。

    舒遥浑身的血色像在一瞬间被抽走,室内明明是恒温,她却冷得浑身发抖,泪水在她空洞的眼中汇集,下一秒就要坠落。

    他很清楚刚才这些话对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来说有多么难以接受。

    他收回视线,决定给舒遥一些时间。

    “我会继续调查李川的人际关系网,兴许将时间线拉长一点会有新的收获。”

    他看了眼手表,起身说:“我差不多该走了,如果有新的进展我会再联系你。”

    “好。”

    明庭跟着起了身,往外几步将冯警官送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停靠在一楼明庭才转身。

    窗外风急雨骤,室内昏暗冷清,他的视线所及皆是黯淡,所有陈设都像是褪了色,包括舒遥。

    其实有关车祸的调查进展他和冯警官在电话里就能沟通,但他还是把人叫到了家里,因为想要她了解事情的全貌。

    但现在看她为此备受煎熬,他又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他走上前,想要再次安抚她的情绪。

    舒遥却突然起身将他一把推开,抹着眼泪跑进西卧,“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14章 14.fix you 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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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空寂, 犹显窗外风雨声嘈杂。

    明庭在原地停留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不去打扰。

    冯警官走后,肖律师打来电话希望和他见一面。

    他本来打算叫上舒遥一起, 但考虑到她今日的身体状况和情绪,最后还是作罢,只是在出门前叮嘱梅姨多去看看她。

    商庭洲在得知舒遥与明丽的关系后,马不停蹄联系了律师要离婚, 还摇身一变成为无辜的受害者,拿着伤情鉴定和婚前协议要求明庭赔偿他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要求明丽按程序分割财产, 并给出婚前协议里提到的一亿补偿费。

    见面是在明丽的办公室,关颂青也在。

    听完肖律师转述的话,关颂青忍不住笑出声:“他还尽想美事儿。”

    明庭反倒是问:“他没说‘否则’?”

    肖律师面色一滞,动了动嘴唇接话说:“否则就要将明总婚内出轨并产女一事闹到人尽皆知。”

    “嚯!”关颂青惊道:“还真有‘否则’啊!”

    他冲明庭竖大拇指,“你是真了解他。”

    明庭讽刺一笑:“我还怕他不闹。”

    说完又问肖律师:“证据保存了么?”

    肖律师点点头,“少爷放心, 没有打草惊蛇。”

    关颂青好奇:“什么证据?有证据了?”

    明庭不说话,关颂青只好看肖律师。

    眼神接触的瞬间,肖律师却心虚垂眸。

    关颂青急得不行,不耐烦道:“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不是不能说。”

    肖律师赶紧解释:“是我心中有愧。”

    他看了眼明庭说:“若不是少爷将舒小姐家的监控带来,我还不知道是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遥遥家的监控?”

    关颂青想起那天去舒遥家里,舒遥的确是将一个小时钟交给了明庭,他当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拍到了什么?”他问。

    “我的助理。”

    肖律师说:“监控拍到杨助理出现在舒小姐的房子里, 她在找另一份委托书。”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袋被碎纸机绞成碎片的纸屑。

    “车祸发生后,我把我办公室的监控查了很多遍都没发现异常, 直到看到舒小姐提供的录像,我才把有杨助理出现的片段重新截取出来,逐帧查看,这才有了发现。”

    “车祸发生的前一天,杨助理在我眼皮子底下调换了委托书,还很自然地把委托书混进了要销毁的文件里一起扔进了碎纸机,不过我办公室的碎纸机要半个月才会清理一次,她可能以为万无一失,就没再处理后续,因此这些碎片才得以保留到现在。”

    关颂青打开袋子扒拉了两下,果然从那些碎屑里看到了委托相关字眼和明丽的签名,想来肖律师为了分离这些碎屑也费了不少功夫。

    “所以商庭洲买通了你助理?”

    肖律师没有否认。

    关颂青却愈发不解:“你的助理为什么会去遥遥家里找委托书?”

    明庭接过话说:“她是在商庭洲见过舒遥之后去的。”

    关颂青恍然大悟:“那就是商庭洲怀疑遥遥和明姨的关系,所以才指使杨助理去查遥遥以前住的房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惊道:“难不成真在遥遥家里?”

    明庭拉开抽屉将完整的委托书扔在书桌上。

    “真在她家里。”

    关颂青凑近一看,还真是!

    “我靠,这,这,这”

    明庭乜他一眼,“这什么这?别结巴。”

    关颂青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立马脱口而出:“你妈真和舒明远有一腿啊!”

    肖律师被这话惊得瞪大了双眼,屏着气没好出声。

    关颂青迎面对上明庭满是杀气的一双眼,冷得一抖,赶紧笑笑认怂:“我瞎说的。”

    明庭这才敛了情绪。

    “所以”关颂青小心翼翼问:“委托书为什么会出现在遥遥家里?”

    其实明庭也疑惑过,他甚至为此怀疑过舒明远。

    可他和舒明远相处了整整六年,他知道舒明远不是见利忘义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抛下舒遥不管。

    直到后来,他想起一件事。

    “在车祸发生前,明丽被偷过一次包。”

    “偷包?”

    明庭颔首道:“一只鳄鱼皮Birkin,我当时以为是她平时出行太招摇,还提醒过她让她换个包拎。”

    “是的。”

    肖律师接话道:“我记得很清楚,明总被偷包就是在通知商庭洲离婚之后。”

    “她预料到了自己可能会出事。”

    明庭这句话说完,办公室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因为预料到自己可能会出事,所以才会在被偷包之后开始物色保镖,所以才会将委托书交给舒明远保管。

    明明她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却仍难逃恶人之手。

    关颂青的心跟着抽了一下。

    “砰”一声,他一拳砸在桌上,“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明庭深吸了口气,在分秒间将情绪收好,对肖律师说:“拖着他,由他闹,必要的时候,帮他添一把火。”

    他推上那份完好的委托书-

    骤雨午后方停,关颂青到达芳蕤园的时候,舒遥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了。

    梅姨一看到关颂青就两眼放光,这是救星来了。

    关颂青牵着狗下了车,进门就问:“遥遥呢?”

    梅姨赶紧迎上去说:“舒小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吭声,我上楼敲了好多遍门都不肯开。关少爷你是知道的,舒小姐身体不好,这万一在房间里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得了?!少爷不在家我是拿舒小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关少爷你来得太及时了,快上楼帮我看看吧!”

    梅姨将苦水一股脑儿倒向关颂青。

    关颂青也没认真听,顺口就应:“好好好,梅姨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看。”

    “好!”

    眼看关颂青牵着狗进了电梯,梅姨才把心按回了肚子里,她这一整日提心吊胆,就差请人破门了。

    关颂青来敲门的时候,舒遥正捧着那张十岁合照呆坐在窗边。

    明庭出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在这窗边也坐了很久,可直到风停雨歇,她还是没能从情绪的漩涡里走出来。

    哥哥拯救她于水火,给她温暖的家,还教她勇敢向前,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她以为那场车祸只是意外,就连哥哥叫她演戏她也不问原因。

    可现实如此残忍,像刀子割开她的皮肉,一下又一下剜着她的心,让她痛到无法喘息。

    她的爸爸不是死于意外,是死在商庭洲的阴谋里。

    而商庭洲,是哥哥的父亲。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她甚至在看到明庭的时候,会突然间想起杀人凶手的脸。

    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她猛然回神,警惕着转身盯着卧室门。

    “遥遥?”

    是颂青哥哥的声音。

    她起了身,将手中合照放在书桌上,听见关颂青在门外说:“遥遥,快开门,我给你带好玩的来了。”

    因为情绪低落,舒遥其实对他口中的“好玩的”并没有兴趣,但一想起明庭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往门口走去。

    锁芯转动,她扣动门把手,但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就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后踉跄两步。

    视线一晃,一个黑影从门缝窜进来,一条身形高壮的大黑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被吓得接连后退,下一秒就被大黑狗扑倒在地。

    她想尖叫,刚一张嘴就被一条湿热的舌头把声音堵了回去。

    她正被大黑狗按在地上狂舔。

    紧随其后的关颂青看舒遥被撞倒,一巴掌拍在狗屁股上,“你干嘛呢!赶紧给我起开!”

    杜宾抬起头呜咽一声,听话站在了一旁。

    舒遥被吓得腿软,一颗心怦怦狂跳,直到关颂青来牵她,她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吓到你了么?”

    关颂青看她面无血色,气得转身一巴掌拍在狗腿上,“还不给遥遥认错?!”

    杜宾嘤嘤两声,听话往舒遥跟前一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委屈巴巴仰望着她,又凑近讨好地舔舔她的脚。

    舒遥条件反射往回一缩,关颂青赶紧说:“你别害怕,它喜欢你才会舔你。”

    舒遥其实不怕猫狗,以前有一只橘猫时常流连在她家门口,寒冬腊月的时候,橘猫在楼道里被冻得瑟瑟发抖,她看那橘猫可怜,还想过要收养,但她身体不好,容易过敏,她好说歹说爸爸都不同意,只好替橘猫重新找一户愿意收养它的人家。

    “它叫什么名字?”舒遥问。

    关颂青叫它:“关门。”

    关门应声起立,小跑几步到门边,用爪子扒着房门“砰”一声关上。

    关颂青笑着说:“它叫关门。”

    “关门?”舒遥皱了皱眉,“好奇怪的名字。”

    “谁说不是呢!”

    关颂青弯腰摸摸关门狗头,“这名字还是你哥给起的,你哥非说我就爱干这关门放狗的事儿!叫关门正好!多损呐他。”

    关门放狗?

    舒遥突然笑出声来,“那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怎么还叫它关门?”

    关颂青胡乱揉着关门狗头,“这傻狗,你哥一喊关门它就真去关门!叫别的它还不应,怪得很!”

    舒遥越想越觉得好笑,全然忘却她刚才是如何害怕关门。

    不过这名字奇怪归奇怪,一结合眼前人的性格,好像哥哥的话也没说错。

    “你喜欢它?”

    关颂青牵着狗往沙发上一坐,又冲舒遥招招手:“你来摸摸它。”

    关门是一只德系杜宾,身材高壮,肌肉发达,身上的毛又顺又亮,一对耳朵尖尖立着,瞧着威风凛凛,好不神气。

    偏偏这般霸气外露的长相配了个幽默的名字,再是神气也被名字打了折扣。

    舒遥挪着步子上前,小心坐在沙发一侧,谨慎向关门伸出了手。

    关门看出了她的意图,上前两步主动将自己的头凑了上去。

    舒遥被关门蹭得很痒,下意识想要躲,但关门是个脸皮厚的,她越躲,关门就越往前凑,闹到最后几乎是要窝在她怀里。

    关颂青看舒遥唇边终于有了笑容,便知今天带狗没带错。

    “怎么生你哥的气了?”

    舒遥一听这话,立马收敛了笑意。

    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郁起来,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其实也没有生明庭的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眼看舒遥没反应,关颂青故意说:“你不理你哥,他今天都急哭了!”

    “真的?!”

    舒遥猛地抬头看关颂青。

    她不敢相信,像哥哥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理他就哭?一定是关颂青说来哄她的!

    “我不信。”

    “你别不信。”

    关颂青笑得没个正形儿,“我跟你说,你哥这人看着不好亲近,其实心肠软着呢!小时候他妈妈送给他一只兔子玩偶,他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后来被商庭洲给扔了,他把芳蕤园周围的垃圾站翻遍了都没找到,伤心了好多天,每天晚上睡觉都哭!”

    舒遥愣了愣,但还是心存质疑:“你怎么知道他每晚睡觉都哭?”

    关颂青双手抱胸,不假思索道:“他那几天都是红着眼睛去学校的,哭没哭还不明显么?”

    “那那商庭洲为什么要扔掉那只兔子?”

    关颂青耸耸肩,说:“觉得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呗。”

    “坏人。”舒遥暗暗道。

    玩具哪有男女之分?更何况是寄托了感情的玩具,那已经不是玩具,是玩伴,是朝夕相处密不可分的朋友,竟然就这样被随意扔掉,这事若是换成她,估计也要哭上好多天。

    “可是”

    她还是没想通,“哥哥为什么会因为我哭呢?”

    “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关颂青是信口胡诌,舒遥却听得一震。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逼得关门往后退了一步。

    “可我可我和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

    “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才是亲人么?”

    关颂青面露讽意:“商庭洲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你看看商庭洲是如何对他的?”

    “你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真拿你当妹妹,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事事都顾着你,就怕你受委屈。他那么在意你,你却和他生气,他当然委屈得想哭了!”

    这话关颂青说得有理有据,舒遥是真信了,她太清楚孤苦无依是怎样的感觉。

    只是在相信的那瞬间,她的心被狠狠揪着。

    她这一整日只顾着自己如何难受,全然没有想过哥哥会有多难受。

    一个是他妈妈,一个是他爸爸,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一家人,如今却闹得个你死我活,家破人离。

    而她的哥哥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他又该如何承受父亲谋害母亲的痛苦?

    她不敢再想了。

    眼看舒遥面色凝重,关颂青担心自己话说重了,又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你哥这人很好哄的,只要说两句好听的,他能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话是这么说,舒遥可不敢这么想。

    她心不在焉摸着关门狗头,小声说:“我知道了,颂青哥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关颂青无所谓笑笑:“我不也是你哥?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哥都开心。”

    “嗯。”

    舒遥重重点头。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5章 15.fix you 男人的尊严

    /

    关颂青陪着舒遥吃了晚饭才从芳蕤园离开。

    舒遥心里装着好多话, 吃完饭就上了楼。

    她知道明庭最近很忙,公司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医院那边也离不开他, 要费心搜集证据,要对付商庭洲,还要匀出精力来照管她。

    他一定很累,可他从未说过累, 这时候一想,她这妹妹当的是真不称职。

    芳蕤园的夜晚总是安静, 特别是雨后, 夏虫因草坪积水早早就躲去了别处,这时候风停雨歇,室内只有舒遥翻书的声音。

    她以为今天下雨明庭会回来得早一点,没想到临近午夜,园外依旧没有传来一点儿声音。

    她今天醒得早,又是生理期, 精力格外差,这时候眼皮愈发沉重,她没撑住,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明庭午夜到家,进门就问舒遥如何了。

    梅姨说:“关少爷下午来陪着玩了会儿,吃了晚饭才离开。舒小姐性格内向,但跟关少爷还挺有话聊。”

    “聊什么?”

    “聊关门。”梅姨一想起这个有趣的名字就想笑,说:“舒小姐似乎很喜欢关少爷的杜宾, 今天他们一起玩,舒小姐笑得很开心呢。”

    笑得很开心?

    明庭放下手机径直往洗手台洗手,没接话。

    梅姨莫名觉得奇怪, 怎么少爷一听舒小姐很开心,自己反而还不开心了?

    厨房里热着夜宵,梅姨赶紧进了厨房准备。

    但明庭没有胃口,嘱咐梅姨早点休息之后就上了楼。

    三楼走廊没开灯,所以明庭一出电梯就被西卧门缝里泻出的那缕光吸引了视线。

    舒遥没有关灯,也没有关门。

    直觉告诉明庭,舒遥在等他。

    可早上不还跟他生气么?

    犹豫了两秒,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舒遥的卧室门虽开着,但明庭并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轻轻喊她:“舒遥?”

    室内没有传来应答,他这才将门推开一个小角。

    舒遥披散着长发倒在床中央,身上裹着条羊绒毯,整个人蜷成了小婴儿的模样,手边还摊着一本摄影图册。

    很好,总算是没有睡在哪个墙角了。

    明庭顺手关了灯,合上门转了身。

    舒遥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应该是温暖的春天,她正身处纯净的旷野,拂过她面庞的风很轻,送来不远处小提琴声悠扬。

    她听见有人叫她“舒遥”,顾盼寻觅,却又不见人。

    她身旁有条小路蜿蜒到远处,那里似乎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宾客们盛装打扮,侍应生端着香槟托盘穿梭在鲜花与人群中间。

    本是精致华美的宴会,却突然有人喊了声:“新郎新娘不见了。”

    宴中宾客纷纷张望,像是在寻找新郎新娘的踪迹。

    舒遥觉得稀奇,难不成这新郎新娘还能携手逃婚?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正欲离开,一转身,却见一个熟悉的人朝她走来。

    “你去哪儿?”

    与明庭对视的这瞬间,舒遥有些恍神,怎么眼前人的模样她既熟悉,又不熟?

    不过哥哥发问,她总要乖乖回答,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被一阵疾风卷到空中,裙摆蒙了她的眼,她的眼前一片雪白,天旋地转间,她猛地惊醒。

    与梦中相反,醒来她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花园地灯透过白纱送来黯淡昏影。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睡之前灯还开着。

    那就是哥哥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自己的梦有多离奇,立马下床穿上拖鞋往门口去。

    穿拖鞋走动声响太大,她跑了两步才后知后觉时间已经太晚,哥哥极有可能睡下了,她若是这么跑过去,说不定会把他吵醒。

    可她深夜醒来,四下无人又寂静非常,她有点害怕。

    她控制不住要往明庭的房间去,哪怕只是缩在沙发一角,只要能看见他,她就无比安心。

    料想哥哥也不会责怪她胆小,她便放轻了脚步,径直穿过走廊打开了他的房门。

    室内开着一盏昏黄夜灯,明庭背对着她侧身而卧,夜灯于他肩背铺开一层莹黄暖光,细腻的肌理在柔光下有着白玉般温润的质感。

    舒遥在这时候突然觉得,哥哥的肩背似乎已不是少年的模样,他用这双肩膀撑起了支离破碎的明家,也在风雨中为她圈出一小片安宁。

    她这时候本该乖乖去沙发睡觉,可脚下不听话,刚走了两步就换了方向往他床边去。

    这一整夜她的脑海里都盘旋着关颂青对她说的那些话,所以她控制不住想要看看他,看他是否安睡,是否因她而烦恼。

    室内光线昏暗,他的面容被夜色覆上大半阴影,她挪不开脚步,索性脱了鞋坐在地上,双手小心攀上床畔,就这样安静地陪伴着他。

    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没想到那双看谁都冷的眼竟生了一对浓长的睫。

    她有些出神地想,这样一双冷淡的眼睛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这么漂亮的睫毛,沾了泪水会不会像小宝宝一样凝结成簇?

    如果真是那样,那哥哥就算是哭,也一定很好看吧?

    她抬手掩唇偷笑,因为心中的愉悦无处藏匿,更为被人珍视而窃喜不已。

    她轻轻靠在床沿,小心分走他一点点空间。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而均匀,还有些许温热拂过,她喜欢这样的温度,是被爱的温度。

    明庭这些日子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入睡后稍有动静便会醒,今夜却意外睡得很沉,就连舒遥进他房间也未曾察觉。

    不过长夜漫漫,睡眠深度总有起伏,当潜意识察觉到异样就会让人强制开机。

    明庭一睁眼就看到舒遥。

    柔软的长发,密绒绒的睫,因为侧睡而挤压的小脸,因为压迫而血流不畅的双手。

    她像只小猫趴在他床边,毛茸茸的脑袋就凑在他枕畔,瞧着可怜,又有几分可爱。

    他看了眼时间,三点五十。

    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房间,来了也不吭声,若是换个心理素质差的,半夜醒来看到床边有人能给他吓死。

    “舒遥。”他轻轻喊她。

    舒遥并没有反应。

    明庭觉得好笑,他在想,这丫头是不是除了床在哪儿都能睡?

    “舒遥。”

    他伸手点点她额头,“快起来,地上凉。”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生理期还往地上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也不怕肚子疼。

    “舒遥。”

    他又喊了一声,这回终于有了反应。

    舒遥茫然抬起头,连眼睛都没睁开,但她知道是哥哥在叫她,便懵懵应了一声。

    明庭扶住她手臂,叫她:“快起来,别在地上睡。”

    其实舒遥之前因为那个梦境睡得并不好,来了明庭房间反倒睡得安稳,这时候困意正浓,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听见明庭让她起来,她本能地起了身,再本能地爬上了他的床。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过自然,就好像这本该是她的床,她就应该睡在这里。

    舒遥的手脚很凉,钻进被子冰得明庭一颤。

    可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舒遥已经舒服窝在他怀里,手一抬就将他抱紧。

    “舒遥你”

    “哥哥别哭。”

    明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舒遥的轻喃打断,他一愣,又担心自己听错了,便又凑近了问:“你说什么?”

    舒遥往他肩膀凑了凑,气息轻得像羽毛,骤然这么一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睡得迷迷糊糊,却很轻地说:“哥哥别哭,遥遥会一直在你身边。”

    哭?

    明庭是真的纳闷儿,好端端的,这丫头在说什么梦话?

    他推了推她,“舒遥?”

    舒遥没反应。

    真是要了命了。

    明庭忍住了想要将她叫醒的冲动,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想过把她叫醒后的情形。

    少不了要一番教育,婆婆妈妈,唠唠叨叨,不仅影响睡眠,还让他感觉很烦。

    明明他既不是爹又不是妈,偏偏又当爹又当妈。

    纯粹是没苦硬吃!

    反正一起睡一觉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今晚权当他大发慈悲给人当一次人体暖宝宝。

    舒遥这一觉的确睡得很好,萦绕在她周身的寒气被驱散,还有温热的胸膛供她取暖,当那丝熟悉的香气侵入梦境时,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爸爸抱着她睡觉的时候,那样安心,那么美好。

    这种愉悦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了早上。

    当她睁眼,看见的是明庭的脸。

    明明心中的欣喜更盛,却又不得不自省,怎么她不仅霸占了哥哥的床,还躺在哥哥的怀里?难不成她昨晚梦游了?

    正凝眉回想着,一抬眸,竟是与明庭对视。

    舒遥惊了一下,缩回了放在他腰间的手,小小声问候:“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明庭双眸半阖,长睫掩去情绪,“不该我问你么?大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

    晨起明庭嗓音带哑,舒遥翻身坐起来,伸手端来床头水杯递给他。

    “是是想跟哥哥道歉。”

    明庭半撑起身子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又递回给她,“道什么歉?”

    舒遥定定望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说什么呢?

    说发现原来哥哥和自己一样么?都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人。

    还是说,经过一天的反思,发现哥哥的处境可能比她更难,因而才觉得抱歉?

    她说不出口。

    可心头的内疚经久不散,她总要说点什么。

    她放好水杯,侧过身面对着他。

    视线下移,她本能地牵住他的手,说:“我不会再像昨天一样任性了,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舒遥脸上还有初醒时的红印,晨光斜斜入窗,她的皮肤润而透明,一双如水的眸印着窗外薄光,如雾霭浮于碧波之上,朦胧可爱,招人喜欢。

    明庭移开视线,答非所问:“你知道我这一晚睡得不好么?”

    舒遥猜到了。

    其实她睡觉还算安分,但总归是她霸占了哥哥的床才让他睡得不好,所以仍是心存内疚。

    “我”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明庭已经翻身趴下,自然而然使唤她:“还不给我捏肩捶背?让你半边床就算了,还不让我翻身,我现在一整个左边都是麻的!”

    他斜眼看她,“赶紧。”

    舒遥一听明庭需要她,立马换了副模样,变得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就连唇边也多了笑容。

    “这样可以吗?”

    舒遥跪坐在明庭身侧,双手按上他肩颈,想要尽力帮他放松。

    明庭下巴抵在枕头上,懒洋洋地应:“没吃饭?用点劲儿。”

    舒遥忍不住笑:“确实没吃。”

    明庭又看她。

    话虽这么说,舒遥还是听话加重了力道。

    到底是她让哥哥睡得难受,由她来解决问题也是应该的。

    眼看舒遥乖乖按摩,明庭这才收回视线,舒服闭上了眼。

    惬意享受了一会儿,他温声发问:“昨天关颂青和你说了什么?”

    舒遥一听,不自觉缓下了手上动作,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她平时是个哭惯了的,任谁怎么说都无所谓。

    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当面说“哭”这件事,是不是会让哥哥感觉尴尬?

    她想了想,回答:“没说什么,就和我聊了聊关门,还让我去他家里玩。”

    明庭才不信。

    但舒遥不肯说,他也不想追问,便道:“他这人说话随心所欲,有时候完全不着边际,所以他的话不能全信,知道么?”

    舒遥当然知道,这是男人的尊严,所以她一定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他为自己哭这件事。

    她会将哥哥的关心和在乎记在心里,往后,她也会像哥哥在乎她那样在乎哥哥。

    “好。”她坚定道:“我以后只听哥哥的话。”

    明庭闻言,睁眼瞧了瞧她。

    这妹妹难养,说的话倒还算好听。

    第16章 16.fix you 兄妹多年

    /

    明庭晾了商庭洲好些天, 商庭洲果然急不可待,私下联系了好几家媒体联合发稿。

    他不仅隐去了自己婚内出轨一事,还大肆渲染明丽和舒明远的关系, 编出了一个多情又狠毒还满口谎言的女总裁形象,将自己包装成表面光鲜亮丽实则低人一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无辜受害者,最后还附上了明丽出事前的离婚委托书。

    没错, 肖律师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委托书的一角,两天后, 这份委托书就出现在商庭洲的书桌上。

    有了这份委托书, 商庭洲精心编纂的故事有了强有力的佐证,他将明丽的“奸计”书写得淋漓尽致,杨助理又为商庭洲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商庭洲的运气不太好,他发稿当天,正逢某流量小生和某位以颜值出圈的小花官宣恋情,双方粉丝的骂战充斥着各大社交平台, 商庭洲的神机妙策化作泡影,丝毫没有掀起波澜。

    商庭洲没有得逞,但这篇精心包装的苦泪书还是递到了明庭的舅舅明朗手里。

    明丽有两位兄长,大哥明朗从小就被寄予厚望,而他本人也青出于蓝胜于蓝,23岁从剑桥毕业以后就以明玺集团副总裁的身份积极投身港区对内外经济发展事业,27岁当选港区青年联合会副会长,同年当选全国青年联合会委员, 正式开启了他的政治生涯。

    这些年明朗一直致力于推动港区及大湾区经济和民生发展,成立了明天基金会,积极参与慈善事业, 提出并推动了各项经济计划,为两区经济发展贡献了重要力量。

    他也因此在政商界立稳脚跟,成为两区经济发展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明家有这样的顶梁柱存在,自然不会容忍商庭洲胡作非为,他那些新闻稿在发出十五分钟后就从全网消失,相关词条也被限制搜索。

    明朗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动身飞往南城,只用了四个小时就出现在芳蕤园。

    五点半,舒遥看完书下楼用晚餐,刚走到二楼就敏锐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

    虽说芳蕤园平时的人就不多,但晚餐时间梅姨和苏姨多多少少会因为饭菜讨论,今晚却是不同,楼下竟没有传来任何谈话声。

    舒遥放慢了脚步,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视线一点点开阔,舒遥看见凝眉坐在沙发上的明朗,他的对面坐着两位助理和一位保镖,这时候还在用笔记本处理着工作。

    她的脚步很轻,但明朗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来芳蕤园之前,明朗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还有个养在外头的外甥女,直到看见舒遥那双眼。

    像,太像了。

    他起了身,温声发问:“你是舒遥?”

    舒遥点点头,向及时赶来客厅的梅姨投去了求助目光。

    梅姨立马会意,介绍说:“这是舅舅明朗。”

    梅姨一开始并不知道舒遥的来历,而实际上除了关颂青和张医生以外,也没人能确定舒遥到底是不是明丽的女儿。

    自从明庭打定主意要舒遥演戏那天起,舒遥就被赋予了全新的身份,芳蕤园上下也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梅姨向舒遥介绍明朗自然是按亲缘。

    舒遥早有心理准备,但骤然面对明庭的家人,她还是感觉紧张。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办法喊出那一声“舅舅”,只好沉默着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明朗看出了小姑娘的拘谨,倒也没有强求,只是吩咐梅姨先吃饭。

    虽然他心中有几分猜想,但在没看到亲子鉴定之前,他不会轻信任何言论。

    明庭赶在晚餐之前回了家,他进门的时候,明朗刚刚结束了工作到餐厅落座。

    舒遥端端正正坐在餐桌旁,神情紧张得像参加高考。

    明庭对明朗谈不上亲近也谈不上疏远,明朗虽看不惯他离经叛道,但好歹是个体面人,不会像明君珹对他又打又骂,所以他对明朗也还算客气。

    看明庭进门,明朗放下擦手巾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先吃饭吧。”

    明庭顺口应了,并没有因为明朗是长辈就恭恭敬敬叫人,反而还说他:“下次来提前说一声,你这么突然出现在家里会吓到她。”

    明朗偏头看舒遥,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

    明庭跟着笑笑,没接话,走到舒遥身边坐下问她:“嘴里有没有好一点?”

    冯警官来家里那天,舒遥一紧张咬破了唇壁,口腔内细菌众多,一旦破口就会发展成溃疡,舒遥本来就吃得少,这些天更少,倒是把梅姨给急坏了。

    明庭问完话之后,明朗终于听见舒遥说今天的第一句话。

    “已经完全好了,哥哥,你今天累吗?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庭轻笑一声,十分自然抬手拨乱了她的发,“你还管上我了?”

    舒遥被头发遮了眼,但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神色,只是伸手耐心理顺,还解释道:“是关心你。”

    明庭一贯不耐烦:“好了好了知道了,吃你的饭。”

    舒遥这才提起筷子。

    明朗看愣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断然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从明庭的眼中看出关爱之色。

    这样自然又热络的相处,不是兄妹又是什么?

    看这情形,两人必定常有联系。

    他心中不满,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明丽竟然瞒着家里十几年!

    明庭看明朗的表情变了变,开口问:“没给你外甥女带见面礼?”

    舒遥一惊,她又不是亲妹妹,哪好收见面礼?

    她伸手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明庭手臂,明庭手腕一转,抓着她的手压在腿上拍了拍,示意她别管。

    舒遥听话沉默着,却一时不知所措,只好端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她以为明庭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明朗真带了见面礼。

    明朗招手喊来助理,将一个礼盒送上了餐桌,他看向舒遥,斟酌了几分,说:“舅舅来得匆忙,要是不喜欢下次舅舅亲自带你去挑。”

    明朗只有一个儿子,还在剑桥上大学,明家仅有明庭和明空两位男孙,所以明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舒遥这样的小姑娘相处,活了这么几十年,如此温柔谨慎地说话还是头一回。

    舒遥得了明庭的眼神示意,收回手小心打开了礼盒,一只钻石手镯安静躺在黑丝绒之上,Graff的Tilda’s Bow,精致灵动的蝴蝶结造型,不会出错的款式。

    明庭看了一眼,直接问明朗:“这是从我舅妈珠宝柜里随便挑来的?”

    明朗语塞。

    明庭扣上珠宝盒,重新推回给明朗,“想听一声‘舅舅’,还得多点儿诚意。”

    见此情形,明朗一双眉紧蹙着,脸色极为难看,若不是舒遥在场,他定要好好说说明庭,但舒遥还看着,他只能忍。

    “下次吧。”他尴尬笑笑,又招来助理将珠宝盒收好。

    舒遥哪见过这种场面?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好默默吃饭。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明庭若无其事。

    饭后舒遥被明庭赶上了楼,明朗也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亲子鉴定有吗?”

    明庭坐在沙发单手刷着手机,极为平常地说:“华元有她的出生证明和多年就诊记录,上头都有明丽的签名,应该比亲子鉴定更能证明她和明丽的关系。我和她做了这么多年兄妹,犯不着为了认祖归宗专门做一回亲子鉴定,当然,你要是想做我也不拦着,不过”

    他抬眼看明朗:“说不定商庭洲已经做了,你要是实在想要,可以问问他。”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明朗心中的疑虑已经消除了大半,亲子鉴定随时都能做,眼下更重要的是弄清楚商庭洲的事。

    “商庭洲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面对追问,明庭突然沉默了,他这一沉默,整个芳蕤园寂若死灰。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实话,我挺好奇,你和明君珹究竟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上的?”

    明朗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么?”明庭扔下手机,笑着问:“如果你们真是传闻中兼爱无私德隆望重的仁人君子,又怎么会放着我妈不管?放着疑点重重的车祸不管?反倒要第一时间收回我妈的产业,逼着我回明家?”

    明朗全程眉头紧蹙,这时候更觉惊异:“你是说车祸有蹊跷?”

    明庭觉得好笑。

    原来明家已经对明丽置之不顾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却比不过收回家族产业重要,明明是至亲,却从未认真过问车祸调查,还是商庭洲耐不住性子出来跳脚,他们才觉得异常。

    明朗恍然大悟。

    他在这时候才搞清楚明庭和明君珹的矛盾所在,他的思绪很乱,却仍不忘道歉:“系我唔好啊,阿庭,我唔知阿公插手曜扬嘅事,我仲以为都搞掂晒啦。”

    其实明庭的粤语说得很好,但他还是故意说:“听不懂。”

    明朗按下了焦急的心,解释:“是我不好,阿庭,我不知道阿公来南城是要插手曜扬的事,我以为阿公一直在帮你。”

    明庭没应。

    明朗心中焦急,又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尽到大哥的责任,以为赶紧找到顶级的医疗团队就能早点治好Lily,没想到车祸还有这么多疑点,是我不好,阿庭,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了心绪才又问:“我现在想知道商庭洲的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明朗不像明君珹,态度好,明庭的心气儿自然顺。

    沉默片刻,他说:“确定就是他做的。”

    短短几个字,却让明朗后悔不已。

    这些年因为异地和明君珹的关系,他对明丽疏于关心,也甚少过问南城的情况,就连车祸发生后,他也只来看过一回。

    一想到明丽孤立无援多年,还被枕边人谋害至此,他的心就阵阵抽痛。

    他别开视线缓了缓气,回身问:“是谁在负责调查?我想见他。”

    “你不能见。”

    “为什么?”

    明朗以为明庭还在生气,刚想要解释,却被明庭打断。

    “事情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找警察问只会打草惊蛇。如果只是想要商庭洲死我有一万种方法,但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做的,我不可能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他们处理得很谨慎,所以搜集证据异常艰难,我还需要时间,但我猜,也用不了多久了。”

    “需要我帮忙吗?”

    明庭看他:“你已经帮我了。”

    “如何说?”

    “你删了他所有的新闻稿,还限制了搜索,他现在一定急得团团转,马上就要联系同谋商量对策了。”

    明朗闻言,张了张唇,没说出话来。

    老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没想过会在面对明庭的时候怀有这样的感叹。

    此刻除了动容,他更为明丽感觉欣慰。

    他的妹妹教养了一个好儿子,让他这个当舅舅的汗颜无地。

    也幸亏这样,他才能知晓真相。

    他独自煎熬了好一会儿,才又嘱咐:“阿庭,你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同我讲,我们是一家人,舅舅为你做什么都乐意,缺人还是缺钱”

    “我既不缺人也不缺钱。”

    明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明庭的声音里带着冷漠:“你别插手就是在帮我。”

    “另外,别告诉明君珹,包括舒遥的事。”

    “可是阿公迟早会知道。”

    “那就等真相大白之后。”

    “好。”明朗应了:“我随时等你的电话。”

    “你走吧。”

    明庭下了逐客令,还不忘说:“下次别忘了见面礼。”

    听到这句话明朗的面色才稍有缓和,明庭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好。”

    他说:“我唔会令遥遥失望嘅。”

    明朗走后,明庭独自在沙发坐了一会儿才上楼。

    舒遥很听话,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书,对楼下的谈话并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谎言说得天花乱坠也是谎言,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庭的家人,也许等商庭洲的事情解决之后,真相大白之后,不必再演戏之后,她就能坦然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明庭上楼的声音,立马合上书起身往外走。

    出门时,明庭还在走廊,她着急忙慌跑过去,拉着明庭左看右看,还撩起他的袖子仔细翻找着什么。

    明庭觉得奇怪,手一转就握住舒遥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干嘛呢?”

    舒遥觉得没有检查到位,还偏着头看了看他后颈。

    明庭被她盯得不自在,拉过她的手问:“你在看什么?”

    舒遥没看出什么异常,却还是不放心问:“他有没有骂你?”

    明庭一愣。

    结合她刚才不正常的举动,合着这丫头是怕明朗打骂他。

    他又被舒遥逗笑,“我看起来这么欠揍么?”

    “当然不是!”

    明庭放开她往卧室走,舒遥又一把握住他手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是怕哥哥受委屈。”

    明庭没应这话,走到浴室门口转身将她拦住,“又想看我洗澡?”

    舒遥忙不迭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微红着脸高兴说:“只要哥哥没事就好。”

    浴室灯光比卧室更亮,舒遥那双眼每每迎着光亮都软得像水,清澈的水,温热的水,悄无声息淌进冰冷的缝隙,融化坚冰,滋养生息。

    那一丝暖意太过陌生,明庭别开视线,“砰”一声关上了门。

    第17章 17.fix you 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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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明庭所言, 商庭洲很急。

    午夜的越洋电话持续了很长时间,唐曼曼的声音一贯娇嗲:“Honey,你不要着急, 他们没有证据,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商庭洲翻来覆去睡不着,忧心忡忡道:“可是明朗已经插手了,他不像明君珹那个老糊涂, 手段了得,我自己怕是应对不了。况且现在明丽多了个女儿, 无论是离婚还是分遗产我都占不了多少便宜, 说不准明家还会因为这个外孙女彻查车祸一事,我再这么继续闹下去,怕是啥也捞不着啊宝宝。”

    “你怕什么?就算是要彻查,他们没有证据能奈何得了你?你别忘了,就因为他是明朗他才不敢对你怎么样!他是什么人?以后是要直上青云的人!他更得以身作则遵纪守法,没有证据他还能屈打成招么?你只管跟他们闹!那一个亿本就是你应得的!”

    “可是”

    “老公~”

    唐曼曼打断了商庭洲的可是, 可怜兮兮说:“你好长时间不来,不知道我和宝宝在美国的开销有多大,我们需要钱,你只要再坚持坚持,多要一些,日后我们一家三口都不用再为钱发愁了,你心疼心疼我和宝宝,好么?”

    听着这娇滴滴苦兮兮的哀求, 商庭洲再是为难,也咬着牙应下:“那好,我再去试探试探, 嘉平那边你确定都处理干净了吗?”

    “当然。”

    唐曼曼信誓旦旦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嘉平自然要为你考虑,他办事你放心。”

    听了唐曼曼的劝慰,商庭洲心里舒服了很多,现在的苦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他没有理由不坚持。

    他的曼曼还带着宝宝在大洋彼岸等他,他不能让她们母子俩失望。

    只是思念泛滥,他温柔央她:“好曼曼,切视频让我看看你好不好?老公好想你。”

    电话那头却是一顿,一着急开口更显得磕绊:“老公,我,我今天约了普拉提,马上要出门了,一会儿给你发照片好不好?你那边时间也不早了吧?早点休息好吗?”

    没能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商庭洲略显低落,正要开口,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一句:“daddy~~~”

    商庭洲想起儿子,脸上带了笑容说:“快把杰杰叫过来跟我说几句话。”

    他的话说完,电话那头寂若无人。

    静了几秒,他拿开手机才看到电话已经挂断。

    他正要往回拨,却看到唐曼曼发来的消息。

    [曼曼:不小心点错了老公,我先出门了,你快睡吧,一会儿给你发照片,爱你~/亲亲]

    商庭洲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但最后还是顺了他这大宝贝,没再打回去。

    他的曼曼陪了他这么多年,还给他生了乖巧可爱的小儿子,他现在只想快点拿到钱飞往美国与家人团聚,其余的都不重要-

    疏星淡月的午夜,明庭卧室还有一盏昏黄夜灯亮着。

    舒遥这些天一直睡在明庭的卧室,她离不开明庭,却又不想委屈他睡沙发,几次提出要与他交换,但都被拒绝。

    她知道这是当哥哥的担当,还有面子。

    自那次她睡沙发被关颂青撞见之后,明庭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再睡沙发。

    她心里高兴,但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依赖哥哥,哥哥也迟早会有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她心头忽地一酸。

    爸爸可以一辈子宠她爱她,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那哥哥呢?

    日后哥哥会恋爱结婚,会组建自己的家庭,那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被哥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关爱着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明明是寄人篱下,却生出这么多贪心,总是妄想自己本不该拥有的爱与照顾。

    可是心里好难受,像有一双手用力挤压着她的心脏,很疼,她却没有制止的办法。

    时间已经太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为明庭已经睡熟,却不想突然听见他问:“为什么不睡?”

    舒遥小小惊了一下,半撑起身子看他。

    夜灯很暗,尽管他侧睡面对着床,舒遥还是看不清他的眼。

    心中几分忐忑,她问:“是我吵醒你了么?”

    明庭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这么晚了,你还在想什么?”

    舒遥难过得睡不着,干脆起身坐了起来。

    “为什么睡不着?”

    明庭已经问了三次,舒遥知道,不能再让他问第四遍,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撒谎,只好问出了心中疑惑。

    “哥哥你以后会结婚么?”

    明庭轻笑出声:“你大半夜不睡觉就在想这个?”

    舒遥实在是太难过了,长发披散在肩头,像朵被晒蔫儿的花,整个人毫无生气。

    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哪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时间一秒一秒走,她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听见明庭说:“不结。”

    “真的?”

    舒遥的眼睛突然亮了,暗夜生辉般的亮,明庭看得清清楚楚。

    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就是盼着他孤独终老。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他的确对一地鸡毛的婚姻没有任何向往,甚至抵触,所以这个回答并不算哄她开心。

    他知道舒遥听见这样的回答会开心,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

    舒遥直接掀了被子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边,高兴地抱着他手臂说:“那我也不结,我一辈子陪着哥哥好不好?”

    月影暗淡,舒遥的面容逆着光,神采被阴影吞噬大半,明庭眼前本该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他却清楚看见灿烂在昏暗中盛放。

    鲜嫩纯白的夜之花,暗夜里生机勃勃,美丽,却蒙着一层面纱。

    视线下移,舒遥又是跪在沙发边。

    他别开眼看天花板,故意调侃:“我躺着,你跪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儿死?”

    话音刚落,一双手猛地蒙上他的唇。

    “不可以说死!”

    舒遥语气很重,立马起了身坐在沙发,再一次重复:“你不可以说死!你不会死!”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个字带给她的痛苦,在这分秒之间,她甚至偏激地想,如果哥哥有天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生的意义”,是哥哥给了她“新的意义”,是哥哥延续了她的生命,所以哥哥在,她在,哥哥不在,她绝不独活。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一想到那个字她的心就好痛,她的双手在颤抖,明庭一把捏住了她双腕,移开她的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

    “窒息而亡”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在昏暗中感受到灼热的眼泪,一滴,两滴,落在他手背。

    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这场“雨”,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舒遥扑在他胸口泣不成声,那种悲切甚至比天台那天还重。

    那时候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正欲寻死。

    那现在呢?

    “怕我死?”他笑着问。

    听见明庭问话,舒遥在悲泣中“嗯”了一声。

    “那你还哭?”

    舒遥一怔。

    是啊,总是哭多不吉利啊。

    舒遥强行忍住了泪意,抬起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倒在明庭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脖颈。

    她相信,只要她抱得够紧,哥哥就会一直在她身边。

    但明庭却说:“你要勒死我了舒遥。”

    “那我也不放手。”

    她心中莫名有气,鼓着个腮帮子像只河豚,声音也像是憋着气,引明庭发笑。

    “你就打算这么抱我一晚上?”

    舒遥不说话,更收紧了手臂。

    明庭被勒得喉咙一紧,忍不住咳了两声,却还不忘调侃:“你想跟我睡你就直说,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舒遥生气了。

    “你能不能别一直说死?!”

    她猛地撑起身,一拳砸在明庭胸口,而后气愤下了沙发,小跑着扑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讨厌,讨厌他一直将“死”挂在嘴边。

    明明她如此珍惜,他却始终无所谓,还笑得没心没肺。

    明庭被舒遥砸得一懵,等他反应过来舒遥已经回到了床上,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又笑又哭,又打又闹。

    嗯

    复杂的女性生物。

    “舒遥?”

    他喊了一声,舒遥没理他。

    他愈发想笑,原来垂耳兔也有任性的一面。

    就说这妹妹没白捡,多有意思,逗笑了,逗哭了,都有意思。

    舒遥正在气头上,不想跟明庭说话,等她自己缓过神再去看明庭时,没心没肺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安静看着熟睡的他,心中的气也这么悄无声息散了。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她的哥哥,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所以他的好他的坏,她都接受,都喜欢。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她愈发贪心地想,如果她和哥哥能一辈子这样,那该有多好。

    舒遥早上醒来的时候,明庭已经出门了。

    冯警官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在排查李川的关系网时,发现了一位名叫麦诚的关键人物,这人一出现,立马串联起了整个逻辑,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明庭见完冯警官后去了趟医院,明丽还是昏睡不醒,但好在状态稳定,身体机能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只等医疗团队制定出详尽的康复方案,到时候便能决定是要送去瑞士还是留在国内。

    去公司的路上,李总助又一次打来电话,说商庭洲赖在公司不走,又把办公室闹了一通。

    也许是被明朗断了线上闹事的路子,商庭洲只能转战线下,试图在公司里翻腾起水花,可笑又可怜。

    明庭在这之前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不过今天倒是可以见一见。

    有些日子没见商庭洲,他憔悴的样子倒是出乎明庭预料,他还以为商庭洲这般理直气壮闹事会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李总助送了两杯水到办公室,商庭洲正要接过,却被明庭抢了先,转身就倒进盆栽里。

    “有事说事,水就别喝了。”

    李总助见状,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其实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商庭洲已经认清了现实,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没办法讨得更多的好处,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总觉得不安,他和唐曼曼母子已经分别太久,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哪怕钱少点也无所谓,快刀斩乱麻最好,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他说:“既然你妈早有离婚的想法,那我们就按程序走吧。”

    明庭没说话,只是笑。

    商庭洲一瞬间后背发毛,哪怕眼前人是他亲生儿子,他仍觉得看不穿他。

    “你笑什么?”

    明庭捡起桌上的笔转了转,漫不经心道:“笑你会不得好死。”

    同样的一段对话,仅仅相隔一个月,问与答的对象已经换了人。

    商庭洲闻言,冷得一抖。

    明庭将手中钢笔开开合合,不断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商庭洲如坐针毡,笔盖每响一声,他放在膝上的那双手便要收紧一分,是用力咬紧牙关才没有露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庭笑得很轻。

    商庭洲知道谈判不能先输了气势,又理直气壮道:“是你妈出轨在先!”

    明庭手上用力一转,钢笔应声落地,商庭洲一惊,眼看着钢笔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

    分神时,他听见明庭说:“早知最后的结果是离婚,你又何必费心偷了委托书毁掉,再精心策划这场车祸呢?”

    商庭洲听得冷汗直冒,却仍捏紧了膝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

    明庭笑笑:“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你听不听得懂李川、麦诚、周嘉平和唐曼曼?”

    商庭洲盯着脚边的钢笔,仍是嘴硬:“听不懂。”

    明庭笑得云淡风轻:“听不懂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梳理。”

    “肇事司机李川有个铁哥们儿叫麦诚,麦诚早些年和周嘉平在同一个老板手下做事,而周嘉平,是你心肝宝贝儿唐曼曼的继兄。”

    “如果这些你都听不懂,那我不妨帮你回忆一下。”

    “今年四月十三号,麦诚注册了一家名为安和的建材公司,主营建材运输和跨境贸易,注册地在芒城。”

    “五月底,麦诚找到李川,说他在芒城有个跨境贸易的项目,要请李川过去当项目负责人,前提是,帮他制造一起事故,事后他会得到一笔补偿费,以及芒城住宅一套。天真的李川以为事业焕发新生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谁知上的是一条贼船,不仅没能拿到一分钱,还因此丧了命,成了你和你的同伙唐曼曼以及周嘉平的替死鬼。”

    “胡扯!”

    商庭洲挺直了腰板儿大声道:“什么李川麦诚我一个都不认识!”

    商庭洲越是嘴硬,明庭越想笑。

    他起了身,踱步到窗边,懒散靠在玻璃上,双手抱胸冷眼睨着沙发上冷汗直冒的男人。

    办公室的气氛太过凝重,空气好似冻结般,让商庭洲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通红。

    明庭唇角带笑,唤来肖律师,继续道:“事发后,麦诚火速注销了芒城的建材公司,拿着你给的钱过了河逃到缅甸,从此不知所踪。”

    他问商庭洲:“你是不是好奇,你们明明做得天衣无缝,为什么我能查到麦诚和周嘉平的关系?”

    商庭洲咬着牙没说话。

    肖律师将手中电脑转向商庭洲,明庭淡声笑道:“也许你看完这些会知道答案。”

    商庭洲艰难滑动喉结咽下他此前所有的震惊,试图平静地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可第一眼就是雷击。

    他猛地夺过肖律师的电脑拿在手中来回翻看,嘴里不断念着:“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唐曼曼和周嘉平在室外亲吻拥抱的照片充斥着文件夹,可商庭洲看完还不死心:“这些都是你P图来骗我的!我绝不会上你的当!”

    明庭不仅不否认,还点点头顺着他说:“嗯,是我P的,你在尔湾的房子也是我挂出去卖的,你那宝贝儿子也是我逼着他管周嘉平叫爹的。”

    “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商庭洲突然想起电话里那一声遥远的“daddy”,杰杰从未叫过他“daddy”,如果这声“daddy”不是叫他,那会是叫谁?

    他越想心越冷,捏着拳头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

    而明庭依旧是散漫的模样,还打了个响指问他:“现在能想通我为什么能查到麦诚了么?”

    他没等商庭洲作出反应,便自顾自道:“想不通也没关系,我替你理一理。”

    “他们那对野鸳鸯想要离开美国逍遥法外,那国内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吧?他们知道明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他们头上,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事情的主谋是你,与麦诚产生经济交易的人也是你,他们只要主动抛出麦诚的信息,警方便能顺藤摸瓜查到你和麦诚的交易记录,他们知道明家不会放过你,只要将你定罪送进大牢,他们就能拿着你的钱逍遥法外,一辈子快活。”

    明庭“啧啧”两声:“你别说,这招还挺高明,这要换了我,我也这么做。”

    “你说呢?替罪羊?”

    “不!”

    商庭洲突然暴起怒吼:“事情的主谋,不是我!不是我!”

    商庭洲的声音在渐冷的气氛中往下沉,明庭唇边的笑容跟着变冷,情绪翻涌的瞬间,他转了身看窗外,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第18章 18.fix you Save me……

    /

    每到下雨的天气明庭回家总是很晚, 舒遥又等到深夜。

    也许是今天一整天都没能见到明庭,所以她心里一直不安稳,再困也不愿意睡下。

    窗外还在淅沥沥下着小雨, 她捧着本书坐在窗边,时不时往夜色里瞧上一眼,期盼看到黑夜里闪过的车灯,希望他能早点回家。

    似乎是毫无意识的, 她对明庭生出了很强的依赖心。

    只要有明庭在身边,她做什么都不怕, 但明庭一不在, 她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主动接触外面的世界,除非迫不得已。

    对着窗外梧桐出神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像一条无枝可依的藤蔓,因为自身无力,所以只能倒在地上毫无目的地生长。

    但明庭来到了她身边, 她便像藤蔓找到可以依附的大树,她可以尽情缠绕,可以将柔软无力的蔓足嵌入他的躯干,从他身体里获取生长的养分和向上攀登的力量。

    她因明庭而存在,因明庭而丰盛、茁壮,所以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明庭的日子,该是多么飘零无依?

    正想着,夜色里闯入一束亮光, 她知道是明庭回来了。

    从车库到客厅要经过后花园,天还在下雨,她知道梅姨一定会撑伞去接, 但她已经控制不住想要见到他的心情,立马合上书换了衣服往楼下跑。

    她到一楼的时候梅姨刚好从房间出来,看梅姨要拿伞,她匆匆跑上前说:“梅姨,我去接哥哥。”

    舒遥来到家里这么多天,很少会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梅姨听了自然是开心,这些年她几乎是看着明庭长大,却是很少见到真正将明庭放在心尖上的人。

    梅姨将伞递给舒遥,笑着嘱咐:“慢些走,小心路滑。”

    舒遥甜甜一笑,接过伞到后门换鞋。

    下了一晚上的雨,再是燥热的暑气此刻也消散殆尽,茉莉在细雨中吐露芬芳,香气水润而洁净,伞面传来小雨沙沙声响,舒遥脚步轻快,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明庭。

    可她才走到一半就听见一声巨响从车库传来,随即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金属撞击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她骤感不妙,赶紧往车库跑过去。

    司机张叔站在车库门口,见她来还惊讶:“小姐怎么来了?”

    舒遥顾不上回话,扔了伞就往里跑。

    明庭的车库上下四层,地面一层停的是合作品牌的历代旗舰超跑,常用车停在负一,负二是酒窖。

    声响是从二楼传来的,舒遥听梅姨说过,他这车库的二楼一般不让人进,因为里头停得全是能进博物馆的收藏级跑车,明庭宝贝得紧。

    舒遥一路往上跑,经过一辆又一辆造型各异的跑车,最后在角落里看到挥着高尔夫球杆砸车的明庭。

    “哥哥!”

    明庭听见了舒遥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手中动作,面前的GTR被他砸得面目全非,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后视镜甚至飞到了旁边那辆E-TYPE的引擎盖上。

    舒遥从未见过暴怒中的明庭,他手中的球杆化作了利刃,闪着银光将眼前的汽车开膛破肚。

    舒遥不知道明庭因何暴怒至此,她只知道不能再让他这么打下去了,飞溅的金属残片和玻璃随时可能会伤到他,所以她不管不顾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明庭。

    “哥哥,不要这样,会伤到你!”

    舒遥明明喊得很大声,可明庭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双手挥着球杆一下又一下砸在车上。

    “哥哥!哥哥!”

    “砰”一声,车玻璃飞溅,舒遥感觉手臂传来尖锐的痛感,可她没有放手,直到眼前突然一黑,她脑袋发晕直接倒在了地上。

    明庭往后摆手的时候手臂直接打在了舒遥眉心,他腰间一松,听见了舒遥吃痛倒地的声音。

    他转身,扔开球杆,暴怒的情绪在一瞬间到达最高点。

    “你不要命了吗?!”

    他蹲下身拎起舒遥一只手臂,厉声质问:“谁让你来的?!”

    舒遥被吼得一懵,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本该害怕,可在看清明庭发红的双眼时,她只感觉到心在痛。

    她撑起身子一把抱住明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不要这样,哥哥,你受伤了,不要这样。”

    明庭此刻浑身是刺,任谁靠近都要落一身伤,可舒遥好像不一样,她像一块海绵,本就千疮百孔的海绵,她可以包容明庭身上的每一根刺,哪怕被洞穿身体无所畏惧。

    吵闹的世界就这样安静下来,偌大的车库里只有舒遥低声啜泣的声音,一丝极淡的血腥气萦绕在两人之间,舒遥突然被抱紧。

    明庭强有力的一双臂在她腰后收拢,她第一次被他抱得这样紧。

    她不知道明庭今天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发泄情绪,她只知道他现在需要她,很需要她。

    她的眼泪浸湿明庭肩膀,她贴近明庭脖颈感受到他滚动的脉搏,那样剧烈的起伏,好似有万千复杂的情绪在他体内流动,却又在用力拥抱之后逐渐趋于平静。

    “哥哥”

    她轻声唤他,温柔地安慰他:“你还有我啊,哥哥,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以后你有心事都对我说好不好?”

    明庭没有应声,可舒遥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的心跳一点一点变得平稳,理智重回了他的身体,他放开了她。

    车库角落的射灯照射范围有限,明庭身后是一片狼藉,眼前是舒遥被玻璃扎伤的手臂和膝盖。

    舒遥察觉明庭的视线,用手拨了拨嵌在皮肤里的玻璃渣,将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还笑着说:“我没事的哥哥。”

    明庭没说话,垂下眼眸将她抱了起来。

    舒遥双手圈住明庭脖颈,任由明庭抱着她往外走,靠在他肩膀时,她一颗不安的心才终于回归原位。

    她没有问明庭因何而暴怒,既然他的情绪已经发泄了,那她也不必再多问一遍让他再经历一次痛苦。

    只要他现在好好的,她这伤也不算白受。

    明庭将她抱回了卧室,把她放在沙发,帮她清理伤口,上药,再包扎,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舒遥也安安静静的,被药水刺激到也紧咬着牙没吭声。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帮她处理完伤口就进了浴室洗漱。

    想来这一定是煎熬的一天,竟让他如此难受。

    而她大概也能猜到,这必定是与商庭洲有关。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父亲,这样特殊的关系带给他最极端的痛苦,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明庭洗完澡一开门就看到舒遥,她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脸上的泪痕也不见踪影,手里捧着杯温水,看他出来便笑着递给了他。

    他微愣一瞬,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又递回给她。

    舒遥将水杯放在床头,亦步亦趋跟上了明庭。

    明庭听见她的脚步声,停住转身问:“你不睡要做什么?”

    舒遥脸上笑容一僵,视线移到他被玻璃划伤的手臂,说:“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明庭面无表情,冷冷道:“不用处理,你睡吧。”

    “关灯。”

    舒遥知道他心情不好,说多了可能要惹他心烦,便听话转了身关灯上床。

    可今晚发生这样的事,她又如何能睡得着?

    窗外的雨下至夜半方停,室内静谧无声,连一丝光亮也无,舒遥小心翻了个身,意外察觉到沙发那边好像也有动静。

    她很小声地叫他:“哥哥?”

    沙发那边并没有传来回应,就当她以为明庭已经熟睡时,暗夜里传来低低一声“嗯”。

    知道明庭没睡,舒遥想也没想就起身下床,她摸索着走到沙发边,脱了鞋躺在明庭身侧,抱住他就不肯放。

    “舒遥你做什么?”

    明庭半撑起身体往里靠,想要避免与她产生过多的肢体接触,但舒遥不仅不放手,还抬起头望着他问:“哥哥今天为什么要凶我?凶我打我还不向我道歉,哥哥你真过分!”

    其实舒遥有点怕他生气,所以说完这些话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没想到明庭却是一笑:“所以你气到现在没睡着?”

    舒遥并不生气,但还是重重“嗯”了一声。

    她不想明庭一直因为商庭洲不开心,所以才谎称自己生气,想要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但眼前仍是一片朦胧昏影。

    她看不清明庭,只知道她和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可以清楚感受他的呼吸。

    沉默中,她的眉心覆上一片温热。

    是明庭的指腹,正缓慢抚过她的伤处。

    “好。”

    他说:“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舒遥撅了撅嘴,不满道:“没有诚意!”

    明庭顺手捏捏她的脸,颇有耐心问:“那要怎样才算有诚意?”

    舒遥想了想,说:“我要你陪我睡。”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明庭用力点了一下脑门儿,“你不能跟我睡你知道么?”

    “那我不管!”

    舒遥开始耍小性子,紧抱着他的腰不放,还说:“你得哄我睡着!不然我明天就告诉颂青哥哥你打我!这样全天下都会知道你虐待妹妹!你!”

    明庭想笑,饶有兴致问:“我什么?”

    “你!”

    舒遥恶狠狠道:“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明庭低低笑出声来,“行啊你,还学会威胁人了?”

    “我就威胁你!谁让你总是凶我?”

    明庭又揉乱了她的发,舒遥伸手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双手吊着他脖颈命令:“快抱我去床上!”

    明庭没动,舒遥又摇了摇他,“快点!”

    迫于“无奈”,明庭抱着她起了身。

    按他的性子定是将人扔到床上直接不管,但舒遥的长发缠住了他手臂,他一动舒遥就痛得直叫:“疼疼疼,我要被你扯秃了呜呜”

    舒遥一喊疼明庭就不敢再动,生怕真给她头发拽下来,偏偏他现在的姿势尴尬,他弯着腰撑在舒遥上方,一低头就是她皱着眉头喊疼的模样,娇气得很。

    “那要怎样?我解不开,给你剪了吧?”

    “你敢!”

    舒遥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明庭肩膀,“你要是敢剪,我就趁你睡着把你剃成光头!”

    明庭没绷住,一下笑出声来。

    “你还笑!”

    舒遥一把勾住了他脖颈,他手上一松,几乎压在了舒遥身上,可舒遥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他耳边说:“你躺下来,慢慢解,不许扯。”

    明庭有些无奈,饶是他聪明一世,也没能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只好顺了舒遥的意,躺在她身边,耐心解着她的长发。

    夜半无风,连窗外树影也不曾摇动,室内无声,只有两人呼吸在轻轻交融。

    舒遥躺在明庭臂弯,心安理得拿他手臂当枕头,贴近他胸口时,她清楚听见明庭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突然心血来潮:“你给我唱歌吧哥哥,我以前睡不着爸爸都会唱歌哄我。”

    她和明庭之间很少会有温情的时刻,原因在于明庭那张嘴,实在是讨人嫌。

    “我又不是你爸。”

    舒遥气得掐了他一把,“你再这样我哭给你看!”

    舒遥力气不大,掐在明庭腰上没有痛,只有痒。

    明庭身体瞬间一僵,但舒遥浑然不觉,只一股脑发泄着她的不满。

    “行行行行行。”

    他一把抓住舒遥正在作乱的手,无奈道:“说吧,想听什么?”

    舒遥唇边终于有笑,她舒服往他胸口一靠,甜甜说:“什么都可以。”

    明庭无声弯了弯唇角,开口就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

    他这一句还没唱完舒遥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他一把捏住她手腕,“是你说的唱什么都可以,《两只老虎》不好听吗?”

    “不好听!”

    舒遥怒道:“你再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你喜欢我?”

    舒遥气鼓鼓道:“现在不喜欢!”

    明庭放开她的手,笑得很轻。

    缠绕在他手上的长发已经解开,他其实可以起身就走。

    但他没有。

    气氛一时安静,舒遥已经不对唱歌一事抱有期待。

    但就在这昏昏朦朦之中,她的耳边有温柔的歌声轻轻响起

    It’s not so easy loving me

    It gets so complicated all the things you’ve gotta be

    舒遥没有听过这首歌,只觉得这温柔轻缓的调子很适合睡前催眠。

    这一夜不算平静,她到此刻已经感觉疲累,难得有人唱歌哄她睡觉,她也不愿意多想,只安心靠在他胸膛,阖上眼尽情享受这宁静的时刻。

    她入睡很快,所以并不知道明庭在借这首歌传递怎样的心情。

    一首歌轻轻柔柔唱完,怀中人已然沉沉睡去。

    明庭在这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想笑。

    小没良心的。

    他小心抬起舒遥脖颈,轻轻抽出手臂,昏朦夜色之中,怀中人睡得格外恬静,小小的一张脸如月清皎,如玉纯净

    但再美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也盖不住她没良心的本质。

    算了,让让她,毕竟,长兄如父。

    第19章 19.fix you 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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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时, 舒遥被很轻的敲门声吵醒。

    梅姨站在门外,低声说:“少爷,商先生来了。”

    舒遥撑起身子看沙发, 明庭还睡着,显然没有听见梅姨说的话。

    昨夜她缠着明庭唱歌哄她睡觉,她是睡好了,却不知明庭是什么时候睡下。

    她知道明庭睡眠很轻, 稍有动静便会醒,这时候没反应, 想来是因为昨天太累, 身体需要一段深度睡眠才能恢复。

    她掀了被子轻手轻脚下床,光着脚走到门边将门开了一个缝。

    梅姨见出来的人是她,还稍稍惊了一下。

    她示意梅姨往前走,确认不会吵到明庭才说:“哥哥才睡下没多久,梅姨让他等着吧。”

    梅姨顿了顿,但还是应了声“好”。

    舒遥回到自己房间洗漱穿衣, 才刚刚穿戴整齐梅姨又去而复返。

    她略感疑惑,听见梅姨说:“小姐,商先生想见你。”

    “见我?”

    梅姨知道舒遥和商庭洲之前的不愉快,担忧道:“小姐要是不想见,我可以让商先生继续等。”

    舒遥的确是对见商庭洲一事毫无心理准备,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在第一时间发出警告,让她不要答应。

    但她才见过明庭情绪失控的样子,如果明庭不开口说, 她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商庭洲这时候来,她还真想见一见。

    她跟着梅姨下楼时,商庭洲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手里端着半杯热拿铁,见她来,他放下咖啡起了身。

    舒遥停住脚步,隔着一整个客厅的距离遥遥看向他,商庭洲一身黑衣,神情严肃,因为皮肤白,他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看样子像是一夜没睡。

    她深吸了口气才走上前,故作镇定问:“你找我有事?”

    商庭洲忐忑了一夜,来这之前甚至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但这时候看到舒遥,竟莫名觉得平静。

    这丫头小小的一个,就这么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他却有种与明丽对视的既视感。

    也道她们是一家人,那双眼睛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谁都像看狗。

    舒遥盯着商庭洲看了好一会儿,看他不说话,转身就走。

    商庭洲着急将她喊住:“遥遥。”

    她转身,眉头紧皱。

    商庭洲愣了一下,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不可以!”

    对商庭洲,舒遥实在是给不了好脸。

    “你得叫我舒小姐。”她扬着下巴道。

    商庭洲无奈一笑。

    趾高气昂,的确是她们明家人的作风。

    他顺应舒遥的意思,叫了声:“舒小姐。”

    舒遥这才愿意留下。

    不过舒遥也很惊讶,怎么商庭洲前后对她的态度相差这么大?

    “说吧。”

    她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找我什么事?”

    商庭洲跟着落座,偏头看了眼守在餐厅的梅姨,他虽面露为难,但仍开口说:“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

    舒遥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商庭洲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还自顾自说:“车祸一事,我有责任,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抬眼看舒遥:“对不起,舒小姐。”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我爸爸活过来吗?!”

    舒遥实在是愤怒,一拍沙发扶手道:“谁要你这假惺惺的道歉!”

    当仇恨充盈内心的时候,舒遥已经顾不上恐惧,她现在只想像昨晚的明庭一样,拎着球杆将人打出去!

    “我不是假惺惺,舒小姐。”

    商庭洲解释:“我是真心来忏悔的。”

    真心?

    舒遥咬了咬牙。

    她并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也不敢乱说话,但看商庭洲的态度,想来哥哥已经手握证据,而商庭洲今天一早就来“忏悔”,必然是想求一条生路。

    大概知道了商庭洲的目的,她强行压住了情绪,故意问:“你的忏悔就是口头道歉吗?!”

    商庭洲否认:“当然不是。”

    “那你说,我听着。”

    舒遥的傲慢因愤怒而生,但在商庭洲眼里,明家人就是这样,舒遥越是高高在上,他越是认同她的身份。

    他顿了顿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和你哥哥商量。”

    “商量什么?”

    “车祸后续。”

    他默了两秒,说:“我会全力配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舒遥冷哼一声:“让你去死你也愿意么?”

    商庭洲一怔。

    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尊严,和更多的钱。

    但与明丽的婚姻有婚前协议在先,他是过错方,明丽一定会让他净身出户。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花钱也从无节制,他一没家底,二没本事,一旦离婚他将一无所有,就算能分到一些钱,也绝对不够养唐曼曼母子。

    利欲熏心,又受人唆使,这才酿下大祸。

    他也后悔过,后悔没有早点发现舒遥的存在,如果早知道明丽有错在先,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们的计划算得上天衣无缝,只要李川一死,车祸一事死无对证,明家再是手眼通天也只能当作是意外。

    但他没想到舒遥会突然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本可以凭借明丽丈夫的身份和明家一直耗下去,这样他既不用面对明丽本人,又可以无节制地花钱,甚至还能借机管理明丽的公司,转移明丽的财产。

    可一旦有了舒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无论明丽是生还是死,舒遥都要分走一份财产。

    财产事小,最要紧的是,明君珹本来对明丽不管不顾,加之车祸发生在南城,两地交涉总是不便,只要明君珹不起疑心,时间一久,他们的阴谋便无从查证。

    偏偏这时候多出来一个外孙女,血脉事大,明家必然要详查舒遥的来历,这一查就绕不开舒明远。

    天底下没有完美的犯罪,再是天衣无缝也经不住明家的彻查。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什么都不要的准备,只求赶紧离婚,然后离开这里。

    只是没想到明家的速度比他预想中快很多,甚至还查出了些别的。

    他从昨夜一直睁眼到天亮,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的曼曼会背叛他。

    直到清晨收到美国房产经纪发来的消息,问他卖房是不是为了置换新的房产。

    他到这时候才真正醒悟,原来明庭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唐曼曼不仅背着他与周嘉平偷情,还打算卖了他的房子一走了之,甚至还想把罪责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若不是明庭告诉他,他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一想起那对狗男女,他就恨不得能亲手了结了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唆使,他又何至于此?!

    “要他死还不容易?”

    突然的声音插入,商庭洲和舒遥同时抬头。

    明庭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楼梯,正居高临下看着客厅内的两人。

    “哥哥。”

    舒遥立马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往明庭身边赶,商庭洲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舒遥上前牵住明庭问:“什么时候醒的?来了怎么不吭声?”

    明庭一来,舒遥内心立马有了支撑,心中那几分惶恐也消散殆尽,望向他的一双眼里满是温柔,倒是把商庭洲给看愣了。

    明庭又是顺手将舒遥头发揉乱,还斥她:“不让我随便说‘死’,你倒是说得很来劲。”

    舒遥嘴硬:“我这是为你好。”

    明庭骤然停住脚步:“那我也为你好,上楼去。”

    舒遥一下子收了笑容,“我不!”

    她眼神坚定地望着明庭,连抓着他的手也在用力,还颇为笃定地说:“我不会像上次那样。”

    舒遥心里清楚,明庭不让她留在这里是怕她再听到与车祸相关的事情会难过。

    但她已经想通了,她不会再逃避,她要和他一起面对,共同解决。

    兄妹俩的这轮对峙只持续了几秒,最后是舒遥占了上风。

    明庭默许了她留下,兀自转身问商庭洲:“有事?”

    商庭洲愣了一下。

    只因兄妹俩问话的姿态如出一辙,他甚至生出一种时间轮回般的错乱感。

    他猛地回神,说:“我会主动配合调查的。”

    明庭冷笑一声:“我没让你配合,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商庭洲心头一紧,“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明庭接过话:“你该不会以为,我昨天跟你说那些是为了让你戴罪立功吧?”

    商庭洲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微张的一双唇颤了颤,仍不可置信问:“不是吗?”

    明庭拉舒遥坐下,冷淡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我特地将唐曼曼和周嘉平那点破事儿告诉你,不过是想欣赏一下你破防时的表情罢了,你还真当我念你这父子情么?”

    他特地将“父子情”这三个字说得很重,商庭洲的表情也果然变了变。

    “况且”

    他笑道:“我既然能查到他们的私情,查到商修杰不是你亲儿子,那你觉得,我会查不到你们制造车祸的证据么?”

    商庭洲彻底沉默了。

    到底是他小瞧了明家的实力。

    舒遥听完这番话,不自觉攥紧了明庭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只是当她得知明庭已经做了这么多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直翻涌着难言的情绪,有感激,有震撼,有崇拜,还有疼惜。

    这么多事都是他一个人扛,也难怪会用那样的方式发泄。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明庭问。

    商庭洲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要给他下逐客令的意思。

    他有些慌了,急道:“是我错了,儿子,大错特错。”

    他着急上前,一把抓住了明庭手腕。

    明庭握了握拳,难得没有甩开。

    商庭洲抓着明庭就不放,几乎是立刻声泪俱下。

    “儿子,是我错了,是我利欲熏心受人唆使才犯下大错,但我已经悔过了,儿子,再给爸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手里有周嘉平故意毁坏刹车的关键证据,有他们策划车祸前后的记录,我,我还能将他们骗回国,这样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到凶手,你再给爸一个机会好不好?爸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庭不说话,商庭洲更加心急,竟是说:“我们才是一家人啊儿子,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妈妈,都是我的错,往后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会给你,给你妈妈,给遥遥一辈子当牛做马,爸求你,再给爸一次机会好不好?”

    从商庭洲上前,舒遥就被明庭护在身后,她本该躲,但她没有。

    她因为商庭洲的眼泪怔住不动,更因直面真相的残酷而心冷。

    商庭洲的话说完,整个芳蕤园都陷入沉寂,这段沉默太长,三人各自煎熬着。

    好一会儿,明庭才从完全静止的状态走出,偏过头看着舒遥。

    舒遥茫然抬眸与他对视,听见他说:“我和你有血缘关系,说什么都掺杂私情,你要是能求得她的原谅”

    他收回视线看商庭洲,“我就给你个机会。”

    明庭的话音刚落,舒遥就清楚看见商庭洲眸中骤然亮起的光,他立马放开了明庭的手来到她身前,声泪俱下说着和刚才那些差不多的话,就差给她跪下。

    她突然觉得很讽刺。

    原来一个人的一念之差竟然真的能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可商庭洲并没有因为一念之差留人性命,她现在又如何做得到仁慈?

    一想起爸爸她就恨得牙痒,她就恨不得要商庭洲立刻陪葬!

    “我——”

    她这个“我”字只说了一个音节,手上就传来明庭的揉压。

    这样明显的暗示,她没办法忽视。

    哥哥这是要她给商庭洲一个机会。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原谅一个人竟会是如此艰难。

    她不想这么做,可哥哥已经给了暗示,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眼眶的泪已蓄满,在万般挣扎的情绪里匆匆坠落。

    她实在是说不出原谅,只能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心疼我哥哥。”

    心疼他独自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心疼他多年孤独,害怕他跟她一样,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商庭洲瞬间老泪纵横,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是!”

    他十分激动地说:“我们是父子,是一家人,儿子不能没有爸爸,儿子不能没有爸爸”

    儿子不能没有爸爸,那女儿呢?

    舒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扑进了明庭怀里。

    明庭将她抱住,催促商庭洲赶紧走。

    舒遥情绪崩溃,商庭洲却如释重负,他终于扭转了颓势,终于可以放心地活。

    商庭洲还没出门舒遥就失声痛哭,她紧攥着明庭衣袖,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情绪,可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也疏解不了内心的压抑,更无法与自己和解。

    “为什么?”

    她伏在明庭肩头哭得声声寸断,却不忘问一句:“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要我放过他?为什么你已经有了证据还要我放过他?!”

    “我没有证据。”

    舒遥猛地抽噎一声,竟然在一瞬间止住了痛哭。

    她怔怔抬起头,“那你刚才说的那些?”

    “半真半假。”

    “可”

    舒遥望着商庭洲离开的门口,思绪突然一团乱。

    “别想这么多。”

    明庭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她靠在明庭胸口,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猜不到他的情绪,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和一句

    “你做得很好,遥遥。”

    第20章 20.fix you Enzo-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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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遥很想知道明庭调查车祸的经过, 但明庭不配合,以他的性子,就算舒遥拿把刀架他脖子上, 他也只会轻飘飘说一句“少跟着瞎操心”。

    所以舒遥只能另寻他法。

    商庭洲走后,明庭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

    舒遥吃完早餐就托梅姨给关颂青打电话,说她想和关门玩。

    关颂青很快就牵着狗到了芳蕤园,一进门就打趣舒遥:“想我就直说, 非得找什么跟狗玩的借口,跟狗玩不就是跟我玩?”

    舒遥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一听这话, 扑哧一声笑出来。

    关颂青眉头一皱:“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舒遥笑着上前摸摸关门脑袋,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肯定道:“没有啊,跟狗玩就是跟哥哥玩。”

    关颂青觉出不对劲,冷哼一声:“你这丫头!跟你哥混在一起果然是不学好。”

    舒遥蹲下身,高兴将关门抱在怀里摸, 她仰着脸问关颂青:“颂青哥哥,你真是跟我哥哥一起长大的吗?”

    “那不然呢?”

    关颂青不假思索道:“我俩小时候可是睡一张床的情分,他哪边屁股上有痣我比他清楚。”

    舒遥闻言,脸上猛地一热,慌忙垂下眼。

    关颂青又是后知后觉,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后,问:“你今天特地找我来,可不是为了玩狗这么简单的吧?”

    他双手抱胸, 故作姿态道:“我跟你哥可不一样,他那人爱倒贴,我不行, 找我帮忙那是要给报酬的,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舒遥歪着头看他,一脸费解:“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颂青哥哥。”

    关颂青今天一进门心里就有了打算,就算舒遥压根儿没想找他帮忙,他也要讨个回报。

    他弯下腰低声说:“回头你帮我把你哥那辆恩佐的车钥匙偷出来,我带你兜风。”

    偷?

    “为什么要偷?”

    舒遥天真问道:“颂青哥哥没有吗?”

    好问题。

    关颂青一噎,深吸了口气愤忿道:“还不是因为你哥!说什么要遵从恩佐老爷子定下的规矩,说我车库里有兰博基尼就不让我碰恩佐,什么毛病?!你哥那个人从来就不守规矩!这分明是针对我!”

    舒遥不太能听得懂,只能劝着说:“怎么会?哥哥和你关系那么好,一定不会吝啬给你开,说不定是真要守规矩呢?”

    关颂青又是冷哼一声:“你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哥洗脑。”

    话说到这里,后花园传来一阵响动,关门汪汪叫了两声,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关颂青牵着狗往后花园走,舒遥也紧随其后。

    苏姨正带着人拖车,见两人一同前来,以为是拖车动静太大,赶忙解释说:“司机马上就把车拖走了,要不关少爷和小姐上楼坐坐?”

    关颂青一眼就认出那辆被砸坏的GTR,倒是有些惊讶:“这车竟然还在家里。”

    舒遥听出了这句话的不同,好奇看向他。

    “走,过去看看。”

    关颂青将狗交给苏姨照顾,揽过舒遥肩膀带着她往车库走,舒遥一心好奇,压根儿没注意到关颂青这亲密又自然的动作。

    明庭的车库修得像展厅,里头陈列的跑车能在南城市中心买一整栋大厦。他这车库在富豪圈内很有名,但他除了自家公司办展以外,从不外借,旁人想要看上一眼都难。

    关颂青常来芳蕤园,却难得碰见车库二楼开门,他今天能碰上这个好机会,必然是要上去看一看。

    他刚才提到的那辆恩佐就停在车库一楼的正中央,旁边是一辆蓝色的Dino,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明庭的跑车如何变换陈列,法拉利“父子俩”始终是他车库的C位。

    关颂青一进车库就啧啧声不断:“你哥的车库,我的梦想。”

    他围着他心心念念的恩佐绕了一圈儿,眼神里满是垂涎之色,不过他现在不能多逗留,他得抓紧时间上楼看看。

    舒遥不懂车,只知道明庭有在做与车相关的生意,她跟着关颂青上了二楼,一走进去就听他惊讶:“Singer版本的964,你哥是真行啊,竟然背着我偷偷摸摸玩改装。”

    关颂青边走边欣赏,每走到一辆车前都要绕车一周点评一番,一直持续到车库的尽头。

    “啧啧,DB4和E-TYPE是真美啊!”

    “哟,”他附身仔细一瞧,“这引擎盖上怎么有个坑啊?”

    舒遥昨夜目睹了这个坑的由来,解释说:“是另一辆车的后视镜砸坏的。”

    关颂青一挑眉,这才注意到E-TYPE旁边的空位。

    他嗤笑了声:“那辆GTR不会一直停在这个位置吧?”

    舒遥点点头。

    关颂青顺势靠在身旁的E-TYPE上,笑了声:“我还以为那辆破GTR早就被你哥给扔了,没想到藏得这么深。”

    “那辆车是有什么特别的么?”舒遥问。

    “特别?”

    关颂青回味了一下,笑:“是挺特别的,要没这点儿特别,一辆破GTR也配和最美捷豹放在一起?”

    关颂青一偏眸,对上舒遥格外认真的视线。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你哥小时候跟着商庭洲飙车,有一次弹射起步差点出事,明姨知道后大发雷霆,说以后谁还敢飙车就把谁赶出家门,自那以后,那辆GTR就一直停在车库没人敢动。按理说,你哥和商庭洲已经不和多年,早该把那辆车处理了,但却一直保存至今,还跟这些宝贝车放在一起。”

    他笑着舒了口气:“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哥爱车,还执意要从事与车相关的事业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小时候受到商庭洲的影响,这么一看,商庭洲也不是一无是处。”

    舒遥突然想起晨间,明庭让她做决定的时候。

    她那时以为明庭是想演得更真,这时候再想,也许他在面对商庭洲的时候,是真的开不了口说原谅。

    能被保存的记忆都是珍贵的,他将那辆GTR完好无损保存至今,证明他也曾珍视这段父子情。

    她到现在才真正懂得他昨夜砸车时的心情。

    明知大厦倾颓,土崩瓦解,他所珍视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他还傻傻存有一丝念想,以为过去的那些回忆不受玷污。

    所以他昨夜砸掉的哪是车?分明是那个还在怀念过去的自己。

    他恨商庭洲,更恨自己天真,从始至终,只有他在珍视这段父子情。

    想到这里,舒遥突然红了眼眶,原来从他开始调查商庭洲起,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活在莫大的痛苦之中。

    她失去了父亲不假,明庭又何尝不是?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点崩塌,还要一步步将他送进监牢,他所承受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关颂青本来还在心疼引擎盖上那个坑,一转视线就见舒遥眸中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又立马改心疼妹妹了。

    “这是怎么了?”

    他走上前,弯下腰看眼前的小姑娘。

    那双眼睛实在是生得美丽,柔软水灵,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纯净。

    舒遥匆匆眨眼掩饰,反倒是惹关颂青笑。

    “难受就哭呗,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很自然伸手揉揉舒遥的发,有安抚的意味,像明庭往常那样。

    舒遥因这动作怔了一瞬,惊觉自己竟然没有躲。

    看她愣着,关颂青一打响指:“愣什么呢?”

    舒遥突然破涕为笑。

    她真的做到了!真的迈出了第一步,不再害怕与哥哥之外的人肢体接触了!

    关颂青看得一愣:“你这丫头怎么又哭又笑的?怕不是傻了?”

    舒遥眸中还有泪,却说:“颂青哥哥,你能不能再碰我一下?”

    关颂青拧紧了眉:“我从未听过如此无理的要求!”

    话虽这么说,关颂青还是朝舒遥伸出手。

    舒遥放心将自己的手交出,双手紧握的那一瞬,她清楚感受到了来自哥哥以外的温度,能让她欢欣雀跃的温度。

    可她内心欢喜,面上却未显露太多,倒是让关颂青好奇:“在想什么呢?”

    舒遥摇摇头,抬眸说:“我们出去吧,别让哥哥发现了。”

    关颂青笑:“小丫头很有潜力嘛,我等着你给我偷钥匙啊。”

    舒遥:“那你跟我讲讲哥哥调查车祸的经过,你要是讲得详细我就考虑帮你。”

    关颂青笑得停不下来:“原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这事儿啊?”

    舒遥默认。

    “行。”

    关颂青又伸手揉揉她头发:“哥今天高兴,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关颂青在芳蕤园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陪舒遥吃过晚饭才离开。

    舒遥从关颂青那里获取了很多信息,有关明庭,有关明家,有关商庭洲。

    明庭从一开始就知道车祸不是意外,但他没有证据,锁定不了除商庭洲以外的嫌疑人,也定不了商庭洲的罪,所以一直拜托冯警官在暗中调查。

    车祸一事,商庭洲等人谋划已久,他们做得很干净,冯警官几乎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唯一一个关键人物——麦诚,早已拿了钱逃往缅甸,他们要想获得完整的证据链难于登天。

    明庭不让明家插手,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母亲的事业。

    他熟知明君珹的行事作风,能用钱解决的麻烦绝不会费心深究,如果明君珹一早用钱打发了商庭洲,他可能一辈子也拿不到证据。

    关颂青同舒遥说,本来明庭还打算忍着恶心和商庭洲演一演父子情深的戏码,试图抛出些利益引诱狐狸露出尾巴,没想到商庭洲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失控了。

    那时候明庭就知道,机会来了。

    狗急跳墙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假,她的出现犹如一颗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商庭洲急于寻求应对之法,很快暴露了周嘉平与麦诚的关系。

    查到周嘉平与唐曼曼偷情算是意外,不过这两人偷情为真,生子却是假的。

    商修杰在华元出生,明庭早在知晓商修杰存在时,就替父子俩做过亲子鉴定。

    明庭为寻证据处处设陷,但凡商庭洲顾念一分“父子情”,他也不至于对明庭伪造的亲子鉴定深信不疑。

    不过也难说。

    毕竟在手握财富与权势的亲儿子面前,私生子算得了什么?

    壁虎尚能断尾自保,更何况是不忠的情人与懵懂的幼子?商庭洲算计了大半生,遇此情形,自然是能当机立断。

    明庭的戏还要演下去,直到商庭洲配合警方交出证据,直到将所有嫌疑人捉拿归案。

    舒遥听完这些久久不能回神。

    她从未见识过勾心斗角,更不曾亲历,当她身在局中,才知明庭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稍有差池便是功亏一篑。

    关颂青临走之前还说,明庭是个重情义的人,她帮了明庭很多,极大缩短了他获取证据的时间,明庭必然会给她父亲一个交代,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其实话说到这里,她清楚了明庭的努力与用心,那自己失不失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只盼着明庭能好,身体好,心情好,未来的一切都好-

    商庭洲今天从芳蕤园离开后,很快就联系了明庭说要配合警方调查,而他也向商庭洲许诺,只要他交代清楚车祸的始末,提供有效的证据协助调查,他便会动用明家的关系保下他,免除他的刑事责任。

    明庭为此忙了一整天,直到午夜方才归家。

    他回来没见到舒遥下楼,一进门就问梅姨:“舒遥睡了?”

    梅姨点点头笑道:“小姐早早就睡下了,可能是玩累了。”

    “玩累了?”

    明庭好奇:“她今天在玩什么?”

    梅姨一五一十说道:“少爷早上出门之后,小姐就托我给关少爷打电话,说要跟关门玩,两人一狗玩了一整天,还去少爷的车库转了转,看着挺高兴的。”

    明庭听完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了车库的监控软件。

    录像看完,是挺高兴的,还能拉手说笑,可不是高兴?

    梅姨照例询问明庭要不要吃夜宵,明庭面无表情,冷冷撂下句“不吃”,便上了楼。

    三楼很安静,走廊的灯开着,两边卧室门都紧闭,明庭习惯往自己的卧室走,一开门,里头空无一人。

    他在门口停了几秒,转身,径直穿过走廊。

    门打开,卧室只亮一盏昏黄夜灯,舒遥抓着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长发在枕畔铺开,迎着夜灯泛起丝缎般柔润的光泽。

    她侧身背对着光源,面容浸在昏暗里,睡得正香。

    PTSD已经困扰舒遥好几年,对她来说,克服恐惧勇敢迈出第一步很不容易。

    屏蔽失去父亲的痛苦很不容易,配合明庭演戏很不容易,尝试与明庭之外的人肢体接触很不容易,习惯一个人睡也很不容易。

    可她知道明庭只会比她更不容易,所以她不愿再委屈他为了自己睡沙发。

    她已经勇敢迈出了第一步,那就应该继续往前走,她既然能将前三件事都做好,那自己一个人睡又有什么难?

    她今晚很想等到明庭回家,同他说完今天的勇敢才睡觉,但明庭总是忙到太晚,她没能等到。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能明庭也不是很在意,那今晚说和明天说,没什么差别。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一个人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直到夜半,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舒遥。”

    她还未清醒,手腕已经被人紧握,感受到拉拽的瞬间,他的命令紧随其后。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