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开局十五条鱼

    照片到底还是顺利拍完了, 下一站是图书馆。

    裴嘉因和符彧并肩走在路上时,回头率非常高。也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经过, 多瞟几眼也是人之常情, 不看白不看嘛,又不要花钱,何况他还很有名气。

    然而, 裴嘉因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标志性的和煦笑容——那种曾被段危亭多次嘲笑好像随时准备接客迎宾一样的表情。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出不来。

    符彧没有理他,她在大吃特吃路和陈渔给她投喂的新鲜的精神食粮。自从陈渔点破她看擦边男之后,她就彻底不掩饰了, 甚至还会和他分享。

    【捕鱼达人】:转发[图片][图片][图片]

    【捕鱼达人】:构图好喜欢!身材好棒!表情好涩!

    对面立即输入中, 但是状态不停在跳转, 过了一会才回复。

    【纯情小狗】:你喜欢的当然很好啦,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感觉他的皮肤颜色好假白,是不是打光过度了啊?而且眼睛的颜色也太蓝了吧, 现实中真的会有人眼睛是这样的吗?感觉是美瞳诶。

    是不是真的, 她难道还不清楚吗?路可是线下见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诶!而且她也上手试过了, 保证童叟无欺!不过嘛, 这一点就不用和陈渔说了。

    符彧忍住笑, 一本正经回复。

    【捕鱼达人】:这样吗?我都看不出来, 只觉得他拍得很好看。果然还是我看的太少了。

    【纯情小狗】:[摸摸]没关系啦, 女生是这样的,太单纯善良, 容易相信别人。其实男生都是很心机的, 有些绿茶和坏男生我都分辨不清[哭哭]

    【纯情小狗】:之所以看出来他是照骗,还是因为他的手段太不高明了, 实在很明显。

    【捕鱼达人】:除了皮肤和眼睛,别的总不会假吧?比如肌肉和身体线条[嘶哈嘶哈]

    【纯情小狗】:那倒是。不过这么壮看起来像是会家暴出轨的样子,可怕。而且每张照片的角度都好会挑,不像我,都是直接前置怼脸拍的,感觉把我的脸拍得好大好丑。

    【纯情小狗】:你不会嫌弃我吧[哭唧唧]

    【捕鱼达人】:那可不好说,现在男生竞争这么激烈,你也要卷起来啊。不然别人的男朋友都那么精致好看,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到我了,你还是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我怎么拿的出手!

    对面不回消息了,没关系,符彧直接多选聊天对话一键转发给路。

    路真的是很闲,每次都秒回。

    【翘屁嫩模】:打光?美瞳?照骗?家暴出轨?

    【翘屁嫩模】:???

    【翘屁嫩模】:我在猜测性别的小游戏中获得了0.00001秒的好成绩,你也来试试吧!

    【翘屁嫩模】:不是我说,这个男生挑拨离间的话术太低级了。他嫉妒的丑陋嘴脸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透过这几条聊天记录已经能想象到了。真可笑。

    【翘屁嫩模】:不用看就知道,他肯定没胸没屁股,十有八九瘦得跟个猴似的。

    【翘屁嫩模】:都什么年代了,还追求白幼瘦。哪天被风刮到电线杆上挂着,还要女朋友救,就老实了。

    呃,陈渔确实没有他那种身材,但也算不上白幼瘦啦,算是苗条清秀型的。毕竟她又不是神父,她只是单纯喜欢美少年而已。

    【捕鱼达人】:真是让你见笑了,我就是他女朋友,有被冒犯到。

    “符彧?”旁边突然响起迟疑的声音,裴嘉因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符彧面不改色抬起头看过去:“到图书馆了吗?”

    “快了。”裴嘉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过她攥在手里的手机,不过他没有多问。

    尤其在刚吵完架的敏感时期,他也不敢多问,生怕下一秒就像可怜的社畜突然被炒,连解释都没有。

    他尽力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酝酿了一下,才说道:“抱歉,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后面对你发脾气,也是我的错。我以前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所以那一下实在是……”

    “当然,这不是我为自己脱身的借口。我只是觉得——”

    符彧干脆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下次如果我还动手,你会生气吗?”

    “哪怕是无缘无故地动手?”她补充道。

    手机不停在无声地震动,十有八九是陈渔和路接连在弹出新消息。

    符彧没管,径直将手机塞口袋里。在应付两只相对听话的好狗之前,她得先抽点空调/教一下业务还不太熟练的后进生。

    裴嘉因一顿,他有点犹豫地问道:“什么叫无缘无故?你经常会动手吗?”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是有这方面的倾向吗?”

    哪方面?暴力,还是字母?

    符彧心里暗暗感到好笑,但是她什么都没解释,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谁知道呢?男朋友谈了,不就是为女朋友提供情绪价值的吗?我都不高兴了,你让我打两下,也不会少块肉。为什么不行呢?”

    裴嘉因有点震惊于她的歪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认识她时的样子:“可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第一天危亭欺负你,你还好脾气地原谅了他。还有那天吃饭,俞声他们都在嘲笑你,但是你不仅没有怪他们,还夸了——”

    “那又怎样?你难道不知道有种人就是习惯性对外做善良的老实人,对内却吆三喝四、颐指气使吗?我就是这种人啊,不可以吗?”符彧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更进一步循循善诱劝解道:“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除了我,没有人敢骂你,更别说动手打你。这难道不更证明了,只有我对你才是最真实的吗?”

    “还是说,你更愿意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符彧痛心疾首地看向他,用一种极其遗憾同情的口吻说道,“你真可怜。”

    你真可怜!

    这句话一直到裴嘉因坐在图书馆里,都还持续不断地在他脑中回想,以至于他对着向来得心应手的读书报告都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发呆,时不时偷偷瞥过对面专注地完成另一半报告的符彧。她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情绪上的影响,余光都没分给他半点。

    裴嘉因突然心里有点堵,当然,更多的是不舒服。平常总是周围人上赶着捧他,他稍微不愉快,便多的是各种小意讨好。他从来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也无需揣测别人的心思。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为他摆平一切。

    但符彧不会。

    她不仅无视他,并且本身就是令他屡屡烦恼不悦的源头。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打字的手忽然顿住。

    他一开始决定和她在一起,难道不就是因为她足够鲜活有趣,足够让他开心吗?如果她带来的负面情绪超过了积极的一面,那她还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吗?

    或许是冷气很足,连带他的思绪都冷静下来。裴嘉因审视着符彧。

    符彧不紧不慢地码完最后一行字,然后保存退出。她把电脑合上,仿佛察觉不到他态度上的变化似的,支着下巴笑盈盈道:“写完了吗?”

    “嗯。”裴嘉因冷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连开头都没怎么写,不过他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任务了。准确来说,他打算放弃她了。她和自己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然而下一秒,符彧突然绕过桌子走到他身后。

    他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

    一条手臂环住了他的颈部,与此同时,桌子上的果汁被举到他眼前。脖颈作为人体最脆弱的的部位之一,被卡住时自然而然会使得人下意识紧张与不安。

    “符彧,你……唔……”

    果汁被强行凑到他嘴边,抵着他的唇齿灌进去。裴嘉因抗拒地不自觉退后,却无意中主动缩近了两人的间距。他的头后仰着靠在小沙发上,灌不进去的果汁沿着他的嘴角曲折而下,浸湿了他洁白的衣领。

    紫红色的液体衬着白皙的皮肤,蜿蜒的水痕,呛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

    符彧硬生生将果汁倒完,才随手将空杯子丢在沙发上。然后,她捂住他的眼睛,吻了上去。

    刚得到喘息之机的裴嘉因感觉自己仿佛再次被卷入一场潮湿的雨。他的视线被限制在狭隘的黑暗中,喉结的每一次滚动都能明显感觉到体表外有什么压迫着自己。

    压迫的力度不算重,但它的存在本身已经足以牵动着他的注意力和敏感的神经。

    口腔里浓郁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点一点被搜刮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陌生的气息。他好像一块果汁软糖被含住,然后融化在另一个人的口中。

    舌根已经发麻,嘴巴也被厮磨得有些痛。渗透的果汁渐渐在他的皮肤上干涸,变得黏腻不适。他头晕脑胀得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力气,尽管他的双手处在毫无束缚的状态。

    喉咙有些渴,甚至隐隐作痛。

    恍惚中他仿佛被一条蛇窥伺,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它圈养的猎物。他的背部严丝合缝贴着柔软的沙发,就像被困在狭小的巢穴。

    明明很不适,明明应该对此非常反感,但皮肤紧贴而渐渐蔓延的温度实在太让人沉迷。

    裴嘉因终于在昏暗中闭上眼,彻底放任自己的一切,包括呼吸在内,完完全全被自己以外的人掌控。

    符彧的余光漫不经心扫过他紧紧攥住沙发的手,以及过分用力而浮起的青筋。她忍不住闷出一声轻笑,然后猝不及防推开了他。

    他失神地歪歪斜斜倒在沙发的扶手上,整洁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凌乱不堪。而湿润的眼神和气息恰如动物发出的催/情的信号。

    他在无意识地引诱她。

    于是下一瞬,符彧撑在了他的上方。

    她折起一条腿,半跪在他双膝间。他浑浑噩噩的大脑蓦地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清醒过来。

    奇怪的耻意油然而生。

    若即若离的间距和难以分辨的情绪交叠着淹没了他脆弱的理智和神经。他模糊地以为自己在爬一座山,纬度在变高,他也在躁动的急切中不可抑止地感到缺氧。(感情破裂下的幻想,心理描写,什么都没做)

    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裴嘉因混混沌沌地难得粗暴地扯开锁骨下的几枚纽扣。

    但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他不上不下的时候,符彧挪开了膝盖,接着一把卡住他的颈部。她俯身将他围在沙发扶手边的角落,凝视着他委屈得泛红的眼睛,轻声问道:“刚才写读书报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裴嘉因简直要被她搞得崩溃。

    见鬼的读书报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提起一个无足轻重的读书报告?!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总是扫他的兴!总是像一块风吹不走、雷打不动的石头,看似不起眼,却回回会在他毫无预兆时绊住他的脚,让他跌得狼狈不堪。

    他不说话,有意和她僵持,她也不急。

    符彧往前挤了挤,膝盖状似不经意地稍稍用力撞了上去。她满意地注意到裴嘉因猛然急促的呼吸,还有不自觉贴向她的身体。

    于是她慢条斯理将腿放了下去,愉悦地看见他再度由于得而复失痛苦不堪。

    裴嘉因好像成了一只开水壶,滚烫的沸水已经在急不可耐地翻滚着气泡,蒸腾的热汽也迫切得就要挤出窄小的壶口。可符彧却无动于衷地堵上了塞子。

    他的眼睫都沾满了泪水。

    然而,符彧仿佛看不见他的烦躁与怨怼。她又一次耐心且好脾气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写读书报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压抑许久的溃败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分手!在想怎么和你分手!怎么甩了你!这样够了吗?你满意了吗?”

    裴嘉因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撕去了虚伪的彬彬有礼的假面,露出张牙舞爪、傲慢冷漠的内里。

    纤长的睫毛下,他通红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再看不见流于表面的疏离的笑意。恰恰相反,一种更真实的情绪如深海之下的暗礁浮现出它尖锐阴冷的一角。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够了,很满意。因为我喜欢诚实的孩子,喜欢——”

    “真实的你。”她轻声说道,嘴唇若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耳垂。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对应激的小动物的爱抚。温和的气息拂过他的眼皮,最后落在他的嘴角,像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他的心好像猝然自高空坠入水中,酥酥麻麻,又好像被狗尾巴草抚过,有些痒。

    好不容易垒砌的愤怒顿时土崩瓦解。裴嘉因不耐烦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消褪,只是僵在脸上。但那张面孔下所有的不快、厌倦已经情不自禁地在消解、融化。

    符彧轻快的笑声响起来:“为了奖励你的诚实,如你所愿——”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蓦地,杯子从沙发上滚到地面,砸得稀碎。裴嘉因怔怔地半躺在沙发上,仰面注视着符彧,一时竟分不清这声音与她的话究竟哪个更刺耳。

    他眼睁睁看着符彧快乐地离开,而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长。直到她终于头也不回地反手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一秒、两秒、三秒、四——

    裴嘉因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踩着一地碎玻璃猛地冲向门边。他用力打开门,但不管怎么看,都已经找不到她的人影。

    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诶呀,你这是……哈,真是狼狈啊!”

    第16章 开局十六条鱼

    他阴沉着脸转过去, 正对上另一张光彩夺目的面孔。

    程又戏谑地笑着:“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会在图书馆做这种事,还玩得这么花。不过看你的表情, 还真是糟糕啊。”

    “不会是被玩弄过后, 又随随便便像垃圾一样被甩掉了吧?”他恶劣又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裴嘉因,“是谁下手这么狠啊?”

    回答他的只有从侧脸飞来的一记重拳。

    毫无预兆地,他被推搡得摇晃着连连后退几步, 差点控制不住平衡摔倒,幸亏及时扶住了身后的门。程又倚在门上捂住红肿的脸颊,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丝。

    “什么嘛, 真小气。以为不说, 我就查不到了吗?”他扫过裴嘉因离开的背影, 掏出手机灵活地操作,终于他眼前一亮, “找到了!是——”

    他愉悦的话语兀地止住,接连滑过几张照片后, 他慢慢加深了笑意:“原来是她啊, 那可真是太巧了。”

    当然太巧了, 因为照片上的人正好和他约定了下午见面。

    程又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站直了身体, 脚步轻快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门的另一面, 符彧被捂住嘴压在上面。

    她无声地注视对面睥睨着她的段危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守在裴嘉因的私人阅览室门外, 并且趁她不设防之际强行挟持着她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显然, 这应该是他的私人阅览室。

    天杀的,又是仇视这个世界的一天。九月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符彧扫过比她们之前开会的阶梯教室都宽敞的阅览室, 暗自愤愤不平。尽管她还被压在门板上, 并且处于下风,她甚至还有闲心继续胡思乱想。

    至于段危亭?嘛, 这个蠢货,真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一天天的送上门讨打,真的不是有某种癖好吗?

    她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大概是被她眼中的不以为意激怒,段危亭顿时气笑了:“真以为你耍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能制住我吗?”他掐住她脖子的手不禁用力,脸也越凑越近。

    那副俊朗的容貌完全被阴鸷与威胁的神情破坏了,像被割裂成两半的镜子。

    符彧费劲地喘了口气,然后对他扬起一抹笑容。

    不妙的预感闪过,他眯起眼睛正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腿间传来,逼迫着他松开手。他的身体蜷缩着,终而冷汗涔涔地瘫软在地面。

    “啊,这样顺眼多了!”符彧咳了几声,揉着喉咙慢慢走上前,然后蹲在他身边。

    段危亭痛得话都说不全,他难受得像被煎的鱼来回翻面。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死心放着狠话:“符彧,你等着!我要杀——”

    “杀了我,对吧?”不等他说完,符彧抢先截过他的话,她敷衍地应和,“知道啦,知道啦!这句话我已经要听腻了,你就不能换点别的吗?”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又苦口婆心地劝学:“占了这么大一个阅览室就要多读书啊,词汇总是这么匮乏,以后和人吵架都要被笑话的。”

    说着符彧啧啧感慨着摇了摇头,然后状似无意地把一只脚踩在了他腿间。

    段危亭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面白如纸。

    符彧顺手从被丢在地上的包里取出一本书,书是崭新的,因此边缘处格外锋利。她又满意地掂量了几下,很好,足够沉。

    “砰”地一声,书被使劲砸上了段危亭的脑袋。这一下,符彧丝毫没有留手,而段危亭也显而易见被砸得简直两眼冒金星。

    “符彧!该死的,我要——”

    又是“砰”地一声。

    “你——”

    “砰!”

    “我——”

    “砰!”

    嗯?不说话了?不会是装的吧?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秒,符彧立即毫不手软地补上了一下。“砰!”终于,段危亭这回真的是虚弱得没力气骂她了。

    他眼睛疲倦缓慢地眨着,少有的安静时刻配合上虚弱的模样,竟流露出几分惹人怜惜的姿态。就连那张向来倨傲狂妄的脸都变得更合心了。

    果然,狗还是乖巧的更可爱。

    符彧居高临下挑起他的下颌,挑剔的目光流连于他脸庞的每个角落。不多时,她忽地松了手,任由那张脸再次有气无力地摔在冰冷的地上。

    段危亭疼到几乎要晕厥,浑身都疼,尤其底下,好像被蚂蚁啃咬。他模糊的意识无法支撑他抵抗符彧对他的把玩。

    一阵锐利的刺痛突然划过他脸庞。

    然后,一只手压着他偏过头去。

    符彧丢开沾了血的书,指尖不断摩挲着段危亭侧脸的一道狭长的血痕。这道伤痕自眉尾起,一直延伸到下颚,仿佛是长在了雪白的皮肉上。

    “放……放开。”段危亭的声音低到几乎是在呓语了。

    “诶呀,真可怜啊。”符彧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拿出手机三连拍。她先是自己欣赏了一会,又弯下腰凑近举到段危亭眼前,“不过很好看吧。”

    “是不是比原来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了?说起来,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的脸长得是不错,可惜太阴沉了。这样怎么能讨人喜欢呢?”

    她收起手机,卡住他的脖子,强行要他直视自己。

    段危亭被疼痛塞满的大脑沉甸甸的,已经没办法正常运转。他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狭窄的视线中,她的脸庞被逐渐放大。发尾垂落在他脸上,浅浅扫过时仿佛柔软的羽毛。

    陌生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勒住他的颈部。

    与那天在浴室不同,当时总还隔着一根球棒,因此他除了被羞辱的愤恨,并没有太大感觉。但此刻,陌生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阻隔地勒住他的颈部,以不容拒绝的极其强硬的姿态。

    在习惯性恼火与厌恶之外,一种奇怪的莫名的感觉像毒液般随着毒蛇的尖牙贯穿他的心脏。他无从分辨,也无法捕捉。

    他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任由符彧盯着他的眼睛,听她轻声说:“不是想要对付我吗?那就学会伪装成一只可怜柔弱的狗吧。”

    “哪天我真正开始同情你,就到了你报复我的时候了。”

    她凑到他耳边:“因为你越是狼狈凄惨,越是讨人喜欢。”

    *

    符彧松开他,不见外地找到里面的卫生间,把指腹的血冲洗干净,然后收拾好东西目不斜视地把门锁好,离开了。

    下到图书馆一楼,明亮的落地窗透进温暖的光线。大厅内来来往往的学生虽多,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这才是正常的校园生活啊。没有天龙人的世界,连学习的地方都变得美好了。

    符彧开始逐条查看一大堆弹出来的新消息。诶,没办法,养的鱼多了是这样的,平时回消息和批奏折似的,不过有些不重要的就可以放一放,或者不听话的也可以故意冷一冷。

    比如短时间内找不到她就电话加消息轰炸99+的裴嘉因。

    对于这种大少爷,切记,他的忍让和改善都是一时的,通通只是麻痹和蒙骗人的烟雾弹。一旦轻易原谅,绝对不超过一个月,甚至一个星期就会现出原形。要想彻底改变他,就得打断骨头从头接。

    可惜,她又不是要和他结婚过日子的。她才懒得慢慢调/教。听话的时候吃两口,惹人嫌的时候就踹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美滋滋!

    所以现在就处于该冷着他的阶段,无视就好了。

    下面是陈渔和路,还是续着刚才那会的消息,就是一些凹角度的心机自拍,以及暗戳戳诋毁对方的冷刀子。不重要,下一个。

    嗯,这个头像和备注……啊对了,是程又。差点把他给忘了。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下午的见面可以提前吗?

    时间显示是二十分钟前。

    现在确实没什么事,提前也行。正好江别春替她准备的礼物还在包里。

    【捕鱼达人】:当然!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几乎秒回。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那就图书馆见吧。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对方已开启位置共享。

    等等,这个熟悉的地点!不会是……啊,好吧。还真是她才下来的地方。同一个楼层,只是在隔壁的隔壁。应该不会有事吧?只是巧合吧?

    符彧碎碎念着往回走,然后七拐八拐才对准门牌号和标签找到了程又提供的位置。一开门,就是他精致美丽的半边脸。

    “你这是被人打了?”她关好门,指着他另外半张脸疑惑地问道。

    程又撇撇嘴,懒洋洋地揉了几下受伤的部位,没当回事:“没什么,撞门上了。过两天就好了。坐吧。”

    什么门能正好撞到那个角度,长了眼睛不成?

    当然想归想,符彧面上却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你以后走路要小心啊。对了,你找我来图书馆干什么?写读书报告吗?”

    合作任务最好混的无非就是做手工,写报告,或者当志愿者。但显然,像裴嘉因这种人来说,做手工和当志愿者都不符合他们不合群的性格以及并不平易近人的气质。

    程又她虽然了解不多,不过看起来也很麻烦。

    然而,他却古怪地朝她笑了一下:“不,我们做点有趣的事。”

    “比如?”她试探性问道。

    他坐在她身边,翘着腿兴致勃勃道:“你看见L.S.C上的热搜了吗?段危亭竟然被人拍了那种照片,还公开兜售贩卖。最重要的是,才卖五块钱!他都快被气死了!”

    拜托,重点是只卖五块钱吗?而且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为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最开心的不应该是她吗?

    果然,还是段危亭人太烂了的原因吧。

    符彧装作惊讶道:“啊,这件事我也才听说过。不过我们的合作任务和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程又兴奋得两只猫瞳似的眼睛又圆又亮,“我们把卖照片的这个人抓出来公布到网上吧!”

    符彧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假意蹙眉为难地说:“这算是侵犯别人隐私了吧?况且,对方已经注销了,很难找到吧。”

    程又不以为意:“怕什么?我既然敢说,自然有办法做到。实在不行,你看着我做也可以。”

    开什么玩笑?亲眼看着他把她扒出来然后挂到网上吗?

    “不行!既然你答应和我一起,总要顾及我的意见。我不喜欢做这种不道德的事。”她一本正经说道。

    “不道德?”程又重复了一遍,再次对她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挺善良正直。行吧,那就做点别的。啊,对了。段危亭经常在体育馆训练,我们去那边休息室堵他吧。”

    符彧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堵他干嘛?”

    程又耸了耸肩,理所当然说:“去偷拍啊。段危亭说了,那个人发的是假照片。为了比她更轰动、更引人注目,我们最好去拍点真材实料的东西放出来。”

    “这……不好吧?你要去拍吗?”她干巴巴笑着说。

    “我一个男生去拍另一个男的,未免太奇怪太恶心了吧。这种事肯定是你去做最方便了。”

    如果不是确信那天她绝对没被明夏以外的任何人发现,她已经要怀疑程又跟踪她了。

    符彧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我好歹现在是你女朋友吧,你这都不介意的吗?”

    程又趴在手臂上,对她做出可爱的表情:“没关系,我很大方的,一点都不介意。再说了,你难道会因为他的身体喜欢上他这个人?”

    那可说不好,要不是段危亭实在太讨厌了,她也不是不能和他玩玩。

    符彧一脸真诚:“这倒不会,但是为什么要拍呢?别人拍了会去卖,可你应该不缺钱吧。”

    “是啊,我不缺钱,但我缺德呀。”程又神情坦荡地回答。

    好吧,自我认知还挺明确。

    “不行,这太过分了。段危亭知道他的好朋友背叛他,得多生气伤心啊。程又,你不要总是想这些道德败坏的事,我们做点积极向上、绿色健康的事不好吗?”她虚情假意地劝道。

    道德败坏的事就让她独自一人偷偷干吧。

    接二连三被拒绝,程又明显不高兴了。他坐直了身体,面色不豫地盯着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吧。先把说好的礼物给我。”

    他扬了扬下巴,不客气地伸出手平摊在她面前。

    符彧言笑晏晏把礼盒递给他:“打开看看,喜欢吗?”

    程又不用她招呼,已经利落地拆开包装——一对艳丽的耳钉静静地躺在里面。他笑了起来:“它的颜色很像我的眼睛。”

    “不过你的眼睛要比它们更加绚丽夺目。”她热烈地夸赞道。

    这绝对是百分百的真话。

    他低头看了会耳钉,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语气自然地要求道:“那你来卫生间帮我戴上吧,这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我可以看得很清楚。”

    符彧顿了几秒,很快欣然起身。

    卫生间很宽敞,不仅有洗手台和镜子,还有淋浴间和浴缸,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程又谦让着由她先进,她不动声色打量了周围环境,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结果下一秒,门滴答一声在她背后锁上。

    大概是觉得已经把她骗进来了,就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下去。程又不紧不慢绕过她,走到她身前:“看你的样子很镇定嘛,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说完他不加掩饰地发出了恶意的笑声。

    符彧面不改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又一只手撑在洗手台,然后歪着脑袋问道:“还在装吗?”他做出苦恼的神情思索了短短几秒,接着猝不及防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甩到了淋浴头下。

    突然撞上墙的那一刻,后背实在有点痛,以至于符彧轻微地折了一下眉头。她倚着墙站稳,平静地注视着程又一点一点逼近,直到她完全困在他的包围圈中。

    他个子不算很高,也就是中等水平,但在淋浴间的角落倒也生出几分迫人的气势。

    程又那对漂亮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向人时,总难免叫人错认成是野性难驯的动物才会有的竖瞳。尤其他常常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琢磨他的恶作剧一般。

    可惜,这不是有童真童趣的好孩子,这是一个本质恶劣的坏孩子。

    符彧学着他的样子歪着脑袋,然后眼神不躲不闪地对着他笑:“你特意骗我过来,到底是想对我做什么呢?”

    “荡/妇。”他突然贴到她耳畔轻声说道,咬字格外清晰。

    湿润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她听见他笑了一下:“把裴嘉因玩弄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很爽?明明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却还不知廉耻地索求更多的。”

    “你不觉得自己很淫/荡下流吗?”

    程又慢慢起身,然后突然碰到什么,登时冰冷的水流毫无预兆将符彧冲了个透心凉。

    符彧眨巴了下眼睛,随手抹了把脸,然后把水关掉。她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已。但她仍然能心平气和地对提前避开水流的程又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原来就是这样啊。”

    她用遗憾的口吻对他道:“可惜比赛应该是回合制的,你来我往,所以——”

    “这一次轮到我了。”

    程又不高兴地撅起嘴,像得不到糖果就准备捣蛋的孩子。他对于符彧平静的模样很不满意,正要说什么,却见她疾步走来。

    “喂,不要碰我,你——”

    “砰!”

    “唔——”

    一阵天旋地转,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揪着衣领甩到了墙角。他痛得嘶了一声,身体承受不住似的渐渐沿着墙面下滑。

    程又眼睛都没睁开,便听得一句:“可惜了,这张脸。”

    然后下一瞬,强烈的疼痛几乎要从他的头皮过渡到每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经。符彧毫不留情地拽着他柔软的头发,直接压着他的脑袋撞上了墙。

    墙面与皮肉冲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只一下,鲜红的血就悄无声息地从他的额角蜿蜒流下。他终于笑不出来,按捺不住要反击,可不等他动作,符彧再次拎着他的脑袋精准无比地直冲墙角撞去。

    此刻,程又的脸色几乎白到透明。

    符彧卸了手劲将他丢下时,他躺在湿冷的瓷砖上,宛如下城区街头奄奄一息的野狗。

    “你……你还真是……”他虚弱地从齿间费劲挤出模糊不明的几个字。但符彧对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她径直压低身子跨了过去,不客气地骑在了他的腰上。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好吧,那我就大方地告诉你。我是谈了不止一个,并且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可那又怎样呢?”

    “只要不碰脏东西,女人上了再多男人,那也还是她自己。而男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女人胯/下的一匹马罢了。一匹马就算再烈性难驯,除非它不想活了,否则迟早得乖乖听话,然后老老实实讨好它的主人。”

    符彧俯下身掐住他细腻光滑的脸,手指一点一点将殷红的血在他脸上抹开。白瓷般的皮肤在明丽的红色晕染下,更流淌出惊人的艳色。

    程又漂亮的眼睛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泪,衬得这两枚红宝石越发晶莹剔透。他柔弱得仿佛一只精致美丽的人偶,任凭符彧予取予求。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并不好受,即便在这样的天气也刺出几分冷意。符彧看着程又整体还算干爽的衣服,轻啧了一声。

    她对他勾起一个灿烂的笑,一下子就把水流调到最大。温热的水仿佛大雨落下,瞬间蒸腾起白雾。

    程又浑身湿漉漉的,口中还不可避免地呛了水。他偏过头急促地喘息,眼波潋滟。兀地,一只手轻慢地自他锁骨滑下,同时一路勾开了衬衫的纽扣。

    他顿在了原地,但对方的体温已经沿着他的脊骨向上攀爬。

    然后,他听见她说:“讨好我吧,让我高兴一点。否则,今天你哪里都别想去。”

    第17章 开局十七条鱼

    程又大脑昏昏沉沉之际, 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他正要把视线挪去,腰部顿时一塌——符彧又坐上来了。

    他像堆烂泥软在墙角根,任由她随心所欲地揉捏。

    水流已经关了, 但水声还在滴答作响。

    他的胸前时不时有水珠溅落, 它们从符彧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上滑过,又沿着晃动的发尾跳下。这种熟悉又陌生、疏离又亲密的感觉使得每滴水珠的触觉都格外清晰。

    他甚至以为自己胸口的那块皮肤已经随着刚才温热的水流被融化,以至于这些水珠轻而易举穿透他的胸膛, 砸在了他的心上。

    而他的心脏仿佛成了一汪山潭,每每有水珠落下,便酥酥麻麻荡开一圈圈涟漪。

    太奇怪了, 真是太奇怪了。他又不是有受虐癖, 但事已至此, 他为什么丝毫没办法对她生气?就连他的大脑还不断回放着她出手时利落果断的动作,以及她像看狗一样看他的眼神。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简直像急切的小雀,迫不及待地要飞出胸膛, 好降落在她掐住他的手上, 再去啄吻她的指尖。

    但程又很快没有心思去遐想连篇。

    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在扎穿他耳垂的同时, 也冷酷地搅散了他满脑子混沌不清的迷雾。

    符彧满意地用拇指搓着他薄薄的耳垂——她刚才起身就是特意去拿放在洗手台上的耳钉。来都来了, 不给他钉上多可惜。

    就是后面他大概率会发炎, 毕竟符彧最基础的消毒都没给他做, 是徒手把耳钉硬生生凿进肉里的。不过无所谓, 位置很正就好了。

    啊,她果然是太厉害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去发展一下副业, 不做别的, 就专门给人穿钉子,各种钉。耳钉、舌钉、乳钉, 咳,珠子也能试试,嗯,就是穿底下那种。

    不过仅限于脸和身材都能打的青年男性,还要带上体检报告,非处别来。

    符彧笑嘻嘻看着程又疼到抽搐的模样,心情大好。她顺手把他半解的衬衫给扒了,就像在剥一颗荔枝的壳。荔枝的果肉不算十分饱满,但胜在白皙柔软。

    白里透粉,上品!

    她抛着另一枚耳钉,盯着由于暴露在冷空气和她视线中而微微凸起的粉色,总觉得光秃秃的,缺了点什么。可惜她没带多余的道具,而她手上剩下一枚耳钉也是留作别用的。

    “咳……怎么?还没想好要怎样玩我吗?”程又费劲地偏过半边脸,露出苍白的笑意。

    蓦地,符彧抛耳钉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约莫几秒的功夫,她突然拽住他的头发再度撞上了那个熟悉的角落。新鲜的血流下,符彧松开手,礼貌地对他说:“多谢你的提醒,我想到要做什么了。”

    然后,她用指腹沾着血粗暴地按在了粉色的晕上。

    原本清淡的颜色顿时艳丽起来,就好像心口处开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真是完美的杰作。符彧颇为自得地想着,同时把耳钉小心翼翼嵌在了中间凹陷的部位。于是花瓣之间便有了一颗恰到好处的花芯。

    趁着血还没干涸,她又把它当墨汁一样蘸在手上,接着在他起伏的身前流畅地写下了几个大字——FY到此一游。

    她熟练地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出发,凑出了一个九宫格。这些照片连同之前的都锁在同一个相册里,符彧给它命名为“训狗实录”。

    “想好了吗?你要做点什么来取悦我呢?”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刷学校L.S.C账号下的新消息。

    评论区已经爆了。

    【昵称已被占用】:[图片][图片][图片]

    【昵称已被占用】:小道消息是真的!dwt真被人打成重伤进医院了!!!

    【wowo】:对对对!我当时就在图书馆,亲眼看见有人把他抬出去的。脸上好多血。

    【选课系统再爱我一次】:听说那个地方断了,真的假的?

    【好男人不包二奶】:哪个哪个?是我想的那个吗?

    【MOMO】:假的,没断。我姐在医院,她老师就是主治医生。不过据说差一点,幸好抢救及时。我姐说,dwt送过去的时候嚎得可厉害了。

    【再买谷就剁手】:爽!

    【白云】:爽!

    【黑土】:爽!

    【谁揍了我的小鸡】:看得出来大家苦dwt久矣

    【MOMO】:都是中学一路升上来的,谁还没吃过他的苦?跟土皇帝似的,到哪个班哪个班倒霉。

    【wowo】:爹的,想起以前看他脸色讨生活的日子就想也踹他一脚。

    【昵称已被占用】:不过有没有人觉得奇怪?dwt最近好像尤其倒霉。上次那个照片,还有这次,都这么惨了,竟然都不了了之。

    【匿名】:他没说谁干的吗?

    【MOMO】:说到这个就想笑,我姐告诉我,他们家的人气死了,但dwt死活不肯松口说是谁搞的他,问多了还恼羞成怒。也是,这事太伤自尊了。白长了一身腱子肉。

    符彧退出页面,对段危亭没有就此成为没根的野男人稍觉遗憾。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致命弱点还在,以后就可以继续拿捏他。

    至于眼前这个……倒是个难搞的,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后援。

    【捕鱼达人】:你有办法搞到那种药吗?最好五分钟内能给我送到图书馆。

    【欠债待肉偿】:几天不找我,一找我就把我当许愿灯。你可真敢想啊。

    【捕鱼达人】:行了,知道你做不到了,我找下一个。

    【欠债待肉偿】:?瞧不起谁?等着!图书馆是吧,我让人送。

    【捕鱼达人】:[开启位置共享] 放门口。

    对面正在输入中,但她懒得再看。她不客气地用脚踹了一下程又的后背,在他的脊骨处留下一个鲜明的鞋印:“装死?好吧,你要是不肯说,那我就只好受累亲自替你想想。”

    “你说——”

    “我给你开个直播怎么样?”符彧兴高采烈地低下头对他提议道,“就是那种观众打赏提要求,然后我收钱办事那种。”

    “比如,一百块扇耳光、两百块小皮鞭、五百块穿孔、一千块自/慰……你说,好不好?”她笑吟吟抬起他的脸。

    程又显然比段危亭心理素质好得多,他完全没被激怒,还有闲情与她讨论:“定价太便宜了,而且普通直播间放不了的。一定会被封杀的,网警也会找上门。你得去找那种暗网发,那里的人玩得花、出价也高。”

    “也是。”符彧赞同地点头。

    “直播还是风险太高了,不如拍点小视频吧。拍完了我就给你挂到那种网站上,然后所有人都能看见你淫/荡下贱的样子,包括你瞧不起的下城区的人。”

    程又终于变了脸色,他的笑容逐渐淡去,目光冷冷地盯着符彧。

    符彧笑了:“装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定力能有多好?原来也挺容易破防的啊。”她开始摸他的口袋,还不忘上半身压低,在他耳边详细地描绘。

    “你会出现在各种网页上,充当那些网站引流的工具。还会给你做成下流的动图,再配上引人注目的淫/秽的标题。即使是贫穷肮脏的流浪者都可以随时随地对着你的脸手/淫。你的视频还可以被截图做成海报贴在各种蟑螂屋的墙上,然后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笑着在你脸上吐一口唾沫,再骂一句贱货和荡夫。你——”

    “够了!”

    程又用力闭了闭眼睛,意图驱走脑中随着她的话语同时联想到的画面。他死死注视着符彧,她脸上的微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化过。

    反倒是他,向来习惯玩弄别人的情绪,总是恶意抓住别人的弱点,再高高在上地欣赏匍匐在他脚下的那些人的痛苦。

    明明他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他才是玩家,但现在,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同一种目光。

    凝视。

    他在被她凝视,像他蔑视的鸭子,成了她挑挑拣拣的一盘菜。

    然而,他的愤怒和屈辱刚冲上头,就听见符彧对他说:“我想看你自/慰,做得到吧?”

    程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她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腿间,故意用轻佻的口吻说道,“自己脱吧。”

    “发什么神经?你真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程又气得拼命仰起上半身,那枚悬于表面的耳钉也顺着他的动作一路滚到肚脐。

    “不愿意?好吧。”她露出了可惜的表情,然后起身控制好力度对着他的脑袋一脚踹了上去。只听见痛苦的一声闷哼,程又像小动物一样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嘤咛声和气声。

    确保他短时间爬不起来后,符彧打开卫生间的门锁,去门口取到了用黑色包装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然后她回到淋浴间,打开包装袋,用力掰开程又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动作堪称一气呵成。

    被搁置在一边的手机上忽然弹出来一条最新消息。

    【欠债待肉偿】:少喂点,这是最新的特效药,搞不好容易死人的,最多一口。

    可惜,符彧根本没看见。

    而此刻,程又已经被强行灌进去了整整半瓶。

    无意义的字句从他口中冒出,他开始失去神智,同时烦躁难耐地撕扯着自己。由于衬衫早已被符彧脱下丢掉一边,他白皙的皮肤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他的身体好像涨起了红色的潮水。

    而他的对面,一个摄像头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第18章 开局十八条鱼

    “这是几?”符彧竖起两根手指在他半睁的眼前晃了晃, 见他要撇过头去,又轻轻叫着他的名字,“程又?程又!”

    程又毫无反应。

    嘴角渗出的药沿着侧脸的弧度拉出了一道清亮的水痕, 直至没入耳后。他身体紧绷, 无意识向后仰,纤细的腰肢不自觉拱起。与此同时,他一只手将额前潮湿的刘海胡乱捋上去, 另一只手不住地摩挲颈部,似乎喘不上气似的。

    眼看着他脖子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血痕,符彧笑着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低头看了一眼嵌着血珠的指甲缝:“爪子还真是尖, 不疼吗?”

    她正要松开, 忽然那只手紧紧握住了她。

    程又深深皱起的眉头因为她手指冰凉的温度稍稍松缓。仿佛溺水的人挣扎着去够岸上抛来的绳索,他求生的意识催促着他慢慢将身体向她贴近。

    符彧含笑注视着他紧扒不放的手, 又悠闲地瞧了一眼那张脆弱委屈的脸,然后一根一根扳着他的指头从她的手背用力撕下来。

    她轻飘飘抛下了他, 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痛苦而急切的神情。

    他像一枚熟透的果子, 呼吸间似乎都散发出糜烂甜腻的气息。但即便他的鼻间已经忍不住发出哭腔和无意义的字调, 他始终都不得其法。

    直到符彧诱哄似的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难耐的喘息。

    “说出来!说出来你就会得到你要的。”她再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告诉我, 你想要什么?”

    程又泪水涟涟地看向她, 眼睛无法聚焦:“我要……我要……我、我不知道。”他茫然又可怜地不断絮语着:“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好吧,原来不止是个坏孩子, 还是个笨孩子。”符彧做出苦恼的样子, 很快她包容地笑笑,“那让我教你, 好不好?你难受,是因为——”

    “你想被草。”

    她咬字很轻,一字一顿。

    程又意识模糊不清地跟着念道:“我想被草?”他的语气断断续续,又飘忽不定。

    符彧开始哄他:“再说一遍,脸抬起来,对着那边。”

    于是他被符彧引着面朝摄像头,懵懵懂懂却口齿清晰地重复道:“我想被草。”

    “对啦,这个语气就好多了。你要坚定一点啊,不要做出一副被我强迫的样子嘛。”符彧一本正经地教导他。虽然确实是被她强迫了没错。

    蓦地,程又再次抓住她的手,然后把滚烫的脸颊贴了上去。他的面孔仿佛被玫瑰花汁浸染过,呈现出一种秾丽的美。

    然后他眼神潮湿地望着她,轻声地说:“草我,好不好?”

    符彧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却残酷地答道:“不。”

    拒绝得利落又干脆。

    她用空着的另只手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回家的时候了,同时看见了祁湛发来的消息提醒。

    她微妙地瞥了一眼程又,有些心虚。

    不会真被她玩死吧?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严重?

    想了想,她决定发个消息问一下。

    【捕鱼达人】:已经灌了半瓶,还能活吗?

    对面没有回,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路那种自由职业。就是不知道等祁湛看见再回的时候,程又还剩几口气。

    不管了,先玩了再说。喝都喝了,不玩白不玩!

    符彧理直气壮地想道。

    她抽出被程又握住的手,然后带着他一点一点探去。当他的指尖触及那个位置时,他含混不清地呜咽了一声。符彧松开他,笑眯眯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我教了吧。”

    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她轻声说道。

    程又侧过半边脸,颈部拉出好看的线条。他不再抵抗,仅仅将手缠绕上去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浴室的暖风早就将符彧的衣服和头发烘得半干,但程又还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沉浸在快慰与始终上不去的焦虑之中,喉咙里不断发出小猫一样的娇哼。

    见状,符彧从包装盒里找出说明书草草扫过去。

    嗯,提高阈值,延长愉悦感。啊这,对正常人来说,当然算得上有用的地方。但是对于程又这种迫切地希望从潮热的泥泞中解脱的人而言,那就要遭罪了。嘻嘻。

    此刻,程又简直成了被煮熟的汤圆,馅料填得太满,随时要从薄薄的皮里漏出,可偏偏就差临门一脚,于是只好在沸水中煎熬地挣扎。

    符彧顺手从他腹部捡起之前滚落的耳钉,意味不明地朝他身下看了一眼。她先给江别春发了消息,要他来接她,顺便给她带套干净的衣服。

    【爆汁水蜜桃】:?你不是在和他分手吗?怎么分到浴室里去了?还要我带衣服!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在勾引你?

    【爆汁水蜜桃】:你竟然背着我偷吃?

    【爆汁水蜜桃】: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爆汁水蜜桃】:我不会给你送衣服的,你把我当成什么?别以为最近我对你态度好了一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爆汁水蜜桃】:我根本不在乎!

    【爆汁水蜜桃】:你爱找谁找谁,别找我!

    符彧正要说不行就算了,反正她衣服也干得差不多。结果对面还在持续输出。

    【爆汁水蜜桃】: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爆汁水蜜桃】:他哪里比我好?

    都撤回了,干嘛再发一遍?

    【捕鱼达人】:这个无所谓吧,你不是不在乎吗?

    【爆汁水蜜桃】:所以你是默认了他比我好???!

    【爆汁水蜜桃】:你把他睡了?

    【爆汁水蜜桃】:呵,没品!随便你吧,我不在乎。

    符彧不耐烦了,被对面刷屏的消息吵得眼睛疼。

    【捕鱼达人】:还没睡,你再不来就该睡了。

    【爆汁水蜜桃】:你还敢威胁我?你以为我在乎吗?

    结果不到半分钟,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爆汁水蜜桃】:让他滚远点!我马上到。

    很好,江别春在发疯,程又在发烧。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边程又满面春色,眼波荡漾,他昏昏沉沉中完全忽略了疼痛,以至于在手指粗暴的动作中,指甲磨得那东西一片血淋淋的惨状。

    不过嘛,咳,挺粉的,周边皮肤也是光洁白嫩。比段危亭美观得多,显然有良好的胯间管理。

    终于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动作也越来越快。

    程又意识朦胧中,恍惚以为自己成了蒲公英,被柔风吹起,飘飘然正不知飞往何处。他的身体开始痉挛,好像有电流穿过,酥酥麻麻。

    然后,符彧猝不及防把那枚耳钉插到了最顶端。

    刹那间,突如其来的刺痛和生生被压抑的痛楚使他的灵魂一下子从高空坠落。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场冰冷的大雨骤然自头顶浇下。

    程又的神智渐渐回复,他抬起头,淋浴头的水霎时冲进他眼中。那些屈辱的记忆慢慢苏醒,他呛得直咳嗽,然后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笑得很灿烂的身影。

    符彧兴高采烈道:“怎么样?凉不凉快?爽不爽?是不是及时雨?”

    他又热又冷又痛:“你、你……”

    程又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怒火一波一波冲上头顶,但他现在太虚了,话都说不完整。只能徒劳无用地试图用眼神攻击她。

    不过无所谓,上一个废物得只能用眼神攻击她的已经安详地躺在了医院。

    体内的热浪还没有完全消解,仍在血液中翻滚。他强撑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维持住理智。于是他注意到了对面立着他的手机,而上面的摄像头就正对着他。

    程又大怒:“你竟然真敢拍?你想干什么?”

    “啊,你提醒我了。该拍的已经拍好了。我得调一下。”说着符彧走过去保存视频并发送给自己,接着开启了和自己的视频通话。

    外面响起了门铃声——江别春到了。

    她晃了晃手机,轻快地说:“我要走了,你继续吧。不过不要关视频通话,也不许在我喊停之前摘掉耳钉哦。不然我会不高兴的,我要是不高兴——”

    “嘻嘻,你肯定不想和段危亭一样出名吧。”她加深了笑意。

    被她一提醒,程又这才低下头——一枚红色的耳钉与他的眼睛遥遥相对。他身体最隐秘的部位不仅被看光了,还被轻狎地玩弄。

    这个认知从心底浮出时,他的脸好像火辣辣地烧起来。

    “你……你……”

    兀地他喉头一甜,下意识偏过头咳出了一滩血。然后程又彻底昏了过去。

    *

    江别春一脸愤怒地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堪称凄惨的一幕。

    几乎是瞬间,他就冷静下来。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但是过分震惊又说不出来。颤抖的目光在湿漉漉的程又和满脸无辜的符彧之间来回打转。

    最后还是他不知道打了谁的电话,让人来处理的。

    符彧换上了清爽的衣服,坐在回去的车上,心情很是愉悦。

    过了好一会,江别春才勉强问道:“他那个样子……是你玩的?”

    “对啊!”符彧果断认下了,然后颇为自得地炫耀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她跷着腿,眉飞色舞地描述道:“虽然他算计我在先,但我本来不想玩得这么过分。谁让他一直挑衅我?”

    “我可是特意带了你买的礼物要送给他,结果他就这样报答我。我真是太伤心了。”她笑嘻嘻地说。

    江别春果然皱眉,生起气来:“那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刚才拖久一点再给他叫人了,反正留条命就行。不过,你那个药怎么回事?”

    他不自在地都不敢看她:“你不会也打算用在我身上吧?”

    清越的笑声响起。

    “放心吧,不会的。因为比起迷迷糊糊的小春,我更喜欢看你清醒着一点一点被拖下去的样子。”

    “一定会很可爱的,”她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对吧?”

    江别春一怔,陡然面红耳赤。

    第19章 开局十九条鱼

    到家的时候, 管家竟然说文怜星在厨房给她烘烤点心。说是为了庆祝她的到来,以及欢迎她加入这个家庭。

    符彧一脸茫然:“啊?可我不是已经来了好几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庆祝?”

    而且他一看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平时搞点画画之类的消遣就超过很多一无是处的贵夫了。竟然还会烹饪吗?

    管家显然看出她心中所想, 笑道:“符小姐, 您可别小瞧了我们先生。我们先生当年是在专业的新婚学校进修过的,家务一类可以说样样精通。只是平时家里有下人,自然就用不着先生亲自受累。”

    啊, 是完美人夫!又温柔又好看,还贤惠,这种好事她怎么就没碰上呢?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可恶!

    “这样啊, 那真是太厉害了。”符彧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惊叹艳羡的表情。

    至于艳羡的是什么, 在场的只要不是傻瓜, 都心知肚明。连江别春也看出来了。他气闷不已:“你什么表情?不就是会做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符彧心平气和地反问他:“那你会?”

    “我——”江别春顿时卡住了,他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但眼睛已经心虚地四处乱瞟,“我不会又怎样?这种事情只有下人才会去做, 我根本不需要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

    “这样的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能尝到小春亲手做的食物呢!”符彧遗憾地说, 又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 “如果是小春做的食物, 一定很好吃吧。”

    “就像小春一样!”她笑眯眯地夸赞道。

    江别春登时像跳脚的猫:“你、你乱说什么?我是人, 怎么可以和食物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你是傻瓜吗?而且、而且就算你夸我, 我也不会给你做的。哼!”

    他急匆匆瞪了她一眼,就背着包慌忙跑上楼。

    符彧对着他的背影和管家感慨道:“哇, 脸好红啊。感觉完全是被煮熟了的样子诶。就是嘴太硬了, 一点也不直率。”

    管家笑呵呵的:“但是您很喜欢少爷呢。”

    “没办法,虽然脾气偶尔有点坏, 但是就连嘴硬的样子都很可爱!”

    管家赞同地点头:“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活泼开心了!看得出来他也真的很喜欢您呢!”

    活泼?开心?好吧,原谅她实在做不到把这两个词和江别春联系到一起。它们太健康了,健康到不像是该出现在天龙人身上的词,尤其江别春和他那群社团同伙。

    但是面上她还是很配合地高兴答道:“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说完符彧探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叔叔还没有做好吗?我去看看吧。”

    结果她刚进厨房,就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背对着她。文怜星穿着浅色家居服,柔和的光晕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气质如水。他系着一条淡粉色的围裙,围裙恰到好处地勾出他纤细的腰肢。

    他低着头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尔后突然有两条手臂从后面伸出,紧紧圈住他的腰。文怜星顿时发出小声的惊呼,直到一张笑盈盈的脸歪着探出来。

    “你真是……吓到我了。”他略带责怪地轻轻看了她一眼,但嘴角的笑意分明更浓了。

    符彧用脸蹭了蹭他的颈窝和柔软的头发:“叔叔身上好香啊!”

    文怜星便不说话了。他继续手里的动作,目不斜视。他的身体小幅度晃动,亚麻色的头发随之微微飘动。于是耳骨艳丽的红霞便趁机悄悄从头发的间隙中一晃而过。

    害羞的人夫更娇了!

    她故意探头探脑去看桌子:“有什么好吃的吗,叔叔?”

    “饿了吗?”文怜星停下手,去取刚烤完的小饼干——竟然还是幼童喜欢吃的动物饼干。他走过去的时候,符彧也没有松开手,而是像背后灵一样一直挂在他身后,然后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她眨巴着眼睛看过去:“唔,我要……我要那个。我要兔子形状的!”她伸手指过去,又语气自然地要求道:“可以喂我吗,叔叔?”

    文怜星微怔,他开始变得不自然了。

    “这……不太好吧,小彧。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说到后面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符彧故意失落地低下头,只给他看毛茸茸的发顶:“好吧,我还以为叔叔给我做动物饼干就是还把我当小孩子看。是我想太多了。”

    她渐渐和他拉开距离,不去看他,声音听起来很低落委屈:“不吃了,叔叔,我不饿了。”说完她就转头要出去。

    忽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

    文怜星急促地说道:“别生气,是叔叔不对。叔叔和你道歉。”

    符彧背对着他垂下眼睑,遮掩住里面流淌的笑意。她赌气似的不肯转过身,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拒绝。在晚饭前我都不要喜欢叔叔了,也不要吃叔叔做的饼干。”

    “晚饭前?”他一愣,面容逐渐柔和,“为什么是晚饭前?”

    “因为……因为真的太喜欢叔叔了,所以只能坚持到晚饭前。”她小声念叨。

    文怜星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被泡在了温水里,又软又暖和。他双手扶住符彧的肩膀——她便偏过头故意不看他,于是他只好弯下腰温和地注视着她不高兴的面孔。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他郑重地再次和她道歉,并没有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是认真地请求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所以,可以原谅我吗?”

    符彧抬起眼:“真的吗?哪怕是我提出了什么任性的要求,也都会答应我吗?”

    文怜星对上那张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任不任性,他的双手慢慢从肩膀往上挪,然后轻轻地捧住符彧的脸,就像捧住一团雪。

    “当然,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符彧定定地看了他半分钟,在他快要不安的时候,突然一把扑了上去。她双臂藤蔓似的绞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和他咬耳朵道:“那就一言为定。”

    “叔叔要是再想后悔,也不行了哦。”

    “不会后悔。小彧是个好孩子,是小彧的话,叔叔永远不会后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希望将来在床上你还记得这句话。

    符彧:“那我要吃小饼干!”

    “好,不过为什么要小兔子的?是喜欢兔子吗?”他洗干净手,将饼干递到她嘴边。白皙修长的手指很好看,指节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下一秒,柔软的嘴唇若不经意地从他指尖擦过,然后叼走了饼干。符彧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对他说:“不是哦,是因为觉得叔叔好像小兔子啊。”

    本来文怜星就在为刚才似有若无的触碰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这会乍然听到这句话,心脏不由猛地一跳。

    他正要强行压住即将走偏的思绪,却见她露出活泼的笑,口无遮拦般随口说道:“吃饼干的时候,感觉好像在把叔叔一点一点吃掉哦。”

    “小彧,你……”

    文怜星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江别春粗暴地打断:“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

    江别春不耐烦又充满敌意地扫过他:“以前在学校做这些还没做够吗?现在家里这么多下人,你还要上赶着自己做,是故意做给谁看的吗?你要是真有心,不如每天做了送到我妈官署那边去,省的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说完他冷哼一声,也不管文怜星什么表情,径直走上前拉着符彧就往外走。

    难得他愿意主动一次,符彧便没有推脱。她对文怜星歉意地眨了眨眼睛,就挣脱江别春的手,然后在他脸色大变准备发脾气时,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他。

    “走吧,小春!”

    于是江别春已经要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鼻子里发出轻哼,像小猫探出爪子挠人似的,脸也撇到一边:“真麻烦。”

    嘴上这样说,手却老实地缠住她的手指。

    果然还是太不坦率了啊。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江别春都难得没怎么作妖。他甚至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后,冷不丁和符彧搭腔:“我今天下午在学校看见裴嘉因了。”

    “哦,这不是很正常。”符彧没当回事。

    “他状态很差劲,狼狈得要死。社团的很多人都背地里在看他笑话。”他状似不经意地暗戳戳观察符彧的神态。

    无聊,是觉得她会心疼裴嘉因吗?未免想太多了吧。

    符彧有点无语,又有些好笑:“早就说了,你们社团的人都是塑料友谊。不过他竟然没说什么吗?”

    “说什么?”

    “比如他变得很狼狈的原因?”

    “没有,他根本不和任何人说话。”江别春不屑地撇撇嘴,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随口说道,“倒是程再猜了一嘴,说他肯定是被女朋友给甩了。”

    符彧的筷子顿时停下来:“程再?”熟悉的名字给她带来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别春不以为意:“就是程又的双胞胎哥哥啊,你难道没见过?”

    双胞胎?等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同一天遇见了程又两次,但是第二次他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所以,难道是真的不认识她?因为她第一次遇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双胞胎的另一个!

    啊,那她岂不是美少年没吃到,还阴差阳错把美少年的弟弟给搞了?

    似乎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对,江别春不觉起了疑心:“怎么?你不会是和他也……”他渐渐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符彧开始后悔下午剩下那半瓶药没一起给程又灌进去了。

    第20章 开局二十条鱼

    听到符彧一口否认, 江别春没有立即相信,而是狐疑地扫过去:“你和程再真的不认识?”

    “这种事情难道我会骗你吗?我都没有瞒你程又的事,干嘛要装作不认识他哥哥?而且我平时真的不怎么刷学校账号, 谁能想到他们是双胞胎?”符彧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她总共就上了两次号, 都是为了追踪段危亭的动态。其实多刷主页,应该是能发现他们的,可惜她向来秉持着随缘的原则钓鱼。

    路过正好碰见了就吃一口, 没遇到也懒得专门去查。那也太累了,她是找乐子的!又不是玩什么现实攻略游戏,还要费尽心思地保全图鉴!

    她的语气听起来确实很真实, 加上联想到她这几回吃外卖也没防着他, 还光明正大要他去帮忙收拾剩饭。江别春就信了。

    但是这么一想, 他心里又开始闹别扭了。

    他圆圆的眼睛乜斜了符彧一眼:“现在不认识,以后你也不许认识!反正他们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我社团的那些男生, 没一个好的。你不许和他们说话!”

    “也不许看他们!”说完,江别春又绞尽脑汁地补充道, “只许看我!”

    “只许喜欢我!”

    符彧故作夸张地哇哦了一声:“好霸道。”

    江别春的脸登时红透了, 眼中秋波荡漾。

    “可是你以前不是不许我看你的吗?还要我离你远一点, 不要对你痴心妄想。”符彧慢悠悠对他说道, “之前我们可是立下约定的, 都不能在外面透露婚约。”

    “所以, 你这是后悔了吗, 小春?”

    “我——”江别春一噎,流露出懊恼的神色, 又很快笨拙地掩饰过去, 虚张声势说道,“我才不是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让你离他们远点,又没要你公开!”

    他不满地看向她:“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难道非要和这些贱货纠缠不可?”

    这句话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文怜星轻轻折了下眉。他稍作停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但最后他到底抬起眼温和地劝道:“小春,不要说那种话。”

    江别春立即语气尖锐地反问他:“说什么话?”

    文怜星重复道:“脏话,不要讲话那么粗鲁。”

    大概是觉得已经说了,不如多说几句,他干脆放下手中的餐具,耐心地注视着江别春:“你母亲肯定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小春,你长得很漂亮,又这么讨人喜欢。要是对待别人更有礼貌一点,言行举止更优雅大方一点的话,你——”

    刺耳的声音突然像匕首划过安静和谐的氛围。

    玻璃杯碎了一地,下人们惊了一跳,却动作有条不紊地赶忙去收拾。显然,这种事他们太熟练了。而文怜星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帕,慢慢按在了出血的额角。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怒,只是垂下长长的眼睫,镇定冷静地处理伤口。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着我妈的名头教训我?”江别春鲜见地没有声嘶力竭地尖叫怒骂,他扶着餐桌站起身,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文怜星,面容漠然而又充斥着轻蔑。

    “别忘了,你只是个被家里抛弃的废物。我们家愿意收留你,你应该感激的。”

    他厌恶地丢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上楼了:“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男主人了吗?可笑!”

    符彧在一片慌乱中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口,然后走到文怜星身边,抽出几张纸替他擦水淋淋的头发。她没有说话,文怜星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点一点抹去他脸上狼狈的痕迹。直到符彧用指尖勾着他的下颌往上抬了抬,他的眼睫颤抖着,像抖动的蝴蝶的翅膀,然后慢慢打开。

    于是符彧看见了他藏在下面的湿漉漉的眼睛,酝酿着受伤的神情,让人想到温顺的牛犊。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无措地喃喃问道,淡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模样委屈又可怜,“我不是故意惹小春生气的。他肯定生气了,我——”

    “唔——”

    “不许说,也不许自责。”

    符彧捂住了他的嘴,不快地淡淡瞥去:“生气就由他生气好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倒是叔叔,刚才为什么不躲?虽然很突然,但是正常人要想躲的话,总是能偏过去一点吧。起码不要砸到头啊!”

    “砸坏了脑袋怎么办?”她蹙眉嘟囔道。

    她可不想玩一个傻子,那也太奇怪了。尽管她的道德底线经常在某些时刻被她踩在脚下,但多少还是有的。好歹她对于老弱病残没兴趣。

    至于孕夫,要是真存在,她也不会……呃,好吧,老实承认,她还是有点想试试的。

    但这些不健康的胡思乱想文怜星半点都不知道。

    他还在为符彧关怀的指责而感到心里酸酸涨涨,好像这么久以来强行积压的难过都如潮水般冲垮阀门,继而漫过整个心脏。

    “不能躲,”他就像小孩子窃窃私语一样偷偷地小声告诉她,“如果躲了,小春会更生气。”

    啊这,不愧是他。

    符彧叹了一口气,把手拿开,无可奈何道:“好吧,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你知道的,叔叔,小春最近好不容易和我亲近了一点。我要是太护着叔叔,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你上楼去看看他吧。”他苦涩地强颜欢笑着,一副要被抛弃的样子。

    管家和下人收拾好烂摊子,就有眼色地退下了。

    “唉,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啊?在故意引起我的同情吗?”她做出苦恼的样子。

    文怜星一怔,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却被骤然打断。

    “真可怜啊,叔叔。一个人在这个家生活很辛苦吧,都没有人可以为你分担。江女士常年在官署不回家看你,你一定很寂寞吧。”符彧垂下头,与他的距离逐渐拉近。

    这段距离近到恰到好处,任谁来了都不会误会她们有私情,还以为是符彧在担心他额头的伤。只有文怜星,只有他分明地察觉到自己脸孔上方落下一片阴影。

    阴影挡住了明亮的光线,以至于他身处宽敞清冷的大厅,却恍惚中好似被逼迫至狭窄的死角。作为食草系小动物,即便他再不通情事,也天然拥有对危险敏锐的感知。

    文怜星不自觉身体往后靠,几乎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手也不安地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他紧张且不知所措地与符彧四目相对。

    蓦地,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然后将他裹在掌心。

    “小彧……小彧,你、你不能……”他声音干涩地推拒道,可说一半又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能、不能什么呢?

    他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答案,但他完全空白的感情经历让他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

    然而,无需他多费心。

    符彧替他填上了这个答案。

    轻柔的气息掠过他的眉心,只有轻轻一下,并没有多作停留。安抚的、怜爱的……

    她注视着他的目光就像看一只被雨打湿的小鸟,他蜷缩在她身形之下的时候仿佛身处温暖的巢穴。专注的凝视成了温柔沉静的影子,他被影子拥入怀中。

    然后,在凝视中照见了可怜的自己。

    慢慢地,文怜星松开了扶手,不再浑身紧绷。

    “你,”他恍惚地说,“你在同情我吗?还是……喜欢?”末尾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清。

    终于问出口的瞬间,他突然后悔不已。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能因为孩子好心安慰他的吻就胡思乱想?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正直的大人应该说的话。

    可是,万一呢?万一确实像他想的那样——

    “不,”符彧轻易打破了他的臆想,她笑着说,“不是喜欢。”

    空洞洞的失落顿时卷住了他,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失落什么。

    结果下一秒,她却又说:“也不是同情。”

    “只是保护欲。”

    符彧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一本正经对他说:“就像看见一个很漂亮的人偶,原本应该放在明亮的橱窗前展示给来来往往的人看,但是却总照顾不好自己,还弄得脏兮兮的,非常狼狈。所以很可惜。”

    “很想把他带回家,洗干净、藏起来。”

    她直勾勾盯着他说道。

    “最好除了我,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

    那只手离开了,阴影也逐渐远离,明亮的光线再次落下。而文怜星仍然怔怔地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心跳得比从前所有时刻都更快。

    楼梯的转角处,符彧自上方斜睨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地笑嘻嘻离开了。

    她刚进房间,就见江别春不客气地躺在她床上,一脸烦躁地不停在手机屏幕滑来滑去。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她的手机吧。

    符彧面无表情走过去,一把抢过手机:“干什么?还没订婚呢,这就开始查岗了?”

    江别春先是被她不善的语气唬住了,不自觉朝后退了一点,反应过来后,他立即恼羞成怒:“这里是我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睡我的床也是你想做的?”符彧眼角上挑,“怎么?今天受刺激了,想通了?要主动给我暖床吗?”

    正好看起来澡也洗了,睡衣也换了。

    她把手机解锁,一眼就看见裴嘉因发来的铺满整个屏幕的消息。一列红点排下来,看得她眼睛都疼。她刚要退出页面,就听见对面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谁给你发的消息?从我进来就一直在弹出新的。”江别春咬着唇,然后恨恨说道,“是裴嘉因,对不对?”

    “程又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只有他还有这个精力不知廉耻地骚扰你。是他,对不对?”虽说是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

    符彧头都没抬一下,敷衍地应声:“嗯嗯,对,你说的都对。”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她的手机屏幕。与此同时,熟悉的甜香随着未干的水汽悄无声息缠了上来。

    她挑起眉,终于抬起脸看过去。

    “不许回!”江别春似乎很紧张不适,手指都无意识蜷缩起来。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她对峙着,“只许看我!”

    他骄矜地扬起头,耳垂通红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今天晚上,你都是我的。”

    “所以,你的目光只能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