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春浓(五)
“你同我一起去。”
虽然不知道连越究竟为何跟着他来了淮阳, 但按对方的性格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以身犯险,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洛瑾辞对他的厌恶。
所以这面肯定要见的, 但现在的洛瑾辞敏感得厉害,怕对方胡思乱想心,温昀觉得还是带上的比较好,所以在洛瑾辞问出那句话后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对此, 洛瑾辞欣然接受。
*
自从来到淮阳后,小洛瑾辞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温昀也知道对方很快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一想到这儿心里得到难过和不舍就翻涌出来。
所以这段日子,温昀对小洛瑾辞几乎是有求必应, 以至于洛瑾辞成天都阴沉着脸,周围低压的气息让旁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
这日,温昀应了连越的邀约正准备出门,没想到小洛瑾辞就醒了, 还非得要跟着温昀出门。
温昀没办法只好带着, 等到了指定的地方再三考虑下, 他将小洛瑾辞交给了洛瑾辞,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你不要欺负他。”
洛瑾辞:“”
温昀离开隔间没多久后隔壁就传来了落座的声音, 他百无聊赖打给自己倒了杯茶, 耳朵却是认认真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温昀按约定提前到了隔间,没等一会儿连越就进来了, 看到温昀后他微微一喜, 然后坐到了温昀的对面。
自从进来后, 他一双眸子就紧紧地盯着温昀, 眼里的欣喜、愧疚很多复杂的情绪相互交织着,不带半点掩饰。
温昀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刚打算说话就看到了连越喉咙一滚的动作,他看着温昀,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声音温软道。
“公子。”
不难听出声音里带着些紧张且激动的颤音。
在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后,温昀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渐渐失去耐心的他,冷着脸淡淡道:“请问公子大费周章的见我一面,所谓何事?”
然而连越却答非所问,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展开双手转了一圈,向温昀展示着这一身的象牙色衣袍,衣袍崭新,花纹简洁,可看连越小心翼翼且珍爱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件衣裳对他的重要性。
“公子,您还记得这件衣裳吗?”
连越停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温昀,在看到对方明显不记得的表情时他的欣喜顿时褪去了大半,但很快他就敛去了这份失落,坐回了原位,脸上带笑的开口道:“这是公子您赠与我的衣裳,连越很喜欢,一直舍不得穿,今日是第一次穿,想穿给公子看看。”
说着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粉色,一双水灵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温昀。
经连越这么提醒,温昀才想起他曾经的确给对方送过一件衣裳,但比起这件衣裳令他惊讶的是连越竟然认出了他。
就在他思考着对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时候,连越又开口继续道:“公子,您是不是还在怪连越。”语气里透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见温昀不作回答,连越的眼眶开始泛红,无辜可怜的姿态尽显,声音也带着颤音:“公子,连越知道错了。”
他下意识去拉温昀的手,却被温昀躲开了,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连越落空的手一下子僵硬得厉害,他微微蜷起手指,将手收了回来,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他佯笑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
“连越真的知道错了。”
此时,温昀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连越向来惯会装可怜,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没法猜透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于是冷着声音道:“这位公子,你这样费尽心思约我出来就是来说这些的吗?”
“倘若真是这些,你也不必讲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那些。”
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就立马被连越拦了下来。
连越想靠近温昀,可看对方明显不悦,甚至抵触的模样,整个人只好僵在原地,但挡在温昀面前的手一直未退让半分。
说话的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不是。”
见温昀抬眸看向他,连越又继续道:“这次来是想告知公子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儿,连越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苦笑:“连越曾亏欠过公子,这次算是偿还。”
偿还,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温昀并不认为连越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怀疑,连越突然觉得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也疼得厉害,他慢慢垂下了手,眼里带上了罕见的温柔,声音缱绻而苦涩。
“连越说过,心悦公子呀。”
“这句话从未作假。”
然而,连越话刚落,一记飞镖穿过纱帘擦着他的脸飞过,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湿漉且黏糊鲜血顺着脸颊划过,连越伸手轻轻一抹,不用转身都知道纱帘背后的人是谁,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微微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揶揄道:“瑾王的耐心何时这般差了。”
帘子被掀起,洛瑾辞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跟你,何须耐心。”
洛瑾辞清冷的声音恍若寒冰。
连越不急不慢地转过身,就看到了洛瑾辞以及他身后的孩子,虽然知道像,但如今站在一起还让他震惊了片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鼻间那颗小黑痣的位置都没差半分。
“这是公子的孩子?”
连越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视线落在了不知何时站过去的温昀身上。
面对连越的问题,温昀下意识想说不是,可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突然的沉默让连越如坠寒冰,可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好看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眼睛里没半点笑意。
“公子既能改头换面起死回生,想必生出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闻。”
“只不过这孩子居然和公子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恐怕”
温昀:“”
此时,温昀才知道连越的思想都多么超前和天马行空,这么看来对方知道他重生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可没等连越说完话,一个气呼呼且稚嫩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小洛瑾辞揪着温昀的衣袖扯了扯,板着肉包子小脸闷闷道。
“爹爹,我讨厌这个坏人。”
然而连越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谁会喜欢喜爱之人给情敌生的孩子,他没想法设法算计这孩子已经很好了,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面。
“正好,我也不喜欢你。”
“不过我喜欢你爹爹。”
在说到后半截的时候,语气轻快了起来。
温昀突然被连越的厚脸皮给刺激到,眼皮微微抽搐:“连越,你!”
“公子终于舍得叫我名字了。”
一张清秀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温昀:“”
此时的洛瑾辞神色淡淡,一张清丽的脸上无悲无喜,但周身的气压十分低沉,恍若让人置身于深渊寒池,清冷的嗓音也带着冰渣。
“原来你不仅管不住自己的手,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瑾王说错了,在下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连越一脸无辜地笑着回应了过去。
此话一落,隔间内几乎是落针可闻,静谧的宛若狂风暴雨来临之际。
突如其来的修罗场让温昀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偏连越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似的一个劲儿拱火。
他只好尽量安抚洛瑾辞。
连越垂眸看着温昀牵住洛瑾辞的手,说实话洛瑾辞长居高位,智多近妖,杀伐果断,不管是他听闻还是亲眼所见,对方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很容易让人臣服,他并不是不怕,而是在赌。
至于究竟是在赌这个消息对温昀的重要性,还是温昀对洛瑾辞的重要性,再或者是他仅有的那点私心,希望能在温昀心里留下痕迹。
所以,最后他撇开眸子,极力忽视洛瑾辞犹如实质般的眼神,走到温昀身侧,压低声音道:“刚刚所提之事关于月寒。”
“公子,连越还见过一个月寒人。”
月寒人?
温昀的瞳孔微微一颤。
不是说月寒直接被灭国了吗,除了生于南燕的洛瑾辞,无一人生还。
月寒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司渊作为质子的那段耻辱,所以洛司渊每一分每一秒都巴不得毁了月寒,于是在月寒那些年他卧薪尝胆,甚至利用洛瑾辞生母流光公主对他的爱恋,为自己布棋,最后屠尽了整个月寒,一把大火将月寒那片富饶的土地烧得一干二净,妄图洗去过去的所有耻辱。
所以,洛司渊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所有关于月寒的记载全部焚烧,而知道这些事的人要么就是被处决,要么就是根本不敢开口,生怕因此株连九族。
十多年前的暴虐无人知晓,也无人敢提起,只因触了天子的颜面。
而这件事也因此作为南燕最大的禁忌被尘封。
可如今连越却说还有月寒人,能一眼认出月寒人只有紫眸这个标志,而紫眸又是月寒皇室的标志,那么
不知为何温昀的脑海中突然一晃而过之前见过的一抹紫色。
看着温昀凝重的神色,连越犹豫了半秒才道:“倘若公子真想知道答案,就请三日后在城南城门一聚。”
“不过话说回来,连越并不想看公子犯险,毕竟此事牵扯诸多。”
看着温昀姣好的面容,连越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朝温昀微微颔首后便转身走了,在经过洛瑾辞的时候,他看着对方被握住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牵起,淡淡道。
“王爷,草民告辞。”
直到连越背影彻底消失,温昀回过神来蹲到洛瑾辞面前,只见对方淡漠的眉眼没什么表情,但温昀知道洛瑾辞此时在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于是他双手拉着洛瑾辞的一只手贴在脸庞,轻轻摩挲着,放软声音,信誓旦旦道:“这是最后一次,等我查清后,你想怎样都可以。”
能看出这次洛瑾辞做出了激发的让步,倘若他不妥协的话,连越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扇门。
洛瑾辞半瞌着眸子看着温昀,影影约约他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和光影,他并不是彻底失明,可也一直没好,所以他只能从其他感官去弥补看不真切这件事。
他感受到掌心的温软,于是轻轻开口,声线清冷,却带着柔和:“温昀,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近日来,第一次听到洛瑾辞提要求,温昀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一根微凉的手指拂过唇瓣,他一下子被惊醒,脸颊红了大半,下意识往后推,却被洛瑾辞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肩上的力度不容小觑。
生怕洛瑾辞下一秒就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温昀赶紧打住对方的行为:“孩子还在这儿呢!”
被点名的小洛瑾辞有些迷茫的看着两人,他总觉得这个跟他长得像的人下一秒就会把他的爹爹吃掉,然而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认为是温昀在向他求助,于是立马果断地挡在了温昀的面前,一下子隔断了所有的暧昧气氛。
“不准你欺负我爹爹。”
末了又补了一句。
“就算你是我娘亲也不可以!”
板着一张小脸凶巴巴地瞪着脸黑如煤炭的洛瑾辞。
温昀被这突发状况搞得又好笑又心疼,在看到洛瑾辞突突直冒的青筋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洛瑾辞不会连亲生孩子都下手吧,于是赶紧上前继续安抚:“亲生的,亲生的。”
洛瑾辞一向矜贵淡定的面容难得出现了裂痕,没好气道:“谁生的。”
听到这句话,温昀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认真思考了一番,不急不慢道:“你。”
洛瑾辞:“”
趁对方还没发怒,温昀赶紧笑着熄火,双手扶住洛瑾辞的脑袋,微微仰头,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对方的额头印上一记。
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泛着涟漪,眼底含着缱绻的情意,笑道:“补偿。”
顷刻间,洛瑾辞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无奈,却满是宠溺:“温昀,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仗着你的喜欢有恃无恐嘛。”
然而被搁在一旁的小洛瑾辞就不乐意了,他凑到温昀面前,奶声奶气的委屈道:“爹爹,我也要补偿。”
一双玻璃质地紫眸紧巴巴盯着他。
于是温昀看着软乎乎的婴儿肥面颊就亲了一口,而小洛瑾辞礼尚往来抱着温昀的脸亲了三口,那吧唧声听得洛瑾辞当场就生出了铲除祸害的念头。
看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洛瑾辞,温昀轻轻叹了口气,对方再次醒来恐怕得明日了。
于是温昀将小洛瑾辞放回床上,走到洛瑾辞面前,难得的表情凝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洛瑾辞怎么来的吗?”
“嗯。”洛瑾辞淡淡应了声,知道温昀对茶不感兴趣,于是给对方倒了杯果酿。
温昀拿着果酿并没喝,他在思考一种洛瑾辞更容易接受的方法说出这件事,于是道:“他的确是你身上的一块骨肉,准确的说是银粟自己挖下来的一块骨头。”
“神骨。”
听到这个词,洛瑾辞微微一怔。
紧接着,温昀就将重生后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洛瑾辞,独独隐去了素尘的那部分。
这件事虽然不可思议,但洛瑾辞向来接受能力都比常人强。
可向来聪明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那…银粟为何要拔神骨?”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望着温昀。
第92章 春浓(六)
听到这句话, 温昀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对方宛若水晶一般漂亮的瞳孔,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双紫眸的来历,不禁有些苦涩道:“骨玉神像的传说你也听过了。”
说到这儿, 他顿了顿:“其实那个故事大部分是真的。”
向来处变不惊的洛瑾辞,瞳孔微颤,声音透着疑惑:“什么叫大部分是真的?”
“那神骨的确是为了所爱之人拔出的。”
“但并不是为了纪念挚爱,而是用神骨开启了溯阵, 寻找挚爱,以自身为阵眼,散尽修为陷入轮回。”
听到这儿,洛瑾辞好似才晃过神:“你是那个银粟就是我,而我是银粟的转世?”
“嗯。”
“温昀。”
听到洛瑾辞叫他, 温昀应了一声,就听到对方说。
“那银粟想方设法要找到的那个人是谁?”
洛瑾辞都问到这份上了,温昀不好再隐瞒,只好道出了这个名字:“素尘。”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洛瑾辞一下子安静了下了。
温昀发现对方有些不对劲儿, 便犹豫着不确信地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见洛瑾辞轻轻摇摇头, 温昀莫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希望洛瑾辞记起这些这些前尘往事,毕竟素尘的陨落对于银粟的打击是在太大。
而且说实话对于素尘就是自己的这件事, 温昀始终觉得不真实, 素尘和他的性格天差地别,怎么看也不会像同一人, 所以出于私心, 温昀也不希望洛瑾辞想起素尘。
然而, 事与愿违, 他刚想着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洛瑾辞突然开口道。
“那倘若我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银粟,那么你是不是素尘。”
虽是疑问的话,但洛瑾辞却用肯定的语气。
对于洛瑾辞突然的联想,温昀微微诧异,然而还没等到他答话,屋内就亮起了大片紫光,星光点点十分梦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发光源。
温昀的瞳孔微微放大,只见床上的小洛瑾辞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周围的紫光全是从他身上映射出来的,而聚在正中间的紫光最为耀眼,一下子夺走了温昀所有的注意。
不难发现这团紫光中间有一缕淡淡的银光在流转,即使很微弱,但在一片紫色中却格外明显,恍若一汪静静流淌的清泉,逶迤的银光散在空中,恍若萤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轨迹。
温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素尘留给银粟最后的祝福,永恒的浮光,能为银粟洗去一切污秽。
然而素尘根本没料到,银粟并没有接受这份扶光,而是用它来寻找素尘的踪迹,因此还耗尽了所有的气运,受众生焚香礼拜的神祇终成了天煞孤星。
温昀一眨不眨的看着这绚烂的一幕,突然间一只白玉的手轻触上了那团流转的银光,银光似乎被惊了一下,倏地散开,但它们仿佛识得洛瑾辞的气息,很快就聚在了一起,缠绕在洛瑾辞莹白的指尖。
温昀刚偏过头就看到了那缕银光顺着洛瑾辞的指尖慢慢向上蜿蜒,星星点点若隐若现,十分柔和。
最终那缕银光在洛瑾辞胸口处停了下来,就在刹那间,银光乍起,晃得温昀微微眯上眼睛,指尖周围的紫光疯狂的往洛瑾辞的胸口涌去,如数消失在洛瑾辞体内。
不过就一眨眼的瞬间,屋内的所有光亮顷刻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温昀看着昏睡过去的洛瑾辞,在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后,总算松了口气,他将人扶上床。
只是他没想到洛瑾辞这一沉睡,睡了三日都没醒,要不是看到洛瑾辞腿上的烧伤渐渐恢复,病态的脸色逐渐变得晶莹,他还以为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今神骨归位,虽然失去了神力,但还他一个健健康康的洛瑾辞,温昀一惊十分满足了。
他拉着洛瑾辞的手吻了吻。
今晚就到了和连越约定的日子,而如今洛瑾辞还昏睡不醒,温昀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儿,毕竟有多少人对洛瑾辞虎视眈眈。
于是他请来了龚星尧。
“尧公子,瑾王就麻烦您照顾了。”
“温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应当的。”
在温昀出门前,龚星尧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将一把锋利且小巧的匕首交给他,刚毅的眉眼带着温柔,表情却十认真:“这匕首小巧又锋利,很适合温公子,所以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温昀捏着匕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朝龚星尧感激地点点头。
他知道此次行动肯定有危险,可他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这回他会做好保全措施,断不会单枪匹马前往,毕竟他和洛瑾辞才刚相见不久,他可不想再触犯什么危险了,所以他带上了洛瑾辞的死士,还装了不少傅子桑给的药。
不过,话说回来洛瑾辞醒来后肯定会生气。
温昀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又要想该怎么哄人了。
*
温昀刚到城南才发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而这密密麻麻的人让他怎么找连越,温昀顿时有些头痛。
就在他被一群人推来推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他,吓得他下意识将手往回抽。
“公子,是我。”
娇软的女声响起,一阵香甜气萦绕在鼻尖,温昀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的连越,对方穿了一身莲花粉裙,模样娇俏可爱,除了身高有点高,其他的竟没一丝突兀的地方。
只是温昀不知对方为什么这么爱着女装。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无奈,连越忍不住稍作解释道:“公子,我并没有这方便的癖好,只是这样行动方便些。”
温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他挣脱了连越牵着他的手,淡淡道:“你带路,我跟着你就好。”
连越微微垂眸看着空了的手,愣了半秒,抬起头浅笑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相顾无言,而走在前面的连越在走了一会儿后就会转头看看温昀是否还在,确认后又继续带路,就走了一小段路,却回了几次头。
接下来连越直接带着他往人群里钻,各种奇奇怪怪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可就苦了温昀这个嗅觉灵敏的人。
越走越挤,温昀强忍着不适,微微皱起眉头,他看着放缓步子走前前面的连越,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连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周围人多嘈杂,他就凑近温昀耳边道:“公子,咱们很快就到了,就前边那座楼阁。”
温昀抬起眸子看去,一座灯火辉煌的五层楼阁临着河,矗立在这片荒地,也正是因为这座楼阁,如今城南的这片荒地才如此热闹。
于是温昀没忍住就问了句:“今日是什么节庆吗?”
“算是吧。”
“寻常百姓都是那条河边放河灯祈愿的,可有些人是冲着今日楼阁里的东西去的。”
见温昀一脸疑惑,连越脸上带着笑意,神秘道:“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温昀:“”
连越:“这可是连越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
只是顺便告知了公子。
最后这句话连越并没有说出来。
等到了楼阁,温昀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空气都瞬间也通畅了许多。
因为没有门票,很多想进去凑凑热闹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而进到这里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温昀看着连越手中明显价值不菲的“门票”一边跟着连越来到了二楼的隔间。
整座楼阁呈镂空状,中间从下到上全空着,然而在最底下那层的正中间有个圆形的高台,每一层都能隔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不得不说这里的隐私性做的挺好的,而温昀也发现了这是个拍卖场。
显然拍卖还没开始。
温昀百无聊赖地坐在帘子边扫视着全场,直到有人端着一堆点心进来,温昀才收回了视线,他看着满桌的小点心,发现居然都是按他口味点的,看来连越在宫中没少记下他的喜好。
连越一脸期待地看着温昀,明知故问:“公子,还和你的胃口吗?”
温昀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更不想看连越那张惯会装可怜装柔弱的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心软了。
明明素尘如此冷心冷情,为何自己这般同情心泛滥,莫不是要把之前缺少的补回来?
见温昀不搭理他,连越又坐回了原位,他舔了舔唇佯笑道:“公子真的不愿意和连越好好谈一谈吗?”然而他笑的模样比哭还难看。
闻言,温昀转过了头,看着连越叹了口气道:“连越,你是不是没弄清楚一个问题。”
看着对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昀又继续道:“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弟弟,以前是,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人而已。”
连越也曾用言语伤害了不少人,但他从没想过,原来言语的伤害可以这么大,让疼痛于无形,胸腔仿佛被什么狠狠地锢住,让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眼尾带着薄红,搭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着布料,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那我可不可以跟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小侍从一直跟在您身边。”
“我不需要您的回应,也不需要您的示好,我可以为了您献出所有,甚至是连越的生命。”
“公子,连越知道错了,所以,您能不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昀厉声打断了。
“连越,别发疯!”温昀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声音也往下压了几分。
他不知道连越的话有几分真假,再说他并不认为像连越这样的人会这么喜欢他。
第一次见温昀冲他发火,连越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微瞌上眼皮,嘴角颤了颤,最后低声道。
“对不起,公子,是连越失礼了。”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搭话,直到拍卖开始。
此次拍卖的东西并不多,就三样,前两样虽也是稀奇玩意,但温昀并不感兴趣。
直到下面的人提到最后一样东西时,温昀顿时来了精神。
“这是传说中的月寒神树,长在雪山之巅,世间仅此一枝。”
在听到这番描述后,温昀的视线就落在了说话者身旁的锦盒上,在打开锦盒的那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这并不能被称作树,它仅仅只是一小截枝丫,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截枝丫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如白玉般的枝干,盈盈发亮,覆在上面的叶子恍若霜雪一般,带着银色的细闪。
他走的时候那个地方明明崩塌了,雪树也开始凋零,这么这截枝丫会出现在这里?
温昀一下子知道连越为什么带他过来了。
他侧过头看着一旁脸上并没有任何惊羡连越,问道:“拿这截雪枝来拍卖的就是你口中的月寒人?”
“嗯。”
见对方视线看向帘子外,温昀也跟着视线慢慢上移,在三楼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抹略微眼熟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春浓(七)
那人的身影在纱帘背后若影若现, 看不真切,可温昀还是觉得眼熟,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哪见过, 这时连越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公子想拍此物吗?”
然而没等到温昀的回答,连越继续道。
“拍东西者要和物品的主人当面交易。”
听到这个消息,温昀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连越,想从对方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但一想到对方惯会伪装和欺骗, 他又收回了视线,直截了当道:“所以,那人就是你说的月寒人?”
“嗯。”
“何以见得?”
连越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帘子外,道:“公子倘若再不拍就失去见这人的机会了人, 毕竟他向来不见踪影,连越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他今日的消息。”
这东西大家虽不了解,可作为压轴出场,单单听这名字,和这罕见的模样, 不少权贵还是愿意花大价钱收藏的。
此时叫价已经到了五千两。
听到这儿, 温昀心头不免也有些紧张, 最后心一横,闷声道:“我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钱。”
闻言, 连越清秀又俏丽的脸庞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公子只管拍就好, 就当连越送公子的礼物,毕竟连越还从未送过公子任何东西。”
温昀看着满脸写着喜悦的连越沉默了片刻, 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不过他最终没有推脱。
他摇了摇桌上的铃, 淡淡道:“一万两。”
底下传来了一片唏嘘声, 众人没想到这玩儿意直接翻倍。
而在台子中央主持的人,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职业性微笑:“这位公子出价一万两,请问还有没有比这高的?”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听着蹭蹭蹭的叫价,温昀毫不犹豫的又摇了一次铃。
“两万两。”
然而,来来回回,温昀最终以五万两的高价拍下了这一根雪枝。
看着温昀终于松了口气,连越调笑道:“公子,连越可是把身家全给您了。”
然而脸上并没半分不舍的神态,反倒格外的开心。
温昀:“”
“这钱我会还你的,先记账上。”
闻言,连越一愣,即使知道温昀是想和他撇清关系,他也浅笑道:“不着急。”
似乎担心温昀的下一句话会刺激到他,连越便接着开口道:“公子想必还记得当年我背叛三皇子掳您出逃的事吧,其实当时三皇子派了不少人,可是到最后也没抓到连越。”
看着温昀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这边,连越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 那次连越并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躲过皇室的追杀。”
“而当时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也是那人让我去的月寒。”
“而且我觉得他似乎对宫中发生的事很熟悉。”
听到这些话,温昀眸子微微一颤,他抬眸不由自主地向三楼角落望了过去,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公子,这人很神秘,总喜欢戴着一个黑色帷帽,全身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至于他的紫眸我是前不久才偶然瞥到的,他当时似乎很痛苦,所以才没察觉到我在附近,否则他向来警惕且武功高强,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听连越的描述,温昀有了个疑惑:“他平日不是紫眸吗?”
“不是。”连越肯定地答道,“我见过他的眸子,很黑,但绝不是紫色。”
“而且他这次回到月寒还让我帮他弄这场拍卖会的名额,我瞧着他似乎着急用钱,所以才会如此冒险,否则,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见过他两面。”
连越将自己怀疑的地方都告诉了温昀。
“那你何时发现他的眸子是紫色的?”
连越算了算日子道:“就在月寒遇到您的前五日。”
而这个时间恰巧和温昀重生的时间差不多吻合,定是神力的作用才使得他瞳孔的颜色失控,毕竟月寒人的紫眸也算是曾是作为神明的银粟赐予的。
他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想,对方肯定是用了什么药物控制自己瞳孔颜色,至于这药物,温昀只知道火鸳草。
他将视线收了回来,如今拍卖已经结束,他打算去见见那人。
就在他打算出门时,连越跟了上来,侧身拦在他前面,神色认真道:“此人高深莫测,向来神秘,连越不放心您,想和公子一起。”
似乎知道温昀担心什么,连越继续道:“公子放心,连越是故意打扮成这番模样的,他认不出的。”
这点温昀倒是挺赞同的,要不是连越当着他面换过女装,他还真不敢往哪方面想,毕竟真的太像女子了,连越本就长得清秀再加上他骨架较小,即使身高高,但也丝毫没有违和感,最主要的是对方的神态还能能带上女子的烂漫和娇俏。
这还让温昀一度怀疑连越是不是女扮男装。
见温昀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连越嘴角微微一翘:“不管什么时候,连越都会等着公子的,所以公子想回头的话,不必着急于这时,不如咱们先去看看那人,万一他怀疑有诈先走了,在找到他不容易了。”
温昀自动忽略了连越前半截的揶揄,开口道:“连越,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说完就越过连越走上前。
连越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低声喃喃道。
“公子,谎话说多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认不清了。”
*
“请进。”
屋内低沉的声音响起。
温昀轻呼了一口气,领着连越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黑色的背影,那人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声音沉沉且干涩:“请问阁下的钱带来了吗?”
“我听闻拍卖会老板说您只要现钱,我现在已经派人去取了,毕竟这么多钱我不可能随时揣在身上。”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下来。
温昀是想稍稍拖延一下时间观察一下此人,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
结果对方似乎真的很着急,语气也有些不悦:“既然阁下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拍下这东西,那恕在下不奉陪了。”
一听这话温昀顿时有些着急,他还没看见这人长什么样呢,而且光听着声音也就约莫四十岁左右,他怎么想不起自己印象里有这么一号人。
眼看这人就要跳窗走了,温昀手快过大脑,预伸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了,果然反应敏捷。
于是他假装嚷嚷道:“哎哎哎,别急啊,半盏差的功夫都不要就送到了,而且你不是着急用钱吗,你去找谁一次性拿这么多钱给你,要不是实在喜欢你卖的那玩儿意,我才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呢。”
说到这儿,温昀嘀咕了几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色,但他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否则也不会在这儿听完他的这番话。
“那就给阁下半盏茶的时间,若是还不送来。阁下这次恐怕得连命一起留在这儿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阴恻恻的。
听到这句话温昀顿时松了口气,怎么也算争取到了半盏茶的时间。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可别想耍赖啊。”说完,温昀就坐在了一旁的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而那人根木桩似的,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徒留一个背影给他。
于是温昀又开始没话找话说:“大哥不是本地人?”
就在温昀连问了几句话后,忍无可忍的黑衣人开口道:“阁下是否话太多了。”
“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了吗,万一你用什么假东西来骗我?”
“东西不是假的,阁下可以放心。”
“那你拿出来给我瞅瞅。”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最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温昀面前,压低声音警告告:“在下并不想弄出人命,倘若公子待会儿拿不出钱,那可能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一道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视线落了下来,黏糊糊的带着森然的寒气。
温昀抬眸对上的瞬间,两人心里顿时一惊。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但温昀还是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特别是这个眼神,一下子唤起了温昀的记忆。
客栈!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猫咪,曾在客栈的门缝间见过一抹紫色,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为此还多看了几眼,结构又没有了,那如今看来定是这人的眼睛。
当时这人也就给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了,阴沉、森冷。
然而温昀也没错过对方眼里的震惊,虽然一晃而过,但温昀还是很快就捕捉到了。
对方见过他?
否则他怎么不记得现在自己这幅模样见过这人。
温昀的视线慢慢落在了对方手里的锦盒上,他笑咧咧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接过还真是在雪山上的那棵雪树,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他佯装兴奋道:“放心,本公子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钱。”
然而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人既然能弄到这玩意儿,是不是也有可能见过骨玉神像,否则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脸上怎么会有多余的表情。
直到锦盒被盖上,头顶传来对方毫无感情的声音,温昀才将视线从锦盒挪开。
“阁下不是本地人。”
温昀一愣:“这不是我刚刚问你的话吗,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不是。”
黑衣人算应了他的问题,又继续道:“公子哪里人?”
然而还没等温昀开口,那人又继续道:“可曾知道月寒。”
温昀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挑明了这么说。
然而等他意识到对方不对劲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从衣袖下伸手摸出一摸匕首,温昀立马侧身堪堪躲过,继续装傻,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这半盏茶的时间还没到!”
“在下不想卖了。”
说着又向温昀刺来,一阵劲风携卷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温昀的瞳孔不自然地扩大。
然而这么紧迫的时刻,根本没有让他发呆的机会,他连在地上滚了几圈,虽然他动作敏捷,但怎么也比不过一个有真功夫的人,很快就处于下风。
好在外面的暗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涌入房间。
然而待黑衣人看清那两个暗卫后,眼睛微微一眯,森冷的光乍现,浑身上下不悦的气息散发到极致。
但奈何不过他出手狠厉,而且此时他明显针对温昀。
他不知朝空中洒了什么粉末,空气中突然弥漫着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浓雾气一般,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然而这并没什么,毕竟训练暗卫,很多时候都会遮蔽各种感官。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凡事接触到那白雾一样的地方,就会开始发热发痒,这种感觉来的极快,黑衣人也趁机跳开了打斗的范围。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黑衣人会趁乱逃跑之时,一抹亮光朝着温昀刺来。
温昀因为之前服过各种解药,这东西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急忙侧身躲过。
可对方明显要至他于死地。
他听到对方阴恻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阴冷潮湿的感觉像极了吐着信的蛇。
“你可曾听过骨玉神像。”
“可我从不信这些。”
温昀瞳孔微微紧缩,被逼落在死角的他来不及反应,只见锋利的匕首朝他刺来。
突然眼前一晃,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只听见一阵闷哼和血肉撕裂的声音。
连越双手分别揪着温昀的衣袖,秀丽的脸上带着艰难的笑容,声音缓缓道。
“公子,连、连越真的能为了您去死。”
“这次,我…我没骗您。”
然而他每说一句话,嘴角鲜红的血液就不停地往外溢。
“所以,我真的知道错、错了。”
连越想抬手摸一摸温昀那双承载着暖阳般美好的眼睛,让他一眼就心动的眸子,可手才抬到一半,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现在的洛瑾辞不会放过他,而且被威胁服了毒药的他还背叛了黑衣人,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
对不起公子,连越还是骗了您。
也不知道能不能博得半点位置。
想到这儿,连越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还是真的疯了…
连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滑落,揪着温昀衣袖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张俊美的脸,一双灵动的眼泪弯成了月牙状,眼角到鬓边的距离划过一道湿痕。
果然他和公子永远都隔着距离。
如果能早点遇到公子该多好。
“咚——”的一声连越彻底倒落在地,胸口处粉红色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成了深红。
温昀视线慢慢下移,瞳孔紧缩,只觉得身体僵硬得厉害,他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连越,耳边浮起了一阵白噪声,心里突然泛起酸涩。
虽然当初他的确恨过连越这般算计、骗他,也曾想过不给对方好果子吃,可说实话他从始至终就没想置对方于死地。
*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两三章就可以完结了,可能还要准备点番外,但我还不知道要写什么,你们有啥想看的,可以说一说,我看看能不能写!(全文完结前都有效~)
第94章 春浓(八)
黑衣人见自己没有得逞, 预再刺一刀,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温昀微微侧身,在黑衣人贴近的时候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猛地向对方刺去, 虽然他的动作足够迅速,奈何对方警惕性极高,匕首只是划过对方的衣袖。
温昀暗自咬牙,他极力躲避着黑衣人的刺杀, 此时空中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暗卫们身上的不适感却越发明显,有的人甚至七窍流血,全身抽搐,可见此人蛇蝎心肠。
温昀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如今只能朝外逃跑,毕竟这阁楼里聚了不少人,向来对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造次。
而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想将他斩草除根。
桀桀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还带着森冷之气。
不知为何, 温昀觉得在对方见到他长相的那一刻起, 杀意暴起。
按理说对方应该没见过他吧, 自从他来到淮阳就直接进了瑾王府,那几日更是被洛瑾辞藏得严严实实, 就连那个王府里事最多的大管家的面都不曾见过。
而对方也坦言了知道骨玉神像, 怎么说骨玉神像在众人眼里都有着极高地位,神明一样的存在, 而这个人似乎十分厌恶。
那这人究竟是月寒的哪位皇族。
而且, 他还想确认一遍这人身上的气味。
当时一晃而过, 气味又极淡, 他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闻错了,倘若没闻错,那么事情似乎有点令人头疼。
然而就在这时,离他不过一尺远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手捂上眼睛,身子微微佝偻着,似乎发生了什么异样。
温昀担心有诈,不敢靠近,他的后背贴着墙慢慢往侧边挪。
突然哐当一声,只见对方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黑衣人双手捂住眼睛,嘴里抑制不住的低喘声,沙哑的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整个人似乎痛苦极了。
温昀不知这人怎么了,但对方的势力也确实强悍,他担心会发生异变,于是打算现离开这儿,不再以身犯险,然而他提脚准备走的时候,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垂眸一下发现居然是一只小猫,这只猫的比例极不协调,四肢长短不一。
而温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以前他在重华宫闷得慌时,随手雕刻的废品,他记得他当时明明就扔了,最后温昀的视线移到了一旁连越的尸体上,犹豫了半秒,微微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将小猫咪的木雕捡起,塞回了连越的手中,正准备起身往门口走时,黑衣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飞速朝他这边走来,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掐住了温昀的喉咙。
力气算不上很大,显然是还在受身上的痛苦折磨着,然而温昀却任由对方的靠近,就在空气渐渐稀薄的时候,嗅觉变得格外灵敏,他清清楚楚闻到了黑衣人身上那股怪异的味道。
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但草药之下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焦灼气。
温昀瞳孔微微一滞,刚抬眸就对上了一抹紫光。
紫光从对方捂着眼的指缝中倾泻而出,渐渐抽离,温昀的视线下意识随着紫光移动,最后紫光停留在了门口,微微闪动,似乎在欢快的跳跃着。
只见门侧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紫光跃于指尖,一点点消散。
一眼就认出洛瑾辞的温昀,心头一喜,刚想朝洛瑾辞走去,他就察觉到黑衣人这一刻似乎并不想再继续纠缠,而是一只手捂着眼睛任由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一边朝窗边跑。
不知是不是洛瑾辞在场的缘故,温昀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他眼疾手快想去抓那黑衣人,结果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冷然的怀抱,熟悉的雪松香席卷而来,一下子隔绝了屋内所有的血腥味。
“洛瑾辞,他”
温昀此时有些着急,所以一直没观察洛瑾辞的表情。
直到对方打断他的话,他才察觉到此时的洛瑾辞似乎很不高兴,尽管一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温昀依旧察觉到了,洛瑾辞淡漠的面孔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薄霜,让人难以靠近。
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宛若雪山上的终年不化的雪那般冰冷:“让光和影送你回去。”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送开了环在温昀腰间的手。
鼻间的香味一点一点散去,房屋里的血腥味愈发明显。
温昀怔怔站在原地,他看向开着的窗户,那抹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洛瑾辞这次醒来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
令温昀惆怅的是光和影十分听主子的话,坚决要把他带回王府。
但此时温昀担心得厉害,不放心洛瑾辞,特别是倘若洛瑾辞在知道对方身份后。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人进行各种威逼利诱。
结果这两尊大神软硬不吃。
温昀知道光比影好说话些,于是不在浪费时间,而是朝着光火力全开。
“光,你带我去找你主子呗,我怕他知道事情真相后承受不住。”
“事后他怪罪下来,我全担着,绝不会牵连你的。”
光听着温昀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依旧不为所动,待温昀讲完话后,他才毕恭毕敬道:“请公子随属下回府。”
温昀:“”
温昀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想提这件事,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他知道光和影向来忠诚,于是道:“你们还记得三年前司星阁的那场大火吗?”
听到这儿光的瞳孔微微一颤,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显然两人都知道那天对洛瑾辞来说打击有多大。
温昀继续道:“然而今日发生的事也绝不比当时小,瑾王尚未彻底从上一次的阴影中走出,这一次,倘若身边再没有人,恐怕会比当时更严重。”
洛瑾辞不爱杀人,然而却有不少人因他而死,所以众人眼中他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残暴嗜血,恣意妄为,流放哥哥,囚禁自己的亲生父亲,扶持五弟做傀儡皇帝,夺去四弟实权,至今都不让他出宫,以看手足相残为乐。
长此以往,不论是什么名头都会冠上了洛瑾辞的名。
百姓颠沛流离,官场糜烂夜夜笙歌,掌握大权的人一手遮天,放任恶人胡作非为,南燕岌岌可危。
而洛瑾辞这个名字,南燕国人人恨之,也是人人惧之。
光回忆着这些年主子身上所有的变化,归根结底都因那场大火而起,然而究竟是什么原因,世人众说纷纭,不过他都觉得这些原因荒诞至极,也从没相信过。
但是
光抬眸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过分俊美的公子,以及对方一双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子,他觉得对方应该知道答案。
而且王爷对他的态度非同寻常,他还曾见过两人如胶似漆的相拥。
他跟着王爷这么久,难得见王爷眉眼舒展,全身放松下来。
或许眼前的男子真的能帮王爷。
于是心中紧绷着的那条线也一下子断了,光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属下带你过去。”
温昀面上一喜,立马跟上光,然而这时影却挡在他们的面前,抬起手中的剑看着一旁的光,执拗道。
“你想违背主子的命令。”
光看着坚决不做退让的影,淡淡道:“主子也曾对我们说过将温公子当做主子。”
“别将这些混为一谈。”
“你忘了主子三年前是怎么过来的吗?”
影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死死盯着光,没再说话,但手上也没退让半分。
突然间一片白色粉末朝他撒来,影反应灵敏地避开了大部分,但难免还是吸了些。
他有些生气地看向温昀,刚想说话很快身子就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光有些惊讶地看着温昀。
温昀有些不好意思道:“跟他缠这么久太浪费时间了。”
光表示知道点点头,然后就带着温昀去寻洛瑾辞。
温昀看出了光对影的担心,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你和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般迷药迷不倒你们,于是我把傅太医给我保命用的几包迷药全混合着用上了,你放心这里边没掺毒药,相信以他的身体素质,应该很快就醒了。”
光:“”
*
树影婆娑,风声萧萧。
温昀他们是在城南郊外找到洛瑾辞的。
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洛瑾辞垂在肩侧的头发也微微扬起,周遭静谧的可怕。
温昀见洛瑾辞没事,便将视线落在了一旁躺着的黑衣人身上。
对方的帷帽不知何时被挑落。
惨白的月光照到一张狰狞的脸上,使周遭显得更加森然。
温昀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瞳孔微颤。
只见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了对方的整张脸,恍若一条巨型蜈蚣爬在脸上。
漆黑的瞳孔宛若两口枯井,空洞没有灵光,眼角还有一丝蜿蜒的血痕,再加上对方微微皱起显得苍老的皮肤,这么一来就更加可怖。
那人平躺在地上,怔怔看着天空,然而天上不仅没有星星,还没有月亮,黑黝黝的天际宛若一个黑洞。
直到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彻底将他那并不亮的光全部阻隔。
黑衣人才转了转眼睛,只见身旁的人慢慢蹲了下来。
洛瑾辞看这那张从未见过的脸,眼皮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极小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难得张先开口了,声音如夜色般凉薄。
“有什么想说的吗?”
躺在地上的人甚至懒的开口,慢慢瞌上眼睛,一副瞪死任人宰割的模样。
洛瑾辞见此也不恼,嘴角牵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我的好师傅。”
“月湘子。”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洛瑾辞的声音又轻又缓,恍若飘落的雪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然而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骤然睁开。
第95章 春浓(九)
但震惊过后, 月湘子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漆黑的瞳孔看着蹲在他旁边的洛瑾辞,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
沙哑的声音带着丝诡异的笑声:“居然都知道了呢, 果然我还是小瞧你了。”
这些年,他手下的人一个个离奇失踪,他不是没怀疑过洛瑾辞,所以才安排了只听话的狗到洛瑾辞身边, 替他看着对方是不是有异动,结果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察觉,要不是手底下实在没人了,他怎么会控制沈肖然这个废物,让他替自己做事。
说实话, 他是知道洛瑾辞是个有实力的人,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心机居然如此深沉,竟让他毫无察觉。
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并没什么好怨言的,他微微眯眼继续刺激着洛瑾辞:“想必十分恨我吧, 毕竟你落到这步田地, 都是我一步一步设计好的, 你的腿是我让人折断的,关于你的预言也是我安排了放出去的”
“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 月湘子笑得格外开心, 整个面容都开始扭曲起来,那条长长的疤痕更是狰狞, 宛若一条活生生的蜈蚣攀附在脸上, 他的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 一字一句道, “洛瑾辞,别忘了,你可是我带到大的,你的琴棋书画武艺我哪样没教过你。”
在一旁的温昀听到这些言论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月湘子摆明了就是想刺激洛瑾辞,他有些担心现在洛瑾辞的情况,正打算过去,然而洛瑾辞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顿时站住了脚。
洛瑾辞的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我是该叫你一声师父,还是舅舅呢?”
一双晶莹剔透的紫眸在夜色下带着盈盈流光,眼底一片深色。
月湘子怔愣了片刻,随即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肯定会欣慰。”
洛瑾辞却对这番话不以为意,继续道:“可是你这般算计我,想必公主殿下知道会心寒呢。”
果然一听到这个称呼,月湘子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整个人一下子暴躁了起来,表情不再松散,脸上布满了恨意。
“别跟我提她,月湘雅她根本不配做月寒的公主。”仿佛触及了什么回忆,月湘子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月寒也不会被灭国。”
说着说着月箱子看向洛瑾辞的眼睛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要不是她引狼入室,还爱上了洛司渊这种卑鄙小人,最后让整个月寒为了她的愚蠢而葬送,结果他还生下了仇人的孩子,真是可笑,月寒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月湘子说到最后明显情绪有些不大对劲,他搭在地上的手,狠狠嵌进泥土里:“作为我唯一的妹妹,明明我曾经这么宠她,可是呢,她给我们月寒带了什么样的后果!而我脸上的这些伤全都是洛司渊放的那把火所致,不是说父债子偿吗?”
说到这儿,月箱子顿了顿,他看向洛瑾辞那张和月湘雅有七分相似的脸,恨恨道:“既然月寒的毁灭是从你的出生开始的,那么南燕的毁灭也必定要从你结束。”
“洛瑾辞,你从小惊才绝绝,锋芒毕露,是南燕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可是你曾想过你的父皇表面器重宠爱你实际却恨你入骨,把你当做挡箭盘,为人作嫁。你的兄弟表面恭维你,然而却时时刻刻都想将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说实话我自己的势力实在太薄弱了,可是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你才会掉落尘埃,成为南燕国每个人厌恶、恐惧的对象,我多亏他们帮了我,亲手葬送了你,也亲手葬送了整个南燕。”
“洛瑾辞,虽然我现在输了,但是你们也没赢啊,毕竟现在整个南燕已经乌烟瘴气的,恐怕离灭国也不远了哈哈哈哈哈哈。”
渐渐失控的月湘子放声大笑了起来,在萧瑟的秋风里有着无尽悲凉。
听完月湘子讲了这么多,温昀也算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月湘子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南燕覆灭以报昔日的灭国之恨,所以借势将南燕最有能力的人推到风口浪尖,让对方要么彻萎靡不振,从此陨落,要么黑化报复,相互争斗,然后将整个南燕搅得天翻地覆
即使知道真相很残酷,但当所有的伪装都被一下子撕开,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时温昀的心都被狠狠捏了一下,更何况一直作为当事人的洛瑾辞。
温昀走到洛瑾辞的身边,轻轻牵起了他的手,洛瑾辞的手很凉,没一点温度,温昀试图将手里的热意传递给对方一半。
洛瑾辞微微扣紧了握着自己的手,慢慢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月湘子,声音淡淡道:“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掉进了你的陷阱,而是我的陷阱圈住了你。”
一听这句话,月湘子忍不住讥笑道:“不可能。”
但在看着洛瑾辞从始至终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脸,脑海中细细回想着从始至终发生的一切,刚刚还十分笃定的话就带了几分犹豫。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闻言,洛瑾辞难得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远比你猜测的还要走很多。”
月湘子死死盯着洛瑾辞的脸,对方表现得过于淡然,从始至终就没半点震惊,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此刻的月湘子在得知原来自己才是被戏耍的那一个,硬生生被气得吐了口血出来,他紧握起来的拳头青筋暴起。
“洛瑾辞,我真是小瞧了你。”
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多了牙咬切齿的意味。
他暗暗蓄力,余光轻轻撇过站在洛瑾辞斜后方的温昀身上,就算他杀不了洛瑾辞,但怎么也要把他最在乎的人拉下地狱,然而还没等到他出手就被洛瑾辞识破。
黑色的衣袖随风扬起,洛瑾辞一只素白的手狠狠扼住月湘子的喉咙,他看着对方脸色一点点涨红,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甚至比这秋夜还要寒冷几分,语气轻且慢。
“你可以动所有人,可你偏偏选择了他,真是可惜。”
洛瑾辞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一双紫瞳无悲无喜地看着就快要窒息的月湘子,慢慢弯起,眼底暗紫色的光流转着,很快就占据了整个瞳孔,蛊惑又瘆人,就连同微微翘起的眼尾也染上了一丝邪气。
“看来这次给您准备的大礼,正好能用上,算是感谢您曾经的教导。”
洛瑾辞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轻快了很多。
“将他带回皇宫。”
光得到命令后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月湘子,如同拎小鸡似的拎起了月湘子的后衣领。
稀薄的空气突然变多,求生的本能让月湘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疤痕随着动作晃动,狰狞又可怖。
他一双因惊吓微微收缩的瞳孔紧紧盯着走远的那抹背影,就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洛瑾辞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骇人,是他无法承受的。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要干什么,只好紧跟着对方,在来皇宫的路上他们一路无人阻拦,那些人见洛瑾辞来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浑身哆嗦的像筛子似的,就跟见到了什么索命的恶鬼似的。
温昀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眼身旁的洛瑾辞,只见对方没一点反应,仿佛早就习惯了。
想到这儿,温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直到他们到了扶光殿前,洛瑾辞才停下来。
然而他犹豫了片刻才对温昀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知道洛瑾辞不想让他进去,温昀就应了下来。
然而皇宫这边的风似乎比郊外的还要冷上几分,温昀悄悄搓了搓手,洛瑾辞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温昀的身上,一瞬间暖意携裹着淡淡雪松香萦绕在温昀身上,他抬眸看着洛瑾辞,就听到对方说。
“冷的话就会重华宫等我吧。”
“要很久吗?”
洛瑾辞思索了半秒,摇摇头。
“那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关上的殿门,温昀有些无聊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虽然很想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洛瑾辞这分明是不想让看到,里边好像没什么说话声,否则他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
在龙床上躺着的洛司渊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洛瑾辞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撇过头不想去看这人。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
“父皇,您看儿臣给你带来了谁。”
洛司渊依旧没有搭理,直到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震惊的瞪大了眼。
“这可是月寒的王子,月湘子。”
光立马会意,将人提到了洛司渊的面前。
洛司渊看着眼前这人,瞳孔慢慢放大,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一下子挣扎了起来,嘴里唔唔唔叫个不停。
而月湘子在看到洛司渊后也没好到哪儿,那恨不得活剥了对方的眼神若是化作了实质,洛司渊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看着自己最恨的两个人恨不得杀了彼此的模样,洛瑾辞嘴角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让光将月湘子放在一旁的地上。
然后拿起一旁的杯盏,轻轻松手,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格外清晰,只见一些碎瓷片零零落落洒满一地。
“这边是我送你们的大礼。”
洛司渊在月寒的时候可没少月湘子的欺辱,他当初做梦都恨不得手刃了月湘子。躺在床上的洛司渊即使全身没力气也拼命地朝窗边爬,只要他早些捡起那些瓷片,就能割破这人的喉咙。
而月湘子的一生噩梦也是从洛司渊开始的,洛司渊欺骗了他的妹妹,害得他国破家亡,而他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也只想让洛司渊也尝尝同样的滋味,到死他也不会便宜对方的。
此时,两人的目的都只有致对方于死地。
在洛瑾辞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听到了有重物从床榻掉落的声音,最后他轻轻提脚迈过了扶光殿的门槛。
温昀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有些着急,刚想进去看看,就见大殿门了,他急切的走上前,那股血腥味就更浓郁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刚想朝里边看,门缝也被合上了。
这时,洛瑾辞朝身侧的光淡淡吩咐道:“今晚你守在这儿。”
“是。”
然后他就拉着温昀朝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萧萧风声。
温昀能感受到洛瑾辞的心情极度不好,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犹豫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发现月湘子的身份?”
走在温昀斜前面的洛瑾辞突然停了下来,温昀也跟着站定,只听到对方淡淡道:“今日。”
今日?
温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洛瑾辞,他刚刚不是跟月湘子说是很早之前吗。
于是也问了出来:“你不是说”
然而他得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打断了。
洛瑾辞眼睑微瞌,他和温昀的距离一点一点拉进,温昀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洛瑾辞的声音很轻,就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温昀的脸颊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了颤睫羽,只听到对方缓声道。
“温昀,我说过凡是欠我的,我都会加倍讨回来,无人例外。”
不知为何,突然被唤名的温昀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慢慢爬起,胳膊上不自觉地泛起了鸡皮疙瘩,接着他就听到对方清润的嗓音响起,尾音微微上扬,无端生出了一丝靡丽。
“那么,我们之间的账该怎么算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啦!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