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冬天来得很快, 季节镌刻在落日里,一天比一天早。
吴思恩很怕冷,穿上了毛衣外套, 整日整日地呆在厨房里,面汤的热气氤氲而上,带来暖意。
冬天一碗热面是最舒服的了,所以面馆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许多, 他每天忙得满头大汗,掌勺的虎口磨出了老茧,时常腰酸背疼。
中午的时候人最多,都是附近上班的。
林泽辉从一个星期来一次,变成了一周来三四次。
吴思恩给他换着花样做,但是也就只能在点餐的档口抽出点时间说几句话。
林泽辉又约了他周五去打游戏, 周五晚上人少,大部分上班族都不会在公司附近吃, 生意也就差些。所以吴思恩虽然有些舍不得晚上的营业额,还是答应了下来。
林泽辉是5点钟下班,4:30的时候吴思恩才送完最后一个客人, 着急忙慌地去拿扫帚打扫卫生。
他弯着腰把最后一个板凳放好, 吴望成高昂的嗓音就穿破门玻璃响了起来:“吴思恩!”
吴思恩在围裙上擦了擦了手,转身望去。
吴望成穿得西装革履,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姑娘跟着走进来,笑盈盈地看着吴思恩。
吴思恩一愣。
吴望成介绍到:“这是我女朋友, 张有云。”
张有云一点儿都不害羞生分, 很直爽地和吴思恩自我介绍:“你好,我之前和望成是大学同学认识的。”
吴思恩也跟着笑:“你好你好,我是望成的哥哥吴思恩。”
张有云点点头。
吴望成招呼着张有云坐下:“你坐, 这是我哥开的店,你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张有云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先看了一眼吴思恩。
吴思恩想到和林泽辉的约定一时间进退两难,但是吴望成第一次带女孩来见他他又觉得不好拒绝,只好低头先说:“你们坐。”
他说着把搬上桌的椅子又搬了下来。
张有云看出来说:“你是不是准备打烊了。”
她回头看向吴望成:“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吃吧。”
吴望成无所谓地说:“你能有什么事啊?”
吴思恩说:“没关系,或者下次你们来吃也行?我今天确实和朋友约好了,有点事情。”
张有云立马拒绝:“那你去忙好了,我们出去再找家店吃饭。”
吴望成还想说什么被张有云瞪了一眼:“咱又不急着这一次。”
吴望成别开眼睛:“行吧行吧。”
吴思恩挺不好意思的,从冰箱里给两人拿了饮料:“那你们下次来一定提前和我说,我多准备点菜,总不能在店里光吃面。”
还没等吴望成开口,张有云就笑着说:“哎呦不用那么麻烦,下次我们直接出去吃好了,不能光麻烦你一个人。”
吴思恩又看了一眼外面,林泽辉还没来。
张有云很有眼色,见他显然是在等人的样子就拉着吴望成先走了。
吴望成把车钥匙给她让她先去开车,自己要单独和吴思恩说两句。
张有云一走,吴望成得意地说:“这么样,我女朋友漂亮吧。”
吴望成五官长得也不差,也难怪张有云能看上他。
吴思恩说:“有云还挺好的,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吴望成说:“就前段时间同学聚会上碰见的,她现在在干销售,我就给介绍到我们公司楼盘了,就是买房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吴望成存了些炫耀的意思说:“她可是我们班数一数二的大美女,真没想到现在能看上我。”
吴望成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不过我现在也算是个高级白领了,比我们班上大部分人都混得好。”
吴思恩提醒他:“你工作上点心,别给景良哥惹麻烦。”
吴望成见他又要提那一套就很不耐烦,连说了好几个知道了,语气变冲:“行了行了,景良哥哪在意这些。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月的钱我就不给你了,谈恋爱花钱厉害着呢。”
吴思恩不同意:“你这样什么时候还得清?”
吴望成懒得和他掰扯:“再说了我又没爸妈,我还得自己攒娶老婆的钱呢,别人都有爸妈帮衬着,景良哥那儿也不着急,再说吧再说吧。”
一提到爸妈,吴思恩就哑火。
吴望成也知道他这个弱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张有云开着车坐在驾驶位上等他,车子很快开走。
没过一会儿,林泽辉来了,他稍微晚到了一会儿,出去买了肯德基,拎着来找吴思恩。
吴思恩心事重重的,对着他强颜欢笑,晚上打游戏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吴望成说的确实有道理,他是不准备结婚了,但是吴望成要成家立业啊。
他们老家倒是有一个土房子,但是年久失修早就已经不能住人了,再说了那种山沟里谁愿意嫁过去?
没房子没存款,以前父母能帮衬,现在……吴思恩不能说不帮衬着。
钱钱钱,还是需要钱。
前几天住在周景良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又是私人医生又是坐游艇出海,他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生活了,应该是柴米油盐,买个菜都为了省一两块钱挑三拣四的日子。
吴思恩猛然醒悟过来,心里沉甸甸的。
吴思恩一边想一边操作游戏手柄,旁边的林泽辉疑惑道:“你这么一直钩不上去钩子?”
吴思恩猛地晃过神来,目光聚焦到屏幕上,他操纵的小人面前现在有一个深渊,需要起跳勾到天花板上的钩子,然后荡到对面去。
吴思恩又专心操作了几次都是失败了,林泽辉转头去看他,突然笑:“你是不是把R1摁成R2了?”
吴思恩赶紧低头去看游戏手柄上的字母,自己的食指正摁在R2上,他怪不好意思的:“对不起,我搞错了。”
林泽辉笑。
吴思恩赶紧跳了过去。
林泽辉放下手柄,开了一瓶冰可乐递给吴思恩:“这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
吴思恩更加羞愧:“对不起,我没玩好,给你拖后腿了。”
林泽辉说:“干嘛老说对不起。”
吴思恩下意识又想说对不起,生生咽下去了。
他抿了一口冰可乐,看着林泽辉,心里有些恍惚,他和林泽辉算是朋友了吧?有些烦恼他没法和别人说,也许可以和他说说。
吴思恩尝试着开口,他说:“就是烦钱的事。”
林泽辉疑惑:“最近店里生意不是挺好的?”
吴思恩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欠周景良钱的时候,最后还是没说。
万一林泽辉觉得自己是在借钱呢?
最后吴思恩只是摇了摇头:“就是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林泽辉对吴思恩的家境并不是很清楚,闻言他坐直了身体说:“你家里怎么了?”
吴思恩对自己的家庭情况倒没有什么隐瞒:“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还有个弟弟。”
林泽辉很惊讶,他高中的时候对吴思恩关注并不多,不知道其中隐情,如今知道了,看着他的目光现在也带上了些许同情:“你就自己和弟弟两个人过?”
吴思恩点点头,他不想让林泽辉觉得自己太可怜,于是笑:“没有那么夸张,帮我们的人还挺多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一开始确实挺多的,一些亲朋好友,熟识的同学家长,但是帮一次帮两次是顺手,帮四次是好意同情,第五、第六次就会感到不耐烦了。
大家期待的是看到你能振作奋发,日子越过越好,而不是看到你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不得出路。
但是周景良不一样,大概真的像吴望成说说,他给出的一点点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偌大的恩惠,只需要一点点,他们就能过得很好。
吴思恩说:“现在我弟弟也交了女朋友,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他垂下头来。
林泽辉很诧异地问:“你弟弟结婚关你什么事?你干嘛帮他付钱?”
吴思恩仿佛被刺了一下,抬头呆看着林泽辉。
林泽辉一脸难以置信,为吴思恩打抱不平的样子:“你又不是他的爸妈,你本来就不应该为他奉献,你得多想着自己。”
吴思恩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林泽辉脸色变得很严肃,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弟弟是不是已经成年了?”
吴思恩脸色苍白,没想到林泽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已经工作了。”
林泽辉更加震惊,他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他都工作自己赚钱了,你更加不应该替他去买单。“
吴思恩嗫嚅着说:“我也不结婚,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爸妈走了,他一个人很难……”
他没说父母去世和自己有关系的事,或者说,如果不是他,父母就不会出车祸。
这件事他心中有愧,说不出口。
再窝囊的人也有尊严在,也需要点面子,也没法在朋友面前说自己就是个杀人凶手。
林泽辉又问了几句,吴思恩就不说了。
他看着吴思恩僵直的样子叹了口气。
吴思恩说:“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林泽辉也没拦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想想,送他回家了。
吴思恩倒是没有撒谎,可能是上次阑尾炎手术有些后遗症,晚上吃了点炸鸡就开始拉肚子。
他坐在马桶上回想林泽辉的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联想到实际,他又没法狠下心来,最后只能自我折磨,自寻烦恼。
那次和林泽辉分开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后来几天林泽辉都没有来店里吃面,吴思恩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有些不敢。他越来越发觉到自己和林泽辉之间的差距,觉得自己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很自信自强,懂得很多道理的人就不能和他成为朋友。
再加上林泽辉好几天没有主动联系他,他觉得林泽辉大概是看不上自己,不会再来了。
过了几天,林泽辉主动找过来的时候他挺惊讶的。
林泽辉走进来说:“思恩,我向你道歉,那天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吴思恩很不知所措:“没事没关系。”
林泽辉很真诚地说:“我也不了解你的家庭具体情况,就对你指手画脚,说那些话,是我的问题。”
吴思恩心里一下子就很愧疚,他觉得林泽辉真的很好,自己却把他想成了那种势利的人。
他赶紧摇头说:“不是的,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做的不对。”
林泽辉见他没有真的怪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感叹道:“你脾气真的太好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吴思恩说:“你也很好。”
两个人都笑了。
林泽辉拿起手机:“你都请我吃了那么多次了,我之前一直说要带你出去吃都没去成,我们今天去吧,我请你吃饭!”
见吴思恩有些犹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拿给吴思恩看:“我今天抢到了南京的补贴券,能减一百块呢!”
吴思恩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跟着林泽辉来到餐厅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100块的补贴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林泽辉挑选的是一家黑珍珠餐厅,看着就十分高档。
即使菜单上没有标价,吴思恩都知道这一定很贵。
等侍应生一走,林泽辉冲吴思恩眨眨眼睛说:“放心,我在美团上团了便宜的套餐,可以叠加补贴券,很划算的。”
吴思恩知道林泽辉不是吃不起这里一顿饭的人,这么说多半是为了让他感到心安。
服务员过来上菜,吴思恩拿起刀叉慢慢吃。
林泽辉聊起高中的事情:“我上次回去后还去找了一下我们高中篮球队的照片,都没找到你。”
吴思恩说:“我当时一直是替补,没有上场过。”
林泽辉闻言遗憾道:“好可惜。不过我记起来有一次在周末碰见你体育馆里,那次印象还挺深的。”
吴思恩也想起来,但是他倒是没想到林泽辉也在,当时先发现他睡在体育馆的是周景良。
高中的时候吴望成在亲戚家借住,吴思恩的高中是可以住宿的,吴思恩就住在学校里,但是学校周末不允许住人,吴思恩也不是很想去那个亲戚家招人嫌弃,于是他就想尽办法,大部分时间就偷偷躲在宿舍里不出去。
但是宿管会巡逻,所以他加入篮球队后就会偷偷躲进体育馆借宿。
体育馆有海绵垫子,铺在地上当床很合适。
他又有器材室的钥匙,可以随意进出。
那次周末篮球队训练结束,他照旧留到了最后,美名其曰帮忙打扫归还器材。
等到队员都走光了他就偷偷在体育馆里留了下来,却不想晚上周景良去而复返,拿着老师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器材室的门,刚好把睡在器材室的吴思恩抓了个正着。
吴思恩被吓得半坐起来,看着门口逆光的身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周景良脸色微变,走进来说:“你为什么睡在这儿?”
吴思恩撒谎道:“刚才太累了,就想着躺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周景良扫视他身上盖的薄毯,没有说话,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一套说辞。
吴思恩赶紧站起来把垫子叠起来,然后理了理衣服下摆和凌乱的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周景良走了几步,拿起货架上的一只手表,吴思恩才注意到他把手表忘在了这里。
吴思恩用很拙劣地演技说:“刚好,我们一起出去。”
周景良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外走,周景良家的司机在门口等待,吴思恩挥挥手和他再见,周景良却没有上车,而是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吴思恩愣了一下,然后说:“没事没事,不远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周景良却很坚持:“你家地址。”
吴思恩左右看看,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又不是那种很会撒谎的人,又想到周景良时常教他做题,是个很好的人。
于是不知怎的,他就和周景良坦白了:“其实,其实我没有家了……”
吴思恩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家里的情况学校和老师是知道的,大部分学生并不清楚,他也不会主动去说,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说,说出来不仅有博取同情的卖惨感,还容易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不过他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处境更差了。
吴思恩继续说:“我父母出车祸不在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吴思恩很想立马跑开,根本不敢抬头看周景良的脸色。
没想到周景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打开车门说:“上车。”
吴思恩被他带回了周景良的家。
周景良的父母长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些在打扫的阿姨。
吴思恩下了车,站在偌大的花园里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从大门看不到里面的建筑的房子。
好大好大。
吴思恩看着周景良说:“你们家好有钱啊。”
他说得过于直白,甚至没有羡慕或者嫉妒的情绪,而是单纯地震惊和感叹。
周景良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说法,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吴思恩被带进房子里,阿姨给他拿了干净的拖鞋,切好了昂贵的果盘,吴思恩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进口的智利车厘子,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周景良说:“景良哥,我能不能应聘你们家的保洁。”
周景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他。
吴思恩上前一步抓住周景良的袖子:“哥我很会打扫卫生的,一定弄得很干净。”
周景良有点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说:“我们家不缺保洁。”
吴思恩又坐了回去,脸上写满了失望。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周景良那天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发散了一些不必要的好心:“但是你周末没地方住的话可以跟我回来。”
吴思恩眼睛一亮。
在他心里这也是一种雇佣,他可以主动帮周景良做一切他需要的。
吴思恩想着想着忍不住也有些想笑,那个时候自己真是胆大包天。
林泽辉在对面看着吴思恩笑的样子,问他:“想到什么了?”
吴思恩咳嗽两声说:“当时我都没友看到你。”
林泽辉解释道:“我只是路过,看到周景良和你在说话就走了。”
林泽辉看了一眼吴思恩然后说:“你和周景良现在怎么样了?”
吴思恩说:“没什么。”
林泽辉见他不想多谈的样子,以为他们已经彻底闹掰了,也就不再过问。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吴思恩擦了擦嘴:“我先去上个厕所。”
林泽辉点点头,叫来服务员买单。
餐厅厕所需要穿过小包间,服务员指了个方向,吴思恩走过去。
小包间不是全封闭的,留有一面空着,可以看见里面。
吴思恩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脚步一停,他看到了周景良和屈潇潇。
两个人应该是刚刚来的,服务员正在给他们递菜单。
屈潇潇和他说着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吴思恩的心里一下子闷闷的,假装没有看见转身绕了一条远些的路走开了。
……
屈潇潇看着突然不说话的周景良,喊他:“周先生,周先生?”
周景良看着不远处消失的身影,收回目光看向屈潇潇:“屈小姐点单就行了。”
屈潇潇笑:“我还以为周先生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周景良说:“没有屈小姐重要。”
屈潇潇掩唇笑:“周先生好会说话,要不是这次出尔反尔,我恐怕就要信了。”
周景良挑眉:“ 屈小姐应该高兴才是,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接触另一位青年才俊了?据说比我有才还有钱。”
屈潇潇很夸张地说:“哎呀,周先生消息这么灵通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院子里喜欢八卦的小工呢。”
周景良淡笑不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接触的呢,能这么快就换人。”
屈潇潇摇摇头:“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很专一的人,只是周先生为了灰姑娘厌弃白富美,我不得不重新找个王子啊。”
服务员把酒先上了上来,周景良接过敬向屈潇潇:“那就助屈小姐早日觅得良胥。”
屈潇潇回敬他:“也祝你和灰小子happy ending.”
只是看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祝福,倒像是恶狠狠地诅咒了。
周景良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说:“屈小姐慢慢吃,我有事就不相陪了。”
屈潇潇冷笑了一声,他一走就拿起手机给屈秉生发消息,编辑了一长条骂人的话。
屈秉生还在康复中,举着骨折的手艰难地回复:【姐,他不是也没占到便宜。】
屈潇潇得意地说:【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说悔婚就悔婚,必须给我扒层皮下来。】
说完她气消了会儿,心安理得地独自享受满桌子的菜.
吴思恩在卫生间洗了手,正要离开,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反手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吴思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景良摁在了墙上。
餐厅的卫生间是单间的,被打扫得很干净,点着味道清淡的香薰,只是因为周景良突然的动作被吴思恩扫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吴思恩被吓得一抖,伸手要去推周景良。
周景良已经欺身亲了上来。
他的气息灼热,吴思恩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他的唇舌就倾入其中。
周景良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双手紧锁着他的腰,卫生间的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脸的时候,吴思恩有一种自己突然被陌生人侵辱的羞耻感,他几乎一下子就起来了。
周景良很快就感觉到了,亲吻的频率并没有因此变缓,而是更加激烈。
吴思恩背靠着冰冷的大理石墙面,身上却是滚烫。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周景良这样亲密过了,以至于现在根本招架不住。
周景良拖住他下滑的身体,把他的腿架到自己的腰上,让他坐在洗手台上。
从他的眼睛亲到嘴角,又到耳边。
他问:“刚才你都看到了?”
吴思恩被吻得失去了神志,好一会儿才从眩晕中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看到他在和屈潇潇吃饭。
吴思恩没有回答,周景良捏了一下他的腰,他的腰敏感极了,猛地向前贴紧了周景良,周景良“嘶”了一声。
吴思恩想到他刚才和屈潇潇在吃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伸手用力推开他,两人之间终于拉开一些距离。
他有些生气:“你怎么能在这里……”
周景良微笑:“为什么不能,你怕有人进来?”
他转头看向门口,他进来的时候锁好了门。
吴思恩喘了几口气说:“你明明知道屈小姐还在餐厅等你……”
吴思恩实在太好懂了,周景良看他就像是看一个透明的鱼缸,里面有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合同页面给他看:“我们两家取消合作了。”
吴思恩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明白过来。
这是份解除合作的合同,里面写恒安因为单方面毁约,会赔偿屈氏一大笔钱,吴思恩抬头呆住了,问他:“为什么?”
周景良拿回手机,有些冷淡地擦了擦他被咬破的唇角,然后说:“和你没关系,这笔买卖不划算。”
第22章
22.
吴思恩原本吊起来的心又落下。
他就知道周景良一定是出于利益考量才会不结婚。
但是无论如何, 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吴思恩撇开脸:“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放我下来。”
周景良从来不会听他的,这次也一样, 他捏着吴思恩的后脖颈舔舐他的唇瓣,手往下游走。
吴思恩感觉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偏移轨道了,他向周景良求饶,伸出手揽住周景良的肩膀配合他亲了一会儿, 然后换气的空隙说:“我不想在这里……”
周景良也没有在这里做的意思,他摸了摸他的后背,把他抱了下来。
吴思恩赶紧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把自己被拉上去的卫衣拽了下来,又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把脸。
周景良依旧西装笔挺,他抱胸看着吴思恩的动作, 突然开口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吴思恩擦脸的动作一僵,他都忘记今天是和林泽辉来吃饭的了。
他下意识有些心虚, 不想让周景良看到自己和林泽辉一起过来,他直觉周景良应当会很生气。
吴思恩把脸上的水擦干净,然后回头说:“来吃饭的。”
周景良眉头微皱, 吴思恩自然知道他大概是不会相信他会愿意主动来这样昂贵的餐厅吃饭, 于是撒谎道:“和吴望成一起来的。”
吴思恩半真半假地说:“他交了新女朋友,所以来这儿一起吃个饭。”
周景良这才缓和了脸色,吴望成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就算没钱也要强撑着脸面来高档餐厅吃饭这事儿他是干得出来的。
吴思恩怕露馅又赶紧说:“他刚才先送女朋友回家了。”
这时刚好外面有其他客人敲门, 询问里面是否有人, 吴思恩趁机走过去开门:“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周景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我送你。”
吴思恩睁大眼睛说:“屈小姐不是还在等你?”
周景良勾起唇角:“既然已经解除合作那也没有一起吃饭的必要了。”
他低头看吴思恩反问他:“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吴思恩见他又开始摆脸色了,意识到他不太喜欢自己提这个话题。
他立马就不再说了, 跟着周景良往外面走:“没事,那我们走吧。”
周景良哼哼两声。
吴思恩慢半步走在他身后,悄悄拿出手机给林泽辉偷偷发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林泽辉有些意外他的不辞而别,以为真的出了什么要紧事,问他:【很着急吗?要不然我开车送你过去?】
周景良回头看了他一眼,吴思恩切出聊天界面假装在看天气。
周景良看到他的手机界面,说:“冷?”
吴思恩穿了件卫衣,早晚温差大,室内开着暖气感觉不到什么,出门那一段路可能会冷。
吴思恩说:“还好还好,我好像听说明天要降温。”
周景良嗯了一声,吴思恩赶紧又切回和林泽辉的聊天界面,和他说不用了,保险起见还删除了和他的这一段聊天记录,才关掉手机。
周景良刚才喝了点酒,他找了个代驾司机,两个人坐在后排。
周景良伸手去掀他的卫衣下摆,吴思恩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碰一下砸在车门上。
前面的代驾司机也忍不住侧目。
周景良倒是面不改色地说:“我看看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吴思恩有些尴尬地从后视镜里和陌生的司机对视了一眼,然后坐了回去说:“已经好了,不用看的。”
周景良靠在后面,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吴思恩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一回去就着急忙慌地开店,我想你也好了。”
吴思恩往周景良旁边坐了坐,笑得有些谄媚:“哥,你知道的,我一忙就顾不上来其他的,这几天你工作恐怕也忙,就没联系你。”
周景良看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有拂开:“满口谎话。”
吴思恩讪笑两声。
周景良抽出胳膊,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是经典的俄罗斯方块。
吴思恩坐在旁边,大概是刚才受到了一些惊吓,有些疲惫,见周景良不说话就自己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他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周景良打完一局,手机里发出游戏胜利的音效,他转头看向吴思恩,等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拧了一把他的脸。
前段时间在周景良家住,脸上的肉好不容易又养回来一点,捏上去手感也好了许多。
吴思恩被惊醒,猛地坐直身体:“怎么了?”
周景良淡定地收回手说:“到了。”
吴思恩跟着他下车,走进单元楼才发现周景良也一起上楼了。
三层楼不高,吴思恩手动把楼道里面的灯点亮,拿出钥匙但是没开门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景良向他走进一步:“不请我进去坐坐?”
吴思恩顾左右而言他:“房间里挺乱的,又小。”
周景良倾身,吴思恩一下子向后退,周景良却只是从他手中抽走了钥匙,绕开吴思恩打开了门。
还没等吴思恩反应过来,他就率先走进了房间,把旁边的灯打开。
吴思恩的房间太小,东西都一览无余,摆放得很整洁。
吴思恩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一个旧的挂式空调,吴思恩平时是舍不得开的,冬天的空调功效不足还尤其费电,但是周景良在他宁愿多费一点钱让他舒服一些。
周景良脱下自己黑色的大衣外套,随手放在椅子上面。
吴思恩把小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说:“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周景良没拒绝。
吴思恩在房间里烦躁了一下,找出来两瓶啤酒和苹果,他转身问:“煮啤酒可以吗?”
周景良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吴思恩以前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也不抽烟不赌钱,倒不是有什么很高的道德观念,而是因为他贫穷。这些都是容易上瘾的东西,挥霍无度就会钱财两空,他没有钱去做这些。
吴思恩摇头说:“不是我喝,我想着试试自己做,然后可以放到店里卖。”
冬天煮啤酒或者煮红酒都是很好卖的饮品,只是他还没有拿出去试营业。
吴思恩翻找出一瓶醪糟,用勺子敲开盖子。
周景良坐在那里看着他忙活。
吴思恩的手脚并不属于很麻利的那种,他动作不够利落小心,因此经常在倒东西的时候漏出一些液体到手上,切苹果也掌握不好力道,经常飞得到处都是。
但是他很有耐心,搞砸事情也不会生气,只是慢吞吞地重新整理。
周景良站起来帮他清洗锅烧水,帮他把食材全都倒进锅里。
吴思恩洗了一把勺子轻轻搅拌,然后盖上盖子说:“煮一会儿就行了。”
两个人也没有去坐下,而是肩并着肩坐在那里看锅里的酒慢慢浮起泡泡。
热气从锅盖的小气孔里往上冒,酒的清香蔓延开来。
大概是空调里的暖气开始填充整个房间,吴思恩感到一阵躁扰,眼看着锅里的啤酒煮开了,他赶紧关掉火,转身去拿杯子,离周景良远了一些。
周景良在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放在床旁边的switch,他拿起来发现盒子都很新,显然没有被拆开过。
周景良拆开拿出来说:“为什么不玩?”
吴思恩把两杯热啤酒端到桌子上说:“太忙了,就没什么机会。”
周景良把机子和手柄一起拿过来,然后说:“刚好今天一起玩。”
吴思恩家里有一个房东原本就配置的电视机,但是他没用过,开机后插了连接线却一直没反应,吴思恩有些无助地看向周景良:“要不下次吧。”
周景良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些线,重新插入对应的接口,电视机终于显示出了画面。
周景良评价道:“笨。”
周景良在床边坐下,低头摆弄系统:“把说明书拿过来。”
吴思恩赶紧拿过去,然后乖乖地等在旁边,周景良很快就搞懂了,和电视机链接成功后开始在jump商城选择游戏。
吴思恩在旁边看着他操作,周景良侧头问:“你想玩什么?”
吴思恩一眼就看到了在排行榜前列的双人成行。
他希望周景良赶紧划过去:“都可以。”
周景良往下划了划,很快就看不到双人成行了,吴思恩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周景良就又划了回去,正正好好地点进双人成行。
周景良决定道:“就这个吧,可以两个人一起玩。”
吴思恩张开嘴,周景良看他:“怎么了吗?”
吴思恩只好说:“没事。”
周景良很快付款,拿到了兑换码,再在switch的商店里兑换成功。
电视里开始播放游戏的开场动画,吴思恩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很快开始玩第一关,吴思恩很自然地选择了丈夫科迪的角色,周景良则是妻子小梅的角色。
小梅动作灵巧地向前跳跃,矮胖的科迪爬起来跟上。
吴思恩已经熟悉了游戏操作和一些关卡套路,但是在周景良面前他装作第一次玩的样子,走路也磕磕绊绊的,周景良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再一次,吴思恩因为操作失误掉到悬崖中死掉的时候,周景良拆穿他:“你是故意的吗?”
吴思恩装傻:“什么?”
周景良放下手柄说:“你不是玩过吗?怎么会操作得这么差劲?”
吴思恩一下子僵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周景良什么时候发现的,只觉得很尴尬。
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之前和……”
周景良打断他:“我知道你和高秘书一起玩过,她已经告诉我了,你不用害怕。”
吴思恩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高欣怡帮他打了掩护。
他舒了一口气说:“是的。”
周景良拿起旁边的煮啤酒喝了一口说,靠在椅子背上:“我不反对你交朋友,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吴思恩低着头不说话,拿着手柄很快操作科迪跳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说开了,吴思恩也不再掩饰,开始真正投入到游戏里面去了。
两个人来到钉子木板这一关,需要科迪钉钉子,小梅挂钉子荡过去。
这一关卡对配合度要求极高,他们失败了好几次,吴思恩有些着急:“你等会儿一定要掐好时间。”
吴思恩操作科迪放下钉子,周景良操作小梅去勾,勾上后小梅在空中摇摆,吴思恩赶紧收回钉子又去射向下一块木板。
小梅往前继续跳,却错了过去。
循环往复好几次,吴思恩有些着急,可能也有喝了啤酒的缘故,他脸上红红的,大着胆子欺身去拿周景良的手柄:“我们换一下,我来试试。”
周景良却没有顺从,而是突然抬起手,把手柄拿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乎贴在他身上的吴思恩说:“这个游戏很好玩?”
吴思恩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投入而忘形了,赶紧说:“那你多试几次吧。”
周景良却把手柄随意地往旁边一丢:“我累了,不想玩了。”
吴思恩看了一眼游戏画面,然后顺从地说:“好,今天也有些晚了。”
他站起来想给周景良拿大衣外套,却被周景良拽住了手,因为惯性他又倒在周景良那边。
吴思恩下意识地用手去找东西支撑,所以刚好撑在了周景良的肩膀上,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
吴思恩意识到这种情况很危险,却已经来不及了,周景良动了一下膝盖,把他的腿分得更开一些,然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吴思恩马上要站起来,周景良却用皮带捆住了他的手。
他捆得很紧,吴思恩的皮肤很快开始泛红,吴思恩挣扎道:“哥,你放开我好不好……”
周景良当然不会理会他的求饶,而且在这种氛围下,他的话也显得像是在调情。
但是周景良还是假惺惺地说:“我放开你,那你要给我什么回报呢?”
吴思恩什么都给不了,他很可怜地说:“哥,我求求你。”
周景良抚摸他的发顶,用怜悯的目光说:“请求是最没用的。”
他把吴思恩带到床上:“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
商人重利、重欲、坑蒙拐骗、不讲道理,这是他应该牢记的准则。
周景良这个人私下里冷静自持,看着温文尔雅,在床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和他平时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房顶上的乌丝灯泡因为使用年限过久已经没有那么亮了,在周景良的脸旁边时隐时现。
吴思恩吐出几口气来,手边的卫衣被挤掉到了地上,他想到地上不太干净,明天又得重新洗,又想到周景良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了,他总担心老楼的隔音不好,恐怕楼下楼上都能听到些许动静。总之今天他的动作比从前更加凶狠,大概是过于兴奋,吴思恩没有坚持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醒后发现他还没有停下来,吴思恩眼底沁出泪花,他觉得自己在这样放任下去明天可能就没办法早起营业,少了一个早上的营业额,那他能还给周景良的钱又少了一些,他用尽全力抓住周景良的手臂向他求饶,他还想着多赚钱补上吴望成的亏空,不能就这样下去。
周景良却只是温柔地亲了亲他,哄他:“思恩,再坚持一下。”
吴思恩的求饶没有得到丝毫的体谅谅解,反而被当成了一种乐趣。
他自然没法早起备菜,直到中午的时候吴思恩才终于悠悠转醒,周景良已经走了。
吴思恩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收拾东西,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放进洗衣机,又打扫干净地上的套子,这时才反应过来昨天周景良哪来的套子?
他回忆了一会儿脸上煞红,意识到是上一次周景良留在他这里的。
吴思恩赶紧找出来想要把剩下的扔掉,却发现竟然昨天都用完了。
他有一种完蛋的感觉。
身体十分机械地穿戴好衣服,休息了一会儿才出门去店里。
虽然到处都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吴思恩还是坚持营业开店,用高领毛衣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遮盖住。
林泽辉晚上下班后过来找他,问他:“你昨天晚上怎么突然走了?”
吴思恩这才想起来昨天把林泽辉丢下的事情,他备感愧疚:“对不起,突然碰到一个朋友,有点事就先走了。”
林泽辉说:“而且中午也没来营业。”
吴思恩再次说:“对不起。”
林泽辉说:“哎呀,我不是说过吗,不要总是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有事儿就去办嘛,没关系的。”
吴思恩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你挑地方。”
林泽辉哈哈两声:“行,我们下次再去找个地方吃。”
吴思恩心里是真的有些愧疚,他说:“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林泽辉摇头:“不用了,我等会儿要回我爸妈家,过来就是为了跟你打个招呼,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吴思恩笑:“谢谢你。”
他转身拿了一袋苹果,是他买来做煮啤酒的:“你把这个带着吧,拿回去给他们吃。”
林泽辉拒绝道:“不用不用,你留着,别和我客气,我已经买了东西放车上了。”
林泽辉没再多留,摆摆手走了。
晚上的时候周景良给他发来微信:【我手表落在你那里了,下次带给我。】
吴思恩一愣,他早上没有看到手表。
他回复:【好,我回去找一下。】
周景良敏锐地反应过来:【你今天还去店里了?】
吴思恩感觉他有些生气了,于是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缓和气氛。
周景良完全没有理会那个愚蠢的表情包:【昨天不够累?】
吴思恩脸上发红,他赶紧把算好的钱给周景良打过去,转移话题。
吴思恩说:【还有一些我过几天打给你。】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却没有新消息进来。
吴思恩等了一会儿,意识到周景良不会再发信息了,他收起手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又把房间里面检查一遍,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块手表,手表不知道是怎么掉到床底下的,表盘上面有一道划痕,虽然不深,但是还是很明显,吴思恩很多办法都没有去掉。
吴思恩给高欣怡发了个消息,问她周景良的手表什么时候送过去比较好。
高欣怡几乎是秒回,甚至都没有问什么表什么时候掉的,怎么在他那儿这些问题,仿佛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十分迅速果断地回复:【越快越好】
她反问道:【是不是周总亲自问你要的?】
吴思恩说:【对,你怎么知道?】
高欣怡说:【我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最好马上过来还。】
高欣怡从面前的电脑屏幕旁边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周景良办公室的方向,然后说:【他今天上午都在办公室,应该不会出去,下午有个会你就来不及了。】
只老板莫如秘书也,高欣怡深藏功与名。
吴思恩听到后也开始着急,换了身衣服就坐地铁往恒安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高欣怡领着吴思恩上来。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吴思恩说:“怎么这么着急啊?这只表很重要吗?”
他很担忧地拿着手表,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划痕,还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摔的。
高欣怡说:“怎么了?”
吴思恩把表拿给他看:“我找到的时候摔了一道印子。”
高欣怡嘶了一声。
这只表在她刚入职的时候还充满着对富人的仇恨情绪的时候偷偷查过价格,至少在七位数以上。
高欣怡看着这道印子不动声色地咽下心中的呐喊,然后批评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心疼,又不是她的损失,也不是她的钱。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共情资本家的坏习惯!
在经过了0.001秒的自我反思后,高欣怡微笑着看向吴思恩:“那肯定不是你弄坏的,不用担心。”
高欣怡补充道:“而且周总叫你过来肯定也不是只为了这只表啦。”
她的面容逐渐扭曲:“更何况他又不是只有这一块表,肯定不会为了这一块这么着急。”
吴思恩稍稍放下心来。
高欣怡带他到办公室门口敲门。
“进来。”
周景良坐在办公桌后面慢悠悠地喝冰咖啡,见到吴思恩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没变。
高欣怡很是体贴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吴思恩拿出手表递给周景良:“哥,你的表。”
他很抱歉地坦白:“我找到的时候上面摔了一道划痕。”
周景良看了一眼,把表放到一边,问他:“这个月的钱怎么少了这么多?”
吴思恩解释道:“出了点情况,我过几天就补上去。”
周景良一针见血:“吴望成呢?”
见吴思恩不说话了,他冷笑一声:“你对你弟弟倒是真好,帮他还钱顶债,当时要是我没借钱,他要你去帮他坐牢你是不是也要去?”
周景良的话太过刺耳,吴思恩被说得面上无光。
周景良见他低着脑袋,一副任他讲的样子,又觉得他无可救药:“你不是挺能狠下心的吗?当初走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
周景良还想再说他几句,瞥见他脖子上没有消下去的红痕,一下子又心软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哭什么,说你几句都不能说了?”
吴思恩抬起头证明:“我没哭……”
他确实没有哭,只是挺难受的,自己的懦弱无能被周景良这样直接扯出来,比被林泽辉劝导的时候还要难受千倍百倍。
周景良看他的样子就不高兴,即使没哭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说:“之后每个月还我的钱你不用转了,我直接让分公司的hr从吴望成的工资里面扣。”
周景良命令道:“别哭了。”
吴思恩也有些无奈:“我没哭。”
周景良仿佛眼瞎一样:“你跟金家诚学习,开个餐厅不赔钱就算赚了,也不指望你真的靠这个赚多少钱。”
周景良拿出手机把吴思恩的转账退回:“吴望成自己惹的祸,自己欠的钱让他自己还。”
吴思恩思想挣扎了一下,他想到吴望成新交了女朋友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又想到他说要为结婚做准备,最后还是在周景良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点头说好。
周景良说:“你把你房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要过去住。”
吴思恩这下是彻底无法思考了,他震惊极了,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下意识说:“你住我那儿?”
且不说周景良的公司离他那里那么远,而且他那儿就是个破破烂烂的一居室,周景良连走进去都嫌弃,还要一直在哪儿生活,周总从小到大都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吧?
周景良果然露出不满意的表情说:“我在你店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最近新港的项目到关键期了,我要去盯一段时间现场。”
吴思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新港的项目原来这么重要?以前周景良做其他项目的时候顶多是在关键期去视察一下,哪里用得到亲自盯一段时间。
但是吴思恩也不懂公司的具体业务,只好说:“我现在的房子租约还没到期,而且那里挺好的,离面馆近,租金也便宜。”
周景良说:“你住我那儿给我交租,租金和你现在的一样价格。”
吴思恩拒绝:“哥,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周景良见他一直不同意,脸上泛起不愉快的神情:“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高欣怡之后会领你过去,我还要工作。”
他坐回办公桌,已经是摆出赶客的姿态。
吴思恩没走。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顺从了,但是他想到周景良那天早上的不辞而别,就知道周景良要和他一起住不过是为了那种事罢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吴思恩坚持道:“我不搬,我现在租的房子挺好的。”
周景良很意外地抬起头,也被气笑了:“你现在真是一点我的话都不听了。”
吴思恩不说话。
周景良刚要站起来吴思恩已经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咣当一声关上,外面的员工纷纷探头看八卦。
周景良没跟上去,站在那儿透过玻璃看着吴思恩走远。
高欣怡赶紧跟上去替他刷电梯卡,她说:“什么情况?”
吴思恩脸色通红,是因为刚才情绪比较激动,他缓和了一下说:“没什么。”
他转头:“你不用过来帮我搬家了,我不会搬走的。”
高欣怡一愣,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走进电梯里,看旁边没有其他人,高欣怡说:“我支持你,周景良就是仗势欺人。”
吴思恩不吭声,一个人又坐地铁回去了。
他回去后没营业,很任性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半时间睡着了,一半时间就光躺着。
等到晚上的时候吴望成开始给他打电话。
吴思恩没接,他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应该是周景良说要从他工资里扣除债款的事情。
吴思恩很疲惫,把手机关了静音,吴望成大概是真的气到了,把手机一直打到没电关机的时候,又跑过来敲吴思恩的门。
外面砰砰响了个不停,吴望成扯着嗓门说:“吴思恩!你给我出来!”
吴思恩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拉开门。
吴望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干的!”
他推了一下吴思恩的肩膀:“是不是你和周景良说的!”
吴思恩往后退了几步:“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吴望成冷笑:“和你没关系?你前几天还说不帮我还钱了,现在就直接从我工资里扣了,你觉得我相信和你没关系吗?”
吴思恩头痛欲裂:“吴望成,这是周景良的决定,你的老板也是周景良,你欠的也是周景良的钱,你有问题去找他。”
吴望成咄咄逼人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是不想出钱你早说啊,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啊,还帮我还钱,这钱当初不是你要去问他借的吗?你凭什么现在把责任都甩到我身上?”
吴思恩快要被气笑了。他第一次这样明确的了解到吴望成竟然这么想自己。
他真真切切地感到可笑和失望。
几乎维持不住理智,他说:“是我出的车祸撞的人吗?是我欠的20万吗?吴望成,当初要不是这20万你就要去坐牢了!你现在说是我的责任,我有什么责任,是帮你这件事做错了!”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嘶吼了。
吴望成也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来,被吼得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用更尖锐的语言刺向吴思恩:“你怎么没有责任?爸妈的死是不是你的责任?现在你帮我这么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小就变成孤儿,就不会被小叔一家当仆人一样欺负使唤!现在这点工资我这么活下去啊!”
愤怒燃烧了理智,吴思恩用尽全力把吴望成推了出去:“你滚,滚出去!”
他把门砰一声关上,然后失去所有的力气滑坐到了地上。
吴望成又在门后骂了几句,知道吴思恩不会再开门了,悻悻离开。
吴思恩坐在那里,想起周景良的话。
他想,周景良说得对。
他太累了,不想再管吴望成了。
第23章
22.
吴思恩拉黑了吴望成的电话。
期间他一开始只是删除了吴望成的微信, 吴望成不停给他发微信的好友申请,吴思恩加了回来,然后拉黑, 让他彻底联系不上。
吴望成简直难以置信,立马切了Q.Q给吴思恩打电话,最后吴思恩连带着他的Q.Q、支付宝、淘宝、抖音、微博账号全部拉黑。
第二天早上4点,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吴思恩从床上爬起来, 整理好东西,正常营业。
他到店里扫地擦桌子、切好香菜和葱花、用机器做面、熬制牛骨汤汤底。
跟以往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甚至动作更加勤快麻利。
不用每个月把所有的盈利拿去还债,吴思恩终于不再拮据。
他打印了几张简陋的招工广告,贴在门外面,又偷偷跑去贴在街面显眼的电线杆上。
店里一个人越来越忙不过来, 之前新店人不多,现在慢慢步入正轨, 吴思恩一个人又要兼顾收营又要煮面又要侍应,经常焦头烂额,漏单忘单。
吴思恩把招工广告贴完松了口气, 现在终于可以再找个人帮忙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但还是忍不住心酸。
每当有人走进来,他都会条件反射地抖一下,看清来人不是吴望成或者周景良的时候才会放松下来。
像只应激的小动物, 急切地躲进自己的洞穴, 担忧任何天敌的出现。
林泽辉又邀请他去玩游戏,吴思恩拒绝了,想了想, 他还撒谎这几天店里特别忙,这段时间都没空。
他现在甚至连林泽辉都不想要见到,根本没有心思去聊天交流。
重复的劳动活动让他能短暂地忘记昨天发生的种种。
晚上关店的时候吴思恩把门关上,只留了厨房里的灯,他也不想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他想起吴望成在门口和他的那些争执。
吴思恩开了一瓶啤酒,在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喝。
啤酒味道苦涩,一点儿也不好喝,只是喝下去的时候会在内心期待酒精能够麻痹掉感官和神经。
怀揣着这种期待,吴思恩喝了两瓶,他酒量特别差,脸红得厉害,很狼狈地上了好几次厕所。
吴思恩倍感后悔,最后还是回家里睡了一觉。
他以为自己第二天会很晚才醒,没想到不安感让他只睡了几个小时。五点,他再一次按时出现在了淮南牛肉面馆,过了会儿已经开始给早上上学的学生煮面。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店里就完全空了下来,吴思恩也跟着闲了下来,手机里很安静,再也没了新消息提醒,但是吴思恩却感觉空落落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给高欣怡发了消息。
吴思恩问:【欣怡,吴望成他上班还好吗?】
他还是有点担心吴望成,如果他不满意闹到周景良那里怎么办?或者会不会干脆一气之下辞职了?
这些事吴望成都干得出来。
高欣怡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不知道啊,他又怎么了?】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都还安好。
高欣怡反应过来:【哦你是说他工资调整的事儿吧,他没什么反应。吴望成不会去你那儿闹了吧?】
高欣怡忍不住皱眉,已经把聊天框切到了人事那里,前天周景良吩咐了她去和人事沟通吴望成薪资调整的事情。
高欣怡快速打字:【李姐,吴望成薪资的事儿沟通的怎么样了?】
人事过了一会儿才回:【已经谈过了】
高欣怡回了个OK,明白这是没问题的意思,她切回吴思恩的聊天框:【咋了?你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目前吴思恩的事情和老板挂钩,相当于工作事务的一环。
如果是其他朋友的闲聊她就直接已读不回了。
吴思恩没告诉她昨天发生的事:【我怕他不高兴,跑到总公司去】
高欣怡想吐槽吴望成几句,又想到平时吴思恩对他的溺爱,还是默默删除了那些字。
高欣怡回:【真假的,这么吓人】
吴思恩说;【我也不确定,如果他真的去了能及时联系我吗?】
高欣怡说:【服了,有消息我告诉你】
吴思恩回了个好。
犹豫半晌,他还是问:【景良哥还好吗?他还在生气吗?】
吴思恩想起那天的场景,他直接摔门而出,周景良因为惊讶也没有追上去。
他一定很生气。
高欣怡说:【你还没和他联系?】
高欣怡坐在办公室里,抬头看了一眼里面,办公室是空的,周景良不在。
高欣怡说:【他今天没上班,我以为去找你了呢。】
吴思恩吓了一跳,立刻抬头看向门外,没有看到周景良。
吴思恩说:【那天我走了后他什么反应?】
高欣怡回:【没反应,不过他妥协了,不准备去你那儿住了】
办公室里有其他人在喊高欣怡,她应了一声快速打字:【你最好主动联系他,他没反应的时候才最吓人,我要去开会了】
吴思恩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吴思恩关掉了聊天框,他拿着手机在店里坐立难安,还是不知道要不要主动给周景良打电话。
说实话,那天面对周景良突然升起的反抗的勇气,没多久就散了。加上和吴望成的争吵,吴思恩的心绪一直难宁。
周景良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吴思恩在店里走了一圈,强迫症似地摆整齐桌椅,又坐下来默默地看向路上的梧桐树。
叶子大片大片地往下掉。
他感觉自己也在大片大片地坍塌。
中午的时候又忙碌起来,期间吴思恩搞混了两个客人的单子,被一个年纪大的老头骂了一顿,他强装笑意给他免了单对方才善罢甘休。
大概是晚上没睡几个小时,下午没有什么客人的时候吴思恩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周景良走进牛肉面馆,就看到他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白色的面粉,脸枕着臂弯睡得很沉。
眼下都是青乌,眼睫纤长地垂下,大概是一直没有休息好,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他走进来后吴思恩也没有睡醒,周景良绕过他去厨房转了一圈,然后靠在后厨的门口点了一根烟。
他吸了一口,又觉得没意思,烟头摁在木门上熄灭了。
周景良在外面站了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尽坐到吴思恩旁边。
吴思恩是被冷醒的。
店里没开空调,这几天降温得厉害,在外面睡着了体温就会自然下降。
他禁不住在睡梦中打了个冷颤,手脚抽动几下,有种即将坠入悬崖的恐惧感,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店里空无一人。
吴思恩看了眼时间,快到晚饭的点了,他赶紧站起来往厨房走,又继续忙碌起来。
晚上客人逐渐都走了,吴思恩又坐在了老位置,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车辆,最后拿出手机,他切到联系人列表,一路拉到最后面,看到周景良的名字。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主动打电话过去示弱。
他拨出号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终于被接通。
周景良的呼吸声从那一头传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什么事?”
吴思恩深吸一口气,说:“哥,最近工作忙吗?要不要来店里坐坐?”
周景良说:“没有空。”
吴思恩下意识坐得更加端正:“那我给你煮点汤送过去好不好?我想道个歉,上一次的事我太冲动了。”
周景良那边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没必要道歉,你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
吴思恩没想到周景良是这个态度,他竟然没有发火。
周景良很有耐心地说:“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吴思恩没明白给他时间干什么,他声音很小地问:“什么?”
那边没有声音了,他把手机贴在耳朵边上,以至于周景良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贴着他的耳朵轻语:“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吴思恩说:“我明天给你煮乌鸡汤好吗?晚上你下班给你送过去。”
周景良说:“不用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吴思恩一愣。
他收起手机,不知所措地看着通话记录。
第24章
失落的情绪停留了几分钟, 吴思恩站起来把店里面的灯都关上,锁好门往老小区走。
外面有点冷,他把手插进口袋里, 转身步入小巷。
周景良说不用当然不是指真的不用去了,按照吴思恩以往的经验来说,他更有可能是在说“我很不开心,你如果真的不来你就死定了”
如果吴思恩是那种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被打发的人, 他就不会能在周景良身边呆这么久。
毕竟即使吴思恩一直都不承认,事实上周景良是个太过有边界感的人,很难讨好的接近。
第二天晚上吴思恩早早关了店,裹上薄羽绒跑到周景良家门口。
高欣怡说他今天按时下班,没有留在公司。
但是吴思恩也不能确定周景良是否一定在家。
吴思恩整理了一下衣着的头发,然后摁响门铃, 是阿姨过来开的门。
之前吴思恩在这里住过,和阿姨已经熟识:“阿姨, 我来找景良哥。”
阿姨面露难色:“他现在还不在家,你要不要进来等?但他说不回来吃晚饭了,我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回来。”
吴思恩犹豫了一下, 摇头:“算了, 那我就不进去了。”
阿姨以为他直接走了,也就没多说什么。
吴思恩很有礼貌地说再见。
阿姨关上门。
吴思恩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门口不远处的一个绿化花坛边上坐下,头顶刚好有一盏路灯, 黄色的暖光会让人觉得暖和些, 但其实很寒冷。
吴思恩的把手缩进薄羽绒的袖子里,这件羽绒是他大学的时候买的,不贵, 但是当时买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他的经济状态,所以一直很珍惜,现在羽绒服开始跑绒,不再和从前一样暖和,也掩盖不住他周身的窘迫。
周景良本来就在气头上,吴思恩觉得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舒舒服服在家里等待他的样子,所以他没有进去。
吴思恩冻得有些发抖,没想到日夜温差这么大。
他又在想,周景良看到自己糟糕的样子说不定会可怜可怜他。金家诚他们总嫌弃他蠢,其实有的时候他也挺聪明的。
吴思恩坐在花坛边上把自己团成一团,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人回来。
吴思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刚巧高欣怡给他发消息:【思恩,你是不是去周总家找他了?】
吴思恩回:【你怎么知道?】
高欣怡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口舌,吴思恩刚才还问他周景良在不在公司,傻子才猜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她干脆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了当:【他不在家,在老宅,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刚刚让我订酒送过去。】
吴思恩傻眼了。
高欣怡继续问:【不会吧你已经到他家了?】
吴思恩没回复。
高欣怡也无语了:【你赶紧回去,下次再去找他吧。】
她说完就去打电话订酒了。
吴思恩握着手机站起来,腿已经坐麻了,他忍住不适使劲跺了跺脚,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老宅离这儿坐地铁倒是只要半个小时,吴思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能功亏一篑。
他选择了和家相反方向的列车坐上,只是下地铁后进别墅区要走半个多小时。
他走走跑跑,活动身体,门禁还有他的信息,顺利进去后远远的就能看到别墅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吴思恩想起高欣怡说的订酒的事,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可能在开宴会。
平时老宅是没有人住的,周景良父母呆了一段时间又走了,吴思恩以为就周景良一个人。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热闹的别墅踟蹰不前。
吴思恩低头看了看自己潦倒的装扮,现在闯进去太不合适了,他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门口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周景良,还有一个是周景良的爷爷周军荣,吴思恩只在高中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面,周军荣以前当过兵,是恒安的创始人,行事作风都很威严,吴思恩有点怕他。
一时间吴思恩有些进退两难,一动弹周军荣他们应该会马上发现自己,吴思恩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影间。
两个人走出去一截,周军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你现在做事怎么越来越像你爸了?冲动无脑!”
周景良面色不变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周军荣冷哼一声,他掏出手机,点开几张照片,吴思恩看不清是什么内容,但是却看到周景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把手机还给周军荣,没有多说什么:“您找人拍的还是别人发给您的?”
周军荣说:“匿名邮件。你自己注意点吧,多少人盯着恒安,少在外面接触不三不四的人。”
周景良没说话。
周军荣说:“屈家女儿你不喜欢,我再给你安排其他人,后面几天你去见见。”
周景良很快拒绝:“不用了。”
周军荣看了他一眼:“像什么话?你都快30了还不结婚?”
周景良平静地说:“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周军荣转过身盯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脑子放清醒点。”
周景良和他对视。
周军荣说:“是叫吴思恩吧?以前高中的时候你还把他带回家了。”
躲在暗处的吴思恩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惊。
没想到他们谈论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周军荣露出有些被恶心到的表情:“丢人现眼,以后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周景良说:“爷爷,这和你没关系。”
周军荣没想到他会这样五次三番顶撞自己,他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猛地紧张起来。
吴思恩在一旁心惊胆战。
周景良却不为所动。
周景良说:“这是我的事。”
周军荣猛地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打上来,眼看着要打到周景良的脸上,周景良却一下子抓住,周军荣瞪大了眼睛怒视他,最后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周景良没跟上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烟,黑暗中火星明灭。
吴思恩是等周景良进去后才出来的。
他找了更远的一个小花园坐下,心绪不宁。
他没想到周军荣竟然发现他们的关系了,更没想到周景良竟然是这个反应。
吴思恩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震惊、担忧、惊慌?
都有一些。
他的脑子乱乱的,谨慎地注意着不远处的别墅,一直等到人群逐渐散去才靠近。
周军荣今晚睡在老宅,照理说周景良应该也一起在这里住下的,但是他心里烦燥,不想在这儿过夜。
这是场为老爷子办的家宴,几家亲戚来这儿聚一聚,等人都散了周景良站在门口正准备回去开车,却远远地看到小路尽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停住脚步看了一会儿,就见那道有些瘦弱的身影逐渐靠近,竟然是吴思恩。
吴思恩呐呐地喊:“哥。”
周景良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吴思恩说:“我来找你的,欣怡姐说你在老宅。”
周景良想起他昨天的电话:“来送鸡汤?”他上下打量,吴思恩手里空空如也,“鸡汤呢?”
吴思恩尴尬地说:“没炖。”
他解释:“我以为你不想吃。”
周景良确实不太想喝,他刚想说什么,又注意到吴思恩因为寒冷不自觉地瑟缩着肩膀,脸色煞白,鼻尖通红,嘴唇都干得脱皮,看起来很凄惨。
周景良摸了摸他的手,冰冷,又摸了摸他的脸,因为巨大的温差吴思恩被激得一抖。
周景良板着脸问:“什么时候来的?”
吴思恩眼神飘忽:“没多久。”
周景良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谎,他看了眼吴思恩的薄羽绒服,很嫌弃地说:“这么破的衣服怎么穿到现在。”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给吴思恩裹上:“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开车。”
大衣很长,吴思恩缩在里面,一下子感受不到寒风了。
他看着周景良离开的背影,突然喊住他:“哥,对不起。”
周景良脚步微顿,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继续走了。
第25章
吴思恩坐上副驾, 他手冻紫了,动作也很不灵活,僵硬缓慢地系上安全带。
周景良看到了, 没管。
等他系上安全带,车身发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内氛围很沉闷。
吴思恩转头看了周景良一眼,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刚才……没喝酒吧?”
这种宴会都会互相敬酒, 周景良一般都会喝一点,但是今天是周景良亲自开车。
吴思恩有点怕他酒后驾驶。
周景良这时才终于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怕死?”
吴思恩摸不准他,小声提议:“不是的哥,要不我来开吧?”
吴思恩在当周景良助理的时候考了驾照,却是还给他开过车, 当司机。
周景良开出小区,外面是一条笔直的路, 他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加速,吴思恩身体一耸, 胃里有些翻涌。
周景良看着前面的路说:“没喝酒, 死不了。”
吴思恩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明明来的路上还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因为刚才撞见了周景良和他爷爷的争执,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周景良说:“等会儿先送你回家。”
吴思恩转身说:“这儿离你家近,你就把我放在就近的地铁站就行。”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没到末班车时间。”
周景良点头:“行, 那就去我家。”
吴思恩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周景良的态度没有他想象中的差。
他捏紧身上的大衣,暖风从腿下面吹出来, 车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吴思恩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傻傻披着周景良的衣服,赶紧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抱在怀里。
周景良问:“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吴思恩说:“你肯定不让我来。”
周景良说:“这方面你倒是挺了解我。”
吴思恩有些紧张地摩挲衣服,他说:“哥,下周是你生日,你要办生日宴吗?”
周景良不自觉地放缓车速,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怎么了?”
吴思恩说:“我到时候去给你下长寿面吧。”
周景良说:“不大办。”
吴思恩有些失落地低头哦了一声。
周景良看他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很是不耐烦地说:“只是不大办,又不是不让你过来。”
吴思恩抬起头,周景良并不排斥他,说明他已经消气了,吴思恩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轻松下来,他笑起来:“好,谢谢哥。”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话也多了起来,思维一活络开,就开始担忧:“到时候哥要和家里人过吗?那我过去就不太好,我可以提前做了送去公司……”
周景良听不进他的啰嗦:“我不和家里人过,你想怎么过?”
吴思恩一惊:“啊?”
以前周景良生日要么是金家诚张罗的,请一堆人哄个热闹,要么是周景良一个人,吴思恩给他下碗面。
现在金家城从海难之后就一蹶不振,估计也没心思搞什么生日宴会了。
他赶紧摆手:“你过生怎么能问我意见,我不懂的。”
他一抬手周景良的大衣就从吴思恩的腿上滑下去,他又慌里慌张地俯身去捞,差点超前栽了跟头。
周景良伸出一只手抓紧吴思恩的胳膊,用力将他摁了回去。
吴思恩被安全带勒住,其实挺安全的,他说:“哥,我没事。”
周景良抓着他胳膊的手没有立马松开,单手扶着方向盘平稳地向前行驶。
周景良说:“不是你想给我过生?开发项目忙,我自己没空闲考虑这些。”
吴思恩被倒打一耙,他只好认下:“要不然我去找金家诚,多请几个人包个餐厅吃饭?”
周景良并不满意:“那算了。”
吴思恩又提议:“或者哥你想吃什么,我那天给你去做。”
周景良勉为其难:“行吧。”
吴思恩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菜色了。
他转头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地铁站,意识到再往前面一点就到周景良家了,赶紧说:“就在这儿放我下去吧。”
周景良没说话,车速也没降。
吴思恩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铁站很是着急:“哥,这条路前面没地铁站了,我就在这里下去坐地铁。”
周景良拐进进小区的路:“不是说去我家?”
吴思恩有些傻眼:“不是的,我……”
前面小区的栏杆抬起,他眼睁睁看着车子开了进去。
周景良开进车库:“今天在我家住吧。”
吴思恩还想再挣扎一下:“不用了,太晚了哥,我明天还要早起开店。”
周景良找到停车位开进去,熄了火,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冷冷地说:“怎么,一天不开店就吃不起饭了?”
吴思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太晚了……”
周景良打开车门:“下车。”
吴思恩别无他法,跟在周景良后面下车。
两个人在光线昏暗的门口等待开门。
吴思恩想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又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周景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门解锁,周景良走进去,吴思恩跟他隔了一臂长的距离跟在后面。
周景良说:“新港工地那边我不准备住过去了,到时候就直接两边跑,我后来想了一下要是住那儿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吴思恩见他主动找了台阶下,忙回答:“那挺好的,到时候哥你要是过来提前和我说,我给你做饭。”
周景良说:“再说吧。”
周景良换好鞋,把客厅的灯打开。
吴思恩把他的大衣整齐地挂好,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中间。
周景良揉了揉眉头,他今天其实挺疲惫的了,晚上心情才稍微好些。
吴思恩主动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哥,你先喝点,我去给你热牛奶。”
周景良接过杯子放在旁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用了。”
他低头看着吴思恩然后亲了他一下,吴思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周景良摸了摸他的脸,还是冷的,他用手捂了一会儿说:“去洗个热水澡睡吧,我今天还要加班。”
说完他就走进了书房。
吴思恩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他以为自己今天躲不过去了,没想到周景良让他住在这里竟然真的是因为太晚了。
吴思恩自觉地走进了之前住的客房,洗完热水澡后身体果然温暖起来,刚才停滞的思绪却仿佛更加滞缓了。
周景良的房子里安装了地暖,吴思恩穿着之前留下的夏季睡衣也不觉得寒冷,他在床上躺下,左思右想,又觉得周景良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吴思恩最后唾弃了自己几下。
只要周景良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昏了头,失去冷静了。之前也是这样,对他好一点,他就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死心塌地的跟着。
吴思恩在心里告诫自己了几句,在温暖里睡下。
第二天感冒如期而至。
吴思恩之前体质很好,只是自从那次海上事故之后,不知道是怎么了,免疫力下降得厉害,经常得小感冒,嗓子疼头晕,吃点药也能止住,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概是昨天晚上被冻着了,吴思恩早上醒来嗓子就宛如针扎,说话也有了鼻音。
周景良坐在餐桌上等他一起吃饭,他今天去新港,可以顺带捎着吴思恩一起。
阿姨给吴思恩煮了红糖姜茶,他不喜欢姜味,但是为了早点好,还是端起来慢慢地喝。
周景良坐在远一点的地方冷嘲热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吩咐阿姨直接把吴思恩那件破羽绒服扔了。
吴思恩心中不舍,但是见周景良完全忽视自己哀求的目光,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他又想起来昨天和周景良嘴对嘴的那个吻,幸好没有伸舌头,否则周景良也可能被他传染。
只是碰一下应该没问题?
吴思恩想着看了一眼周景良的嘴唇。
周景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吴思恩赶紧低头,把姜茶放到一边。
周景良用命令地语气说:“喝完,等会儿吃药。”
吴思恩只好又端起来,一点点抿。
第26章
早饭吴思恩吃撑了, 肚子鼓起来,他用毛衣遮住,周景良拿了一件羽绒服给他, 是周景良穿过的,还带着他的味道,吴思恩穿着有些大,不太自在地整理袖子, 周景良站在旁边看着,向前一步低头帮他把拉链拉上。
周景良什么时候做过帮别人穿衣服拉拉链的事情?
吴思恩都僵在那里了,只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羽绒服,捏住金属拉链向上拉动,身上、呼吸间都是周景良的味道,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周景良拉好后取下自己的围巾给他裹上, 他干燥的指腹偶尔碰到吴思恩的脸上,吴思恩不敢看他的眼睛, 藏在羽绒服袖子里的手指忍不住勾起来。
周景良围好后语气冷淡地下令:“好了,走吧。”
刚才的缱绻一下消散不见。
吴思恩于是便像只企鹅一样跟在他后面上车。
车子的空调热起来后吴思恩穿得这么严实坐了一会儿就浑身燥热,看着周景良的眼色想脱衣服, 周景良目视前方:“感冒了还不穿衣服?”
吴思恩只好作罢。
周景良先开到了淮南牛肉面馆, 吴思恩解开安全带下车和他挥手:“哥,再见。”
却不想周景良也跟着下了车。
吴思恩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莫名紧张:“哥,你不是要去工地吗?”
周景良从他脖子上取下围巾说:“我的。”
吴思恩呆了呆, 没想到周景良只是借他一会儿, 立马脸躁得有点泛红,反应过来后主动伸手要脱外套,周景良拦住他说:“衣服你自己留着。”
说完他上车开走了。
吴思恩脖子被冷风灌进去, 他这才转身小跑着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店里。
店里面也冷,吴思恩开炉子炖汤,热气才扑面而来。
周景良的生日是下周三,下午没什么生意,吴思恩一边整理台面一边在心里想到时候要做哪些菜。
他想得入神,门外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直到那人喊了他好几声:“思恩哥?”
吴思恩猛地回过神,手里的汤勺倾倒,滚烫的热汤飞溅出来,他的手背一下就红了。
张有云走进来后看到他的手吓了一跳,忙说:“思恩哥,你烫着了?快拿冷水冲一冲。”
吴思恩打开水龙头,把手放进冷水里冲:“没事没事。”
吴思恩转头看向张有云,她穿这件棕色的大衣,头发挽起,大衣里面是一套西装工作服。
张有云见他看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解释:“哥,我刚刚下班。”
吴思恩也笑,他关掉了水龙头:“还挺好的,下班早。”
张有云站在他旁边说:“销售嘛,就是得带着客户去楼盘到处转,不是一直在公司坐班,我刚送完客户回去就直接过来了。”
吴思恩给她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他往外面看了看,没见到吴望成。
张有云看到他的动作,主动解释:“我就是来请你去吃个饭,上次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周末怎么样?”
吴思恩不想落了张有云的面子,但是他和吴望成现在这个关系,实在很难一起坐下来其乐融融吃饭的了。
吴思恩无意识地两手交叠摩挲:“有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他抬头猜测:“小成是不是还不知道吃饭的事儿?”
张有云压低声音说:“其实上次望成给你打电话我听见了,他欠钱的事儿我也知道了,他犯浑,我不能跟着犯浑,我也劝他了让他过来找你道歉,他死犟着不肯,所以我想着我就做个中间人,咱们一起吃个饭。毕竟你们兄弟两个这么多年过来,总不能以后都这么僵着?”
张有云话说得恳切,吴思恩心里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家里的事情却让张有云这样费心。
吴思恩也难得敞开了些心扉,说:“我其实是愿意的,主要还是看小成的意思。他气我不帮他,就算真的一起吃了饭我也不会松口,他要是不迈过这个坎,恐怕还是要生气。”
张有云想了想说:“望成这人确实挺自私的,但其实他人心底不坏。他还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当年没拿到学位就退学了。”
吴思恩有些惊讶。
张有云其实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这些事,但还是说了:“我成绩差,本来上的就不是好学校,但是我就是不想以后只能在厂里打工,和家里吵了好几次才梗着脖子去念的。”
“当时我学的英语,学英语洋气啊,我们那儿英语老师都带口音,到了这大城市说英语人家都听不懂,但是我就是愿意学,年年考试都第一呢。”
张有云说着很自豪地笑起来,但是很快笑容又沉寂下来。
“哪知道大三刚开学的时候,我家里出了事,我爸手在厂子里被机器压没了,也供不起我上学了,我说我自己找兼职赚钱上学,但是我爸没了工作,厂里也拖着不赔钱,家里治病也要钱,生活也要钱,没办法啊,没钱,就只能退学出去打工。”
她垂下头说:“我走的时候和望成刚认识没多久,还没在一起呢,就出去吃过几次饭,他知道我家里出事,临走前什么也没说,偷偷给我塞了五千块钱。”
张有云眼睛红红的,她抬起袖子很用力地抹干净眼角的泪花:“那个时候他哪儿有钱啊,我知道他家里也没人了,就只有一个哥哥在上班,每个月给他打一千五生活费,他自己又懒,不肯出去兼职,我都怕他是出去偷的,他说他每个月攒的钱,想给自己换台苹果手机,说当时别人都有,他看着眼红想要,死要面子。”
张有云说着又笑了。
吴思恩哑然。
张有云说:“思恩哥,我知道其实这件事你没错,你不帮他还债是对的,你也千万别心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谁也不肯理谁的。”
吴思恩叹了口气,松口说:“他要是愿意去,那就去。”
张有云高兴地点点头说:“好嘞,你放心,他听我的。”
吴思恩看了眼时间问她:“你想吃点什么吗?刚好到饭点了。”
张有云说:“上次没能尝到你的手艺,一定很不错。能要两碗牛肉面吗?我还想带一碗给望成,他肯定也想吃。”
吴思恩点点头。
两个人为结账的事情争了一会儿,吴思恩争不过,张有云付了钱,拎着两碗面高高兴兴地走了。
吴思恩看着被关上的门,看着自己手背上鼓起来的水泡微微叹了口气。
吴望成被他拉黑后突然就消停了,可能是觉得没面子,伤了自尊,也不再来找吴思恩。
这次张有云过来恐怕也是瞒着吴望成来的,他本人绝对拉不下这个脸讨饶。
吴思恩也没抱太大的幻想,他对吴望成真的感到失望了,上次说的那些话还像根刺似的扎在他心里,没多痛,就是拔不出来。
只是张有云真是个挺好的姑娘,她过来和他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吴望成,心里是为了吴望成好的,希望吴望成能好好对她,要是真的能结婚成家,吴思恩也就放心了。
即使吴思恩这样伤心了,他还是给吴望成留了一笔钱,为他以后结婚做准备.
天气一冷菜也少了,周三的清晨,吴思恩起了个大早去市场里买菜,挑来挑去买了几袋子,坐地铁去周景良家。
周景良还没睡醒就被吴思恩摁响的门铃声吵醒。
厨师和阿姨今天都放了一天假,家里只有周景良一个。
周景良黑着脸穿着家居服走出院子出来开大门,吴思恩拎着大包小包的菜挤进来:“哥,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外面冷。”
周景良说:“天都还黑着,我还没醒。”
吴思恩大惊:“哥你要不先去睡吧,我以为阿姨会开门,你快进去。”
他用胳膊肘推着周景良走进大门。
第27章
吴思恩把手上的东西放进厨房, 一转身就看到周景良还站在客厅看着自己,他赶忙说:“哥,你去睡吧。”
周景良说:“被吵醒也睡不着了。”
吴思恩又连连说对不起:“早上的菜新鲜, 我赶早买好了过来,想着还能帮你做个早饭。”
他脸红红的,是被外面的风吹的。
周景良双手环胸:“就准备这样给我过生?”
吴思恩拿出几袋子面粉,笑呵呵地:“我准备尝试自己做一个蛋糕, 我还没做过蛋糕。”
他总觉得买一个太过随意,不够珍重,于是在晚上找了教程,提前买了材料带过来准备亲自做。
周景良没有反对,他吩咐:“早饭做煎饺吧 ,我回去再躺会儿。”
吴思恩点点头应声:“好。”
煎饺做起来倒不难, 吴思恩早上在店里也会连带着卖。
吴思恩去拿大的沙拉碗准备和面,周景良走过来给自己倒水, 就看到他手上的水泡。
吴思恩正在倒面粉,就听到周景良冷不丁问:“手上是怎么弄的?”
吴思恩摇头:“在店里不小心被热汤烫了一下。”
周景良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捋起袖子看, 吴思恩手上、胳膊上有三四道烫伤的印子, 都是以前的旧伤。
周景良轻抚过去,没吭声。
吴思恩解释道:“好久之前了,我容易留疤,一直消不掉。”
他之前就被汤烫到过好几次, 但是经常操作难免有不小心的时候, 没法避免。
况且这伤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景良怎么现在突然注意到了?
周景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虐待了。”
吴思恩笑:“那也是我自己虐待自己。”
他干脆把袖子整个撸上去,露出光洁的小臂, 这样干活更加方便利索。
周景良没再对他冷嘲热讽,而是有些别扭地说:“给你找了米其林的厨师教你也不去,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还要开店做生意,怎么办呢?”
这很不像周景良会说的话,带着些埋怨和怜惜,吴思恩的心跳动得很快。
他呐呐地说:“下次我会小心。”
周景良看他垂着脑袋孱弱的模样,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叫阿姨过来做饭。”
吴思恩见他已经掏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忙伸手阻拦:“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周景良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身上的居家服就被蹭上了白色的面粉。
吴思恩手忙脚乱地去抽厨房用纸给他擦。
周景良没有拒绝,他挂断了拨出去的电话,双手张开让他清理:“别做饭了,我也不叫阿姨过来。”
吴思恩不是很同意,他委婉地反驳:“我已经把菜买好了,做起来很快的,不麻烦,我等会儿可以戴个手套不沾水就可以……”
周景良的家居服是毛的,用纸擦不干净,吴思恩转而先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再用手仔细拍去面粉。
周景良低头能看到他的发旋,有两个,导致周遭的头发走向像是一个爱心。
天气冷吴思恩就没怎么去理发了,头发变得有些长。
他的头发很硬,一点不服贴,可能是太早起来还没打理,还带着昨晚睡歪的痕迹。
吴思恩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周景良没有任何回应,他抬头看他,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
周景良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抚摸他头发的欲望,如同克制住其他欲望一样用力,保持着张开双臂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脸。
吴思恩很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怎么了?”
他低头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周景良的裤子,猛地僵住。
周景良语调冷淡自然地回答:“晨勃。”
吴思恩往后退了半步,手撑住大理石岛台。
周景良勾起他的下巴,吴思恩被迫扬起头。
他的动作很轻柔,吴思恩几乎感受不到被强迫的力道,他再次恍惚的想,这一点都不像周景良。
周景良从没这么温柔过。
直到周景良的舌头伸进来,在他的口腔里攫取氧气的时候他才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掠夺感。
周景良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勾着他的腰吻他。
吴思恩的呼吸一下重过一下,尾椎一阵阵战栗,他伸出双手抵住周景良的胸膛:“等一下,我还是先做饭吧。”
周景良和他对视片刻,然后松开了手。
吴思恩往旁边走了几步,把裤子拉链拉上,毛衣下摆拉下来,去旁边洗手。
周景良将刚倒的水一饮而尽,退后两步给吴思恩让出操作的空间:“也行,那就先吃饱饭再说。”
说完周景良放下水杯,转身回了卧室,很快卧室传来淋浴的水声。
吴思恩的心莫名跳得很快,他想起那天那个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吻,因为周景良短暂的节制,竟然忘记了在这里发生过的其他事。
吴思恩深呼吸一口,转身端起刚才的面粉碗倒了适量的水进去。
店里的煎饺都是买好了机器压的皮,吴思恩打开小红书,支起手机看教程。
周景良吹干头发走出来,他把毛巾放在一边,站到导台对面看着吴思恩把一个个的小面团擀成薄皮。
他说:“怎么不买现成的?”
吴思恩低头认真地揉搓:“刚好有面粉就直接做了,这附近的超市还没开门。”
周景良在厨房转了几圈,屈尊降贵地洗了手帮他一起包饺子。
他不会包。也不愿意去学吴思恩那种精巧的方法,干脆把一边皮的边缘沾上水,然后两边捏紧,就算是包好了。
吴思恩拎起来犹豫着说:“这样可能会漏出来。”
周景良说:“我捏紧了的。”
吴思恩将饺子翻了个身,露出背面的皮,因为馅太多,皮被撑得太薄破了个口子:“而且塞得馅也太多了。”
周景良说:“那你包吧,这个不能用就扔掉好了。”
他被拂了面子,就不愿意再包了,去洗了手到沙发上坐着看电影。
吴思恩最后还是把周景良包的那个修补了一下放在锅里单独煎好。
饺子被撑得满满的,皮包馅大,底部煎得焦黄,看起来竟然很不错。
周景良有些惊讶:“你没扔掉?”
吴思恩把餐盘和筷子放到茶几上,有些违心地说:“你包的挺好的。”
他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也给自己端了一小盘煎饺坐到沙发上。
电视里在放《小鬼当家》。
吴思恩看了一会儿发现是部儿童电影,剧情没什么逻辑,但是画面很美,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也很可爱。
周景良把自己包的那只煎饺夹到吴思恩的盘子里。
吴思恩惊讶地转头看他。
周景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怕太难吃。”
饺子皮和饺子馅都是现成的,无论怎么包味道都不会有变化,怎么会难吃呢?
但是吴思恩没有反驳,而是很认真地夹起煎饺一口下去。
馅多果然更好吃。
周景良等他吃完了用余光留意他的反应。
吴思恩笑着说:“明明很好吃。”
伴随着电影里圣诞节的音乐响起,他们一起分享了早餐。
外面天光大亮,冬日黄色的阳光从别墅巨大的透明落地窗照进来,整个房子里都暖洋洋的。
吴思恩在大理石岛台边上配比例做蛋糕,周景良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今天是周三,虽然他不去坐班但依旧需要回复工作消息。
蛋糕做好后吴思恩尝了一口,味道不难吃但也不好吃,他有些不好意思端上桌。
周景良已经放下电脑走了过来:“好了?”
吴思恩给他递了一把勺子:“味道不是很好。”
周景良直接用吴思恩的勺子吃了一口,点头认同:“确实。”
吴思恩默默地想拿回自己的勺子:“那还是不要吃了,我去买一个。”
周景良却制止他,又挖了一勺:“不用浪费。”
他吃了一口,勺子里还剩下一部分奶油,周景良看了吴思恩一眼,将奶油抹在了他的唇角:“用在其他地方也可以。”
下一瞬,勺子被周景良扔到了地上,他摁住吴思恩的脖子低头去舔舐奶油。
吴思恩惦着脚尖往后倒,从他的嘴里吃到了一点甜味。
舌根被吮吸得发麻,他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眼角殷红。
周景良抱着他坐到大理石岛台上,掀开毛衣:“这样味道好多了,你要试试吗?”
早上的事情没有继续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吃饱喝足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
吴思恩的裤子拉链再一次被拉开,门外突然响起门铃声,吴思恩吓得一抖,门边上的监控显示出站在大门口站着的人是金家诚。
周景良没有理会,吴思恩却很紧张,从岛台上跳了下来,整理衣服和头发说:“我去给他开门吧。”
周景良制止他,脸色比清晨黑得更甚:“不用。”
他到门口摁了按钮,大门自动打开。
吴思恩愣了一下,之前他来周景良家都是阿姨给他开的门,门口有一个按钮,他没想到在房间里也能开。
周景良解释道:“只有我的指纹可以开。”
吴思恩想到早上他亲自出来接的自己,最后还是没问为什么。
第28章
金家诚难得穿了身板正的西装, 之前头发上挑染的几根白头发也全部染掉了,看起来比之前正经不少。他拎着礼品袋进屋子,没想到吴思恩也在, 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今天就我记得你生日呢。”
周景良没理他,他已经整理好,坐在沙发上喝牛奶。
吴思恩和金家诚打了个招呼。
在心里庆幸他的及时到来。
金家诚换了鞋,走到吴思恩旁边转悠了一圈, 看到蛋糕和烤盘:“呦,你自己做的蛋糕啊?”
吴思恩嗯了一声,他观察了一会儿金家诚,还是有些担心他。
金家诚拿起旁边的勺子要挖,吴思恩赶紧制止:“不好吃。”
金家诚也没说什么,直接放下:“我想也是。”
他兴致确实没那么高, 人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咋呼和机敏了。
他把礼品袋递给周景良:“给你买的表,生日快乐哈。”
周景良接过来放到旁边:“怎么不坐?”
金家诚说:“我送个东西就走, 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
吴思恩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金家诚竟然愿意去自家公司上班了,他以前和家里人吵了好几次, 都犯懒不愿意回去, 因为他知道一回去肯定要被管教。
他性子懒散,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周景良说:“你也该认真起来了,否则哪天家产被外姓人拿走了有你哭的。”
金家诚扯了个难看的笑:“知道了知道了,跟我爸似的。那我走了, 周末约个地方吃饭, 对了,我那家日料店转让了,你以后别去了。”
周景良说:“转让也好, 减少亏本风险。”
金家诚神色恹恹地:“嘴跟淬了毒似的,难怪屈潇潇都不挽留一下转身就找了别人。”
周景良转身去看他。
金家诚佯装没看到他的动作,和吴思恩打招呼:“我走了哈,要不我重新订个蛋糕?”
周景良替他回答:“不用了。”
吴思恩说:“拜拜。”
金家诚摆摆手离开。
金家诚一走,吴思恩想到刚才两次被打断的事情就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
他抬头看看周景良,然后说:“快到午饭了,要不我先去烧菜?”
周景良却走向了卧室:“不用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向吴思恩:“过来。”
吴思恩站着没动,小心翼翼地说:“哥,我今天一大早去买的……”
周景良沉下脸色,吴思恩到底没逃过这一劫。
后来是吃的三明治,周景良随便拿了两片面包,扯了生菜叶子和火腿一夹,能填饱肚子就当作是饭了。
吴思恩睡得昏昏沉沉的,傍晚被喂了几口简易的三明治,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想去浴室洗澡,可惜中途周景良又加入其中,等到洗完出来外面的已经漆黑一片了。
周景良接了个工作电话,终于消停下来,吴思恩嘴唇都干裂了,他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不肯再回卧室。
打开电视,里面继续放小鬼当家,随着圣诞的音乐响起,吴思恩突然看到电视旁边的落地窗外有白色的雪花。
他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杯凑近看,真的下雪了。
雪花越来越大,外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周景良挂掉电话走出来,就看到吴思恩蹲在落地窗前认真地看着外面的雪花。
他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
吴思恩嗓音还有些沙哑地说:“这是南京今年的初雪。”
周景良颔首,表示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南京去年也是12月份下的雪,很正常。”
吴思恩伸出手,指尖轻触玻璃小声地说:“好漂亮。”
他抬头看周景良:“哥,祝你生日快乐。”
他讨好地笑:“我好累,等会儿可以好好睡一会儿吗?”
周景良看着光打在他的脸上,吴思恩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听话,像是真的在为了他的生日高兴的样子,于是不再说煞风景的话了,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站一蹲,一起看了南京的初雪。
吴思恩洗漱完在周景良的床上睡着了。外面下了雪,即使屋子里是恒温的,吴思恩总觉得冷了许多,他还穿着夏季的睡衣,缩在被子里,等周景良吹干头发上床,掀开被子后发现吴思恩缩成了一团。
吴思恩个子不矮,缩成一团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像一团盘起来的猫,被掀开被子后猛地睁开眼睛想往里面钻,看起来很冷,像是在邀请别人把他抱进怀里。
周景良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吴思恩,其实吴思恩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的,但是他注意到吴思恩因为冷打了个寒颤,又想到今天确实折腾得有些过分,这点要求也不是不能不满足,于是他很勉为其难地躺下,伸出一只胳膊虚虚地揽住吴思恩,盖上被子关了灯睡觉。
吴思恩感受到身上压过来的重量,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他实在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又被吵醒,睁眼就看到黑暗中周景良的脖颈,他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和令人感到舒心的热量。
吴思恩迷迷糊糊地想起在游轮上的那个晚上,因为屈潇潇的事情,他下定决心要和周景良分开,以为那会是和周景良睡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但是很快这个决心就被一再打破,周景良也取消了和屈潇潇的婚事。
吴思恩现在的大脑没法思考太多,他又要睡过去了,然后感受到周景良揽住他后背的手在收紧,他的下巴被放到了周景良的颈窝处。
周景良触碰到吴思恩裸露在外的皮肤,很不满:“怎么这么冷。”
吴思恩没有听懂,以为他在说自己冷,在心里感到惊讶,因为相比于他,周景良掌心的热度已经很高。
但是过生日的人最大,所以吴思恩还是给出了回应,他伸出手回抱住周景良。
周景良的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住了,他低头看到吴思恩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有些得寸进尺。
原本自己只是揽着他,现在这样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过于亲昵的拥抱。
但是他最后也没有拒绝,而是维持着这个拥抱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吴思恩睡醒的时候周景良已经去上班了,他一觉睡到了中午。
外面阳光灿烂,到处都被冰雪覆盖着,白茫茫的一片。
周景良吩咐了司机送他,让他随时可以喊他,吴思恩说:“等一下。”
他把昨天带过的面粉拿出来,给周景良做了一碗手工的长寿面,然后打包好让司机送给周景良。
吴思恩说:“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就行,面就拜托你给他送过去。”
司机犹豫了一下。
吴思恩补充道:“得快一点,不然面就坨了。他要是怪你你就说是我执意的。”
司机这才接过,把吴思恩放到地铁站,吴思恩下车看着外面的雪景感觉特别漂亮,他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去试着画出来。
他没去面馆,回到家后打扫卫生,又累得睡了一个下午,点了个美团的外卖买了些药膏,在□□和大腿上点涂。
他的皮肤薄,又容易留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周景良偏偏最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涂药的时候手机来电响铃,吴思恩还光着腿,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接电话,拿起手机才发现竟然是周景良打来的。
吴思恩接通,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周景良那边很安静,他说:“长寿面我吃了。”
吴思恩说:“好吃吗?”
周景良说:“有点坨了。”他顿了顿,“不过我吃完了。”
吴思恩呼吸一松,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我就怕坨得太厉害,没有做很多。”
周景良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吴思恩啊了一声。
周景良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算了,还有事,先挂了。”
吴思恩看着挂断的电话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还是习惯不了周景良的喜怒无常。
他仔细回想了昨天的事情,以为周景良指的是自己没让司机送的事儿,于是主动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解释,但是周景良都没回。
晚上有电话打进来,但是很快挂了,吴思恩赶紧去拿手机,发现他是个陌生电话号码,吴思恩没在意,自从注册了营业执照后他的手机号就经常收到骚扰电话。
直到那个号码又给他打来,他才接起,得知是看到了招工广告的人打来的。
吴思恩和对方聊了几句,聊到薪资问题,对方大概不是很满意,没说几句就挂了。
挂了电话,吴思恩还记挂着周景良没说完的话,又去找高欣怡旁敲侧击。
高欣怡问他生日那天怎么样,吴思恩支支吾吾的,只说挺好的。
高欣怡也有点想不通,直到她问:【难道你给老板送了什么他不喜欢的东西?】
吴思恩说:【我做了蛋糕,他应该不讨厌,长寿面他也吃了,应该没什么啊】
高欣怡发现了关键:【你就光给他做饭了?】
吴思恩打字的手愣了,他说:【还不够吗?】
高欣怡问:【你以前不送他东西吗?】
吴思恩没回,他想起以前每次他都是下一碗长寿面给周景良吃,周景良也没说过什么,他好像真的没有正经送给周景良什么东西。
他穷,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周景良身边都是有钱的朋友,金家诚组好生日宴的局,大把的礼物送进来,吴思恩料想周景良也看不上他的,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高欣怡见聊天框里停滞不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突然觉得吴思恩也没那么可怜了,其实周景良也挺可怜的,过生日连个正经的礼物都没收到过。
高欣怡说:【你要不还是送个礼物吧,我看他上次就挺期待你送的那个标本画】
吴思恩也想起来那幅画,期待?为什么会期待?
他有些疑惑,打了字又没发出去,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吴思恩拿着手机向后仰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上次拍的雪景。
之前的画不是送给他的,不如这一次真的为了他画一幅。
吴思恩坐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开始构思,准备每天画一点,到时候再补送给周景良。
后面几天陆陆续续又有人打电话来应聘,但是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谈妥。
吴思恩也发现之前贴的广告太过于简陋,每次接打电话都要把原话重复几遍太浪费时间,于是重新打印了招人的广告,写上了具体的店名地址、薪资要求。
当天晚上是周五,附近高中的学生放假,吴思恩在门口贴完招聘的广告,回店里招呼他们。
过了一会儿林泽辉背着公文包走了进来,头发上灰扑扑的,脸上也都是灰:“思恩,我能去后面洗把脸吗?”
吴思恩赶紧说可以:“怎么弄的?”
林泽辉抱怨:“这几天领导让我去工地,我都快成真的搬砖的了。”
他打开水龙头囫囵洗了把脸,额头上的刘海也被打湿了,滴滴水珠滚落下来。
吴思恩拿了条毛巾给他,林泽辉接过去擦干净水说:“谢谢。”
吴思恩好奇地问:“现在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还顺利吗?”
林泽辉摇头:“工地上天天都有事儿,大问题小问题的,我今天刚过去就累得够呛,估计这可能就是我下班最早的一次了。”
吴思恩之前也跟着周景良跑过工地,对这些还算有些了解,工地上不比办公室坐班,要把设计好的图纸变成落地的实物,要考虑的东西就复杂了,不仅仅是建筑本身的规划设计,牵扯到排水、电力、和周围的建筑结构,牵扯到的人和公司都非常繁多。
南京的经济开发区2000年左右就基本落地,吴思恩还记得当时招标的具体内容是新港开发区要新建的生物产业园,涉及到专业的实验室,要考虑的东西估计更加多。
吴思恩见林泽辉站在自己旁边没动,主动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林泽辉没有马上回答,犹豫了一下才说:“来碗粉吧。”
吴思恩说:“好。”
他先把前面几个学生点的面下了,然后去找米线,转头看到林泽辉还站在他旁边:“你去外面坐会儿吧,我先弄他们的,他们先到的。”
林泽辉仿佛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说:“不急不急,你慢慢弄,我也不是很饿。”
说着他走出后厨,在店里找了个空位坐下,又些心虚地四处看看。
其实他刚才在工地上和同事吃过领导定的盒饭了。
他的车停在单位所以才赶回来的,本来没准备来找吴思恩,结果看到吴思恩在门口贴招聘启事,又忍不住过来了。
林泽辉最近总是想到吴思恩,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上班后在单位里没什么朋友,每天来往最密切的就是吴思恩了,所以自己才对他这么上心。
林泽辉关了手机,透过屏幕的反射检查自己的头发,发现乱糟糟的,还有点脏,赶紧抽了几张的餐巾纸擦了擦,又整理了一下。
吴思恩端着两碗面出来给旁边的高中生。
林泽辉下意识倒扣手机,视线跟随着吴思恩。
吴思恩以为他饿了,向他侧身小声说:“马上好,很快的。”
林泽辉感受到吴思恩的靠近,手指动了动,又些局促地摇头说:“没事没事,你慢慢来。”
吴思恩做好了淮南牛肉粉给他端上来,没走,就在他对面坐下。
林泽辉心里莫名感到高兴,嘴上假装得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
吴思恩说:“没什么,就是你刚才说工地上问题挺多的,想再了解一下,毕竟我之前也在项目里面嘛,有些好奇。”
其实他是想知道周景良的工作情况,看林泽辉这么疲惫,周景良大概也要忙得焦头烂额,生日那天还特地空出来自己过了一天。
林泽辉怕他担心自己,说:“也没那么严重,做工程嘛,其实最麻烦的地方是和人打交道。对了,我今天碰见你弟弟了。”
吴思恩一愣:“我弟弟?”
林泽辉点点头:“吴望成,他们是负责对接建筑材料的,我一看名字就猜到了,去一问果然是你弟弟。”
吴思恩啊了一声,他想起来之前林泽辉劝过自己和吴望成的事,又些不太自在:“那还挺巧的。”
吴思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林泽辉立马明白过来说:“放心,我没和他说什么。”
林泽辉说:“他性格还挺外向的,和你一点都不像。”
林泽辉是政府那边的工作人员,吴望成见他主动来打招呼自然喜出望外,格外热情。
吴思恩也觉得他们两个的性格很不相似:“他从小就比我讨喜。”
林泽辉立马表示反对:“不啊,我就更喜欢你。”
他说出口后又感觉到不对劲,顿时有些懊恼。
但是吴思恩没有多想,他觉得林泽辉人好,所以说这种客套的话安慰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吴思恩真诚地笑:“谢谢你。”
林泽辉摇摇头,然后不太自在地低头猛吃了几口粉。
吴思恩想到吴望成,张有云上次说要组个局瓤他们一起吃饭,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消息,大概是和吴望成没谈妥。
他心里有些失落,问:“他现在还好吧?”
林泽辉说:“你们闹矛盾了?”
吴思恩没正面回答。
林泽辉见他为难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主动接了自己的话头:“他在工地挺好的,我看他和几个同事关系都不错,工作上也没出大的纰漏。”
吴思恩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观察得这么仔细?”
林泽辉放下筷子,小声说:“我就想看看他这么大个成年人了能不能养活自己,我觉得没问题。”
吴思恩被他逗笑:“知道了,我已经没给他钱了。”
林泽辉做出松了口气的夸张表情,比了个大拇指说:“早就该这样。”
吴思恩也跟着笑,之前和林泽辉为了吴望成争执的那些隔阂也都完全消散了。
林泽辉吃完后帮忙把空碗收进后厨,顺道打开水龙头把碗洗了。
吴思恩转头看到他在哪儿希望,下了一跳,赶紧阻拦他:“你放着,等会儿我一起洗。”
林泽辉已经挤了洗洁精:“我顺手的事儿。”
吴思恩见他已经开始洗了,只好无奈地说:“你这样我真的不好意思。”
林泽辉说:“你等会儿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
他扭头看向吴思恩:“今天刚好是周五,我明天不上班。”
吴思恩犹豫了一下,他有点不想去,身上这几天还是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了:“下一次吧,我今天太累了。”
林泽辉把洗好的碗冲了冲,放到旁边的沥水槽里,有些担忧地走过去打量吴思恩:“身体不舒服?”
吴思恩感受到他的凑近,下意识拉高毛衣领口,怕他看到自己脖子上还没消下去的吻痕,他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说:“可能是站太久了,冬天冷,关节撑不住。”
林泽辉啊了一声:“关节不舒服?有去看医生吗?严不严重?”
吴思恩见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连忙摆手:“不严重,多休息就好了。”
林泽辉也不坚持了,和他说:“那你今天早点关店回去休息吧,最近下雪了降温得厉害,特别容易感冒,你在店里也要多穿点衣服。”
他絮絮叨叨的,吴思恩点头一一应下,林泽辉又跟着他说了会儿话,直到店里又来了一波客人才带着些许失望离开了。
吴思恩没有看出来他的情绪,等客人走后带上手套把剩下的碗洗了,然后坐下来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纸笔继续勾画雪景。
他找出那天拍的照片,在街道和人群中增加了一道身影,吴思恩按照影响里的周景良去描绘,穿着黑色的风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材高大冷峻地立在那里。
他打了个草稿,第二天就买来油画棒,一有空就开始涂涂画画。
吴思恩画了好几遍,感觉都不是很满意,画废了好几张纸,又拿出原先的那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做植物标本画的时候很顺利,怎么一想到是要送给周景良的就磕磕绊绊的,总觉得有地方不满意。
吴思恩叹了口气,把画笔和纸都收了起来,手机铃声此时响起,他打开看到来电人的姓名,感到有些意外.
周景良被服务员指引着来到包厢,他在外面拖鞋,金家诚已经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给他沏茶。
周景良说:“上次不是说这个店转让了吗?”
金家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他坐下,然后把茶盏放到他面前。
周景良喝了一口,没评价。
金家诚说:“明天就关歇业了,厨师也要回日本,想着请你吃最后一顿,也就当为你庆生了。”
周景良说:“真的准备进公司了?”
金家诚点点头,懒散地倚着桌面:“真的。”
周景良说:“你要是真的喜欢这家店,也没必要就直接转让了,开着也花不了多少钱。”
金家诚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周景良看。
周景良莫名其妙:“做什么?”
金家诚说:“哥,你变了。”
周景良皱眉。
金家诚继续:“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你只会说我在浪费钱,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人生……”
周景良面不改色:“这些也没有说错。”
金家诚不管不顾:“哥,要不然你送佛送到西,你把我的店买了我就继续开。”
周景良说:“你出钱。”
金家诚脸色灰白,吃了一口刺身:“铁公鸡,都这么有钱了都不肯帮一下兄弟。”
周景良当作没听见。
金家诚说:“哥,你和屈潇潇,为什么取消订婚啊?”
“我们又没订婚。”周景良慢条斯理地在三文鱼上涂抹芥末。
金家诚睁大眼睛:“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就差个订婚仪式了。”
周景良抬眼看他:“你都说了差个订婚仪式,而且我们又没恋爱,什么都算不上。”
金家诚凑上前,小声问:“是不是因为吴思恩。”
周景良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夹起三文鱼开始吃,芥末涂得有点多,味道一下子冲上鼻腔,周景良感到轻微的不适。
金家诚啧啧两声:“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周景良说:“少想些这些没用的,多把心思花在工作上,你爸就不会这么逼着你了。”
金家诚一副神游的样子。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有人往包厢走。
金家诚听见后马上站了起来,周景良皱眉:“你又喊了谁?”
金家诚笑嘻嘻地眨眨眼,与此同时拉开了包厢的推拉门,门外服务员领着吴思恩站在那儿,周景良和吴思恩视线交汇。
金家诚欢迎他:“快进来吧,就等你了。”
吴思恩腼腆笑笑,脱了鞋子上榻榻米,正方形的桌子,他挑了另外一边坐下。
周景良不说话,金家诚主动说:“人多热闹,你不会不欢迎吧?”
吴思恩看向周景良,这才意识到金家诚没和周景良说自己要来。
刚才金家诚给他打电话邀请他过来,他还以为是周景良的意思,现在的局面顿时有些尴尬。
吴思恩看向周景良,笑着打招呼:“景良哥。”
周景良嗯了一声。
吴思恩见他茶杯空了,往他旁边坐了坐,给他倒茶。
金家诚看在眼里:“还是思恩周到哈,我也刚好喝完了。”
他说着把自己的杯子往中间推,周景良开口:“你自己再喝茶就喝饱了,你泡得也不怎么样。”
吴思恩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周景良。
周景良示意他放下:“先吃饭吧。”
吴思恩于是开始默默吃饭。
金家诚问吴思恩:“思恩,你景良哥说留着这家店也行,你想要不想要,要不然你让他给你买下来好了,也省得你在那个破面馆里整天劳心费神的,我店里的厨师可是特地从日本花大价钱请来的。”
金家诚惯会拿人开玩笑,吴思恩没把金家诚的话当真,回他:“不用了,我哪会开这么的店,而且也没钱盘下来。”
金家诚哎了一声:“你没钱周景良有钱呀,他不给我花钱但是给你花啊。”
吴思恩忙说:“不用的不用的。”
金家诚还想说什么,周景良打断他:“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金家诚闭了嘴,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不吭声了。
吴思恩拿不准金家诚的性格,注意力也都在周景良身上,就没太在意他。
周景良自从上次都没回他微信,他觉得高欣怡猜测得应该没错,于是悄悄拉了一下周景良的袖子。
周景良看向他。
吴思恩说:“哥,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再给你好吗?”
周景良说:“我生日都已经过了。”
吴思恩见他搭话,就知道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金家诚忍不住插嘴:“就是啊,他生日不是过了吗?”
他想到这里又看向周景良的手腕:“我送你的表干吗不戴?”
周景良瞥他一眼:“你送了十几天都是表,我都能开手表店了。”
金家诚摸摸鼻子:“反正就是个仪式嘛,你又什么都不缺,也不在意这个。”
他看向吴思恩:“你做什么要这么久啊?”
吴思恩不太想和金家诚说,他甚至有些后悔当着金家诚的面谈这些了,于是摇了摇头准备糊弄过去:“没什么。”
周景良回答吴思恩刚才的话:“行。”
金家诚见两个人单独聊起来,他反而主动不插话了。
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他的话都少了很多。
吴思恩倒是吃得很饱,虽然周景良挑刺海鲜品质,但是对他来说都很好吃,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站起来肚子就有下坠感了。
吴思恩感觉最近天气一冷,自己很容易就吃撑,吃撑后肠胃就不太舒服,也可能是阑尾炎手术对肠胃一些影响。
吴思恩去上厕所,金家诚和周景良单独在包厢里喝清酒。
金家诚突然开口:“真不是因为吴思恩?”
周景良拿酒杯的动作一顿。
金家诚也没指望他怎么回答,提醒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还是注意一点。”
周景良喝酒,放下酒杯抬眼看他:“你今天很奇怪。”
金家诚笑了一声:“奇怪的是你才对。”
以前周景良可没有这样偏袒过吴思恩,虽然之前他就觉得周景良对吴思恩未免太过纵容,但是从邮轮失事那一次开始,他亲眼见到周景良为了救吴思恩跳海,到现在,他隐约感到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这么好心,总不能是因为周景良很善良吧?
第29章
金家诚还要留在餐厅处理歇业后的人员、物件的安排事项, 周景良和吴思恩先回去了。
周景良刚才喝了酒,他没带司机,走到门口把车钥匙递给吴思恩。
周景良说:“你开车, 不回翠屏山,去新港。”
吴思恩转头看他。
周景良耐心解释:“明天早上九点钟在新港有个面谈会,住在那儿方便。”
吴思恩说:“可是换洗的衣服……”
周景良说:“车里有。”
他今天本来就准备吃晚饭去新港的,只是没想到金家诚会瞒着他把吴思恩叫过来。
商场的电梯到了, 吴思恩和周景良走进去。
密闭的空间让两个人的距离显得更紧密。
吴思恩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景良直截了当:“怎么了?”
吴思恩说:“我那里就是太挤了。”
之前周景良在他那儿还没正经过过夜,都是做完就走。
吴思恩以前是会警戒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的,现在想起来却止不住的不是滋味。
周景良看他一脸不情愿自己借宿的样子,冷哼了一声,然后说:“让你搬出去也不愿意,现在知道房子小又挤了?”
吴思恩音量放小:“我一个人住其实还好。”
电梯到达停车场, 周景良先一步走出电梯,大步穿梭在复杂的商场地下车库里, 吴思恩赶紧跟上。
两个人上了车,周景良坐在副驾驶,他今天已经订好了酒店, 本来就没打算去吴思恩家住, 现在看着吴思恩一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
吴思恩胆子小,开车也谨慎,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被其他车插了两次队,都乖乖排着等在后面。
周景良说:“别人欺负你倒是挺会忍耐, 怎么对我倒是很有骨气。”
吴思恩知道他说的是之前租房的事。
他打哈哈过去:“没有的。”
周景良说:“身上还痛吗?”
他转移话题太快, 吴思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他。
周景良指了指他的手腕。
吴思恩握住方向盘的时候袖子后缩,露出手腕上面一截的小臂, 有一道清晰的勒痕,是前当时周景良摁住他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的,现在淤青都没消下去。
吴思恩干净把羽绒服的袖子撸了下去,说:“没事,不痛了,冬天疤痕不容易消,过几天就好了。”
周景良说:“涂药了吗?”
吴思恩点头:“涂过了。”
周景良说:“多吃点,你以前身体比现在好多了,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受伤?”
吴思恩以前身体确实很好,从小就帮着爸妈操持家务,跑来跑去的,身上劲儿大,高中的时候跟着周景良进了篮球队后,他虽然不上场,但是平时挺恩训练也都一样练,皮肤都晒黑了,几乎从不生病。
后来挑破了关系,周景良爱在床上折腾他,吴思恩虽然皮肤薄容易留痕,但是恢复能力也快,有的时候第二天睡起来许多红痕就没了,除了有些折腾得实在太厉害的地方。
有一次周景良的朋友送了他一条项链,是那种粗银链,乍一看像锁链,周景良拿回去用在吴思恩身上,勒住了他的手,留下了类似的痕迹,比现在的更加深,但也很快就消了。
周景良大概是故意要留的,看他手好了竟然还有些不高兴,让他把项链绕了几道戴在手上就当作手链了。
那条项链吴思恩离职的时候没带走,现在可能还放在周景良客厅的柜子里。
不过,也有可能早就被周景良扔掉了。
吴思恩想了想回答周景良的问题:“现在肯定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周景良并不赞同,肯定是因为开了那家破面馆搞的。
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挣那么点钱,把身体都搞垮了。
吴思恩看着前面的车流,金家诚的店是在新街口,开到新港大概要3、40分钟,他关掉车内的灯光,小声说:“哥,你睡会儿吧,今天有点堵车。”
周景良嗯了一声,晚上喝了酒,也有些疲惫,他半阖上眼睛。
吴思恩把车开到了自己的小区附近,他还在犹豫怎么叫醒周景良,周景良就已经先一步睁开了眼睛。
吴思恩说:“哥,快到了。”
周景良说:“不用进小区,前面左转。”
吴思恩一愣:“怎么了?”
周景良看向不远处的闪烁着灯光的酒店大楼:“不是不想我住你那儿?我订了酒店。”
吴思恩以为他是刚才在路上订的,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没按照周景良的指示做:“哥,你要住我肯定欢迎的。”
周景良说:“我早上就订了。”
吴思恩一下子有些尴尬,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垂头哦了一声,赶紧重新发动汽车。
周景良和他说了酒店名字,离老小区也就一公里不到,吴思恩按照门童的指示开进停车场。
两个解下安全带下车,吴思恩很是窘迫地站在车旁边看着周景良拿东西。
周景良看他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不快的成分都消散了。
他说;“走吧。”
吴思恩赶紧跟着他走。
周景良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不回家了?想跟着我开房?”
吴思恩连连摇头,赶紧调转了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周景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酒店。
吴思恩回到家里,心跳得砰砰的。
他走了一会儿,身上也不冷,热乎乎的。
吴思恩忍不住想到周景良,突然有了灵感,拿出了纸笔和最初的草稿,在那道纯黑色的身影上加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肃穆而又僵硬的周景良仿佛一下变得鲜活、温暖了起来。
吴思恩细细地勾勒出围巾柔软的线条和绒毛,又将冬日的白天改成了深夜,街边店铺和路灯散发出来的温暖的光线打在周景良的身上,让他模糊的面孔也变得柔和下来,吴思恩终于对这幅画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8点中,周景良就到了施工场地,和经开区的领导开完阶段性的面谈会,会议很冗长无聊,有太过没必要的场面官话,周景良听得心不在焉。
终于结束,周景良又不耐烦地应付了一下吴望成的献殷勤,很直接地拒绝了他委婉地加薪要求,然后就带着人去工地巡视。
时隔很久,他又看到了林泽辉。
他还以为林泽辉已经消失了,周景良停下脚步,盯着远处的那个身影皱起眉头。
周景良问旁边的负责人:“那个人是干嘛的?”
负责人看到林泽辉,解释说:“是经开区的工作人员,怎么了?”
周景良之前把林泽辉踢出了项目核心,听说他被安排了别的工作,还出差了一段时间,周景良以为不会再看到他了。
林泽辉没看到周景良,和旁边的同事正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旁边的同事邀请他出去吃饭:“下午不用在工地呆着,你等会儿午饭吃什么?”
林泽辉说:“去吃面。”
同事啊了一声:“又去啊,那家淮南牛肉汤真就这么好吃?我下次一定要尝尝。”
林泽辉笑:“可以啊,是我朋友开的店,感谢你捧场。”
大概是周景良站在那儿盯着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实在显眼,林泽辉走了几步还是注意到了他。
他稍微一愣,然后想起今天领导是要开会的事,他主动上前和周景良打招呼:“周总。”
周景良涵养很好地微笑:“挺巧的,在这儿碰到你,我以为你们那部分工作到了施工阶段就已经结束了呢。”
第30章
林泽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对周景良不甚了解,只是当作普通的朋友,再多一点的印象就吴思恩的朋友, 或许现在已经变成过去式了。
林泽辉说:“没有没有,人手不够,领导就叫我过来帮忙。”
旁边的负责人微微一愣,他还不知道周景良和林泽辉认识, 现在看来原来是老朋友见面,连忙笑着说:“周总,泽辉主要是负责……”
“走吧。”
周景良出声打断,对林泽辉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做了什么成果都不感兴趣。
林泽辉这时才感到隐约的排斥,他打圆场道:“你们有事先忙。”
周景良微微颔首,移开视线往前走。
负责人有些疑惑地和林泽辉对视一眼, 林泽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眼见着周景良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负责人只好快步跟上。
后面的巡查很无聊, 大概是知道今天友领导来,工地上大家都很安静,有被可以交代过的痕迹。
周景良看了交上来的一些数据指标, 然后就注意力就不再集中, 时不时看自己的手机,负责人看到他在玩俄罗斯方块。
他识趣地提议道:“周总,也到饭点了,附近有家饭店还不错, 要不我订一个包间?”
周景良退出微信游戏小程序, 抬头说:“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中午还有事。”
周景良看了眼时间:“你们是12:00午休?”
负责人点头:“对。”
现在已经11:55了, 周景良收起手机,看到负责人还站在旁边,他说:“我等会儿还有事,你们去吧,记在公司账上。”
负责人连忙笑着说:“行,那周总您忙。”
周景良去停车场开车,12:00一过,许多人的从工地结伴走出来去吃饭,林泽辉个子高,长相英俊清秀,在一群中年人中很突出。
他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独自开车离开。
周景良随之发动汽车跟上。
吴思恩在店里忙得满头大汗,厨房里热气蒸腾,他一边在本子上记下点的餐,一边进去厨房煮面。
中午人太多,他做不到送餐到每个人的桌子上,只能喊:“小碗的牛肉面好了。”
一个等待在旁边的女生起身,然后皱眉:“我不是说了不要葱的吗?”
吴思恩一愣,然后低头检查本子,确实写了不要葱,他看错行了。
吴思恩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搞错了,我重新给你做或者帮你挑出来好吗?”
女生等得时间有些久了,语气很冲:“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上班了,你速度那么慢来得及吗?”
吴思恩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就帮你重新做。”
排在女生后面的顾客听到后十分不满:“按顺序啊,我们也等很久了,快点。”
吴思恩又连声道歉,林泽辉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吵起来了,一推门进来就走到吴思恩旁边,把包放在收银台上,出声安抚吴思恩:“你先去做,我来帮你点餐和收营。”
吴思恩感激地说:“谢谢。”
然后着急忙慌地进了店里。
林泽辉笑着和刚才的顾客说:“我来帮忙,他在里面下面速度就快了。”
他拿起点餐的小册子,然后一一比对,后面又有人进来,他记下转身进厨房告诉周景良:“要一份猪肉大葱的水饺。”
水饺是已经包好冻在冰箱里的,吴思恩想过去拿,林泽辉制止他:“我来下饺子吧,你先煮面。”
吴思恩说:“在冰箱第二层,最上面就是猪肉大葱馅的。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中午太忙了。”
林泽辉把水饺拿出来,在旁边闲置的锅里倒水煮开:“没事,刚好我下午可以晚点回办公室,在你这儿摸个鱼。”
吴思恩把重新煮好的面端出去,然后又进来煮新的。
林泽辉给他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擦擦汗。”
吴思恩潦草擦了一下,然后洗手开始煮下一碗,他说:“幸好没有在菜单上加盖浇饭,那些都要现炒,完全来不及。”
现在还只是煮面,他一个人勉勉强强能应付。但是很多人中午是想要吃饭的,尤其南方人大多觉得米饭才是主食,面大多作为早餐和晚餐。
林泽辉看锅里的水沸腾了,把饺子放进去:“要放多少个?”
吴思恩说:“大份的12个。”
林泽辉数好12个下进锅里:“我看你贴了招聘启事,还没有招到人吗?”
吴思恩说:“还没,明天刚好要面试两个人,我也想尽早定下来。”
林泽辉说:“对,找个帮手,这样能承接的客流量也更多。”
吴思恩把面端出去,有客人出门没有把门关好,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吴思恩走出去伸手正准备关上,一抬眼一愣。
斜对面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是一辆奥迪,和周景良的车一个型号。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车牌,正准备往前走几步,林泽恩突然喊他:“思恩,你的手机响了,是美团的外卖订单。”
吴思恩回头,林泽辉拿着他的手机走出来,吴思恩注意力被分散,随手关上了门。
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内,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周景良冷峻的面容。
淮南牛肉面馆的门是透明玻璃的,他的视力很好,隔着一条马路也可以看清楚店里面的两个人亲密贴在一起看同一部手机的样子。
吴思恩比林泽辉矮半个头,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吴思恩扬起头冲着林泽辉笑得很开心,林泽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弯了腰。
两个人很快走进店里面,看不见了。
周景良从副驾驶的冲锋衣口袋里掏出刚才工地上吴望成送他的烟和一把打火机,夹在指尖点燃。
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渗进肺里,带来一瞬的窒息感。
他打开手机翻找联系人列表,手指悬停在吴思恩的姓名上面,时间凝滞几秒,最后拨出。
电话响了15秒,吴思恩没有接。
周景良挂断,又等待了15秒,对方也没有回拨。
周景良把烟灰弹到车窗外,升起车窗,留了一条窄缝,然后发动汽车离开。
他单手抽烟,另外一只手紧握方向盘,车速越来越快,离吴思恩的店面也越来越远。
吴思恩一直到又有新的外卖订单的时候才拿起手机,看到周景良打过来没有接通的电话。
午休时间段过去,林泽辉已经回去上班。
吴思恩先把外卖订单做好,然后才回拨过去。
周景良没接。
他猜测周景良应该是在工作,于是给他发了微信:【哥,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我刚才太忙了没接到】
一直到晚上周景良才回了:【没事】
然后又说:【下午在工作,没看手机】
周景良当然看到了,他是故意没有回复。
他很想发火,但是回到家后他决定忍耐下来。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呢?
林泽辉也没做什么,只是进去吃个饭而已。
吴思恩当然忙得没看手机,即使他打电话过去的前几分钟他还和林泽辉看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周景良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里,看着和吴思恩的聊天记录一动不动。
另一边的吴思恩没有怀疑周景良的解释,他发了条语言说:【哥,你还在新港这里吗?晚上要不要来我店里吃饭?我可以先关店,到时候给你单独做】
周景良看着发来的语言条,没有点开播放,而是转成了文字。
他目前不想听到吴思恩的声音,这会让他的忍耐变得更加困难。
他快速结束了这段对话:【我已经回去了,有事】
吴思恩秒回:【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周景良盯着聊天框看,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他猜测吴思恩已经切出去并放下手机了。
周景良更加不高兴。
他不高兴也不想让别人高兴,于是他又打字:【我明天还会去工地,明天中午做饭送过来】
吴思恩这次回复的速度明显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好的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
周景良觉得那个笑脸很刺眼。
他说:【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