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谢裕他回来了
腊月廿四,一场忽如其来的小雪纷扬下了半夜。
“公子。”紧闭的门扉前,青衣衣裳单薄,双手端着盥洗的面盆,伸出一根冻得通红的手指,点在门面上。
那看似闭合的严丝合缝的大门立刻从中间出现了一条小缝,主人家只是虚虚掩着,并不指望它防偷防盗。
一阵刺骨的寒风顺着门缝溜进屋内,沈蔺缩起脖子,有些不适地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进了屋,青衣的动作明显变得放肆。他几乎是用脚轻踹了大门,将面盆放到桌上,整个人伏在床边。
“公子,公子!该起身了。”
沈蔺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睛,嘴里嘟囔着几句,又缓缓闭上了眼。
“公子!可不能再睡了!”
青衣直接扶着他的肩膀,将沈蔺整个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今个儿是小年夜,王爷定是会回来的,公子你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是。”
王爷?
除了每日起身时被青衣提醒,沈蔺已经好几天没有想起过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他临行前的那天晚上,谢裕压着他发狠似地折腾了半夜。沈蔺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青衣,”沈蔺带了些不悦,认真地说,“昨日,前日,甚至大前日,你都是用着这由诓骗我早起。今日就放过我吧。”
他几乎是话音刚落,屋外就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嘴里大喊:“梁管事!王爷递了信来,说今日回府。”
自然是被训斥了一顿,“你慌慌张张个什么,成何体统——什么!王爷要回来了!”
青衣哭丧着脸,“公子,青衣如何敢诓骗您。”
沈蔺开了窗,盯着外头忽骤的小雪,脑中有些空白。
谢裕要回来了,如前几日般清净的生活便再也没有了。
沈蔺偏头咳了两声,关上了窗,指着角落中的衣衫,“今日我要穿这件。”
“可是,”青衣犹豫道,“昨个儿才又降了温,公子您身体不好,穿的这么薄,怕是又会染了病。”
沈蔺淡淡一笑,“无事,我的身体我自然最清楚,你拿过来便是。”
因着谢裕忽然一句今日回府,王府上下愣是忙乎了大半天。
说是大半天,倒也不贴切。谁知道这位爷几时回来、跟谁回来又会不会递信。从他离府的第二天开始,梁顺——便是府里的老管家,就已经在安排谢裕回府的事宜,今日只是将那些前几日做过的杂事又万分郑重地重做了一遍而已。
按道,王爷回府,各位女眷是该在门口迎着的。
谢裕今年二十六,别说娶妻生子,这府中暖床的丫鬟都没一个。若要硬说床笫之欢,大家心知肚明,只有沈蔺陪着,因而他便被安排顶了女眷的位,站在门口,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羞耻。
不知过了多久,沈蔺已是站得双腿发软,终是听见一声嘶鸣的马叫。沈蔺晃了晃脑袋,跟着跪了下去,嘴里念叨“恭迎王爷回府”。
一件洁白的披风在他眼皮子底下晃着,沈蔺正心中纳闷,这谢裕出去一趟,如何变了喜好,爱穿绒毛披风了,便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裕哥哥,这就是摄政王府吗,好生壮观!”
沈蔺脑子一发懵,梁顺已经带头喊道,“诚嘉郡主万安。”
沈蔺刚要挺直脊背,又被不知道哪双手强行按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梁顺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沈蔺噤声,才听见那个低沉的男声。
“都起来吧。梁伯,诚嘉来府中小住几日,你去给她安排个房间。”
“是,王爷。”梁顺得命退下。
沈蔺才又看见了一身云翔蝠纹劲装,在他眼前晃着。
“抬头。”谢裕站在他面前,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轻松,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第二章 本王如何舍得你跪
沈蔺认命般地抬起下巴,视线只盯到他两片薄情的唇瓣和挺立的鼻梁,不去看他的眼睛。
谢裕的语气中听不出感情,“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瘦了。”
站在沈蔺背后的青衣当场跪了下去,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颤颤巍巍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我这几天没有胃口,不怪青衣。”
谢裕转动手腕的佛珠,“主子没胃口,便是下人饭菜做的不用心,伺候的不到位。”
谢裕话音未落,膳房工作的大厨和几个小丫头也跟着跪了下去。
沈蔺站在最前面,一掀长袍,也要跪,却被谢裕硬生生拦下。
“本王如何舍得你跪。”谢裕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其余人自去领罚。”
“是。”
沈蔺的脸色有些难看。谢裕一回来就立如此下马威,看起来是在责备这些人对他照顾不力,其实都是因为他,他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妄动心思。
他的命是谢裕救下的,他的身子自然也是属于谢裕的,他没有资格发脾气,选择想不想吃饭,穿什么衣服。
“多日不见,王爷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
谢裕舌尖舔着后槽牙,“你说什么?”
“呀,这位伺候的小婢女是叫青衣?好独特的名字。裕哥哥,我喜欢她,将她派来伺候我如何。”
见气氛不对,诚嘉郡主跟着打圆场。
沈蔺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诚嘉,你若喜欢,本王另派别人去伺候你便是,只是这青衣……”
“怎么,可是这位哥哥不愿割爱?”
青衣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诚嘉郡主多虑了。”沈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这青衣虽然名唤青衣,却是个男儿身。派来伺候郡主,恐怕多有不便。”
诚嘉郡主一恼,露出几分女儿家的憨态可爱。
“原来如此,裕哥哥你怎么都不告诉人家,害人家出囧。”
谢裕摸了摸沈诚嘉的头发,直接无视了沈蔺的一番说辞,”外面冷,进去吧。”
“吩咐厨房备膳。”
他一顿,又说:“今日便不必进来布菜了。”
他这句话虽然没头没脑,在场众人却都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待到谢裕走后,沈蔺将青衣扶起。
青衣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被吓了一跳,又觉得是自个儿害得沈蔺不能近身伺候,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没事,还能清净地过个小年,挺好的。”
按照习俗,小年这一日是要除尘吃饺子的。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活法,下人们自然也有下人们的乐趣。唯有沈蔺身份特殊,哪头都不沾边,在这王府里显得格格不入。
既然是个喜庆的日子,施刑的掌事自然也手下留情,打了五棍又罚了半月月俸,此事便算草草揭过。
沈蔺屋中常备着药,此刻青衣趴在床上,沈蔺在给他上药。
这药清清凉凉,质地细腻。沈蔺忘记是哪来儿的,大概是谢裕高兴时赏的。他屋中堆满了谢裕赏赐的物件,大多无用,却又不敢丢了去,平白惹他不快,又多一场争执。
第三章 不叫他抓到错处
沈蔺上药很是小心,他用食指轻轻蘸了点药膏,仔细地涂在伤口处,生怕一个用力,弄疼了青衣。
在这府中,青衣算是唯一一个跟他福祸相依,也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本是落魄孤儿,被买进府时年岁尚小,看不出男女,又不爱说话,便胡乱取了青衣这个名字,从沈蔺进府以后就被派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公子,今个儿是小年,晚上膳房定是会做饺子吃,您与我同去如何?”
沈蔺一笑,盖上药罐。
“你自己多吃几个便是,不必担心我。”
他身份特殊,那些下人虽然碍着谢裕的面子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多有不满,他心中也知道一些,何苦去惹人厌烦。
“那我给你带几个回来,小年夜可不能将就,定然是要沾沾喜气的。”青衣一翻身,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除了在谢裕面前,沈蔺一直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愿与人争辩。
“别碰到伤口了,你翻身小心些。”
他与青衣的屋子本就隔得近,送饭的小丫头刚好来敲他的房门,沈蔺听见后打开门,“送到这里便是。”
因着谢裕一句“瘦了”,青衣和膳房的人便挨了责罚。沈蔺看了眼送来的饭菜,大鱼大肉十分油腻,更是没有胃口。
沈蔺挑着其中清淡地吃了,还有些荤菜油腻的很,他实在是吃不下。
沈蔺吃饭的功夫,青衣已经沉沉睡去。他正思量着如何处这剩下的饭菜才能不叫谢裕抓到错处,门口却突然传来两声猫叫。
沈蔺打开门,一只白猫迎面跳进他怀里。
“你怎么在这?”
沈蔺宠溺地摸了摸白猫的脑袋,正准备进屋,背后却传来诚嘉郡主的喊声。
“小白,你在这里吗?小白。”
沈蔺进屋的脚步一顿,转过身,“见过诚嘉郡主。”
看见沈蔺怀中的小玩意儿,沈诚嘉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
“小白原来是来找你了。它刚刚突然就跑了出去,可把我吓了一跳。”
“小白?”沈蔺微微一愣。
“对啊,我给它起的名字。”沈诚嘉笑得灿烂,伸出一只手逗猫,“你看它全身都是白色的,这名字多符合它。”
白猫在沈蔺怀中懒洋洋一趴,不愿意动弹。
沈诚嘉站直了身子,看见沈蔺背后屋中熟睡的青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的事情,你与青衣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蔺退后一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与青衣本就是这府中的下人,诚嘉郡主多虑了。”
见沈蔺不愿再提,沈诚嘉无奈作罢,另起话题道:“那你用膳了不曾?想必是还未。我一个人吃饭冷清,你来陪我用膳可好?”
见沈蔺神情张口就要拒绝,沈诚嘉又道:“我可是摄政王请来府上暂住的贵客,你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沈诚嘉凑近沈蔺耳朵悄悄说:“裕哥哥去书房接待幕僚了,你们不会碰上的。”
沈蔺只能无奈一笑,“诚嘉郡主既有所言,沈蔺自当作陪。”
第四章 玉琢,日日养在身边
从青衣屋中到正厅尚有段距离,昨夜下的小雪尚未化尽,两人一路行来看见不少杂役正在扫雪。
白雪融化后的小路最是难走,沈蔺抱着小白,仔细盯着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认真,那神情,倒把沈诚嘉看得噗嗤一笑。
“其实这小白最是通人性的,它定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才会跑出去找你。”
沈蔺一遍又一遍抚着小白的毛,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小白这名字,倒比那厮取的浑名好听的多。
至了正厅,沈蔺还以为里头会一如往常的冷,今日倒是特别,生了银碳。
见沈蔺目光迟疑,沈诚嘉倒是大大方方拉着沈蔺一坐,递上一副银箸,“我怕冷,这银碳是裕哥哥特地叫人给我生的。”
沈蔺艰难地移开目光,眼睛有些生涩,“郡主千金之躯,王爷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方才我问了梁伯,原来你也姓沈,我俩果然是有缘分。”
沈蔺尚未说话,门一开,带进来一阵冷风,从领口吹进他的脖子。
沈诚嘉一喜:“裕哥哥,你忙完啦!”
他听见背后的人喊了声“玉琢。”然后他怀中的白猫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跑到谢裕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沈蔺脊背一僵,手中的银箸险些脱落。
谢裕就站在他身后,耐心地顺着玉琢的白毛,然后轻轻一踢脚,“出去玩吧。”
玉琢就一下子跑远了。
“原来它叫玉琢,好特别的名字,怪不得我刚刚叫它小白,它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愿意我。”
谢裕从始至终未看沈蔺一眼,带着风霜往那一坐,沈蔺也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几块灶糖,没有说话。
“裕哥哥,刚刚那些人找你做什么呀?”
“无事,”谢裕沉声片刻,又道:“临近年关,只是边境赶回京的官员因雪天路滑从马上坠落,摔伤了腿,不能按时述职。”
不能按时述职,不向皇帝递折,倒求到了谢裕这里。
沈蔺掐着手心,真是好大的权利。
不知过了多久,沈蔺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沈诚嘉早就已经离开,偌大的正厅中,只剩下了他和谢裕两个人。
“为何不说话?”沈诚嘉一走,谢裕立刻就变了一副姿势,神情懒散地拿起一块灶糖,又放回盘中,“你是在恼本王当众责罚了你那仆从,还是因本王唤你而不悦?”
谢裕停顿片刻,眼中带着戏谑:“玉琢。”
是了,沈蔺抬起头。
谢裕这是故意叫他难堪!
世人皆道这摄政王谢裕权倾朝野,行事乖张而又不近女色,最是冷酷无情。却唯有他知道,谢裕那张端是正经的皮囊下,有一颗最顽劣不过的心。
他叫沈蔺,也叫沈玉琢。谢裕偏偏要折辱于他,将自己新买进府的狸奴命名“玉琢”,日日养在身边,一叫就是两三年。
“我并未这么想,王爷多心了。”沈蔺冷着脸回道。
谢裕也不再追问,像模像样地点了头。
“这一趟去西州,看见了不少稀奇有趣的小物件,等会让明松搬你屋里。”
“谢过王爷。”
谢裕挑着眉,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的反应,突然起身走到了他身后。
沈蔺肩膀一重,谢裕将手放了上来,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确实是瘦了。”
沈蔺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一侧却突然传来阵阵热浪,谢裕从背后环抱住他,一个用力将他抱上餐桌,翻了个身。
第五章 他是狗吗?
沈蔺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只能伸出双臂勾住了谢裕的脖子,让自己不至于叫出声来。
谢裕显然对沈蔺这被迫的主动很是满意,轻轻啧了一声。
两人就维持着这一个令人遐想的姿势,谢裕缓缓地凑近,在沈蔺的脖子旁亲昵地闻了闻。
“来之前没沐浴?”
谢裕他是狗吗?沈蔺被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两人气力悬殊,恨不得立刻推开这登徒浪子!
他是跟着诚嘉郡主来用午膳,谁家用午膳前还得沐浴更衣?!
沈蔺的心绪尚未平静,谢裕接下来的动作又是让他身子一僵。
谢裕不光嘴上说话难听,一双手更是不老实,三两下的功夫摸到他腰间,沈蔺低头一看,竟是快要将他的衣带都解开了!
这正厅虽然封闭,婢女奴役却也在外头走来走去,难保他一个闷哼出声,就有人冲了进来生怕谢裕出了什么闪失,谁又能顾着惦记他的名声?
虽然跟了谢裕这些年,早也所剩不多了就是。
沈蔺向后一缩,算是委婉地拒绝了谢裕的亲近。
谢裕自然不悦,一双手往沈蔺身后一推,强迫着沈蔺往自己胸膛里靠,手上倒是老实不动了,沈蔺措不及防地,直接被人吻上了耳垂。
顷刻之间,沈蔺脑中空白一片,霎时红了耳朵,连带着双颊也起了两片不正常的红晕,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最让沈蔺无语的是,谢裕这登徒子亲也就罢了,他破罐破摔,反正比这更亲近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怎么还又吮又吸,叫他好生恼怒!
沈蔺恼得厉害,完全没注意到大门何时开了,梁顺端着茶壶入内,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手中一个不稳,那茶壶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梁顺“啪”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谢裕一个分神,沈蔺用力推开了他,直接冲了出去,只觉得气血上涌,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在这雪天也觉着燥热无比。
……
沈蔺跑回自己的房间,一连喝了三盏茶心情才算堪堪平复。
他与谢裕这事算是府中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如此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撞见,还是第一次……
他又在屋中静坐了半晌,直至往铜镜中看去,自己的脸色一如往常并无异样,才起身往青衣房间走去。
刚来时满心满腹都是火气,自然也不觉得冷,行了半路,沈蔺方才从这刺骨寒风中品出了一点新年将至的意味。
沈蔺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程,打开门,青衣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愣神。
见沈蔺来了,青衣挣扎着要起身,被沈蔺伸出一根手指结实实地按了回去。
“公子,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可以下地走路了。”
沈蔺打了个哈欠,浑身上下有些懒洋洋的。
“身子骨再好也要好好养病。”
沈蔺揉着脑袋坐下,只觉得眼皮子越发沉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合上了眼,他又强行忍着困倦睁开。
就这么挣扎了几个回合,沈蔺支撑着脑袋的手臂终于一软,他头一歪,睡了过去。
第六章 赐……赐婚?
再醒来时已是夜晚,他是被青衣开门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青衣的床上,身子莽了劲想起身,却无力的要命。
青衣轻轻关上了门,变戏法般从怀中摸出了几个蒸饺,本来是想讨沈蔺欢喜,凑近了一看,被沈蔺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饺子当场就落在了地上!
“公子,您怎么了?!”
青衣跑过来,跪在沈蔺床边,摸了一下沈蔺的脸颊,烫的他立刻就缩回了手。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起了热度!”青衣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沈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听不太清,他只有费劲地抬手,扯了青衣的衣袖,示意他靠得近些。
“咳咳……发热罢了,不是什么大病。你家公子我又不是活不长了,怎么哭了?”
“呸呸呸!”青衣着急道:“您在说什么混账话!”
沈蔺安慰似地笑了笑,青衣终于找回了头脑,立刻从屋中跑了出去,端来一盆凉水打湿面帕,叠了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形状敷在沈蔺额头。
沈蔺精神不济,整个人又因为发热睡不踏实。
他半梦半醒间每次醒来都会不自觉地咳嗽,把伏在床边假寐的青衣吵醒,然后青衣又是跑上跑下好一番折腾。
本是宁静的一夜,外头又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却过得艰辛。
待到沈蔺好不容易退了烧,已是天光大亮,上朝的大臣都已起了身行至皇朝,门外传来当值婢女的窃窃私语声。
沈蔺捂住嘴,生怕一个咳嗽又把好不容易睡着的青衣从梦中唤醒。青衣折腾了一晚,眼皮子底下都是黑色的阴影。
就在一个又一个“自己千万不能咳嗽出声”的念想中,沈蔺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至正午时分再次睁开眼,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沈蔺轻轻咳嗽了两声,青衣不在屋中。他昨日这热度起的突然,想必是因为一会受冷一会受热,他又一贯是个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的,一时受不住,才直接晕了过去。
今日是廿五,刚过了小年。按照礼数,诚嘉郡主昨日回了京没去面见天颜,今日是该去陛下面前赔罪的。
缘何这外头如此吵闹,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氛围?
沈蔺正百思不得其解,恰好青衣推门而出,手上端了一碗白粥,几碗小菜。
看见沈蔺已经坐在了床上,青衣先是把吃食往桌上一放,过来探了沈蔺的额头,没有热度,才稍微放下心来。
“青衣,外头怎么如此热闹?”
青衣将小菜倒入白粥,用勺子拌了,端来沈蔺面前,伺候着他喝。
“公子,您就别再问了,青衣不想说。”
沈蔺一笑,三两下喝了大半,擦了擦嘴。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不快了?”
“还能是谁?”青衣一边收拾着一边嘀咕,“还不是那管家梁顺,仗着自己资历大,又是从小在爷身边伺候的。一听见爷被……总之,越来越不把您放在心上了。连这白粥都是我使了人情去膳房要的。”
沈蔺原本是随意听着,听到青衣话中的支吾停顿处,心中却不知道为何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衣,到底怎么了?”
沈蔺加重了语气,他一向是温和的,很少用这般重的口气和除了谢裕以外的人说话。
青衣扭过头去,正欲回答。
“太子殿下驾到——”
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惊起了几只正在觅食的雀鸟。
以梁顺为首的一种下人队列两排,迎在府邸门口,恭恭敬敬地行礼叩首。
太子一条腿迈进王府,手中拿了把折扇,人为至而声先行,向来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萧行云扇骨拍着手心,笑得一派春光明媚,倒让不少情窦初开的宫娥羞红了脸。
“本宫今日来乃是恭贺皇叔赐婚大喜的。”
第七章 帝王心术
赐……赐婚?
沈蔺脑中霎时变得空白一片,只剩这两个字在脑子久久盘旋,散之不去。
屋外,梁顺一群人已经因为萧行云的到来乱成了一锅粥;而屋内,空气静谧的可怕,青衣生怕自己喘气大了声,惊扰了床上的沈蔺。
好半天,沈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地问:“王爷是与谁赐了婚,诚嘉郡主?”
“是陈太师家的小孙女陈怡,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只是自小便身子不好,鲜少出来走动。”
“公子,我还听说,”青衣有些忐忑地说,“陛下今晨见了王爷,当众就赐下了这门婚事,把陈太师气得够呛,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陛下还说什么……诚嘉郡主尚未出阁,住在王爷府上本就是不合规矩之事,更何况如此王爷还被赐了婚,让郡主今个儿就寻个时间搬出去呢。”
“也对。”沈蔺转过头去,梁顺正低头哈着腰,将萧行云引向正厅。
谢裕如今权倾朝野,本就是戎宗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沈诚嘉出身不凡,母亲静安公主虽已过世,父亲威猛大将军沈唤之却在军中的威望颇高。戎宗帝如何能让他们二人结亲?
更何况,谢裕虽名为摄政王。可归根结底,这两人一个人姓谢,一个姓萧,本不是一家人。谢裕能成摄政王,不过是因为先帝过世前的一句遗言。就算谢裕改了姓,又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他人架空?
而陈怡的情况则与沈诚嘉不同。
从表面上来看,陈太师是三朝元老,天下文人之表率,谢裕身份显赫,又算得上半个皇家人,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显尽了戎宗帝对谢裕的重视。
可往细了深究……
谁不知陈太师底下的几个孙子都是不成器的,只有一个孙女陈怡才华横溢,却又自小身子不好。如今的陈氏殊荣说的难听些,全靠着太师一人维系,等他一去……
沈蔺没有再想下去,冷笑一声,戎宗帝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青衣,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啊?可是王爷说了,不让您见外人。”
沈蔺已经开始穿鞋,“他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还能顾得上我?”
青衣脸上拧巴成一团,最后屈服道:“那公子您披件披风再出去,可千万别再着凉了!”
而另一边,正厅中。萧行云笑眯眯地接过婢女递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被烫的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他将茶盏重重置于桌上,本欲责备,目光触及到那奉茶的婢女泫然欲泪的表情,当场就换了一副语调,笑眯眯地说了三声“无事”,直把一旁站立的梁顺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本宫已经在这厅中等了许久,怎么还不见得皇叔回来?”不知过了多久,萧行云起身,不耐烦地在这厅中转圈。
梁顺赔着笑跟在身后,“丹芜那边新献了几头烈马,王爷重视得很,自是要亲自去瞧瞧的。”
“太子殿下若是等了急了,不如——”
“哦!”萧行云恍然大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了是吧。梁管事放心,本王自然不会不给皇叔这个招待侄子的机会。”
萧行云的语气多了些玩味,“无论如何,本宫今天都是要亲自恭贺皇叔这份大喜的。”
第八章 知羞
萧行云一回头,被梁顺陡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袖子,“你离本宫这么近做什么?”
梁顺有苦说不出,只能退后一步,默默咽下了那句“殿下不如先回府,改日再来”。
“也罢!”萧行云一拂袖,叉腰道,“既已到了用膳的时辰,本王就——”
“裕哥哥!”
“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公主殿下!”
“你们都给本公主闪开!我要找裕哥哥!”
一女子衣裳华贵,声音带着哭腔,直接冲过了门口侍卫的防范,一路狂奔到正厅,撞进了萧行云的怀里。
“哎呦。”
萧行云被撞得后退了一大步,捂着胸口喊疼。
那女子跑得流苏乱颤,扶着发髻抬起头来,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我的裕哥哥呢!”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戎宗帝的幺女,安和公主。
“你的裕哥哥出去看马去了,现在不在府中。”萧行云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瞒着父皇偷偷跑出来了?”
“你,你胡说!我是来找我的裕哥哥的。”
“裕哥哥裕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裕哥哥是许配给了你了,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你知不知羞的?”
“你!”安和公主跺跺脚,不说话了。
萧行云自小就与这萧明宜互相不对付,此刻看她气急败坏,自己倒是落得清闲,正准备出去用膳,一抬腿,却是怎么都走不动道。
萧明宜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原来是她一脚踩着萧行云的衣摆上,故意不让他走。
“萧明宜你给我松开!”萧行云吼道。
“本公主就不。”萧明宜做了个鬼脸,“你要去用膳不是?本公主就要抢先你一步,气死你,气死你!”
说罢,萧明宜直接松开了脚,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萧行云长啸一声,也跟了出去。
“管家……”
眼见着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走了,只留下侍奉的小厮和梁顺面面相觑。
“可是就是在这正厅中用膳啊……”
沈蔺从青衣屋中出来,直接去了王府后院。果然,不过一会,他就听见了萧行云与萧明宜一路争吵往这边靠近的声音。
他闲事爱看奇门遁甲,又与院中负责洒扫的婢女有些交情,塞了些银子命她偷偷改了府中的盆栽摆设。常在府中行走的小厮不会迷路,可对于萧行云这种不常来摄政王王府的人来说,将他们引到后院并不是难事。
“萧行云,你到底认不认路,本公主都走累了!”萧明宜拽着萧行云的袖子,气喘吁吁地说。
“我说你能不能撒开手。要怪就怪你那裕哥哥,把王府修成迷宫一样干什么,害得本王迷路。”萧行云咬着牙说。
“不许你说我的裕哥哥!”萧明宜走了半天又没用膳,本是浑身无力,听到萧行云这般说,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就要拧萧行云的耳朵。
萧行云快跑着躲开了,萧明宜又要追着上来闹他。萧行云突然咳嗽了一声,一整衣袖,轻声道:“别闹了,前面有人。”
第九章 谎话连篇
于是,萧行云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自以为气度轩昂地走了两步,正好停在沈蔺面前,微微点头。
萧明宜最讨厌他装腔作势,明明是个草莽纨绔,非要装成才子风流。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正要说话,一把折扇挡在她面前。
她正纳闷为何她那不靠谱的皇兄突然哑然无言,顺着目光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人一袭白衣,体态清瘦,似乎刚刚生活一场大病,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却是不卑不亢的。他又掩面轻咳了两声,再一抬眸,好比西子捧心般可怜,倒把她看的也心头熄火,嘟囔道:“什么不正经的男子,倒比那祸国妖妃长得还勾人。”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裕哥哥的后院之中,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沈蔺率先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行云方才如梦初醒,右手一挥将他虚虚扶起。
萧明宜看着她皇兄这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重重拧了萧行云的胳膊。
萧行云闷哼一声,回头瞪了萧明宜一眼,偏偏面上还要保持仪态万千。
沈蔺立直身子,任凭萧明宜充满敌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表情很是坦荡。
他在这摄政王府中的地位,说来好听,是半个主子,唯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只是谢裕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与那只白猫玉琢有何区别?
谢裕高兴时命他叫两声解闷逗趣,不高兴时便可以将他晾在一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沈蔺攥紧了手心,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贯的温和无害。
他是感激谢裕的救命之恩。
可这四年以来,他敬他爱他,谢裕却欺他辱他……
谢裕从不许他在有客登门时出来走动。
那一日,若不是谢裕疏忽未将诚嘉郡主同往的消息告诉梁顺,梁顺也不会让他迎在门口,顶替女眷的位置……
沈蔺看着萧行云,眸中的情愫不明,脸上的表情却愈加明媚可亲。
难得谢裕不在,这太子萧行云却登门拜访……这是他唯一可以摆脱谢裕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咳咳,你怎么知道,本宫就是太子?”
“太子殿下气质绝世出尘,纵使沈蔺眼拙,也能一眼瞧见。”沈蔺如是回道。
听了沈蔺的回答,萧行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站的更板正了些。
沈蔺微微一笑。
世上皆说这太子萧行云是无能草莽,平日里爱舞文弄墨,又无甚文采。
这些话……沈蔺自然是不信的。
且不说这萧行云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般好大喜功,人爱听好话,他嘴甜些总是无错的。
萧明宜拽了拽萧行云的袖子,萧行云被拉走时还被沈蔺乐呵一笑。
“诶,要我说,这个人明显就是个骗子。”
萧行云轻轻打在萧明宜的脑门,心情倒是很好:“连你都看出来了?”
萧明宜揉着脑袋,“嗤”了一声,“他夸你气质绝世出尘诶,这种眼瞎的话都说得出来哄你开心,不是骗子是什么……等等,萧行云你说这句话是什么?!什么叫连本公主都看出来了!”
萧行云却已重新回到了沈蔺的面前,“如你所说,本宫正是当朝太子。那你又是何人,瞧来面生,又在这里出现?”
萧行云面容端庄,心中却在默默自责。想的是,别说是谢裕府中,就算是这全京城中好看的美人儿他都记得,如何就漏了沈蔺这般绝色的?
沈蔺一颔首,“小人沈蔺,是摄政王府上一闲散门客。自小体弱多病,又谋职于摄政王府中,不便经常出门走动,是来殿下瞧着我才算面生。”
“若真如你所说,你自小体弱多病,今日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后院中,倒像是故意设计好的一般!”萧明宜撇嘴了半天,突然发问。
萧行云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却没阻止沈蔺回答。
只见沈蔺的表情几番变化,迟疑了半天,最终苦笑一声,“不瞒公主。沈蔺非京州人士,只是早些年间落难,为王爷所救,自此便在府中落脚。”
他看着院角的围墙,正欲瞎编,萧行云却指着那围墙,表情胜券在握:“本宫知道。你定是因为思念家乡,每每心痛难忍,又发觉此处的围墙比前院低些,好悼念别处风光,寄托心中所思,才常常来此。”
沈蔺:?
他一时错愕,只能顺着萧行云的话,默默说了一声“是”。
萧明宜不知道她皇兄这又是发了哪门子的风,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还欲再问,青衣却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回禀太子殿下、安和公主,王爷回府,正在正厅侯着二位。”
萧行云摆手告辞,临走前,意味颇深地看了一眼沈蔺,竟还解下了腰间的玉佩相赠。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金风玉露一相逢,相逢便是有缘。
直到二人走出数米,萧明宜才气急败坏地说,“萧行云,你是不是傻了,你干嘛把自己的玉佩送出去?”
萧行吗吊儿郎当地说:“对你皇兄说话尊重点。你觉得沈蔺这人如何?”
“啊?当然是谎话连篇,嘴里没半个字是可信的!”
萧行云难得露出几分兄长的模样,摸了摸萧明宜的头,哈哈大笑一声。
“依我看来,这人倒是有趣得紧呐。”
第十章 就算是他谢裕的私有物
被萧行云夸了有趣的沈蔺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身影渐行渐远,直到青衣跑到他面前挥手才回过神来。
“公子,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蔺摸着手中那块温润的玉佩,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不错。
“我在想,这太子殿下,当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明明看穿他嘴里没几句真话,却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他。对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如此慷慨,他想做什么呢?
将这些心事放在一边,沈蔺跟着青衣往回走,神情很是慵懒,嘴里甚至还哼着不知名的市井小调。
不管过程如何荒谬,他如今也算是吸引了萧行云的注意。
“对了青衣,”他突然想到什么,“王爷当真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能啊公子,”青衣嘿嘿一笑,“王爷进城了,离回府还有好一会儿呢。我看那安和公主有意刁难于您,便赶着过来报信了。”
青衣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实在算不清楚,干脆傻乎乎一笑,“反正您在院中布了那些奇门遁甲,太子殿下与公主又是个路痴。等他们走出去,王爷也该回府了。”
而与此同时,在那些花花草草中绕了半天最后成功回到正厅并且刚好被青衣蒙对时间点成功见到谢裕的萧行云,完全不知道沈蔺的那些小心思。
他给沈蔺玉佩的原因很简单。
沈蔺是个美人,他萧行云,就是爱和美人结队。
他眼风一扫,不动声色地扫了从进屋起就被萧明宜拽住袖子哀嚎不放的谢裕,又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
不管这美人来自京中哪家权贵,又或者……是他谢裕的所有物。
“好了明宜,别胡闹了。”
慢悠悠地品完一盏茶,萧行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要你管!”
“萧明宜!”萧行云提高了音调,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萧明宜缩了一下身子。这才红着眼睛转过了头,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一边。
“明宜年幼尚不懂事,惊扰了皇叔,行云在此替她向皇叔赔罪。”
谢裕一摆手,无所谓道:“公主至真至纯,如何算得上惊扰?”
紧接着,萧行云像模像样地恭贺了几句,又命内侍抬进早早准备好的贺礼,两人又是好一番客套,约摸一个时辰后,才拉着死活不愿意走的萧明宜,告辞离去。
待到二人走后,一直在外伺候的梁顺进屋,恭敬地递上一方锦帕。
谢裕接过那方帕,沉默地擦拭着刚刚被萧明宜触碰过的手心和衣袖。
帕子被丢在桌上,谢裕起身,低头衣襟,遮住了那副难掩厌恶的表情。
……
“萧行云,你给本公主松手!”萧行云走得快又攥的用力,萧明宜被他拖着走了几百米,手腕通红一片。
萧行云倏地放开了手。
萧明宜揉着手心,脸上满是不甘,“你就这么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本公主就——”
“就什么?就再也没有由冲进你裕哥哥独立,抱着他手臂撒泼不放?萧明宜,你是安和公主,谢裕他已经有了正妻,你还如此不懂事,是想嫁给他摄政王做妾不成?!”
萧明宜嘟着嘴回,“要是能嫁给裕哥哥,也不是不行。”
“你!”萧行云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恰好有做工的小厮向他二人请安。
萧行云缓和了表情,让几人起身便是。
萧明宜看着几人搬动的木箱,远处又有不少身强体健的仆从正在搬物,指着木箱问,“这是什么?”
“回公主殿下,这是诚嘉郡主出府的物件。”
“沈诚嘉!”萧明宜尖叫道,“本公主一天都没有在裕哥哥府上住过,她沈诚嘉何德何能!”
说着,萧明宜突然冲了上去,一脚踹在那木箱上。
那木箱在地上纹丝未动,反倒是萧明宜抱着脚跳了起来,嘴里“嘶”个不停。
萧行云看着这一场闹剧,只觉得面上无光,终于忍无可忍地甩袖而去,留下萧明宜在身后步履蹒跚。
……
远处,刚从屋中出来的沈诚嘉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主子,还真被您说对了,”穗禾不满地说,“那安和公主果然对您心存不满,还好您思虑周全,提前将那木箱中的东西给换了。”
沈诚嘉温婉一笑,“走吧,先去向裕哥哥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