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开局第四十一天
开局第四十一天·【二合一】
游乐园开门前，殷屿先查看了前一天的营业日志——
入园人数：988人
笑声分贝：80300
尖叫分贝：210034
经营收入：167823元
日常任务所得积分：8700
日常运营维护花费：-120000元
起码昨天的收入是正的。贺连洲眼皮微跳，半晌才发出一个哼声来：“都什么玩意儿？”
殷屿想要笑，但他忍住了，只是说道：“一个组团暗号，1120-1127代表行动日期，1-4，代表一名领队，4名‘乘客’，sd猎灵行动，我猜就是赛达沼泽的代号，它又叫幽灵沼泽不是么？”
贺连洲闻言顿了顿，嘴角微抽：“这么理解的？你确定？”
殷屿耸耸肩。水的力量有多可怕？
有太多的数据来统计描述了，但是直到它追赶上来的时候，直到它击中身体的时候，任何的数据才有了具象化。
具象化的痛，具象化的噪音，具象化的窒息。
殷屿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抓住那根救命的安全绳的，他只感觉到身体被贺连洲抓住，然后飞快地滑出甬道。
——又或者这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发生得太快了，殷屿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先被冲出甬道，还是先被贺连洲抓住，一切就像在毫秒之间。
他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试图缓冲坠落的速度。
直到他成功了。
两人坠落的势头猛然一止，而这股坠停的力道让殷屿抓住安全绳的胳膊发出一声完全被掩盖住的折断声，殷屿吃痛的低吼也被水声盖住。
两人又往下滑了不到两米，殷屿才又再次抓住了那根绳。
安全绳只剩下最后不到几米的末端。
——这条安全绳只是先前殷屿用来作为临时固定点的副绳，他鬼使神差地将这股安全绳留在原地，本是想着以后或许有机会重返此处往下深探，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们如今的救命绳索。
殷屿痛苦地呻-吟着，冰冷而重的泥水仍旧冲击着他们，但他们紧贴着岩壁，避开了大量的水体冲击，只是剧痛和近乎无望的暂停，让他根本感受不到生存的希望。
他用另一只稍好的手臂将安全绳在臂膀上又多缠绕了两圈，不管绳子怎样勒进肌肉，他只有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来。
“贺……嗯……贺连洲？”殷屿用尽力气出声。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仍旧被抱紧，但他却感觉到一阵不安和恐慌。
他们一直贴着岩壁，但准确的说，他是被贺连洲紧抓着，贺连洲压在了他的身后。
他抓到了绳子，但贺连洲是他与岩壁之间一道不可动摇的盾。
他掉过一次，知道这片岩壁有多锋利，只是那几米的距离，就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不知道贺连洲究竟怎么样。
他试图去听贺连洲的呼吸声，但水声太大了。
他又试图去感受身后的胸膛的起伏，但装备太笨重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殷屿呼吸更加急促，他紧咬着嘴唇，闭了闭眼，又低低喊了一声：“贺连洲，跟我说话。”
他的手臂痛得几乎麻木了，指甲也几乎在混乱的抓抠岩壁中而翻折翘起，与手套粘连摩擦，钻心的刺痛让他呼吸都跟着颤抖。
“回应我……贺连洲……”他紧闭着眼，脸上全是泥水淌过，分不清眼角滑落的是泥水还是眼泪。
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泥水粘在身上又冷又重。
他慢慢低下了头，声音里压抑着痛苦的、近乎分辨不出的哭腔，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说话，近乎喃喃，低哑而安静：“……跟我说话……求你……”
过了几秒，又或者更久——殷屿几乎没有了对时间流逝的概念，他只是凭着本能的执着，死死抓着绳子，不允许自己连着贺连洲一起掉下去。
他想活着，他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了，他也需要贺连洲活着。
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了动静，他感觉到腰间的力道突然又猛地收紧，令他忍不住吃痛地倒吸了口气，然而却第一次为疼痛感到欣喜，他蓦地睁开眼睛：“贺连洲？”
“……我们在……”贺连洲的声音低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注意到了眼下的处境，他低呵了一声，“挺糟糕的地方。”
他说话语速很快但轻，就好像一晃而过一样，他克制着呼吸的力道，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扩张，牵动着后背的肌肉。
贺连洲后背的装备早已经被磨损得没了任何防护的作用，整片背脊几乎被岩壁剐磨得血肉模糊。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很快又注意到他们都挂在了一条绳上。
贺连洲扯了扯嘴角，费力地笑了声：“殷队长还是做到了，按计划行事，得救了。”
殷屿听见贺连洲的话，他摇头，得救了？还远得很。
但他只是问：“你……什么情况？不要瞒我。”
“后背有点疼，但不碍事，活着呢。”贺连洲咳了一声调笑，然后目光又落在殷屿明显姿势怪异的手臂上，殷屿苍白得如同墙纸一般的脸色撞进他的眼里，“比殷队长情况好一点。脱臼？骨折？”
“折了。”殷屿喘了一口气，但忍不住也跟着吐出一声笑，“但好歹活着。”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有所遮掩，但谁也没有再戳破。
他们只是都需要一点对方会没事的希望。
他确定。“沼泽的水喝不上，等到了河对岸……”殷屿正说着，忽然话音戛然一止，目光盯着小仓鼠的身后。
小仓鼠见状顿时头皮一麻，浑身僵硬：“……屿哥，你别这么盯我啊，我瘆得慌。”
“别动！”殷屿低喝。
“我身后有什么？”小仓鼠声音都在颤抖。
贺连洲抬了抬手，示意小仓鼠闭嘴。
小仓鼠瞳孔陡然一缩，不仅闭上了嘴，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哈里森和艾尔玛还待在搭建的平台上没下水，见状连忙转身去看小仓鼠的身后，顿时倒吸了口气。
“什么东西？！”小仓鼠忍不住拔高声音问。
“不大。”殷屿只是对小仓鼠说道，“你别动就是了。”
“对了，赛达这儿猎鳄鱼，不违法吧？”殷屿问。
小仓鼠蓦地睁开眼，几乎要尖叫：“鳄鱼？！”
他话音刚落，就见殷屿已经摸出匕首绕到了另一边，就在小仓鼠本能转身的同时，他骤然发力，往前一扑，旋即整个人的分量全部压在了这头小凯门鳄的身上！
他双臂如同枷链一样死死紧箍着鳄鱼的短吻，双腿夹紧鳄鱼身体两侧，令它动弹不得，但它的尾巴就像是镰刀，在水中击打起疯狂的浪花。
一时间，就连小仓鼠的直播飞行器上都溅满了水花。
哈里森和艾尔玛惊得一时间连大吼大叫都没发出来，只是死死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自己错过一秒，局面就会骤然改变。
下一秒，殷屿飞快调整了姿势，一条胳膊从鳄鱼的下颚穿过，用自己的胸膛顶住鳄鱼的上颚，迫使它张不开那可怕的大嘴。
而紧接着，他右手持刀，猛一用力，从上至下狠狠插入鳄鱼的两眼之间！
鳄鱼猛然一动，旋即，殷屿更深更用力地按进刀柄，重重拧动旋转了一记后，就见它彻彻底底停止了挣扎，软绵绵地停在水面上。
殷屿喘着粗气拎起它的尾巴，来到昨天刚搭好的平台处，胳膊上的肌肉隆起，一个用力将鳄鱼丢上了木头平台上。
直播无人机飞到了这头鳄鱼前，给了一个巨大的近景特写。
殷屿注意到无人机，下意识地说道：“在及腰深的水里攻击鳄鱼是个错误示范，这个深度更有利于它的攻击，而不是我。要是水再浅一些，那更好。”
因为3楼跟贴的人是他，他已经进入了对方拉起来的临时会话群，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仓鼠打算在11月20日，也就是明天一早，就直接在距离赛达沼泽最近的城市格尔镇集合，人齐就出发进入赛达沼泽，并且同时会进行一场沼泽探险直播。
殷屿在公告中阅读到了仓鼠发布的路线图，基本都在赛达沼泽的外围探索，他们会顺着赛大沼泽的最大河流黑河行进，进行为期近一周的探险旅程，其中五天都在某一处建立的营地处原地进行生存体验。
看起来倒是挺安全的行程安排，既不深入沼泽荒芜地带，也不远离淡水水源。
那小仓鼠自称自己曾经从小生活在赛达沼泽附近，赛达就是他的故乡，沼泽就是他的童年泥巴游乐园。
殷屿为了报团，交了一大笔参团费用。
他在临时群里不着声色地套着仓鼠的话，试图从对方的吹嘘中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毕竟贺连洲几乎给不了其他有用的相关信息。
贺连洲在知道3l的论坛文本是殷屿发出的之后，不由咋舌地瞪大眼睛，他将那一行字在自己的舌尖绕了一圈，最后也没能吐出来，更别说想象殷屿说出来。
他忍不住把五官拧成了一团面团，看着殷屿：“那是你？”
甚至他又看到了更多临时聊天群里的消息，忍不住搓揉了一下脸，克制住不让自己惊讶到笑出来。
天啊。
殷屿面无表情地在仓鼠的群里回复——
【看山：你说你是赛达原住民？我怎么不信呢，不会是骗子吧，我们这团真的安全？】
贺连洲死死压住喉咙里的笑声：“你就这么说？好欠。”
“有你欠？”殷屿挑眉问。
贺连洲直摇头：“我才不会这么说。”
殷屿扯了扯嘴角，很快又在群里发了一条——
【看山：证明给我看。】
贺连洲轻啧一声：“更欠了。”
殷屿：“是吧？我也觉得。不熟悉？这不是你会说的？”
贺连洲顿了顿，然后沉默了一下。
这是有点像他了。以杰拉德·文森特为代表的怪物联合小组远洋舰群，在约定的那天缓缓驶进造陆的海域范围里。
文森特的主舰就紧随在两艘领航舰之后，他的眼睛如同鹰隼，锐利而阴沉。
“我们即将进入造陆五百海里内领海范围。”操控室传来领航舰的船长声音。
“收到，匀速前进。”文森特冷冷说道。
他目光沉沉盯着远方的那片陆地，随着他们的接近，越来越轮廓清晰，且庞大。
“上帝，这片海岛看起来要比卫星显示上大得多。”文森特听见船员的呻-吟和惊叹。
“你敢相信？它这一切都只靠根系支撑着？那到底是什么？”另一名船员嘀咕着。
那是他们派出的幽灵舰最后的画面，如同一片海底森林——
尽管他们看到的只是根，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繁杂根丛，撑起一整块陆地。
文森特冷声说道：“那是怪物。又一个。仅此而已。”
船员们闻言不由噤声，小心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话。
今天是个特别的大日子，他们都很清楚，今天就像是一个无声的宣战，他们或许会有一场战争，或许没有，这一切都取决于即将到来的登陆。
而对他们来说，对这艘远洋舰上的士-兵来说，他们只希望在任务结束后能够再次回家。
殷屿和贺连洲已经在造陆上了，他们很早就在这儿，只是为了让在这儿的狮崽子和小蓝龙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狮崽子在努力领悟贺连洲传达的意思，它歪歪头，看看殷屿，又看看贺连洲，像是在向贺连洲确保什么一样。
殷屿有些疑惑地看着贺连洲向狮崽子点头，仿佛在肯定承诺一件事情。
“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够和平沟通了？”殷屿挑挑眉，看了眼狮崽子，又看了看贺连洲，“所以你在和大黄说什么？”
“只是让它知道它可以露出本来的面貌，而不必担心被害怕。”贺连洲说道。
殷屿闻言意外地微微皱起眉头：“被害怕？被谁？”
贺连洲轻笑一声，看着殷屿。
殷屿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转向狮崽子：“我不可能怕它。”
“但最初我把它带回来的时候，你不是那么想要它。”贺连洲指出道。
他很早之前的确平等地憎恶……
狮崽子倒进殷屿的怀里呜呜着。
殷屿不能反驳贺连洲，但他捂住了狮崽子的耳朵，瞪着贺连洲。
贺连洲：“……”
殷屿见贺连洲没有说话，眼里染上一点笑意，呵。
他没有再与贺连洲说什么，只是继续等群里小仓鼠的消息。
群里其他人被殷屿这么一问，也纷纷跟问起来。
“你一定让那个家伙头疼无比。”贺连洲这回又开口了，低低笑起来，显然喜闻乐见这样的混乱情况。
他就喜欢混乱。它的上半身如同野牛一般庞大而结实，一对弯尖的巨角令人胆寒，毫不怀疑它能够轻易地顶穿山石。
它双眼血红，毛发呈现出如同深藻一般的苍青色，唯一的一足则如同雄鹰的爪子一般，指爪分明。
贺连洲瞳孔微一缩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让贺连洲真正脸色一变的，是他在这头苍身巨兽身上发现了一团小小的人影。
他呼吸蓦地一顿，旋即一拍蛇身，蟒尾立即将他卷到了那头苍兽的庞大背脊后。
贺连洲只来得及瞥见一瞬，那头苍兽就立即绷紧了身体，迅速扭转向贺连洲，猩红的牛眼瞪视着眼前男人，口鼻呼喘间，更是有雷花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攻击过来。
贺连洲脸色霎时冰冷下来，没有一点温度，只是那么一眼，就足以让他确定这头巨兽背后蜷缩的身影是殷屿！
他猛一合掌，就见这一片近乎形成了真空的球形，周围的水流被尽数压缩成一道水锁，飞快缠绕上苍身巨兽的口鼻，雷光便只在这一圈水锁中疯狂地闪烁。
苍兽顿时一动不敢动，那双猩红的牛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灵性神色——
这是……领主的力量。
那它背后接住的，又是什么？
明明它最早在那道身影上嗅到了属于领主的气味。
贺连洲飞快来到那团人影身侧，就见那团人影几乎全部压进了苍兽的长毛之中。
贺连洲呼吸粗重急促起来，伸出的手都在颤抖，他猛地捏了捏拳头，止住这该死的颤抖，小心将那团身体翻转过来。
殷屿平淡而紧闭双目的脸闯进他的眼里，几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贺连洲见状手指一缩，就像是被烫到了。
但很快，他便将殷屿平放下来，双手交叠，用力挤压殷屿的胸膛。
殷屿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是他的目的，他相信就算他不问，也一定有其他人在心里打鼓，但总得有一个撕开突破口的人。
越多人问，他能够得到的信息越多，有用的、没用的、真的假的，这些需要他筛检分辨，但这些本来就是他的专长。
没多久，小仓鼠冒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回复——
廖庭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他温柔地低低笑着：“殷容禁止我在家里提这件事情。”
孟霄笑容更明显，这听起来是殷容会做的。
殷屿听着廖庭和孟霄聊起关于母亲的过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新奇感。
他禁不住竖起耳朵，想要听得更多。
然而廖庭却是很快又回归了正题上，他看向舱外的海面，沧溟并没有直接潜入水下，而是保持着浮游在海面上的姿态匀速前进着——
“距离这里约有二三十海里远的地方，还有一片陆地，比这里大得多，也危险得多。我在沧溟还有动力能源的时候曾经去过两次，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原地。”他说道。
“比起先前我们所处的那片陆地，那里更像是一片大洲，我们需要绕过那片陆地往前，才能到达目标地点。”
殷屿闻言微微颔首。
没有过多久，廖庭所说的那片大陆便出现在了殷屿几人的视野里。
那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海岸线，起伏的山丘在远处依稀可见，茂密的林子，只是仍旧没有一片树叶，到处是针刺状的树干，枯白的荧光荡着反光。
如果说先前殷屿只以为那处小小的孤岛是全部，他会以为这片拥有氧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鸡蛋气穴，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这片大洲，殷屿不由生出一股错觉，这就像是整片占据地球70%的海洋中的某一深度的平面图。
他们位于其中一个未知深度的层面里。
廖庭降速沧溟，他谨慎地改为手动操作，沉声说道：“这里的生物对声音很敏感，沧溟的动力声响很容易引起大陆生物的警觉和攻击。”
孟霄下意识地看向那片海岸。
当沧溟缓缓驶过海岸线的时候，就见那片苍白的刺针林晃动起来。
一头接一头巨大的鸟龙从林子里探出了极长的颈，露出鸟一般尖利的喙，退化的肉翅则几乎没有多少用处地垂在庞大的身躯两侧，小得毫不起眼；
岸边的白沙滩扑簌簌地掉落沙砾，白色的石纹鳐摆着长钩一样的尾巴摇曳出来，竟像是在海洋一样飞浮在半空；
它的长尾毒勾轻而易举地从近海里扎出一条浑身裹满尖刺的海虫，再将其重重摔向礁石，对砸开来，再享用其中的内脏鲜肉。
殷屿稍稍放慢脚步，眼底划过一抹讪讪——他的确忘记了。
两人走回游乐园。
刚到大门口，就见几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围在游客中心那边。
殷屿脚步微微一停，怎么又来了？
“还有事？”殷屿大步走向夏衍几人。
夏衍一行人闻声连忙转过身来，就见殷屿和贺连洲拿着一堆宠物用品走来。
一行人愣了一下，宠物用品？
殷屿打开大门，打算先把东西放门口再说，结果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其中负责移栽的专家急急忙忙地就插上了前。
那人着急道：“殷先生，我们得回生态馆！”
殷屿脚步微微一顿，难道系统采集回来的本土植物真的有问题？
第 42 章 开局第四十二天
开局第四十二天·【二合一】
“移栽出来的植物一离开生态馆，就开始出现萎缩凋零的迹象。”
专家语速很快，没等殷屿发问，就立刻一股脑地倒出来了。
“我认为可能只有生态馆内的模拟条件才适合它的生存！”专家看着殷屿。
“我们必须立刻把它放回去。”夏衍对殷屿说道。
殷屿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总比这些植物有侵略性强。
“跟我来。”他转身带着几人快步赶向生态馆。
贺连洲刚把猫砂盆放下没几秒，就感觉到身上隐隐有一股拉扯感，他一扭头，就见殷屿已经离他快十米远了。
没过几秒的功夫，涓涓的血水就从蚌壳缝里淌了出来。
血腥味又惹来了林子里的一头鸟龙，它从林子里钻出，让孟霄几人终于得以见到它的全貌——
它的身躯犹如海鳗，又如蜗牛，肤色贴近林子的白灰，它的皮肤上有无数更深的疤痕组织，显然在这里为了生存，它必须得经历许多。
无数细小的足肢贴地飞快移动，支撑起它的庞大体型，它没有前爪，退化的肉翅又有些像是鱼鳍，贴在靠近长颈的部位上，随着它的移动微微翕动着。
只见它快速地移动到了巨牡蛎这头，牡蛎紧闭的蚌壳叫它压根无法窥见其中的美味软肉。
但显然这头庞然大物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近在咫尺的美味，它用尖利的鸟喙孜孜不倦地啄着蚌壳的缝隙，没一会儿的功夫，蚌壳就被啄了个透穿。
里头还有未被消化的石纹鳐，甚至还活着，一得空隙，就要挣扎地蹿出来，却被鸟龙用尖喙猛地扎了个正着。
第二头、第三头鸟龙又紧随着过来，急于分享这里的美味。
眨眼间，三头鸟龙大打出手，尖喙在彼此的身上啄出一个个血洞来。
孟霄瞳孔缩了缩。随着地势逐渐上升，水位消退，殷屿一行人不得不改用步行。
两头变体泰坦功成身退，在退出小仓鼠一众人的视野后，被殷屿重新收回了生态箱里。
殷屿在生态箱里检查了一下这两头泰坦的情况，就见两头泰坦一进生态箱，便缩到角落里蜷缩着趴下休息了，连其他几头泰坦兽凑过来嗅闻，都爱答不理的。
殷屿见状摸摸鼻尖，是累惨了。殷屿休息的功夫，直播间里仍旧热热闹闹的，一点也没冷下来。
原以为死定的主播居然毫发无损地原地复活，这一下彻底点爆了整个直播平台。
甚至平台管理都不得不临时加急给殷屿的直播间多分了几条数据通道，以免卡屏严重。
眨眼的功夫，直播间人数蹿到了近三十万在线人数，不少人都被地下未知世界吸引，哪怕殷屿此刻甚至是休息没有互动，直播间里的人数也没有减少下来的趋势。
——地下未知世界，这可不是每天都能在直播平台看见的东西。
“谁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和平台签约了吗？”殷屿在心里询问了一下系统有没有可以回收采集的东西，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只好遗憾地离开。
一行人一直走到一片沙坡的坡顶，殷屿示意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息，同时他也需要判断眼下的路线情况。
陆贞琪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实话告诉我，眼下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她朝着不远处的那头火油巨蜥的残余骨架抬了抬下巴：“我们走了那么久，却没走远多少。”
殷屿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陆贞琪，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没心没肺喘气休息的哈图，然后说道：“脚程确实比我预估的要慢一点，但不算太意外。”
“但我们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这走不了多远。”陆贞琪说道，她压低声音，无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努力想要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更别提我们不知道这些沙子底下到底有什么！”
殷屿闻言微眯起眼，他看向陆贞琪，忽而问道：“你是那只雇佣小队的队长？”
陆贞琪一顿。
殷屿朝哈图那边努了努嘴：“他太散漫，冲动，缺乏思考，不适合做队长，而且，他明显听你的话。”
陆贞琪扯了一下嘴角。
“通常来说车队头车由队长领头，副队押尾，所以你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车队陷入了流沙？”殷屿接着说道，“哈图是车队里最后一辆进入流沙带的？”
陆贞琪闻言呼吸微重，她看了一眼殷屿，然后点头：“每一辆车里都有两个雇佣队员，一开始，我们都逃出来了。沙陷的速度并不快。”
“但是我们要回去拿物资和装备，当我们折返的时候，我感觉到沙子里有东西，是它拽着车子往下沉，灌进车身里的沙子就像是有意识地吸附过来，一旦被它沾上，它就像是水泥，沉沉地把我们往下拉。”陆贞琪低声说道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让所有人往外撤离，即便如此，仍旧有两个人被拽了下去。他们的身体甚至还留在沙面上的时候，他们的呼吸就已经停了，那些沙子从他们的眼睛里、嘴里、耳朵里涌出来，无孔不在。”
殷屿闻言瞳孔微缩了缩。
陆贞琪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样，你还想说，只是流沙吗？”
殷屿低低道：“不，我从没想说这只是流沙。我看到那块石头下的抓痕，我知道那底下还存在什么。”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陆贞琪：“我很遗憾，陆队长，我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但是，与其恐惧担心脚下什么时候会再出现那个东西，不如相信你能走出去，这更重要。何况，它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了。”殷屿说道。
陆贞琪愣了愣：“为什么？”
“……你想知道？”殷屿反问，见对方毋庸置疑地点头，他只好道，“一点经验。这么说或许很残酷，但是，它的确已经有了食物，包括三辆越野。”
陆贞琪沉默了一下。
“凡是生物大抵都离不开两个基础行为准则，生存和繁衍。”殷屿淡淡说道，“所以如果它已经有了食物，那它大概率会消停一段时间。”
除非它生性凶残，就像昨天那头巨蜥，猎杀是它的喜好，那么就难说了。那三辆越野或许正是进入了它的地盘，声势明显，被作为了挑衅的讯号。
殷屿在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这除了增加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外，没有其他好处。
陆贞琪深吸了口气，看向殷屿，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有什么想聊的都可以找我。”殷屿说道，他知道陆贞琪这样的情况需要很多心理辅导疏通。
陆贞琪微微僵了僵，看看殷屿，摇头说道：“谢谢，但还是不了吧。”
她怕她心梗。
陆贞琪冲殷屿浅浅笑了一下，转身走开。
“愣了？被人拒绝的滋味，你该不会是第一次体会吧？”殷屿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殷屿甚至用不着回头看，都知道这是谁。
“而我，一直在被你拒绝，你说，这滋味多难受？”
殷屿：“……滚。”
“啧。”
“好像还没有，看他后台个人信息都几乎是空白的！”
“我的天，这家伙是认真的吗？他真的在地下百米？”
“不然你觉得他是给自己布了个景？可能吗？”
“这家伙会引爆整个直播界的！一定要签下他！”
小仓鼠有开-山-刀，因此自告奋勇地走在最前面开路。
随着水位下降，脚下的路却不是越来越好走。
陆地变得泥泞不堪，像是吸饱了水分。
原先便是充斥了未完全降解的腐烂植物、动物尸体的泥炭沼泽湿地，在雨水的浇灌下，只是变成了一汪泥潭，并没有让这片沼地改变得更容易行走。
一行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尤其是罗伊，更是比其他人更容易更深地陷进去一整条小腿，每次拔出都费劲力气。
“屿哥，屿哥！呃……过来一下！”小仓鼠走在最前面开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况，大声招呼殷屿。
路很狭窄，两边都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香蒲丛，几乎一眼看不见尽头。
小仓鼠几乎是用开-山-刀劈开了一条路，即便如此，也仅仅是非常勉强地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而已。
殷屿与贺连洲断后走在队伍的末端，视野完全被前方的罗伊几人挡住，根本看不见小仓鼠那儿遇到了什么情况。
听见小仓鼠的叫声，殷屿皱了皱眉，让其他人继续待在原地，他挤过人墙，艰难地移动到小仓鼠身边。
就见小仓鼠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前倾，几乎半平行泥地了。殷屿没再搭理那男人。
他看向正前方，他知道自己的大致方向没有错，但是眼下他不能出现一点失误，因此他使用了地形地势侦测技能。
面前这片广袤沙漠的坡高、海拔……一切都数字化地呈现在殷屿眼前。
殷屿知道他们前方不远处就会有一条干涸的河床，那是一个好消息。
他见其他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我们要继续上路了。”
宋乐章几人爬起来，立马应道：“没问题。”
殷屿看向两个明显体力更差一截的博士，他微点头，然后指向前方看起来似乎并不远的一片深色地带道：“看到前面那片阴影了吗？我们到那儿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吃点东西，到下午再继续往前走。”
要给一根胡萝卜吊在眼前，那才有动力继续往前赶路。显然殷屿深谙此道。
哈图一听吃点东西，眼睛都亮了。
先前清点物资的时候，他知道殷屿有不少肉干！
“走！”哈图鼓足气，一挥手，带头滑下沙坡。
殷屿见状扯起嘴角，看来最容易咬钩的那头驴是哈图。
既然哈图走在了最前面，殷屿便索性殿后。
下坡前，他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眼那头火油巨蜥尸骸的方向，忽然一顿。
就见原本躺着一座巨大焦骨的地方，俨然只剩下了一片黑沙，就好像那具尸骨从未出现过一样。
殷屿瞳孔微微一缩。
“看来那个东西属于第三类。”男人开口，“你归纳的基本行为准则得更新一下了。”
殷屿：“……”
烦人。殷屿需要一艘大船，才能从他的港口出发，一路行至刚达河的出海口。
由于受到地形的限制——刚达盆地被四个高原包围，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盆地，没有之一，它近乎是一个完全断层下沉的勺子，盆地的周围是四周高原的边坡，露出大量的浅色结晶岩——因此它并不适合修建机场。
海陆空三种交通方式下，唯有水路成为唯一的最佳选择。
感谢被赠予的港口，令殷屿的出行大大方便了许多，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港而不必有太多麻烦的手续。
考虑到刚达河部分流域的水量很大，颠簸湍急，加上河流宽度并不宽，以至于那甚至会比行驶在暴躁的海面上还要糟糕，单薄的游艇并不适合应付那样的水域。
因此殷屿租了一艘小型游船，上下两层，足够能够容纳一百来人，尽管殷屿只需要几个船员来运作这艘游船，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艘小型游船有着非常扎实的吨位，绝不会因为水流湍急而侧翻。
船舱四周落地玻璃通体透明，二层船尾则设有露天观光平台。
它的外表并不华丽，中规中矩的白色船身，上面印刷着它的名字“格兰特号”。
殷屿不需要华而不实的船，这只是一个交通工具，在他检查过这艘船上的所有部件后，毫无疑问，这是最合适、性价比最高的交通工具了。
哪怕它看起来像是快被用到退休的一艘小型游船，事实上它还是“青壮年”，并且它的包船费用一点也不便宜——
按小时计算的话是每小时八千，但殷屿需要它走一个往返，不仅是将他送达到目的地，并且要在他选定的另一处撤离点候命等待。
这么算下来，殷屿不得不包船至少六天。
从他的港口开到目的地需要至少二十八个小时，而从撤离点“靴尖”处返航，则需要十七个小时，如果超时，殷屿还需要支付更昂贵的超时费用，所以不如在第一次正常价格上多留一点空间。
殷屿最后用一百一十万的价格包下了这艘游船，囊括了船上的自助餐和一半船员的工资。
这些船员是随着这艘游船一道附带的船长船员，他们将负责把殷屿从这边带到刚达河河口附近，而在这之后，殷屿则雇佣了另一批船长船员。
那是更熟悉刚达河的当地人。
尽管现在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但对于被赤道贯穿的刚果盆地地域而言，一年四季的区别甚至不如一天昼夜的差别大，这里总是降水丰富、潮湿、闷热。
所以刚达河总是处于水位高涨的时候，让这里的行船变得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更富有挑战性。
殷屿不得不额外再为一位当地的船长向导、他的两名副手支付十万的往返费用。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贺连洲看着殷屿匆匆收拾行李，他偏头问道。
殷屿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略显疑惑地看了贺连洲一眼，接着往背包里塞行李，同时问道：“我们？”
“嗯？”这下轮到贺连洲疑惑了，他顿了顿，看了眼殷屿正在填塞的战术背包，微微一顿，挑高了眉头——甚至明显扬起了声音——“你不带上我？”
殷屿被贺连洲提高的分贝刺得下意识偏了偏头，无语地看了一眼贺连洲：“别说得好像我是去旅游丢下你一样，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
“说的好像不是我每次都参与其中一样。”贺连洲用殷屿的语气和字眼反驳，他皱紧眉头。
殷屿更加怪异地看向贺连洲：“那是因为你不得不跟在我身边。”
他迟疑了两秒，确认一般问贺连洲：“我以为你恢复自由后不会想被强迫去这种危险的地方？更愿意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贺连洲气笑了，强迫？恢复自由？哪一个都不是他真正认为是这样的。
他双手抱胸盯着殷屿指出道：“如果我不想的话，为什么我会跟着你来回两个世界？”
殷屿愣了一下，他几乎忘记了贺连洲也根本没必要跟着他紧急回去探望殷容，他只是太习惯了穿梭世界的时候，贺连洲是他不得不携带上的。
只是……感到正确。
贺连洲在他边上，是正确的。
但这次出发刚达，他知道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旅程，他才想到贺连洲其实不必被迫跟着他走，贺连洲已经完全是自由的了。
他几乎是捏着鼻子默认了贺连洲会更乐意待在卧室里玩电子游戏，没想过去找贺连洲核实。
“那你想跟我走？”殷屿问贺连洲，有些意外，“这会是很长的旅程，我们光是在船上就要许多天。”
“当然。”贺连洲轻哼，“船上就是我们的度假蜜月时间，我很满意。”
殷屿嗤笑了一声：“别想太美，等你晕船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他心下轻微地一松，听见贺连洲毫不以为意、甚至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他的计划里，他又一次感觉到那个念头——
这是正确的。
他深吸了口气，他得专注在任务上，而不是胡思乱想。
“那抓紧时间准备好你的东西，我们一个小时后就要出发了。”殷屿岔开话题催促。
他一跃而下，从沙坡上一路小跑滑下。
他们在沙丘顶部所看到的那片阴影，直到走近了，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大片扎根生长在一块儿棺木树。
这些树长得极密集，原本就枝系丰富的树杈更是交织在了一起，加上本就漆黑的树身，以至于殷屿从远处看的时候，这里就像是一大片阴影，犹如一旁沙坡投下的影子。
“这些树居然连片叶子都不生？？”哈图仰着头眯眼看，“什么铁树吗？”
“不过它底下倒是阴凉，这真奇怪，黑色的树身吸收了那么多热，反倒是它的底下阴凉多了。”勤枫说道，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殷屿示意勤枫几人往外走，待在这片棺木林的外围。
“为什么？里面才凉快。”哈图不解地道，他跟着殷屿走到外围后，没待几秒，就想回去了，“里面起码比这儿凉快了十摄氏度！”
殷屿指了指这些距离他们足有十多米高的树冠：“这种木头的燃点很低，如果发生自燃，那很危险。”
哈图耸耸肩：“它们要烧起来的话，我也来得及跑出来。但是如果让我待在这么热的地方，我会昏过去。”
“你们怎么说？”他看向其他人。
勤枫几人看看哈图，又看看殷屿：“不了吧。”
陆贞琪对哈图道：“你也该待在外面。”
哈图笑了一声，拍拍身边的树干：“它们不会突然变成什么怪物咬我一口吧？”
“不，它们只是树。”殷屿抽了抽嘴角，没有什么树会变成怪物咬人。
哈图点点头：“那就行了，兄弟，出发前叫我一声。”
他说完，便转身径自往里走。
殷屿皱了皱眉：“等一下。”
哈图看过来。
“拿个吃的。”殷屿分了一条肉干给哈图，“我们两个小时后出发，别休息得太沉，注意周围。还有，最多进去三十米。”
哈图扬起嘴角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接过肉干，满足地咬过一大口，刚嚼了没两下，脸上表情蓦地一僵，有些便秘地看向殷屿。
“这是什么东西？又腥又臊还酸，一股……一股尿味。”他好不容易咽下后，看向殷屿，要不是这会儿连口水都很紧张，他铁定要往地上吐几口唾沫。
殷屿挑挑眉：“犀牛肉，昨晚那只巨蜥在吃的那个。我做了点加工处理，没那么难吃吧？”
哈图：“……”
“这是目前你们能吃的唯一东西，慢点吃，仔细吃，咽下去，别浪费。”殷屿见状警告，然后把剩下的肉条分发给其他人。
哈图干笑两声，点点头，飞快走进棺木林里。
走到小仓鼠这边，殷屿就注意到这一头的泥炭沼泽地明显要深许多，几乎没到了大腿根。
小仓鼠一见到殷屿，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这里！屿哥！这里！”
“你怎么了？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殷屿见状伸手探进他身下的沼泽。
沼泽地泥泞中往往交错着许多树根树枝，一般卡进去后，很难连着鞋子一道拔-出-来。
小仓鼠摇头，面露难色：“倒不是，就是这里陷得太深太紧了，我都走得困难，我怕后面几个更走不了。”
他指向前头一片明显有水流波动的宽阔区域，也没有那么密集的香蒲荡，说道：“但我们得到那儿去，看到那片水面的流动方向了吗？那就是顺着流入入海口的。”
殷屿看过去，微微挑眉：“比我想象中的主河道要平静很多。”
“这一段平，再往里走，见到岸现分明的时候，水流就快得多了。”小仓鼠说道，“但问题是……我们必须得跨过这个。”
他吐出一口气，无奈指了指身下。
身下这片沼地，水漫到了腰部以上，泥沼的高度则到腿根，想要借力往前，光靠自己，简直一步三喘气，寸步难行。
哪怕是小仓鼠这样土生土长的，都有些应付不了这片泥炭沼地，腿都拔不出来，得找殷屿来。
殷屿见状顿了顿，明白了眼下的窘况，他微微皱眉道：“你等等。”
他说着环顾四周，打算找点趁手的工具来。
“等不了等不了，屿哥！屿哥！”小仓鼠见殷屿抬脚就要走开，蓦地瞪大了眼睛，连忙连声喊住，“屿哥！先帮我把脚抽出来吧……动不了，真动不了，腰受不住了……”
殷屿：“……”
想来先前看到的那些密布的疤痕组织，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它们的同类。
当它们消失在沧溟的视野中时，这些鸟龙还没有争夺出那头巨牡蛎和石纹鳐的分配权。
“这些只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极小部分。”廖庭开口，“这里几乎时刻都在上演刚才的画面，生命的更迭、消亡发生在这片大陆的每一分秒间。”
他声音放轻，驾驶着沧溟绕开一片暗礁群，随后停在了一处湾口。
“看这里。”他示意殷屿几人望出去。
就见那是一片颜色极淡的水淀，宽广而浅。
但令殷屿几人不由自主地打开潜艇上部的舱门、钻出沧溟往外看的，却是那片水淀的附近，竟是有着成群的、从未见过的生物，各种各样，大的小的，不一而足。
或是顶着巨大的头冠，或是生着扁平的头颅，又或是索性浑身枯瘪，几乎只有骨骼和钙性尖刺的生物，它们古怪而和谐，悠哉自得地的围着水洼栖息。
数量之多，画面之不寻常，叫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头皮发麻的震撼。
“这就像是一支无穷无尽的怪物军团。”孟霄猛然倒吸了口凉气喃喃。
贺连洲瞥了她一眼：“你把它们定义为人类的对立面的话，那它们才是军团。”
孟霄闻言顿了顿。
廖庭点头，他低声说道：“它们只是生物，孟霄。”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殷屿打断了勤枫的话，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先前那些从何塞特大漠地下带回来的石头，他就想过找勤枫来帮忙处理，联系拍卖行也好，或者私人买家，勤枫的途径总比他多。
那些石头，只要随便卖出去一个，应该就能解决游乐园的资金麻烦了。
他开口：“我有一些石头需要你帮忙联系买家。我们可以见面聊。”
“石头？”勤枫愣了愣。
第 43 章 开局第四十三天
开局第四十三天·【二合一】
勤枫很快就到了殷屿这儿，她走进游客中心，殷屿和贺连洲就在这儿等着她。
她注意到贺连洲这会儿没有再戴着那副防风镜，而是一张面具挂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面孔。
仍旧瞧不出这男人的长相模样。
她微微挑眉，说好的不能视光才带眼镜的呢？面具可不能挡下直视到光吧？果然这男人没说实话，神神秘秘的。
勤枫没有指出来，只是点点门外，扬起眉梢玩笑道：“现在不该是游乐园营业时间？就算生意惨淡，也不该是闭门状态吧？”
她说完看向殷屿和贺连洲，扬起嘴角：“真高兴见到你们。所以游乐园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复杂。”殷屿扯了扯嘴角，他没有细说，只是道，“但是如果顺利的话，不久就能恢复正常营业。”
勤枫见状便也没有再细问，只是点点头，说回正题：“你在电话里说的石头是什么？找什么买家？”
殷屿拿过一个袋子，将里头的宝石尽数倒了出来——两枚欧泊、四枚海蓝宝、两枚鸽血红、两枚绿钻。
全部都是拍卖级的大小。“那是什么东西？”贺连洲偏头低声问殷屿，“看起来像是指示灯？”
殷屿应了一声：“大概率是。”殷屿见德米拉尔不信，便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只是又问：“那你的意思是，刚达的搜救队可能不会在这附近开展搜救？”
德米拉尔和阿德两人脸色都是一僵，谁也没说话，但也足够让殷屿明白意思了。
过了几秒，阿德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掉下邪神之眼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死了没多少差别。”
殷屿闻言看向对方，阿德声音淡淡的，脸上表情也没有太多起伏。
他微眯起眼，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还要拼命从那艘船上逃出来？你藏了酒，过了绳桥，闯了虎鱼口……你还是走到了这里，为什么？”
阿德嘴唇颤了颤，为什么？因为人就是那么不知所云的复杂生物，因为他还是想活着。
哪怕脑子里想着他会死，但他的身体仍旧拼了命地还是想活。
德米拉尔在一旁闷声不吭，直到阿德泄气般地软倒下来，他才说道：“我不想死。”
阿德讷讷地在一旁点头。殷屿和贺连洲也找不到那木筏了，估计被巨浪一冲一推，拍到了远处去，这会儿又天黑了下来，更是看不见了。
殷屿不由算了算时间，除去掉水的那几次外，他们这一整天都在木筏上，早就待满了“十小时”的规定。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不到三四个小时，满打满算，就算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待在蛇身上，也不会违规。
就是不知道待蛇身上算不算犯规？
世界之蛇也算是随机出现的“怪物”吧？谁能待它身上算谁本事。
硬要说，也不能算利用了领主能力，顶多算是动用了亲朋关系。
果然，脑海中的系统卡顿了，没有跳出任何警告来。
殷屿松了口气。
贺连洲还是不高兴，他拧着身上衣服的水，一想到这会儿浑身湿透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他的蛇睡醒了、馋苹果了、来找他们要，掀起了四十米高的巨浪把他们拍到了海底下，贺连洲就气笑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小风一吹，冻得他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他看向殷屿：“冷不冷？”
殷屿扯了扯嘴角，一边脱下衣服拧干，一边反问：“你不冷？湿的衣服还贴身上？不脱下来？”
贺连洲闻言想了想，也赶紧脱，这不得光着身、紧紧挨着来取暖？
他刚脱完，正要贴上殷屿，却见殷屿就地在蛇身上飞快做起了上蹿下跳俯卧撑似的的动作，丝毫没有打算与他贴一贴。
“波比跳，让四肢血液流动回得快。湿衣服穿身上只会飞快带走身上的热量。”殷屿见贺连洲站着看愣了，皱眉催促，“别傻站着，先做一组暖和起来。”
贺连洲：“……衣服脱了是这个意思。”
殷屿挑了挑眉看贺连洲，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加快速度，一口气做了二十来个，身体就暖和起来了。
世界之蛇乖乖驮着两人，稳稳当当的，和在平地一样。
殷屿瞥了贺连洲一眼，等贺连洲也做完了一组后，他才招招手，示意贺连洲站过来。
他低声：“别乱想，只是取暖。”
贺连洲闻言扬起眉眼，旋即就感觉到一个微微温热的身体贴近胸口，他心跳骤然加快。
“所以是等我也暖和了，跟个暖手宝一样，才允许贴贴？”贺连洲笑眯眯地低声问。
殷屿顿了顿，轻啧一声，这人怎么斤斤计较呢？
“合理取暖。”殷屿说道。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贺连洲嘴上挑着要贴贴的虎狼之词，等真贴上了，手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明明先前没挑破窗户纸前，他对着殷屿几乎哪儿都摸过，这会儿竟是纯爱上了。
殷屿的手掌自然搭在贺连洲的腰胯上，贺连洲只觉得被殷屿触碰到的地方像火烧一样。
——当然，这和曾经殷屿真正攻击他时的那种灼烧不一样，这是……好的那种，火烧的感觉。
贺连洲只觉得那片皮肤的温度飞快升温。
殷屿似乎也有所察觉了，他顿了顿，错开视线，又干巴巴地、原地紧绷地站了几分钟，旋即伸手抓过先前拧干的贴身衣服。
“看看衣服干了没。”他飞快说道。
都是速干材质的，这会儿总算等得干得差不多了。
殷屿立即套上，虽然摸着还是冰凉凉的，但起码是干的，他吐出一口气，
贺连洲也跟着轻咳一声，抓过自己的衣服穿过。
他穿上衣服后，拍了拍蛇身，招呼世界之蛇抬起那犯了错的蛇脑袋。
“走吧，坐一会儿等日出，反正横竖也没筏子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贺连洲说道，拉起殷屿，沿着蜿蜒的蟒身一路走到蛇脑袋上。
世界之蛇配合地低下脑袋，好让两个两脚兽登上来。
贺连洲熟门熟路地找到蛇头上几片竖起的逆鳞，就像是卡座似的，他以前就喜欢坐这样的地方，就算蛇爬得再快，也不会掉下去。
要是需要在万灵前撑场子，那他就顶多再站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世界之蛇在，本身就是场子。
坐下来后，殷屿不得不面对被他刻意忽视很久的直播间，他看了贺连洲一眼，世界之蛇的出现，势必会引起所有人对他们身份的好奇和猜测。
要是放在平时，恐怕早在世界之蛇出现之初就被贺连洲一手屏蔽了，但现在，他们不被允许使用能力，只能将这个秘密完全敞开于众。
殷屿抿了抿唇，现在他已经知道贺连洲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方曾经的交战，他自然明白为什么贺连洲之前总是隐藏他的身份。
“你的直播间现在该炸开锅了吧？”贺连洲开口，努了努嘴，示意头顶飞起来的直播球，嘴角微勾了勾，“来看看。”
殷屿见状看向直播间——
殷屿颔首，冷声道：“那就别死，更别想这个念头，也不要再提一次这样的话。”
阿德咽下口水，用力点头。
“即使救援队找不到我们，不代表我们走不出去，有河的地方就有河口，除非它消失于地下，不然就会有出口。”殷屿说道，他看向阿德与德米拉尔两人，“你们对这里的了解有多少？”
德米拉尔摇头，只是转向阿德：“不会比他知道的更多了。他是刚达的活地图。”
阿德仔细想了想才说道：“虽然这里四面环瀑布，如同一只眼睛，但它还是有缺口的，那里应该就与刚达的一条大支流汇合，如果我们能成功到那儿去，指不定还能回到刚达的水道上，然后有希望再遇到船只、或者是搜救队伍。”
阿德一边说，一边在湿泞的泥土上画了一个粗糙的示意图。
“但是这片深坑雨林，我对它一点也没了解，我从没来过这儿。”他很快又说道，生怕殷屿会让他带路似的。
殷屿点点头，有这些就好很多了。
“再休息一阵，过了今晚，我们明天就开始穿这片雨林。”殷屿说道。
从他出发前对迪亚波罗斯瀑布群的粗略了解中，他只知道这一片的大致面积，要想抵达阿德所说的那处缺口河段，他们这些人，拖着伤残，起码要走六七天。
殷屿不知道黄海能不能撑那么久。
几人分吃了几块牛排，哪怕是痛晕过去的黄海，也被硬是塞了几口肉进肚。
倒空的酒瓶子用来收集雨水，一行人凑不出一个水壶来。
其他人闭眼休息的功夫，殷屿独自起身在附近简单转了一圈，他把周围能见的蘑菇都摘了，不管他的假设成不成立，殷屿见着这些蘑菇长得好却不能吃就嫌弃，索性当柴火用。
这周围的树都长得又高又粗，不得不说要是被兴建了水电工程的话，这些树铁定都得遭殃。
殷屿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一根顺手的树枝作拄拐杖。
他没走出去太远，主要是往坡度高的地方走了走，寄希望站得高，看得远，但在雨林里，他也没有报太大希望，再怎么望出去，都是一片令人眩晕的绿色，没有尽头。
不过很快，殷屿还是有了发现——一个白蚁山。
就像一个土堆堆似的不太起眼。
殷屿见状立即心动了，当即掏了掏蚁堆，试图寻找一些高蛋白，白花花的蚂蚁卵绝对是雨林中的天赐美食。
然而可惜，并不是每个蚁堆都有蚂蚁卵，殷屿掏的这个就没有。
不过虽然没有找到吃的，但殷屿也没浪费这蚁山，而是索性把这一片片满含着蚂蚁的泥土抹到身上来，身上到处都是惊慌爬动的蚂蚁群。
他飞速思考琢磨有什么指示灯会落在这边，难道是之前投放的水弹分离器没有触发？还是人工降雨的炮-弹分离器？
那闪烁的红光顺着水流越漂越近，在接近殷屿这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像是被前面的一棵粗壮的百年老树钩住了，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殷屿手指搭在窗沿上，微微用力地抓握住窗边，身体些微前倾，似乎在夜色下看到了什么，呼吸陡然一变。
“不对，不是东西，是人！”他咒骂一声，立即转身回到隔间，翻出背包里的绳索。
贺连洲闻言微微向前探身，红光闪烁的间隙，随着距离拉近，几道荧光条也隐约能够看见了——那是登山包以及冲锋衣上的荧光条，红光闪动时才看得出来。
“是之前那四个人。”贺连洲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看起来像是绑在了一块儿，倒是聪明。”
殷屿没有回应贺连洲的话，他迅速将粗绳拴在一旁的洗手池上，用力扯了几下确保牢固后，对贺连洲说道：“你在这里，注意水池，别被扯断，情况不对立即喊我。”
贺连洲看了看仍旧湍急的水流，眼底闪过一抹不赞同：“你要出去？水很急，你一个人游过去都很困难，更别说把他们再带过来。”
“总得试试。”殷屿拿过毛巾裹在手上，迅速清去窗沿上的玻璃碎渣。
“他们一时半会儿卡在树那边也不会被冲走。”贺连洲说道，“等天亮了再去也来得及。”
“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降下许多了，就算只有十几度，一直泡在水里，也会失温。”殷屿摇头，又抓了四条毛巾装进口袋里，“一个晚上，对他们来说会是致命的。”
他将粗绳捆在肩上，双手用力一撑窗台，便轻巧地翻身跃上，扭头对贺连洲说道：“看好水池打的结。”
贺连洲还没应，就见殷屿已经毫不迟疑地跃进了水里。
尽管水面并不如先前那样汹涌可怕，但是水面下的暗流却格外纷乱，力道不容小觑。
殷屿只是扎进水中再冒头换气的功夫，人就已经被冲出去偏移了好几米。
贺连洲见此嘴角微微抿起成一条直线，他微一扬手，就见殷屿周遭的水流仿佛被定格。
殷屿明显感觉到周身裹挟着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了，他飞快地看了眼身后，便看见贺连洲的身影立在窗边，即便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但他无比清楚这是贺连洲做了什么。
他不再浪费时间，加快速度游向那棵大树。
等他游到大树附近，发现小仓鼠几人彼此用安全锁扣固定绑在了一块儿，几乎都意识昏沉，而闪烁的红点正是小仓鼠扣在自己登山包上的求救信号器，持续发出警示光来。
殷屿见状飞快靠近过去，他迅速检查了一遍几人的生命体征，除了体温偏低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严重出血的外伤、或是明显的骨折痕迹。
他大声喊了几遍小仓鼠的名字，见人仍是没有明显回应，他拉开小仓鼠的冲锋外套，扯下里面的速干衣领口，迅速在胸骨上用力摩擦几下，才听对方忽然哼声发出一声回应。
“唔……救援……”小仓鼠没有完全睁开眼，只是本能地出声，“还有三个……两个……五个……”
殷屿没听明白小仓鼠究竟在说什么，也没功夫听清他的话，他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清醒点，能感觉到什么？”
小仓鼠的直播无人机倒是还在，可能是被小仓鼠设定了跟随模式，这会儿正贴面在殷屿的身前。
殷屿皱眉看了眼无人机，无暇说什么，只是继续摩擦小仓鼠的胸骨，催促对方尽快回答自己的话，以保持清醒。
直播间里已经不知不觉有近七十万的在线观看人数，屏幕都被弹幕评论挤满了——
即便是勤枫都倒吸了口气：“‘石头’？！你就把这些装在这个破袋子里？！你的保险箱呢？！”
殷屿笑了一下，他指指桌子上的这些宝石：“这些就是我想委托你帮我拍卖出去的石头，你有办法吗？”
勤枫闻言眨眨眼，她着迷地凑近这些宝石，低声道：“你在开玩笑吗？这些‘石头’有价无市！”
她勾了勾手指，玩笑地模仿殷屿的语气——石头，只有殷屿会把这些意味着惊人财富的宝石说成石头了。
廖庭看向殷屿，目光赞赏而骄傲地染上暖色，他微微点头：“坐稳了，接下去的路会有些急转弯。”
随着他们往下，沧溟的照明只能照亮周围近十米左右的范围，这些冰柱则从头顶上方的盲区海域伸下，常常令他们不得不一个紧急转弯避让。
“小心！”沧溟避开一道死亡冰柱的同时，却是触不及防地侧身撞向左边漆黑的暗礁。
艇舱顿时一阵剧烈晃动，操作盘发出“哔哔”的警示音，显示遭到撞击。
“都没事吧？”廖庭紧急稳住了沧溟，询问道。
“没事。”殷屿看向贺连洲和孟霄。贺连洲见殷屿盯着车里的新闻频道，屏幕的荧光在夜里亮得刺眼，他“啧”了一声，俯身伸长手臂，直接给按关了。
脑震荡的人一点也没得了脑震荡的自觉。
“你干嘛？”殷屿见状眉头一皱，“打开。”
“不开，晃得眼晕。”贺连洲冷淡道，闭眼靠着椅背小憩。
坐在后边两排的周舟、樊南樊北几个一听，反应过来，连忙赞同附和道：“啊对，殷队你这不脑震荡？不能看强光的东西，越看越晕啊，好好休息！”
殷屿闻言顿了顿，看了贺连洲一眼，就见男人闭着眼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了。”殷屿淡淡应了声，闭上眼，“四小时后天亮出发。”
“收到殷队！”
樊南樊北几人私底下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
还得是殷队男朋友心细会照顾人嘿-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氛围奇奇怪怪的？关心殷队干嘛不直说？-
闹别扭了？好像这么久都没怎么听这两人直接对话？-
真的假的？殷队这脾气还能跟人闹别扭？-
指不定是那男朋友跟殷队闹别扭啊-
啊？还有人敢跟殷队闹别扭？？？脑袋不给拧下了再去罚跑三十圈？-
你退下吧，一辈子谈不了恋爱的死直男。
“嘿！”周舟冷不丁出声瞪向樊南樊北两兄弟，樊南樊北吓了一跳，赶紧手做拉链封嘴的样子。
下一秒，周舟就觉得一记冷冰冰的眼刀飞了过来，他还以为是殷队，结果扭头一看，是贺连洲。
周舟茫然地发出了一声鼻音，然后紧接着被樊南樊北提醒小点声。
他顺着樊南樊北的眼神看过去，就见殷屿似乎是被自己突然拔高的音调分贝刺得太阳穴一疼，尽管并没有吭声，但仍旧皱起了眉头，闭着眼轻微地按了按太阳穴。
周舟见状讪讪闭上嘴。
好吧，他值得贺连洲的一个眼刀。
贺连洲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撞上了另一边的肩，嘶，疼得对称了。”
孟霄闻言不由笑了一声，摇摇头，她应声道：“没事，沧溟怎么样？”
“老家伙经造，没什么问题。”廖庭迅速检查了一下潜艇的情况回答道，他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的，艇身慢慢摇晃起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巨大的暗流在冲刷着沧溟。
“感觉到了吗？”殷屿迅速反应过来，猛地起身看向舱窗外。
廖庭深呼吸了口气：“说明我们没走错方向，我们要到了。”
“到哪里？”贺连洲挑挑眉，这股晃动的力量随着他们的接近越来越明显，他都忍不住抓紧了把手。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地方？归墟？”廖庭开口，“海中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山海经里的归墟？”孟霄愣了一下。
“不止是山海经，列子也有提及，事实上它几乎以各种形态出现在了中西方的文化里。”廖庭说道。
甚至这片归墟曾被无数的西方科学家认定是马里亚纳海沟，但廖庭知道那里还太浅了。它不足以深入地心。
他看向孟霄，“在我们出事之前，我和殷容便在研究它，我们认为它真实存在，且不止一处。我们曾以为这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怪物通道。”
“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意义和怪物无关。或许的确有怪物从这里来到浅海，毕竟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但‘通道’却不是它存在的目的。”
廖庭向下指了指，看向殷屿：“我们当年是沿着海沟而下，你们这次应该也看见了那片海底热泉？”
他见殷屿几人点头，接着说下去：“那就证明了这一带的确是大洋板块的分离部位，岩石圈地壳最薄弱的地方，这里是地幔柱最容易的突破口。”
“我们的地球地壳内部一直在不断的运动，从而产生大量的热。但是地球却没有因为地壳内部的运动加热增温而爆炸燃烧，势必有平衡降温的手段。”
殷屿很快反应过来：“归墟？”
大量的海水汇入其中，降低了地球内部的温度，海水在调节地球内部的平衡。
“嘘——！别那么大声！”那护士吓了一跳，连忙嘘声。
“可是那么久才来看他……我看也没那么上心。”一旁凑来一个男护士，也跟着八卦起来。
“别瞎说，这两天不才刚恢复通路嘛？肯定是才赶来。”护士瞪过去，“你又没听见他对陈医生怎么说的，你要是听到了，保证心都软了。”
“他说什么了？”一道声音也跟着插进来。
“陈医生想让他去医生办公室聊后续康复的事情，结果他说，他不想让他的男朋友离开他的视线，他很担心，真可怜，他肯定一路赶来的时候都快吓坏了。”护士说道，她身旁的同事也都轻轻发出一声轻叹。
“还好帅哥队长醒过来了。”同事松口气。
薛平在一旁讷讷地吐出一口气：“我靠……”
难怪他被提起来、丢出去了。
不冤。
护士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发问的不是自己的同事，顿时脸上闪过一抹讪讪。
薛平像是游神一样摆摆手，略过护士，慢吞吞地走向殷屿的病房。
队长的男朋友，那他该喊什么？
第 44 章 开局第四十四天
开局第四十四天·【第一更】
殷屿本想打电话给过去在关山的队友，但是城市的通讯信号基站仍旧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总是提示线路拥挤，他只好暂时放弃。
至于薛平能联系上其他人，是因为他们有一条内部线，为了方便及时通知空闲单位增派支援，而且哪怕就算他们不在轮班，也随时带着对讲机。
没过多久，崔律和其他第七队的队员都陆续赶来了。
“得亏你醒过来了，不然你这帮手下，我真是管不住一点。”崔律笑着调侃，撞了撞殷屿的肩膀。
殷屿闻言挑挑眉，玩笑道：“我以为代理队长是杜工，你在管什么？”
“嘿，没良心！”崔律笑骂了一句。
其他队员也跟着起哄，钱英朵则翻着殷屿这边记录板上的几天数据情况，一边看一边问殷屿的检查结果。
赛达沼泽的另一个名字，幽灵沼泽，是系统任务中提到的“别称”。
殷屿听过更多比这更可怕的名字，比如鬼蜮沼泽、死亡大峡谷、血雾森林……
人类确实热衷于给他们未知的、恐惧的地带取名。
相比那些一听就让人汗毛竖起的名字，这个沼泽甚至听起来有些太朴实无华了。
没有多少叫人避而远之的阴森感。前往狱牢谷约莫要飞四个小时，殷屿和贺连洲搭乘的是关山的专机。
到了距离狱牢谷最近的一座城市惠南后，在机场再换乘直升机进入狱牢谷的深处。
“只能将你们放在这附近了！”直升机驾驶员大声说道，“再往前有高山强气流，无法悬停！”
“明白。”殷屿应了一声，“我们就在这里速降！”
“收到！”
殷屿扭头看向贺连洲：“我会把你扣在我的安全锁扣上，我带你速降下去！你只要抱紧我，别的不用管，明白吗？”
贺连洲扬了扬眉梢，只是弯起嘴角微微上扬，点头应下：“抱紧你，明白。”
殷屿没有再理会贺连洲，他飞快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的装备和安全扣，确保无误后，最后向飞行员发出速降示意。
直升机舱门打开，一团速降绳被投下。
直升机悬空地面足有近四五十米的高度，从打开的舱门望下去，只能看见密集的植被绿叶，完全不知道底下是什么情况。
狱牢谷，这里并不是华夏占地最广阔的雨林地带，却是最危险也最诡秘的西南角落，这里的毒虫种类是全世界之最，许多中外合营的探索组织队伍都钟爱来这里进行地质与生物的考察。
但绝大多数考察队，都不会深入到殷屿现在所处的坐标位置。
一旦往里深入超过七百米，狱牢谷的瘴气就会成为第一重阻碍，而越过瘴气，便是一重接一重更深的绿谷。
狱牢谷之所以称之为谷，便是因为它由数十个低矮不一的低谷相连，最低的地方甚至在海平面之下，常年被瘴气覆没，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曾经有考察队飞入数架无人机进去探索，却无一不被损坏，坠落在谷底，根本无法回收。
殷屿速降得很快，或者说太快了，看得飞行员都有些心惊胆战，因为殷屿身上多了贺连洲的重量，降落得远比一人快得多，也更容易受伤。
直到底下传来了安全离开的信号，飞行员才松了口气，回收了速降绳后调头离开了这片瘴气诡谲的山谷。
“每次往这儿开，我心里都不得劲。”主驾驶员向自己的副座说道。
“正常，你看哪里有山谷如咱们这儿的？这一坡坡的绿，头一回能觉得绿色绿得那么令人慎得慌。”副座说道，吐出一口气，“我听说，有人在这儿看到过两米多高的巨人！”
“两米多高就巨人啦？嗤，你看打篮球打排球的，也不少。”
“不一样！他们说看到的都是扎堆出没的，就躲在林叶高树后边，压根不可能有人的高处，却藏着一张张人脸，你说那多吓人！”副座强调道。
“嘶，真的假的？都哪儿看到的！？”
副座耸了耸肩：“那不知道了，我也是先前在吧台上喝酒听了一耳朵，是一队逃出来的考察队喝多了酒在嚷嚷。”
“噢，酒后胡言，就你能信了。”
“这叫酒后吐真言好吧。”副座反驳着，直升机飞快地离开了这片云雾氤氲的深山山谷。
殷屿这边在落地后分开了两人之间的锁扣，殷屿背上背包和武-器，低声提醒贺连洲：“背上枪，上-膛，但别把枪-口对准我。”
贺连洲抽抽嘴角，按照殷屿说的做好每一个步骤。
在出发前，贺连洲被殷屿拉到了关山训练场，突击学习了一下如何使用枪械。
虽然贺连洲不会用枪，但好在学习天赋够强，殷屿验收了一下学习成果后，勉强满意。
——不过用周舟的话来说，殷队的勉强满意，放正式队伍里那也是很能看的程度了。
贺连洲给枪上-膛，分明的“咔哒”一声响后，他问殷屿：“所以，为什么我们有麻醉弹，还要准备用这样的实-弹-枪？”
殷屿试图检索这片沼泽得名的由来。
这是一片与海洋接壤的巨大沼泽群，它由数十个小沼泽连成一片巨大而与众不同的环境，那里不只有泥淖沼泽地，还有大量的河流、湖泊和平原，湿地与森林。
丰富的地貌环境让那片沼泽地看起来远比殷屿去过的一些沼泽地带要漂亮得多。
起码不显得那么阴森且枯竭。贺连洲的手在殷屿的眼前晃了晃，殷屿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贺连洲挑挑眉，“不走？”
殷屿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贺连洲面前出神那么多，他不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马上。”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的松懈，一边目光扫过实验室的积水。
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号至五号鱼缸碎裂后流出来的死亡变体尸体，被赶进来的黄颊鱼群则在啄食这些变体。
一时间水花翻涌着，热闹无比。
这些鱼缸里的变体早在实验室撤离前就死了，这些尸体之所以保存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多少腐烂迹象，应该和鱼缸内液体由研究员注入大量防腐物质有关。
按系统任务的需求，这些尸体也是更新图鉴的资料来源，殷屿需要制作出足够的携带箱将它们装载进去。
他本以为用高级采集器就可以了，但是系统却提醒这些变体因为不在怪物图鉴中，所以无法被采集器采集收纳，只能使用生态箱。
这倒也不算是个麻烦，殷屿有小号生态箱的图纸，制作它只需要500g的矿石和一份生物元，这些都能通过积分商城兑换。
一份生物元价值500积分，但可以使用50次，所以殷屿唯一需要大量兑换的就只有矿石。
矿石按公斤兑换，每公斤价值一千积分。
一个小号生态箱能够携带五十公斤，殷屿制作了十个，花了五千五百积分兑换需要的材料，将这些变体尸体全部收入了进去。
只听系统后台叮铃当啷地响起一连串怪物图鉴创造更新提醒。
贺连洲见状不由又看看殷屿：“这又是为了什么？”
殷屿顿了顿：“……不为什么。”
贺连洲偏偏头，打量了殷屿两眼后，浅浅哼笑了一声：“收起来也好，应该让人类都看到他们的‘创造力杰作’，看看他们有多可怕。”
“一些傻子总在抗拒恐惧错了对象。”贺连洲撇开了头。
殷屿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贺连洲。
他没说什么，只是道：“走吧，还有四头。”
他没忘记拿先前抓到的那条黄颊鱼。
这一层因为长廊后门被撞开，涌进了大量建筑外围的水，水位线又升高了好几公分。
两人一回到水中，就明显感觉到了差别来。
水又涨到了腿根处，面前的长廊被水没过，那些被赶入的鱼群也因为涨了水，能够更畅快地游动，没有再扑腾起明显的水花。
殷屿时不时能感觉到腿边有东西迅速地游过，他深吸了口气，沉下眼，专心眼前。
光是看着水面，似乎一切又都幽静平和起来。
要不是走廊尽头还能看见被撞开的后门，看见外面的天光倾斜下来，几乎都要以为那四头变体生物压根没有进来过。
“唔，看那边。”贺连洲抬了抬下巴，示意殷屿。
水流缓缓自一个方向淌过来，水面上逐渐漂来了新鲜的、还滴着血水的鱼头、被撕咬分裂的身体碎块……
“看来已经饱餐了一顿。”贺连洲见状说道。
殷屿微眯起眼，想起先前在入口处看到的一张建筑平面图，很快意识到这些变体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在哪儿——
“跟我来。”殷屿低声说道。
两人小心地淌水走过廊道，来到一片背阴的房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储藏间，里面堆放了十几个不锈钢架子，储藏室里的东西几乎没被动过，各种锅碗瓢盆、清洁剂、实验瓶器皿都存放在这儿。
殷屿一进储藏间，便习惯性地扫视了几遍架子，将可能用到的全都装进了背包里——酒精灯、石棉、纱布纱网……
贺连洲见状好笑：“你简直像是强-盗过境。”
“等你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会感谢我的。”殷屿没有搭理他，只是拍了拍鼓囊起来的背包，背回后背。
贺连洲环顾了一圈，储藏室没有窗户，光线阴暗，潮湿又阴冷，要他说，真是人类恐怖电影中的最理想发生点什么的地方。
他正打量分心着，冷不丁腰间被殷屿拍了拍，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一阵发痒发麻，飞快看向殷屿。
殷屿已经装好了捡漏物资，走过他身侧，开口说道：“六号变体的基因里有棱皮龟和短吻鳄的序列组。”
贺连洲还想着殷屿偷袭他腰间的事，不经心地低应了一声：“这你说过。”
更是与“幽灵”这样的字眼毫不相干。
但或许这又只是冰山一角。这片赛达沼泽占地极广，殷屿并不认为检索出来的美好图片景象就是全部。
贺连洲见殷屿正在检索赛达沼泽的相关内容，他凑近屏幕扫了一眼，嗤笑了一声：“你在这上面搜，可搜不出你想要的信息来，它不会告诉你真实的部分。”
“我想要的信息？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殷屿看向贺连洲，他不明显地浅浅扬了扬眉梢，“我想要什么？”
贺连洲戳了戳屏幕，朗读出殷屿搜索栏里的内容：“它为什么叫‘幽灵沼泽’？”
“你搜这个？甚至没有一条目录出来相关的字眼，你是怎么知道它的？”贺连洲看向殷屿。
他现在知道殷屿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幽灵沼泽的说法应当追溯到很早之前的口口相传，绝不是殷屿会知道的。
殷屿闻言顿了顿，淡淡说道：“听说的。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明白了，你要对我保持神秘。”贺连洲挑挑眉，调侃了一句，“我听说有一种关系需要始终保持神秘感和新鲜感，你知道吗？”
殷屿直觉道：“我不需要知道。”
贺连洲可惜地咂了咂嘴：“那好吧。”
殷屿见贺连洲闭上了嘴，他耐心等待了两三秒，见男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他抿了抿嘴，鼻子里发出一声浅浅的哼声，轻轻用肩膀顶了顶贺连洲：“幽灵沼泽。”
“嗯？”贺连洲明知故问地反问，“怎么了？”
“它到底为什么叫幽灵沼泽？这个名字的由来。”殷屿开口问道，索性关闭了屏幕，转向贺连洲。
贺连洲偏偏头，笑眯眯地反问：“你的消息渠道不能告诉你这个？”
“我在问你。”殷屿说道，“我想听你告诉我。”
贺连洲闻言稍稍停顿了一秒，从殷屿口中听见这句话真是他最最意想不到的事情。
“想听我告诉你。”贺连洲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笑起来，“现在你能相信我说的了？”
“……”殷屿微眯起眼，心底像有一个小小的弹簧，微妙地跳动了一下，他略过心底的那丝怪异感受，只是抿平了嘴角警告，“我也可以收回这句话。”
贺连洲“唔”了一声，旋即很快朝殷屿眨眨眼，声音上扬：“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你会知道这是值得的。”
殷屿不明显地摇了摇头，他真的该警告贺连洲少说废话。
贺连洲清了清嗓子，识趣地赶在殷屿耐性即将告罄之前开口：“幽灵沼泽，这个名字的由来应该分为两个部分，与它的地理环境无关。”
“行，我们走了。”崔律应声。
杜工：“殷队，你好好休息别担心。七队所有，跟我走！”
“收到！”
钱英朵急急匆匆把带给殷屿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殷队你自己拿着看！都是给你的！我们走了哈！”
“怎么又是307，上回谷仓也在那儿，真讨厌……”她一边飞快嘀咕着，一边快步跟上队友。
殷屿目光微沉，很快，他又听见钱英朵的对讲机里传来调度中心的新情况——
“关山特区七队接警，正赶往事故发生地。”
殷屿瞳孔蓦地一缩。
第 45 章 开局第四十五天
开局第四十五天·【第二更】
“没想到，你的‘出远门’，那么与众不同。”所有人都离开后，贺连洲才走到殷屿的病床边，他开口说道。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这么一段时间是两个人的私下独处。
殷屿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但我看你接受得很顺利。”
何止是顺利，简直是直接自己就宾至如归了，和他的医生、队友交流起来没有一点不自在。
他真想捏捏看贺连洲的脸皮有多厚，是不是用城墙砌起来的。
殷屿皱了皱眉：“不是被熊、狼之类的野兽袭击？”
“那起码会留下痕迹，碎骨、衣服碎片……”贺连洲说道，“但是那些经验丰富的猎人团队都无法找到任何相关的迹象。”
“所以是沼泽？沼泽吞没了他们？”殷屿沉吟着，“但是能够吞没成年人的沼泽地……并不多见。”
贺连洲耸耸肩：“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也倾向于这一点，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误入那样危险的沼泽。毕竟他们以那片物资富饶的沼泽地带为生，应该相当了解那片地带的情况才对。”
殷屿应声，像这样常年生活在沼泽地附近的村民，应该有规避危险、远离危险区域的能力，这就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一样。
不过但凡以野外为生，总是会有意外出现，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那第二个部分呢？”殷屿又问，“只是三个村民的消失，不至于让它得到那样的名字。”
贺连洲扯了扯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笑：“第二个部分就是它彻底消失在搜索引擎上的原因了。”
“二十年前，据说一场雷电风暴引起了疯狂的山火，席卷了赛达沼泽周围的三个村镇，将三个村镇夷为平地，没有留下任何遗址，更是无人生还。”
贺连洲看向殷屿：“至那之后，那片沼泽周围再也没有村镇，即便是曾经生活在那附近的土著也都销声匿迹，或是死于那场灾难，又或是永久迁离了那片地方。”
“再也没有人类生活在那里，从此赛达沼泽真正被冠以‘幽灵’之名，而周边城市对那场山火灾难仍有耳闻和记忆的人，则说那是那三名失踪的村民的复仇，灾难发生的时候，正是那三名村民失踪二十年的日子。”
殷屿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不明显地摇头。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更别提什么鬼神的复仇了。殷屿眼色微沉，手指抚过那两截左右两处的断口位置，板材的断口不像是被冲断折断的。
“你怎么看？”他问贺连洲。
贺连洲闻言视线落在殷屿的手指上，他“唔”了一声，这两处断口，一左一右，细看下更像是被撕咬分裂的，甚至左边的咬痕看起来更密集一些。
“群体和个体作案。”贺连洲咧咧嘴，轻轻弹了弹路牌的一角，“这里有牙齿很多很小的家伙，也有牙齿很大的家伙。”
右下角那一块，像是被一口咬下的，横截面起码有十多公分，这一口可不小。
殷屿轻轻吐出一口气，微颔首赞同。
按照先前夏衍告诉他的来看，这块指路牌所显示的水池只是整个保护项目中的一小部分。
他视线落在指路牌所显示的几个水池名上，不明显地深呼吸了一下。
泰坦？他抿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这片生态项目保护计划在搞什么鬼。
显然这里饲养保护的生物，看起来都不是多么温顺挂的。
海龟那一行，虽然留下的字迹并不完整，但殷屿差不多能够猜出纳加乔政-府保护饲养的大概率是棱皮龟。
成年的棱皮龟体型庞大，能有两三米长，体重甚至可以达到七八百公斤，咬合力更是惊人。
“那么它一口咬断这块指路牌应该不在话下了。”贺连洲见状挑了挑眉，指指路牌右侧的那块缺口。
殷屿闻言顿了顿，但很快摇头：“不像，棱皮龟的口腔内部是有大量向内倾斜的尖利牙齿，就像是开花一样，它的咬痕不会像是这样完整的。”
殷屿浅浅用手指比划模仿了一下：“事实上，最初的那些怪物电影里的尖牙形象，灵感来源大都来自它。”
贺连洲惋惜地丢开那块路牌，耸耸肩道：“没看过那些怪物电影，不过我身边从小到处都是，我能想象得出来。”
殷屿：“……”
合理。
除了齿痕不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在于棱皮龟性格温顺，加上又是海洋生物，一顿进食的量极为庞大可观，没了生态项目的投资饲养管理，想要在这片沼泽中活下去，恐怕有些艰难。
它们极少会在淡水水域中生活，顶多是进入近海口和港湾处，不过赛达沼泽这一片离入海口不远，海水倒灌，倒也给这些生物一丝渺茫的生存机会。
“我们得找个进入口，这上面全是刺状的铁藜，长期浸在沼泽里早就生锈充斥细菌，我不想被它们刮伤。”殷屿说道，慢慢移动，张望寻找着缺口，“这片网闸虽然不再通电，但仍旧坚固不可破。”
之前的洪水、爆-炸都很有可能将这片围栏冲垮出一个缺口来，不过当殷屿仔细检查这些网闸的时候，他有些惊讶。
这些网闸所利用的板材都是军事级别的，经常用于战时防空洞等项目建设中，有着防震、减震、防爆等作用，意味着只要不是高于里氏7级以上的大地震，这里的围栏都会坚不可摧。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寻常生态环保机构会用到的建筑级别。
也意味着殷屿需要放弃找到一个缺口的念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来吧，这里。”就在殷屿打算翻墙过去的时候，就听贺连洲忽然出声招呼。
殷屿闻言眼皮微微跳了跳，找到了？
他转身看向贺连洲那边，就见贺连洲冲他招招手。
他淌着水，小心避开浑浊水下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来到贺连洲这边，就见原是网闸的地方，被冲开了一个七八十公分宽的缺口。
上方的网闸还是密合的，但中下部却是一个网拦朝外“开花”的缺口，明显是从里头被撞出来的。
殷屿见状心跳快了一拍。
这片生态保护地界究竟养了什么样的东西，能撞出、咬出这样一个缺口来？！
贺连洲见殷屿不说话，他偏偏头问：“能钻过去吧？”
他说着，率先矮下身，几乎只有下巴以上露出了水面，钻过了那片缺口。
殷屿回过神，很快跟上了贺连洲。
几乎不怎么流动的沼泽水带着一股天然的腐臭气味，贺连洲一边嫌恶地皱着鼻子，一边飞快地从水中出来。
“那家伙！等我抓到了它，我要把它挂在游乐园的大门口当一个星期的蛇怪风铃！居然让我待在这么恶心的地方……”贺连洲一路喉咙里发出小声低低地咕噜声。
殷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好笑地看了贺连洲一眼，反问道：“你和怪物相处生活的那段时间里，难道没遇到过这么糟糕的环境？”
不得风餐日宿？也不知道吃些什么喝些什么的。
他想到贺连洲还嫌弃他吃的个别“食物”，又想啧声了，那家伙又能吃点什么？
“如果你是指我从那个实验室逃出来后的时间里。”贺连洲看了殷屿一眼，“我被巫狼捡走，它们连腐肉都不吃，更不提让自己的生存环境变得那么腐烂恶臭了，甚至，它们意外地钟爱干净和整洁，它们还会定期清理自己的孩子。”
腐肉都不吃，更别说捡虫吃了。贺连洲在心里做了个鬼脸，想想殷屿的食谱就要摇头，这人吃的，比他还像个野人。
殷屿闻言意外地转向贺连洲：“狼捡走了你？”
即便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那三名村民的鬼魂也没有理由在二十年后去伤害自己的村镇，那里分明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这样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贺连洲听见殷屿的嘲弄哼声，他勾了勾嘴角。
“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被搜索引擎屏蔽的理由。”殷屿看向贺连洲。
贺连洲装模作样地竖起一根食指：“当然啦，这只是你能从当地听到的故事版本，只是就连这样的故事版本，都让某些人忌惮。”
殷屿眼皮跳了跳，这样的“故事”也会引起“忌惮”？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贺连洲，回忆着贺连洲那三言两语所说的故事内容。
几秒后，他慢慢开口：“那场雷电和山火灾难，不是寻常的自然灾难？”
贺连洲眨眨眼，他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中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他轻轻鼓了鼓掌：“你想到了。”
殷屿重重吸了口气。
“那是试-爆-导-弹计划的一环。”贺连洲扯起嘴角，“一部分村庄居民得到了撤离的通知，而另一部分村庄居民不愿意离开，以为他们坚守留在原地，就能保护那片沼泽地免受试-爆的摧毁。”
“显然他们高估了个别国家的道德标准。”贺连洲说道，他看向殷屿，“不止我们的国家发现了E元素，但起码，钱文锜他们选择向空无人烟的荒漠发射试-爆。”
殷屿瞳孔微紧。
“导-弹夷平了那片地区，也炸毁了三分之二的沼泽生态。”
“E元素的爆-炸相比其他导-弹，它是安静的，但是它的毁灭性也是摧枯拉朽的，它没有典型的蘑菇云，却绵延地下上百公顷的土地。”
“那些人所看见的雷电不过是导-弹飞速而来时的音爆，山火是导-弹投射后的剧烈爆-炸。”贺连洲轻蔑地扯开嘴角，“不过风雨，倒是真的风雨，那确实是一个气候糟糕的夜晚，这也导致了那场试-爆发射轨道发生了轻微的偏移。”
殷屿闻言反应过来：“……所以才导致那三个村镇被彻底地？”
他话没有说完，只是意识到为什么那三个村镇连遗址都不留一点，所有人都尸骨无存——那三个村镇在导-弹偏移的情况下，成为了正中的目标。
而在Enigma元素的爆-炸下，恐怕所有当场村民都在瞬间被汽化。
没有尸骨，没有遗址，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贺连洲应了一声，淡声说道：“所以它不会在检索引擎里，哪怕这与我们的国家无关。”
“它涉及到Engima试-爆，他们不愿意这被挖及。”殷屿低低说道。
他目光又看看殷屿身边寸步不离的那个陌生男人，要是就殷屿一个人，他悄悄说了也就说了，可这里平民太多了。
殷屿顿了顿：“……对，关山的规矩，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殷队……”林旭讷讷地张嘴。
“快去包扎吧。”殷屿没有再说什么。
“我没事！那几个消防员才伤得厉害。”林旭说道，他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停顿了两秒，看向殷屿，“殷队，你是转去做了消防？”
殷屿点头：“我的队伍去支援了307养殖基地，不过送来的人不是他们。”
林旭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
殷屿见状，原本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他看向林旭：“……还有人在307高速上？”
“燕京七队，他们是第一批赶到现场响应的队伍，但是他们失踪了，我们联系不到他们。”林旭看向殷屿。
第 46 章 开局第四十六天
开局第四十六天·【二合一】
“殷队？那是你的队伍吗？”林旭小心翼翼地问。
他只看见面前男人脸上霎时褪去血色，只是仍旧站得笔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他见状便知道了这句话的答案。
林旭拍拍殷屿的手臂，低低安慰道：“我们的人还在那里，我们不会放弃搜救他们的，这你最清楚了殷队，放心吧。”
殷屿绷紧了下巴，他看向林旭，这曾是他最好的手下之一，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急诊那边很快有护士跑出来喊人：“林旭？林旭人在哪里？”
殷屿闻声轻轻推了推林旭：“快去吧。”
殷屿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垂眼看向系统发布的新任务内容——
【任务发布：深入幽灵沼泽，寻找失落的部族，仅剩的世界之蛇
任务地点：赛达沼泽，又名幽灵沼泽
任务内容：完成沼泽生存挑战不少于三天，并且成功诱捕世界之蛇
任务装备限制数量：7件
任务基础奖励1：生存时长十天
任务基础奖励2：身体修复进度5%
任务基础奖励3：扩建沼泽生态体验馆x1】
说实话，基础奖励除了身体修复进度让他有些心动外，生存时长已经无法让他有太多的兴趣，而体验馆，同样是不急于扩建、可有可无的存在。
殷屿看看贺连洲，想到男人之前说的话——嫡宠？他有些想笑，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学来的词。
不过想想要是他的大黄崽子走丢在外面那么久，还听见被人说要抓要杀的，他一定会很着急。
【宿主已接受游乐园特殊任务！宿主将有两日准备时间，四十八小时后，宿主将被传送至任务地点附近】
殷屿顿了顿，看向贺连洲说道：“我答应你去找它，纯粹是免得它乱跑折腾，搞得人心惶惶。”
贺连洲毫不意外地弯起眉眼，他就知道殷屿会答应他，没来由的。
他笑眯眯地点头：“当然了，维护怪物与人类的和平天枰，领主有责。”
殷屿挑挑眉。小仓鼠也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就那么一句话的功夫，带着带着就偏了。
他眨眨眼，刚想解释清楚，就听殷屿说道：“刚才在你们营地后面吓到你们抱歉，我们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那里，稍微观察了一下。”
发现是小仓鼠后，他们便移动了，只是没想到会被其中一个团员追上来。
在沼泽地，夜里跑动很可能会误踩入泥炭沼地，又或是趔趄摔倒受伤，尤其是毫无经验的普通人。
因此小仓鼠先前才会那么紧张地喊停哈里森，而殷屿他们听见有人追上来，也立即停止了往前。
小仓鼠摆摆手：“没事没事。”红鬼峡谷荡然无存，这一片的巨大动静甚至都引来了数架国-防-侦-察-机与关山侦察机一道出动。
殷屿注意到天空的动静后，立即反应过来给方博发了一条通讯。
“我刚想联系你！收到消息说红鬼大峡谷那儿出现了大塌方！你们没事吧？”方博飞快问道。
大塌方？
殷屿摸摸鼻尖，说道：“我们没事，不过红鬼大峡谷现在应该没了。”
方博倒吸口气：“没了？！这么严重？！但我这儿也没收到地质局的地震预警啊？”
“不是地震。”殷屿说道，他轻咳一声，“你和国防安全部的联系一下，让他们收队回去，别飞过来了，这里由关山接管了。”
“关山的侦察前线刚给我发来现场……那是什么东西？！”方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殷屿的话，他正翻着侦察机拍来的十几张照片，越看越迷惑茫然。
“那就是红鬼。”殷屿说道，他声音微微提高，催促方博，“听到我的话了吗？让安全部收队飞回去，他们飞得太低了，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很危险！”
他能让红鬼不攻击这些直升机，但是红鬼哪怕呼口气，突入而来的气流夹杂着大量的沙尘，犹如空中的沙龙卷一样，对直升机都是摧毁性的打击。
而关山的侦察机不管是性能方面还是经验方面，都更甚一筹，他们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远距离观察。
“通知了通知了，你一说，我就发过去了，我靠谱着呢。”方博赶紧说道，他压低了声音问殷屿，“你说那是红鬼是啥意思？不是大峡谷都塌了吗？那个……？”
“大峡谷本身就是在这个沉睡的山巨人身上日积月累地风积岩。”殷屿抿了抿嘴，天知道这个山巨人睡了究竟有多久，被他给薅起来了。
方博蓦地睁大了眼：“这一整个红色的山体！？是山巨人？！巨人？？”
“真有这样的怪物存在？！”方博拼命压低自己的分贝，但仍旧忍不住低吼出来。
殷屿看向面前的山巨人，他深吸口气，不明显地点头，“是啊……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头顶的数架侦察机已经掉头回撤了，殷屿松了口气，他看向面前的红鬼，山巨人还在慢吞吞地扭动着头颅，四处张望，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通讯器里一阵沉默。
倒是山巨人隆隆的发声打破了沉默——
“这和我印象中的……大不一样了……”
“唔……真是可爱的小石头……奇形怪状。”
“会动的石头子儿……嗬嗬……”
殷屿顺着山巨人饶有兴趣的观望视线看过去，就见那里是临近沙漠的人类城市，一座座平房与高楼穿插林立，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
可爱的、奇形怪状的小石头。会动的小石头。
殷屿眼皮微微一跳，是指这些？
他轻咳一声，不得不开口：“那里是人类的城市。”
“唔，人类……他们不总是……围在我的脚趾下……跳舞取暖吗？”红鬼发出疑惑又缓慢的疑问。
殷屿：“……嗯，他们现在不这么做了。”
“那好吧……虽然……我不讨厌他们这么做……只是偶尔……有点烦人。”红鬼极缓慢地转动颈部，收回了视线，它发出一声轻松的叹气，“但我也很高兴……他们……不这么做了。”
殷屿闻言不由好笑。
倒是通讯器另一头的方博，快要随着山巨人的每一句话坐过山车了，心率直飙170。
跳舞取暖？那是什么山顶洞人原始人吗？
方博捏了捏鼻梁骨，压低声音问殷屿：“呃……殷队，你觉得关山有必要派队伍来驻扎监察吗？”
殷屿顿了顿，他看向这一整片已然成了废墟、地貌地势都发生巨大改变的大峡谷，随后又转向贺连洲，投去一个眼神，像是在问贺连洲的意见。
贺连洲见状抬了抬眉毛，然后开口道：“山巨人移动能力差，通常不会乱动，虽然体型巨大，但没有主观攻击性，威胁不大。”
“只不过，我倒是觉得一些周边地区的人类，说不定会好奇过来。”
殷屿不由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贺连洲恐怕说的没错。
“至少我认知中的人类，大多数总是不请自来，并且好奇心旺盛。”贺连洲嘲讽般地扬了扬嘴角，“而往往，有十个人来过，就会有一百个人来、以至于更多。”
方博闻言不由喃喃：“好吧，好吧，这点上面我认为你是对的。”
“那么我会派一支关山队伍过来，在这附近扎营，建立一个观测监督点。”方博说道，他转向殷屿问，“你觉得关山的驻扎点起码应该离多远才合适？”
“一支恐怕不够，有两条道路可以通往红鬼大峡谷附近的沙漠，起码要在那两处都各自设立一个预防人类误入的阻拦点。”殷屿说道，沉吟一声道，“三支分队吧，轮班。”
“好。”方博应下。
殷屿紧接着又补充道：“另外，让他们来的时候再带些生物箱，把蝎子顺便带回去。”
“找到啦？这么快！”方博诧异地问，“这效率可以啊殷队。带几个？”
殷屿环顾周围，顿了顿道：“有多少带多少吧，能带多少回去就带多少。回头再给放生回来也行。”
“啊？”方博愣了愣，直到殷屿将画面转给方博看，他看了一眼就捂住了屏幕，“行了行了知道了，诶哟这密密麻麻的，我没密恐的一人都看得头皮发麻了。你这是把全家老少整个族群都给掀出来了？”
“算是吧。”殷屿轻呵一声，“找它们还比较方便。”
方博咂了咂嘴：“方便？不知道廖庭和殷容博士会怎么想了。”
殷屿：“……”
“你们就不要再往里走了，这里不安全。”殷屿警告，他指向月光下泛着波光的一条流淌水道，不远，也就大抵不到几十米远。
那是黑河的一条支流，也是曾经这片地区三个村庄赖以为生的淡水水源。
殷屿补充说道：“不要越过这条河。”
小仓鼠见状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打算越过那条河：“越过那条河就是我们过去的狩猎地带了，我没打算带他们去那儿。”
“为什么不带我们去那儿？”哈里森这会儿开口插嘴道。
“因为那里会很危险。”小仓鼠无奈回答道，“这里还是我们过去村庄的范围，百年来都有人类活动，相当于被清理过的沼地，相对安全许多，野兽并不习惯在这周围徘徊。”
哈里森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们白天可以去那边看看么？真正的大沼泽！”
仓鼠：“……”
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你们那儿人少是有原因的！
小仓鼠几乎想要冲哈里森呐喊。
殷屿见状没再说什么，只是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小仓鼠点点头，没有再拦着，只是又问：“那屿哥什么时候再开播啊？”
“看情况。”殷屿摆摆手，快步走进暗处。
也就这里曾经还是人类村庄的地界，绝大多处都是平地，夜里赶路还好走一些，等真进入了赛达沼泽深处，哪怕是白天，走上一公里，都要花上几倍的时间，连夜赶路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小仓鼠看看殷屿与贺连洲消失在视野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招呼哈里森返回营地。
“那人和你一样也是开直播的吗？”哈里森询问小仓鼠。
小仓鼠闻声眨眨眼，笑了一下，赶紧摆手：“我和他可不一样，我充其量算一个导游领队，我只会带你们在这一片行动。但他，他可是总往真正的无人区走的。”
哈里森“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问：“那请他带我们玩的话，需要多少钱？”
仓鼠噎了噎，随后开玩笑道：“你是当着我的面要解雇我吗？”
“哦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我只是想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象深刻的假期回忆，钱不是问题。”哈里森连忙解释道。
贺连洲很快又补充：“代班领主也是领主。”
殷屿轻啧一声，他还是想念贺连洲话不多的时候。
不过这人，好像也没话少过。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贺连洲紧接着又问。
殷屿扫了眼任务的详情页，然后说道：“再过两天，先熟悉一下那片的情况再说。”
他说着，又看向贺连洲：“到了那儿，你能感应到它的位置吗？或者说，你能召唤它出现么？”
贺连洲闻言稍稍沉默两秒，略显得有几分心虚地摸摸鼻尖：“现在不行。”
“什么意思？”
贺连洲轻咳一声：“我现在的气息于它而言，太虚弱，它可能认不出我来。”
殷屿一顿，皱眉看向贺连洲：“你在开玩笑？”
“……”贺连洲觉得这句反问多少有点伤人。
“那它认不出你的话，它还会跟着你走么？”殷屿紧接着又问。
贺连洲摸摸鼻尖：“这就是我刚才想和你说的另一件事情，我可能不行，但它也许会跟着你走，你的身上既有领主的气息，也有我的味道，它会喜欢你的。”
殷屿：“……”贺连洲的话萦绕在殷屿的脑海中，以至于孟霄开会的时候，他仍旧在走神。
直到他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
“……以上，就是关山未来阶段的布局。从现在开始，关山将入驻城市中，与城市系统互相磨合支持，关山总队长殷屿、现场临时战略指挥方博，二人将负责未来战局的随时调动。”
殷屿闻言眉头微皱，看向孟霄。
孟霄也正看过来，她见殷屿的反应，微微停顿了一下，只是递给殷屿一个眼神，示意稍后再说，然后又接着说下去——
“我们一直在研究怪物出现的原因、频率、源头，长久以来，我们联合多个国家共同成立研究小组，而现在，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尽管这些怪物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城市里，但是我必须为所有关山成员骄傲且负责任地说，我们多年来的努力取得了回报，为怪物进攻城市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我们至少挽救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国土城市免于受灾。”
“这些都是我们与国际成立联合小组后互相取得的共享信息对比，我们所争取到的局面，在国际上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而身为关山的你们，是这场奇迹的缔造者。”
孟霄的声音掷地有声，殷屿轻轻呼出一口气。
临时大会结束了，殷屿意识到这场大会更像是一场大动员，在怪物接连侵入城市的当下，孟霄来给所有前线队员打下了一记强心针。
当然，最重要的当属当前关山于城市的安排布局，这也是孟霄决定就在这里、就在此刻开展同时多地的线上线下会议的目的。
关山在城市的建设刻不容缓，一分一秒的推迟都是奢侈。
会议一结束，殷屿便快步走向孟霄：“孟局。”
“我知道。你和方博，你们俩跟我来，进一步说话。”孟霄开口，打断了殷屿的话。
方博闻言挠挠后脑勺，试图和殷屿悄悄交换眼神，可惜没有心有灵犀，殷屿直接抬脚就大步走了。
贺连洲紧随其后。
方博见状：“诶？诶！？”
没喊你呢，这时候是不是又太不见外了点啊？
方博抓紧跟上。贺连洲听见殷屿的话，眨了眨眼，他承认，他这话可能在刚遇上之初，说得是频繁了点。
他见殷屿低着头在边上笑，不由摸摸鼻尖，挪开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被殷屿笑得心脏都跟着酸酸麻麻起来。
贺连洲清了清嗓子，用雾卷起了水中的那头生物，示意殷屿抬头看。
那生物扑腾着尾鳍，异常狂躁的样子，只是脱离水面的那么一瞬，便抓住机会想要挣脱，瞬间拍了两人一脸的水。
贺连洲加紧了桎梏的力道。
殷屿看过来，就见它长着尖头的吻，头部有点像鳄鱼那般，但是吻的开合范围显然要更窄一点，也更短，没有鳄鱼那般可怕的咬合力。
它的腹部是一片银白，背部却不是鳞，而是有点类似于软皮革一样的平滑皮肤，以墨蓝为主，大大小小的白色斑块覆在上面。
背部这一段格外宽广，足有三四米的直径，比普通八仙桌台面还要大，殷屿先前在窗外看到的巨大阴影便是这一片，而尾部则是碗口粗大的蛇尾，长约一两米，就算被浓雾提溜在半空，也仍有一大截垂在了水里。
硬要找一个相似些的生物，恐怕就只有巨型黄貂鱼与它有得一拼了，但也没有那么长的尾巴。
殷屿轻轻吸了口气，很显然，研究员利用的基因里有棱皮龟与短吻鳄。
那圆盘似的软革背部就是鲜明的棱皮龟的特征，棱皮龟是世界上唯一没有坚硬壳甲和鳞片的海龟物种，而是以这样的软革覆盖头部、四肢以及庞大身躯。
眼前这头怪物的庞大体格恐怕也与棱皮龟的基因序列有莫大的关联。
那些水池里打着生态保护名义饲养的动物，恐怕不止是为了观察，更是为了向这些实验提供源源不断的供给。
“似乎是有一些残余的异常能量。”贺连洲沉吟一声，眼色微微一转。
殷屿便感觉到面前这头变体身上有一股能量被抽丝剥茧般地吸走，源源不断地进入贺连洲的体内。
他眉头皱紧，看向贺连洲：“你在吸收它？你都还不清楚它是什么东西，这么贸贸然……”
“你在担心我？”贺连洲打断了殷屿的话，他一挑眉，就见殷屿蓦地闭紧了嘴，双手抱胸，一副懒得再管的样子，他轻咳一声，很快说道，“你还记得之前在何塞特沙漠地下的那头沙鳟么？我也吸收了它尾部的怪物能量感染。”
“这些不管以什么形式存在于世界上的能量，只要存在，都是可以被我们化用的。”贺连洲摊开掌心，一个纯色漆黑的、弹珠似的东西盘旋在他的手中，“你也可以。”
殷屿闻言顿了顿，他伸出手指，带着一丝好奇，触碰了一下那枚黑色的弹珠，一股暖流仿佛顺着指尖钻入他的脉搏，怪异的感觉令他下意识猛地收回手指。
贺连洲咧嘴笑了起来，他收起掌心，懒洋洋地说道：“不过这些我就不给你玩了。说不定要是这里的能量够多，遇到那家伙的时候，它还能认得出我一些。”
世界之蛇？
殷屿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亮，这不就正好吗？
贺连洲吸收这些变体的异常能量，他把这些“净化后”的变体装载进箱，满了就给快递回去，跟流水线工厂似的。
“还有四头，我们去抓吧。”殷屿说道。
贺连洲看看殷屿，那么积极，那么主动帮助他恢复？
“至于这头变体，既然被你收走了异常能量，我就将它带回乐园吧。”殷屿又说道。
贺连洲更意外地看看殷屿，摇头啧声道：“这可不像你，你对它们的接受度什么时候那么……开放了？”
殷屿看了贺连洲一眼，不明显地轻微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这一次并不完全是因为系统发布的任务。
他确实不排斥将这些变体带回怪物乐园，就像他也并不排斥去接世界之蛇一样。
“既然这些变体都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那人类就应当对它们负责。”殷屿低声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我也有地方能够让它们生存，那就一并带走好了。”
贺连洲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调侃道：“像了。”
“像什么？”殷屿听见贺连洲的口吻便下意识皱起眉心。
“像领主了。”贺连洲说道，然后耸耸肩又补充，“尽管显然是站在人类角度的领主。”
“你觉得它们不该被带走？”殷屿反问。
贺连洲道：“它们已经在适应这里的生态了，这里的生态也在适应包容它们，一切都会达成平衡，只有人类才会自大地认为需要去干涉操心这一切。”
殷屿眯了眯眼。
“不过，这些变体目前也有一些额外状况，它们被这些异常能量侵扰了太久，几乎融为了一体，如今被我强行剥离分开，会虚弱很久，甚至死亡。”贺连洲话锋一转，“所以我觉得它们应该被你带走，正确的，明智的。”
殷屿看看贺连洲，几秒后啧了一声，收回视线。
生态箱将眼前这头明显抽走异常能量后就平静许多的变体收了进去，贺连洲见浓雾缠绕下的生物凭空消失，目光微微变了变，不过也早就习惯知晓了殷屿的不同之处，很快收回了视线。
殷屿听见脑海中响起系统识别的声响—
还剩下四头，应该都放得下。
不过这么大还只是未成年？殷屿在心里轻轻吸着气，不知道当它彻底成年后到底会多大。
想到贺连洲先前提及的那种怪物，甚至足以将一艘舰艇拖拽沉底，想来这头以它为理想目标的变体，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些人研究这些变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么庞大的生物足够改变一片地区的生态，摧毁，再重建，那也是贺连洲口中“适应”的一部分，但这样的代价太大，有什么必要之处？
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曾考虑过这些变体会回归自然？他们试图将这些变体的一生都控制在实验室中。
但总有最终的目的，这些昂贵的花费和投入的背后，他们想从这些变体身上取得什么？
殷屿脑海中迅速闪过数个念头，最后慢慢定格清晰……
将怪物武-器化？
三人和孟霄回到了关山特区的专用军集卡里，集装箱内是一片功能区非常鲜明的空间，有茶水咖啡角、圆桌会议区和休息用的沙发。
孟霄见贺连洲跟上来，眼波未动，只是示意三人入座，然后叫其他车内的关山特员出去。
“我有些情报要和你们互通一下。”孟霄率先开口，然后看向殷屿，“其他的问题，一个一个来解决。”
殷屿顿了顿，默首应下。
孟霄打开圆桌中间的伸缩电子屏幕，然后投放一个档案出来：“这是我们最新取得的进展，我们在百慕大进行下潜，成功打捞出了一块高约一点五米、宽约三米的石板文献。”
“经过探测，我们确认那里还有大量丰富的记载石板文献，并且根据海底声纳反馈来看，那里很有可能是某座被沉没的城市遗迹。”
殷屿视线投向被拓下来的石板内容。
“根据相关考古专家的研究解读，我们确认了石板上所记载的内容。”孟霄说道，看向殷屿几人，“它讲述了怪物的存在与生存，并且提及这些生物的存在之悠久。”
有的时候真挺想销毁任务的。
什么叫他身上有贺连洲的味道？
殷屿深吸口气：“那要是它不那么喜欢我呢？”
贺连洲真诚地看向殷屿：“怎么那么没自信？”
殷屿：“……别逼我在这里揍你。”
“……”贺连洲摸摸鼻子，好熟悉的味道，果然还是一样的殷屿。
“那你可能得做好另一种准备，如果它既认不出我，也不那么喜欢你的话，那会有点小麻烦，我建议是可以诱捕。”贺连洲说道，想了想提议，“它很喜欢苹果，时常变得像蚯蚓一样大，这样一颗苹果对它来说就巨大无比，它能享用很久。”
“这没有太大帮助，贺连洲。”殷屿黑着脸说道。
“事实上，我觉得这里是被遗弃的巢穴。”贺连洲蹲在不远处的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碾过地上的一小堆枯干泛白的颗粒，他抬头看向殷屿，打断了青年的话头，招呼对方过来。
殷屿闻言话头一顿，快步走去，就见那片地面上，竟是堆满了一片这样的东西。
“这些是粪便。”殷屿低低道，“那些沙鼩鼱的粪便？”
贺连洲点头：“看颗粒大小，应该是。这些洞穴是它们挖出来的通道。它们是地下的建筑家，一生都在挖掘建造巢穴。”
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但是看这片粪便区的干硬情况，这里应该已经被遗弃了很久。”
“沙鼩鼱不会轻易放弃它们的巢穴，除非感受到威胁。”贺连洲说道，他目光看向四周围，强烈的射灯照向黑暗的角落里，但仍旧什么也没发现。
殷屿闻言，视线又回到了地上的那堆装备上。
他顿了顿，然后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装备丢在这里的原因？想要引开什么东西的注意力？”
第 47 章 开局第四十七天
开局第四十七天·【二合一】
贺连洲看向殷屿，就见青年搜刮了地上的装备，就连这些队员的侧袋、内袋都没有放过，不过显然没什么收获，最后他又拆下了几个装置里的电池，放进口袋里。
贺连洲见状眼皮微跳：“你可真是雁过拔毛，一点也没剩。”
“他们带走了的绝大多数会用到的补给，没有让我搜刮到什么。”殷屿说道，但是却显然地松了口气，嘴角放松着。
贺连洲看了殷屿几秒，察觉到青年进入地下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的轻松和好心情，他有些明白过来，微微颔首道：“他们还有时间带走补给，说明他们的处境不算太危险，他们有时间整顿。”
“没错。”殷屿投给对方一个赞同的眼神，然后将唯一搜过到的电池装进口袋里，“这几个电池或许会有用，先带上再说。”
贺连洲见殷屿没有卸下装备的打算，他微微挑眉：“这就走了？”
“嗯。”殷屿点头。
“这些装备被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你说过，他们很可能是想利用这些来引开某种东西的注意力。”贺连洲微眯起眼，顿了顿，然后道，“现在你想当诱饵？”
殷屿看着后台的意见反馈，好笑地微微摇头，年卡这种一不小心就容易破坏排队平衡的东西，他暂时还没有考虑过。
而且游乐园的发展太快，短时间里推出太多新的东西，对游客来说也是一个挑战适应，没有必要。
贺连洲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支着下巴看殷屿，殷屿已经在他面前抱着手机刷了大半个钟头了。
贺连洲看了半晌，没忍住开口：“你的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网瘾青年人设的样子。”
殷屿闻言表情不变，抬眼扫了眼贺连洲：“成年人正常交际。”
贺连洲发出一声大大的不屑的哼笑，照他的了解，殷屿也不像是正常爱交际的成年人。
然而他刚哼完，就听殷屿的手机响铃响了起来。
殷屿看了一眼，是生态环境部门的人。
他接起电话。殷屿为贺连洲再度检查了一遍需要佩戴的洞穴探索装备。
“天窗”目前已被探索的深度就有2200米，是一个相当巨大且复杂的洞穴系统，装备上绝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差错。
像洞穴探索服和靴子，都是关山特别定制装备，防水挡风。
但使用的并不是常见的防水材料，因为寻常防水面料会阻碍汗液的排出，而关山特制面料则可以同时兼顾两者。
并且也足够耐磨，不会轻易被洞穴中嶙峋的石块剐蹭破裂，颜色是鲜艳的亮橘红色，在洞穴中比较醒目。
洞穴探索的靴子穿的不是寻常的登山靴，登山靴不足以应付洞穴-内复杂的地质条件。
他们所穿的探索靴更接近消防靴的材质和功能性，并且考虑到会有涉水的可能，还额外增加了一双潜水袜以保暖。
头盔则必须要具备受到冲击后有良好的吸收性功能，以减轻头部受到的震动。
光源则选择单组电源连续照明八小时以上的头灯，可以解放双手，同时也拿了两组备用电池作为到达补给点前的替换。
不过殷屿也额外带了五节手电筒，它的照射距离要比头灯远好几倍，更方便探索观察地下大厅的环境情况。
另外安全起见，以防两人误入了从未被进入过的洞穴岔口，不清楚里头有没有充分的、安全的氧气，所以还额外随身携带了几支蜡烛。
此外还有手套、地质锤、罗盘仪与各类绳索，三十米长的路绳与主绳都各带了几根，其余的可以在补给点进行补给。
最关键的，也是贺连洲这段时间被集中训练的装备，则是SRT。
这是单绳在任意地形、安全移动的技术装备总称，这些装备中不仅囊括上升器和下降器，同时还有安全带、脚踏和若干锁扣。
SRT需要非常专业的培训和练习才能掌握使用，但这也是像“天窗”这样复杂而深的洞穴系统所必需的。
至于食物和水，尽管有补给站，但至少得带上抵达第一个补给站这段路程的所需。
食物以真空压缩食物为主，携带量以两倍计划时间来估算，而淡水则是1.5倍的计划时间量。
殷屿低头检查固定贺连洲身上的SRT装备，他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长久的注视。
“与其盯着我看，不如跟着复查一遍。”殷屿低声说道，“在洞里，这就是你的生命唯一保障。”
“哦？”贺连洲发出一声扬起的尾音，然后道，“我还以为最大的保障是你。”
“比如，我的最大保障是你，你的生命最大保障是我。”贺连洲紧接着说道。
殷屿顿了顿，随后嗤笑一声：“想多了。”
贺连洲咧咧嘴。
殷屿呼出一口气，最后习惯性地拽了拽贺连洲身上的安全带测试牢固。
贺连洲顺势往殷屿身上压，笑眯眯地啧声道：“呀，殷队长怎么突然这么主动啊？”
殷屿猝不及防接住贺连洲忽而倾斜过来的半侧身体，闻声眼皮一跳，咬了咬牙低声警告道：“我不想让你下去之前就负伤，给我正常点。”
贺连洲慢吞吞站直身体，假装无事发生，原地跳了两下，向殷屿竖起大拇指表示一切情况良好。
殷屿朝天翻了个白眼，就是欠欠的。
检查完了贺连洲的，再检查自己的，贺连洲在一旁看着问：“不用我帮你检查啊？”
“不了，我更信我自己。”殷屿头也不抬地拒绝。
“真伤人心啊。”贺连洲叹息一声。
殷屿习惯了贺连洲时不时地扯淡，已经惯性地屏蔽了。
他摇摇头，胸前别上代表移动定位的坐标别针，殷屿的是蓝色的，上面有殷屿姓名缩写的白色印刷体“YY”，贺连洲的则是红色的，也印有“HLZ”三个字母。
迅速做好了下洞前的所有检查后，殷屿轻轻吐出一口气，该下去了。
“殷先生，我是生态环境部门的采样人员，负责定期观察记录极凌云螭幼龙的生长情况，今天过来方便吗？”
殷屿没想到这还来电话“预约”，他应声道：“可以，下次不用电话了，直接来就行。不过它现在出没游乐园里，你们自己找吧，我不方便收龙。”
他不在游乐园的时间远远多于在这儿的时候，要是每次来“预约”，怕是十有八-九得无人接听。
“好的好的，谢谢殷先生配合。”电话那头飞快应下。
没多久，殷屿就注意到后台乐园小地图上出现了两个特殊的人物标签，代表图标还是生态环境署的标志，移动情况都可见。
就见生态环境部门的人在游乐园里开启了暴走模式，到处找小蓝龙。
最后还是在飞龙巢穴找到了刚刚窝回去睡觉休息的小家伙。
殷屿点开了飞龙巢穴馆的远程监控，投放到大电视上实时监控。
“总算找到了？”贺连洲见状挑了挑眉，轻哼一声，“真傻。找半天。”
“他要怎么记录？就保持那么远的距离么？”贺连洲看着实时监控画面，抱胸打量着，“我看游乐园的游客都比他挨得近，这么远能观察出什么东西来？”
“嗤，这人不行，让人类那什么机关换个人来吧。小东西打个喷嚏，就把他吓得从架子上滚下来，别回头再讹上我们。”贺连洲大笑起来。
他指着画面里狼狈得被游客小孩扶起来的采样人员，啧啧两声，“这么小的龙都怕，等过个七八年的，长大了一圈，会喷冰雾了，这些人到时候还怎么记录观察？不得怕得直哆嗦？”
“难不成给他们造个透明轨道，窝在里面看啊？”贺连洲一句吐槽接着一句。
殷屿听得好笑，他没搭理，这人还兀自吐槽得兴起。
殷屿扭头看了贺连洲好几次，摇头无奈道：“他们只是普通人，并且他们知道这些怪物的危险，他们当然会害怕。”
“他们既要害怕，又要招惹，还想着先下手为强，打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和平保护借口。”贺连洲嘲笑，“人类就是那么矛盾，说白了不过是虚伪又利己而已。”
殷屿顿了顿，竟是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只好继续看着画面里的采样工作人员记录工作，虽然当初警告过不能抽取血液样本、或是剪下鳞片之类的采集方式，但殷屿也有些担心真正观测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有点“小动作”。
贺连洲见殷屿不再理睬他，他安静了一阵，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才又开口说道：“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这样，我只是说绝大多数人类，你明白的。”
“嗯？”殷屿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转头看向殷屿，“什么？”
他要明白什么？殷屿浑然没有意识到贺连洲这句话，是跟在半小时前那句嘲讽后的。
贺连洲用力抿了一下嘴，非要他说那么明白么？
他又沉默下来，半晌后，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干脆不开口了。
殷屿就听身边又传来一声哼声，他“啧”了一声，这人怎么成天哼来哼去的？刚认识的时候也不见有这毛病。
贺连洲听见殷屿一啧，整个人微微绷紧了，下意识地都坐得端正了一些，嘴里也没再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来。
怎么说呢，这啧声就很灵魂，不用多余的字眼，就是能听出两分嫌弃三分不悦五分不耐烦。
监视画面上的两名采样工作人员正在搭档成组。
殷屿本以为他们的采样会是通过提取唾液之类的方式，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采样人员在飞龙巢穴里满地寻找小蓝龙的噗噗，并且最终心满意足地蹲到了小蓝龙量产了一坨新鲜的。
贺连洲见状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尖，但这回，他老实得什么怪声都没发出来。
“看这些的形状，还有湿润度和颜色、异味度，我敢说，就算没有拿去化验，它也绝对的健康。”只听监视画面中其中一个采样人员说道。
另一人翻了翻白眼：“我很确定我们采集这些回去不仅仅是为了确认它的健康情况，我们要知道的还有它的成长速度、它的食物食谱、它的……”
“对对，确保它的食谱里不存在人类。”那人嘲笑回答。
殷屿收回视线，他目光冷冽，手里的矛刺似乎无法从上至下地直接切断要害。
下一秒，一声枪响，子弹径直射入怪物的脑袋，殷屿身下的怪物轰然倒地。
贺连洲偏偏头：“都开了那么多枪了，也不差这一下。”
殷屿顿了顿，从怪物身上滑落下来，微抽嘴角，没有理贺连洲。
他抓过别在肩膀上的对讲机，对地面上的方博道：“让关山二队进来吧，怪物已经击毙，提醒他们戒备沙鼩鼱群围攻可能。”
他说完，目光看向石道里熟悉的几张面孔，微微扬起嘴角：“还有，关山七队在我这儿。”
方博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忍不住笑道：“我看到了。真的，以及我想教辅材料上又要多一集你的身影了。”
“最好不要，不是值得学习参考的东西。”殷屿嗤笑了一声。
“你还知道啊。”方博翻翻白眼，他切换了频道，呼叫关山二队队长：“二队，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警惕附近可能出没沙鼩鼱群。”
“关山二队收到。”
第 48 章 开局第四十八天
开局第四十八天·【二合一】
周舟一行人从石道里走出来，除去周舟和另外两名队内的狙击手外，其他人都是新面孔。
周舟几人快步走向殷屿：“殷队！”
殷屿看向他们，目光落在周舟手臂的伤处，微微挑眉：“其他人呢？还有谁受伤了？二队的急救员在来的路上。”
“就我，刚才不小心挂彩了，没事！”周舟咧咧嘴一笑，然后向殷屿介绍道，“还没跟您介绍呢！这俩熟人，樊南樊北不说了，这个小孩叫涂穹，才刚刚十七岁，特别不错，我们队的侦查员，可崇拜您了！另外这四个……”
殷屿打断了周舟的话，摇头道：“我已经离开关山了，周舟，保护他们的身份是你该做的，不必跟我说。”
殷屿自己都快记不住这些员工们的各自奖金发放设置了，所幸还有后台在，他一边顾着看后台的员工每日反馈情况，一边发放奖金。
当然也不是所有员工都拿到了，比如有个小矮人，就被殷屿扣掉了一天的奖金，原因是它带着酒瓶去游乐园了。
“可我没有喝醉。”小矮人嘟嘟囔囔地。
“所以我没有锁起你们的酒柜子。”殷屿说道。
旋即就听一旁其他三个小矮人、四个史莱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吸声——
“天啊天啊，难道一个人犯错，我们都会被连着惩罚吗？酒柜子锁起来，岂不是大家都没得喝啦！！”
“是啊是啊！不可以不可以！”
“大家要监督！不能让酒糟鼻子破坏我们每天最快乐的时光！”
“就是就是！”他们发现的蛋壳绝大多数像是鳄鱼、海龟的蛋壳，这些生物跨越围栏的能力很糟糕，几乎不可能是外面的野生生物进来。
殷屿闻言瞳孔微微一紧，他沉吟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表示知晓了。
夏衍呼出一口气，不由再次问道：“殷先生，您确定真的不需要携带武-器进入沼泽么？不光是因为那条怪蛇。如果是因为方位距离缘故，我可以将武-器送过来，您原地等待就行。”
毕竟这是自家请到的帮手，自己人，什么武-器急救包，都恨不得紧着好的先给囤上去。
殷屿仍旧是拒绝了，他还在沼泽外围，就算夏衍把这些东西给他投运来了，他不确定会不会收到系统的装备限制，万一带不走，还得引别人注意。
夏衍见状只好放下投放装备的念头。两人匀速下降了七十米后，头顶的小瀑布逐渐减弱成了小水流，几乎不再影响着他们。
垂直下降的路线到了七十米后，转为了水平方向的洞道，只是高度只有不到半米，人只能匍匐前进。
洞穴里任何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并且悠悠地荡开，就像是黑暗中最恼人的恐惧探出了绒毛，一点一点，似有若无地触探过来。
贺连洲微微眯起眼，耳朵微动，听见几声细碎的“咔擦”声，却因为洞穴中的回声而难以分辨出具体传来的方向。
他低声问殷屿：“你听见了吗？”
他没有收到殷屿的即刻答复，微微一愣。
这不像是殷屿的作风，殷屿总是第一时间回答他。
贺连洲旋即扭头看向身后。
却见身后，骤然紧跟着一张全是鲜血、几乎面目全非的面孔，近乎贴着他的脚后跟！
贺连洲完全无法辨认出这张脸的面容特征，他就像是被山石砸压得粉碎变形。
然而贺连洲很快注意到对方胸前的坐标定位蓝点上，印着“YY”两个字母。
殷屿的缩写。
贺连洲头皮猛地一炸，呼吸蓦地紧凑和艰涩起来。
什么？
他呼吸粗重而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猛地找到自己的声音：“……殷屿？殷屿？！”
“贺连洲！”一道冷静低沉的声音从贺连洲的前方传来，旋即贺连洲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重重掐了几把。
他猛地一个激灵，旋即弹跳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飞快看向声音的源头，就见殷屿皱着眉头看过来，手还留在他的胳膊上。
他旋即又看向四周围，就见他们位于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点上昏黄的灯，面前甚至还煮着两小锅热腾腾的速食饭。
贺连洲见状愣了几秒，他额头密布着冷汗，直到殷屿递来一块毛巾盖在他的额前，他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个小时前已经到达了第一个补给点，380米深。
他这是……睡着了？
“做噩梦了？”殷屿挑眉问。
贺连洲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说了什么吗？”
殷屿看了看贺连洲，然后耸肩淡淡道：“听不清。”
贺连洲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几秒后回道：“记不太清了。”
“好吧。”殷屿见状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好。”贺连洲深吸了口气，目光移向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转开话题轻佻道，“田螺殷队啊，能吃了吗？”
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刚才的颤抖。
“吃你的吧。”殷屿翻翻白眼，他轻啧一声，动手将两份速热饭打开。
只是他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贺连洲，男人分明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仍旧难看。
殷屿见状不明显地微微抿了一下嘴，他分明听见这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从没见过贺连洲的声音里流露出那样的惊恐不安来。
这人摆明了还记得做了什么梦，就是要藏着掖着。
殷屿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没有看贺连洲，只是淡淡道：“第一次下洞，压力太大做噩梦很正常，别不好意思。”
贺连洲只是沉默。
挂断电话后，殷屿把捡回来的树杈子全都网在一块儿捆了起来——用的还是越野车的车罩子，防水皮，殷屿用小刀割了车屁-股底下的那一小片。
捆好的树枝把子上还抹了一大把苔藓泥，比较湿润，不好烧，容易起烟雾，但烟雾恰巧是殷屿眼下需要的——
夜里蚊虫猖獗，烟雾正好能驱逐寻光而来的大量蚊虫。
殷屿拧开越野车后备箱里的备用燃料，往苔藓土上浇了些许，只是为了方便它点着起来。
然后，他再用打火石点起一根小树杈，用小树杈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引火点那根浇了燃料的火把。
火把上的燃料叫它蹭地一下窜起高高的火焰，贺连洲和殷屿不约而同地往后仰了仰身体，避开扑面而来的高温热浪。
——这就是为什么殷屿不直接用打火石在火把上点火的原因，要是直接用打火石凑近点火，恐怕他的眉毛都能一下子被燎光。
殷屿炮制了两根火把，与贺连洲一人一根，带着火把走向沼泽。
车载导航地图将他们带到了赛达沼泽曾经散布村庄的位置，他们要想深入沼泽的中心，就需要穿越这些曾经是村庄的地带。
不过眼下，这里看起来就和一片郊野没有多少分别。
另一头，小仓鼠的直播间仍旧开着。
不少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实地野外直播的主播，现在都会保持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中断的直播，就像殷屿那样。
这会儿，直播间里，小仓鼠和另外三名团友都还醒着，正在篝火晚会聊着天。
团友里有一对明显是北欧那边的夫妻两人，金发碧眼大高个，哪怕是女生，都要比小仓鼠再高个两三个公分，更不提男人了，就像个小巨人。
夫妻俩笑眯眯地表示他们是来度蜜月的，两人都是忠实的野外探险爱好者，因此相识相爱，所以蜜月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叫人记忆深刻的方式。
而另一名团友则是一个小胖子，叫罗伊，是一个酒庄老板的儿子，瞧着有两百三四十斤，这会儿坐在篝火边什么也没做，也在疯狂出汗，前一天集-合的时候，都是坐着私人飞机过来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儿的？你看着不像是喜欢野外探险的？”小仓鼠聊天问道。
罗伊皱着眉头道：“我把这当成一个减肥营，野外探险，总比枯燥的减肥运动要有一点意思。”
小仓鼠：“……”贺连洲听见殷屿的问话，下意识停下来。
他微微偏头侧耳仔细听了几秒后，忽然伸手摸向左侧的岩壁，掌心在岩壁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又挪到另一边，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遍、换了几处位置。
殷屿见状立即反应过来，也同贺连洲一样检查周围洞道壁穴的温度和湿度差异。
“左侧和顶部的岩壁温度要低一点。”两人很快得出同样的结论，“……会是水吗？”
两人说完，瞳孔同时一紧，贺连洲干巴巴地一笑，他无法转头看身后殷屿的表情，他喘了口粗气说道：“我敢打赌殷队长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说不定在想，我这稀烂的狗屎运，我这和洪水逃不开的缘分情结……”
“别逼我在你身后扇你。”殷屿粗声说道，“快走！”
贺连洲没停下移动，他一边用手肘撑着岩壁往前爬，一边不忘习惯性地打趣调侃殷屿：“啧，殷队长原来喜欢这样？这口味……啧，不好评价。”
殷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连洲指的是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殷屿脸上的温度都红到了脖子上。
草。如果是在关山，又或者是在乐园，殷屿无意打探贺连洲的噩梦，但现在他们在洞穴之下380米的深处，贺连洲的任何异常都与他们的行动息息相关。
贺连洲抿紧嘴唇，而殷屿也没有催促，只是又浅浅饮了一口水，等待着贺连洲的回答。
他仿佛料定了贺连洲会开口一样坚持，直到贺连洲真的开口——
“你真的不打算放弃是吧。”贺连洲无奈低笑一声。
殷屿闻言睁开眼，他几乎要睡着了。
他开口淡淡道：“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也没有它的近义词。”
贺连洲发出一声哼声，他看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殷屿并不意外，他没有接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怕打断贺连洲后，对方就不会再说下去了。
他只是看着贺连洲，让贺连洲知道他在认真听。
贺连洲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的温度，他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殷屿，目光与殷屿的眼睛极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便错开，他落在昏黄的灯光上，舔了舔嘴唇：“我梦见了你。”
殷屿眉梢微微挑起。
他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梦见他=噩梦？谢谢。
贺连洲说完便像是察觉到有些歧义，不由自己也跟着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道：“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你。我们爬进了一个洞道里，你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所以我不得不回头检查你。”
“然而你就在我的身后，你跟得很紧，几乎贴在我的脚后跟上。”贺连洲声音冷淡而平稳，似乎一点也没有说起噩梦的“创伤”恐惧，“你的脸被砸得粉碎，我完全认不出你的脸，但你的胸前有这个。”
贺连洲说着，指了指殷屿胸前的蓝色坐标定位别针，他拨弄了一下，看着这个圆形的蓝色别针被他拨得轻轻左右晃动。
他说道：“所以我知道那是你。”
“就是这些。”贺连洲耸耸肩膀，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不自觉地收拢手心。
殷屿闻言停顿了一下：“所以你不能看我的脸？你觉得那会让你想起那个画面很恐怖？或者恶心？”
贺连洲噎了噎，恐怖？恶心？说实话，他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或者画面能吓着他，至少不是从殷屿认为的角度吓着他。
比起画面视觉上的恐怖或是恶心，贺连洲甚至不觉得他在梦中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觉得……恐慌。
被扩散开来、仿佛会吞没他的恐慌。
或许是因为在这片洞穴里，殷屿出事就意味着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感到恐慌？贺连洲在心里想。
但很快，他内心最深处的一道声音嘲笑了他——
这是胡扯，他不缺乏独自一人涉险的时候，不论是在深坑洞穴，还是孤身一人，都不会成为他恐慌的理由。
那么他唯一恐慌的是……殷屿。
恐慌殷屿被压在上亿吨的山石下，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这是有理由的。
贺连洲试图在自己的心脏加快、疯狂跳动的时候，警告提醒自己——
首先，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唯一的“同类”伙伴，他从来没有同类，这很难得，而且他们已经磨合了很久才勉强到了现在的模样，他不想失去；
其次，这意味着他会被永久地困在原地，因为他不能离开殷屿二十米。
他暂时拒绝思考如果殷屿真的死了，二十米的限制是否会消失？也许他会重新获得自由？
但贺连洲拒绝去考虑这个可能性，因为他认为他很可能会得出另一种他不那么愿意承认的答案——他没有那么渴望获得排除殷屿在外的自由。
他习惯了殷屿，就像是习惯了空气和水一样。
所以如果殷屿真的被压在那底下，他会被困在原地，但不是被殷屿，是被他自己。
贺连洲的呼吸更重了一点。
操，他真的还没准备好这个答案。
殷屿只看到贺连洲的呼吸又陡然粗重起来，他眼皮跳了跳，摸摸自己的脸，所以这张脸才是问题所在了？
他嘴角一抽：“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心理脆弱成这样，被一个噩梦就吓着了？”
贺连洲被殷屿的嘲讽拉回思绪，他忍住了反驳回去的冲动，开始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让他得出那么荒谬的答案。
绝不可能。
虽然他喜欢嘴上调侃，但除去一开始是真心看中殷屿的身体之外，后来只是纯粹喜欢看殷屿的反应。
贺连洲这满脑子废料的家伙！
“殷队长？”贺连洲没听见殷屿的声音，他等了几秒，没忍住又开口招呼。
殷屿跟在贺连洲的身后，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低低应了一声。
又黄色废料、又噩梦创伤，这人怎么那么多毛病？
偏偏还是他带来的尾巴，不得不绑着走，不得不照看着。
贺连洲听见身后殷屿的动静后，不明显地舒了口气，然后咧咧嘴无声一笑。
他爬在最前面，洞道里的空气并不好闻，尤其是雨天，“产道”里弥漫上一股尤其明显的湿土味。
贺连洲身前的洞道可见距离，因为产道的崎岖和角度多变而忽然变化，时不时移动着，身前的光只剩下不到几十公分。
贺连洲呼吸慢慢变得有些粗重，殷屿闻声低低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可能是我在黑暗中走过最深的路。”贺连洲哼了一声回答，他说着，往前又挪了挪，习惯了身前缺乏反射的黑暗。
这一段“产道”尽管仍旧空间逼仄，但是比起前面的一段，已经要宽敞许多了，贺连洲伸出两个胳膊摸向左右两侧的岩壁都没法同时摸到。
头灯的照明范围也十分有限，视野不到二三十公分外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他一边往前，一边伸手探了探左右的岩壁方位，只能依靠手的探知方位来确定大致的往前线路。
然而却没想，他惯性一边往前挪动、一边伸手去探前方时，他的身下却是陡然一空！
他猛地往下一栽，光是感到一股失重骤然袭来，他身形一晃，一头撞上底下的岩壁，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秒，他身上的安全绳就被殷屿紧紧拽住了。
“贺连洲！？”殷屿急急叫道，“你怎么样？”
贺连洲闷哼一声，扶了扶头盔，然后应声道：“没事。你抓住我了。”
头盔缓冲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震荡，尽管撞得贺连洲肩膀生疼，但他起码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他说完，试图调整头灯往身下看，但旋即他发现头顶的两个头灯，有一个在刚才的撞击中被撞碎了，他轻轻拍了拍，没有一点闪烁亮灯的迹象。
他叹口气，只能借着仅剩的一盏头灯往下看，然后对殷屿道：“这里有一个洞？”
殷屿闻言愣了愣，他一边让贺连洲固定好自己，一边调出电子地图进行比对。
“地图路线上没有提示这里有一个洞。”殷屿皱眉道，“是新出现的。这个洞大约有多大多深？看得出来么？”
贺连洲调整着头灯扫了几眼，然后又掏出手电筒往下照，遗憾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深，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尽头就被吞了。”
说明底下很空旷，连反射物都少。
殷屿顿了顿，然后对贺连洲说道：“放置一个坐标点标记一下，然后就回来，继续往前！”
贺连洲应了一声，在岩壁上安放了一个闪烁的坐标点后，便抓着单绳，从殷屿手上借力爬回来。
他呼出一口气，手电筒晃了晃四周围，便见他刚刚掉下去的洞恐怕占了“产道”约莫有八-九十公分，难怪头灯扫着前方全是一片漆黑。
贺连洲见状问殷屿：“路塌了这么大一片，怎么过去？”
殷屿挤上前，贺连洲侧身收着气，勉强让殷屿凑上来，压在他的胸前看前方路况。
也就幸亏这一段还稍微宽敞点，才能叫两个成年男人这样挤在一起。
殷屿微微喘着粗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迅速打量四周围。
他抿了抿嘴唇，看了眼贺连洲，又接着看这片洞道。
贺连洲见状眉毛微抬：“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了答案。”
殷屿闻言顿了顿，贺连洲读懂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北欧小夫妻甜蜜地笑起来：“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每次回去我都会轻好几斤，但我又很快会吃回去，你只需要忍住回去后不要暴食，我想一定会有成效的。”
“亲爱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完美……”丈夫说道。
“希望吧。”罗伊打断了，仍旧皱着眉头，他“啪”地一下，拍死一只叮在他脖子上的蚊子，掌心上都是鲜红的血，他吸了口气，厌恶道，“希望在我被蚊子吸干之前。”
小仓鼠见状，赶紧拿出防蚊喷雾，又给金-主老板们通通补了一遍。
殷屿闻言挑挑眉头，没想到竟是让这些小家伙们互相监察上了，效果意外的好。
还有，这个偷偷把酒瓶子带出去的机灵鬼，叫酒糟鼻子？这些小矮人、史莱姆之间都取了名字了？
殷屿瞥了眼后台，果然后台也更新上了名字。
他面上不显，按需按份地分完了所有员工们的奖金，送出去最后一个胖墩墩的小史莱姆，才长吐出一口气。
说实话，挺累的。
他刚松了口气，手掌上忽然就搭上了一个毛茸茸的黄色小爪子，殷屿看过去，就见狮崽子睁着那双蓝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歪头看殷屿：“嗷——”
它的奖励呢？
小蓝龙也蹭蹭殷屿的脖颈，冰冰凉凉滑溜溜的，叫殷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失笑地反问：“你们还要奖金？我允许你们跑出去了吗？”
小蓝龙：“……”
狮崽子：“……”
狮崽子转过身就要溜，被殷屿提着后颈的毛拎起来。
“嗷嗷！”狮崽子甩着尾巴呜呜地叫——大不了就不要奖励了嘛。
狮崽子扑棱着毛茸茸的前爪，搭在殷屿的脸上，收起了指甲，软软凉凉的小肉掌垫轻轻捧着殷屿的面孔，小声嗷呜嗷呜撒着娇。
殷屿一时间便忘记了要责令狮崽子改什么毛病了。
小蓝龙见状也学习着，乖乖巧巧地抱着殷屿的手指头。
殷屿抿抿嘴，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抚了抚小蓝龙的额角鳞片，神秘又漂亮的强大生物，就这么趴在他的指尖上……
搁谁谁还记得要干嘛？
贺连洲见状眼皮微跳，难道这就算教训过了？
他索性一手一个，直接提起两个怪物崽子，丢上自己那张被糟蹋的床：“别给我装傻充愣，自己面壁好好反思！”
然后“啪”地关上房门，拉着殷屿回殷屿的卧室：“我们睡觉。”
一气呵成。
“嗯哼，没有。”贺连洲摇头。
殷屿皱紧眉头：“那你自己调整一下角度高度，再看看？”
樊南樊北站在贺连洲身后，看着眼前这一站一蹲的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由清清嗓子，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
贺连洲啧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发出一声浅浅疑惑的鼻音：“来看看这个。”
殷屿闻言精神一振，立马转过身来到贺连洲的身位处。
顺着贺连洲的视线看过去，在殷屿的身后，殷屿乍一眼甚至没有注意到，直到他第二次再细看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贴着石壁的那一侧土壤是湿润的。
湿润的土壤痕迹一路延伸，就像是有落水的人一路贴着石壁走过一样。
但并没有鞋印的花纹，反而平坦且宽，有的地方已经快干了，几乎与旁侧的土壤融为一体。
殷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就像是被拖行的。
第 49 章 开局第四十九天
开局第四十九天·【第一更】
殷屿的心随着这个发现掉进了肚子里——
那条痕迹很平坦，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断续的干燥和湿润交替，因此更像是被拖行，意味着钱英朵和康欣两人很有可能都失去了意识。
钱英朵是队伍里的急救员，她具备专业的急救技能和判断伤情的能力；
而康欣是队伍里的执行人，她拥有出色的救援技巧，甚至，殷屿很清楚，康欣拥有的细腻观察力让她的综合执行任务能力比队伍里的其他男士们更出色；
——当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不落于完完全全的险境下，除非她们失去意识，只能任由摆布。
深海怪物在关山半围养似的生活环境中显得还算自得。
或者说太自得了一些。
当关山的观测人员发觉这些深海怪物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在附近进行任何的捕食、进食活动后，便开始试图投放养殖的大梭鱼群，投喂这些大块头们。
大梭鱼群极有掠食性、攻击性，被关山“养殖员”认为更符合这些深海怪物的进食习惯，首批投放的时候还比较“谨慎”，只投了不到百尾的数量。
然后被第一头慢慢悠悠游上来的戴冠的深海鱼怪吃了个精光。
这无疑大大鼓舞了“关山养殖员”们，接下去便养成了遇见就投喂的习惯。
殷屿第一次撞见的时候都愣了半晌，这些一条条几乎都有两米左右的成年大梭鱼，就这么被灌入了关山“养殖海域”，也没想到这些深海怪物还真就吃了。
他完全没有这些大家伙们该吃什么的念头，在他的认识里，这些大家伙有自己的捕猎和进食习惯，它们恐怕捕猎一次可以半年、甚至一年不必再进食。
但显然观测怪物的关山负责组不这么认为。
他们引入了大梭鱼，就像是给这些深海怪物投喂零食。
殷屿每次下去都能感觉到这些大家伙们传递过来的愉悦情绪。
今天小东西们又勤勤恳恳打猎回来分享好吃的了呢。
殷屿：“……”夏衍深吸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其他工作人员，正忙着收拾方才被打翻的桌椅，他拿着卫星电话走到了营地外。
夜空月朗星稀，远处茂密的香蒲叶荡在微风中浅浅地向一边伏倒。
他们所处的这一片空地是由纳加乔政-府清理出来的安全营地，四周围都栏上了充电的铁藜网，并且还有武-装-士-兵轮流把守防御，以免夜里被野兽攻击。
夏衍快步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几乎没有人的角落，压低声音对殷屿说道：“殷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只停留在我们之间、停留在赛达沼泽地域内，请您务必对此保守秘密。”
殷屿几乎能猜到夏衍要说什么，无非是那场试-爆行动，就像之前的何塞特沙漠，也因此而惊扰出了许多未知的怪物。
但他没有打断。
只是将手机搁置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转了扬声，然后在一旁兜转、捡取树枝，打算做一个用来赶路的火把。
就听夏衍说下去：
“赛达沼泽曾经是纳加乔政-府投资进行生态环境保护的项目地区，但是在二十多年前，这个项目就因为政-府资金问题而被撤销了。”
殷屿闻言顿了顿，耳朵竖起来，这个开头倒是与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他看向贺连洲，挑挑眉，无声询问对方是否知道这个背景，贺连洲朝他摊了摊手掌心。
“尽管生态保护项目被撤资，但是在赛达沼泽深处仍旧保留了十几个巨大的水池。与其说是水池，更像是一块块连片的水淀。”夏衍接着说下去，语速又低又快，就像是在防止被别人发现。
“那里有被圈养保护的上百种水生物，罗非鱼、鳄雀鳝、鳗鱼、短吻鳄……而其中最大的一个的水池子里，则有上百只海龟。”
“这些保护生物水池在项目撤资后被废弃，没有人看管，也没有人继续负责其中生物的生存情况。”
夏衍的声音在空荡的沼泽郊野间荡漾着回声。
“直到二十年前。”夏衍停顿了短暂的两秒，他深吸了口气，“钱文锜老师告诉我，您已经知晓了E元素计划，对么？我想您应该能够立马明白我的意思——”
“纳加乔政-府选择在这里进行他们的试-爆计划，而这导致了这片沼泽地带生灵涂炭，山火雷暴蔓延了整整十五天，紧接着的暴雨山洪袭来，摧毁了近五分之三的面积。”
“这里的土壤和沼泽因为E元素的污染，部分带有一定程度的腐蚀性，部分沼泽淡水不可饮用。”夏衍提醒道。
殷屿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沼泽淡水也受到了污染影响，那会麻烦很多。
淡水是所有生命循环的源头，它发生了变化，意味着这一片生物也很可能在这二十年的生命迭代循环中发生了变异倾向。
夏衍不知道殷屿在想什么，他只是接着说下去：
“污染情况和程度仍旧还在评估更新中，但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沼泽泥地中，存在未被完全激活爆-炸的E元素小型弹-头，它们很不稳定，移动或是温度、压力变化都极有可能造成引爆，纳加乔政-府也不敢轻易拆除。”
殷屿瞳孔猛地一紧：“什么？”
夏衍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低声说道：“这是最危险也最致命的部分，在这一个月的追捕行动中，两名纳加乔士-兵因为误引爆弹-头而丧命，还有一名纳加乔士-兵则是因为其他伤势死亡。”
“所以殷先生，在这里，您不能将它当作寻常的野外沼泽地看待，它比这个世界任何一处沼泽群都更加危险。”
殷屿顿了顿，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多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您也许需要知道，并且警惕，尽管我们还没有发现更加确凿的现象。”夏衍迟疑了一下又说道。
殷屿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夏衍抿抿嘴，又看了眼四周，注意到一个巡逻的纳加乔士-兵走过，他面不改色地淡淡颔首，彼此致意后，直到对方再度走远，他才又说道：“还记得我先前说的那十几个生态保护‘水池’吗？”
殷屿当然记得。
“我们一直默认那些水池里的生物，早在政-府撤资保护项目后，就可能因为无人管理投喂等原因死亡了，更别提还发生了后面的试-爆计划。”夏衍说道，“但是就在前段时间，我们随着那条蛇的行经路线，来到了那十多处水池的位置。”
殷屿顿了顿，皱起了眉头。
他直觉不会喜欢夏衍接下去要说的内容。
就听夏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接着说下去：“我们在那里发现了破碎的蛋壳，它们看起来很新鲜，可能才刚刚破壳不到两天，并且，我们还在那里发现了新鲜的粪便、进食的残渣……”
夏衍重重抿了一下嘴：“我们的生物学家认为，那些生物在几近毁灭的环境下，找到了如何生存下去的出路。生命有着不可思议的韧性。它们必然改变了它们一贯的生存习惯。”
“而另一方面，纳加乔的生物学家则认为，这些迹象不能证明属于那些水池生物的后代，那些水生物不可能在撤资后无人投喂照护的情况下生存二十多年。那些痕迹只是属于这片沼泽的其他野生生物。”夏衍说道。
殷屿闻言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定这些痕迹属于那些水池饲养生物的？”
贺连洲被关山人类的“喂养”计划逗乐了，随殷屿观察了半天，咋舌笑道；“挺有想法的，真当宠物养了，也不知道谁在逗谁。”
在他看来，这些深海怪物游上来吞食大梭鱼群，完全是在展现它们在食物链中的压倒性优越，确认它们的地位，就像是孔雀开屏一般。
嗯，在人类面前开屏了。
而人类，对此乐此不疲。
“怎么每回殷队来的时候，这些怪物就不怎么吃了？”关山观测员纳闷嘀咕着，偷偷看殷屿，再看看那一条条围着怪物、和谐共处的大梭鱼群，疑惑极了。
殷屿偏偏头，他也奇怪，是没怎么见着，但看关山近几日运入的梭子鱼群数量，这些家伙应该没少吃才对。
贺连洲闻言笑了一声，没说话。
这些深海怪物怎么敢在领主面前通过进食手段来确认自身的地位和优越力？
殷屿摸摸鼻尖，看了一圈，见这边没什么需要他关注的，便索性放出感知与这些大家伙们浅浅交流沟通了一下，完成日常的安抚工作后便先离开了。
等他一走，观测员就见这些大家伙们咵嚓咵嚓，凶狠地尽数咬断周围投放的穿梭鱼群，一时间整片海域几乎全是猩红。
嘶。
果然，殷队一走，这些海怪就有进食的胃口了。
奇怪奇怪。
他们正沿着水迹的石道走，当贺连洲不再说话的时候，只能听见脚步鞋底与岩石摩擦的声音。
只是过了几秒，贺连洲才又开口：“你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答案。你可以将那些食物网理解为营养输液管，它们遍布在猎物的身体上，分泌进猎物的身体里，分解成所需要的营养。”
樊南闻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觉得是这个怪物虏走了那两名消防队员？”周舟看向贺连洲。
“它的确喜欢巨蛴螬这样的食物，而且，它也喜欢霸占其他生物的巢穴来作为自己的粮食储藏点。”贺连洲摊了摊手，“所以是的，我觉得它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寻的目标。”
樊南皱着眉指出：“可我们没有在你所说的废弃巢穴里看见任何储藏粮……”
“有谁说过它只有一个储藏点吗？”贺连洲打断了樊南的话头。
他的话让这支队伍陡然安静，一阵毛骨悚然袭击了他们。
樊南几人不约而同地盯着贺连洲，为贺连洲话里暗含的内容汗毛直竖。
他轻轻笑了一声，带着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轻蔑和调笑，“你们对这些东西的存在，似乎真的一无所知，是吗？”
第 50 章 开局第五十天
开局第五十天·【第二更】
“我们正在接近目的地，所有人集中注意。”殷屿冷声开口，打断了队伍里凝重而怪异的氛围。
他的手掌撑在两侧的石壁上，触摸到了一片奇怪的东西，他很难形容——红色的、有弹性的、甚至像是有血液在其中弹跳。
他微皱眉头甩掉手上的那块东西，有一点粘性，但是并不会死死粘在皮肤上，只是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就在那东西粘在他手掌上的几秒功夫里，他隐隐感觉到那块东西在试图往他的掌心里钻。
殷屿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并没有发现更多相似的物质，于是他开口警告：“和石壁保持距离，时刻检查自己和同伴情况。注意异物附着。”
“收到。”
怪物又回来了。
这完全出乎了殷屿几人的意料。
殷屿没有犹豫，直接推开减压舱，快步走向海底生态长廊。
他走过贺连洲所处的减压舱，拍了一记门口的开门键，舱门弹开，贺连洲抱胸站在里面，看向殷屿：“这会儿记得叫上我了？”
“在别扭什么？”殷屿浑然没有意识到贺连洲为什么不乐意，他奇怪地看了贺连洲一眼，拍拍墙壁催促，“跟上。”
贺连洲狠狠皱了一下鼻子，没动，旋即就听身后孟霄的脚步声也紧跟着传来：“行啦，快点吧，前面恨不得贴墙上凑近的也是你，这会儿不乐意跟着走的还是你，男人别那么别扭了。”
贺连洲顿时一噎，僵了僵然后飞快否认：“谁贴墙上了？我是靠着休息。”
孟霄摇摇头，只是拿过贺连洲还在挂水的盐水架，推着往前走：“知道了。能走了？再不走，殷屿都走出去一个廊了。”
贺连洲一看，果然殷屿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没跟上，贺连洲神经一跳，连忙大步快走跟上去。
孟霄抽抽嘴角，只好替贺连洲推着盐水架子跟上。
——一回关山，贺连洲肩上的伤口就被重新处理过了，没发烧没发炎没感染，甚至就连愈合情况都出乎意料地好，最后一顿处理完了，安排挂上盐水。
这会儿盐水架子都由孟霄推着，贺连洲在前面追殷屿。
孟霄还是头一回给别人推盐水架子，很快便被旁边手下接了过去。
“现在它们的位置在哪儿？”殷屿大步流星，低声问方博，余光往后看了眼，注意到贺连洲就在身后，便没有放慢速度。
方博飞快从副手那儿拿过平板，看了眼道：“四千米，方向正朝我们这儿，预计不到三分钟就会抵达。”
殷屿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长廊外的宁静海域。
他停了下来，他们到了。殷屿微抽嘴角，看看满屏幕都在聊他，不由撤回了视线。
“家人们家人们，别太激动，把屿哥吓跑啊！咳咳，不过怎么说，屿哥在我直播间里，我也有点慌了，有股会随时被打假的错觉……扯远了，屿哥坐镇！更能说明我，小仓鼠，带各位老板们只玩真的！不玩虚的！”
小仓鼠的语速很快，声音也抑扬顿挫的，一段话，飞快地就跑过了脑子。
殷屿微抽嘴角。“早跟你说了它是个有心机的崽子，知道自己怎么样是可爱的。”贺连洲哼了哼，“它装可爱，但同时，它已经快成年了，意味着它是一头真正的、有变异基因的狞狮，它成年的样子和可爱无关了。”
殷屿轻嗤一声，对狮崽子的容貌焦虑感到无奈又有几分好笑，他抓了抓狮崽子的鬃毛：“给我看看。”
狮崽子像是得到了一个信号，高兴地抖了抖毛，然后低沉沉地吼了一声。
站在陆地上的四爪忽然探出锋利弯尖的指甲，深深抓进地面，随后整个身形开始飞快膨胀。
殷屿瞳孔微微一紧，直到眼前的大家伙停止继续变大。
“不确定能不能再自然地叫它小崽子。”殷屿喃喃。
只见眼前狮崽子的体型近乎一头小象，四肢覆上了坚硬无比的鳞甲，脆弱的头部、胸脯、腹部也同样覆以坚硬而森白的外骨骼，柔顺金黄的毛发从外骨骼的缝隙间溜出，在风的拂动下轻柔地飘动着，威风凛凛。
狮崽子低下脑袋，两只三角似的薄耳朵片上还有对称的一绺长长的白毛，支棱着特别精神。
殷屿诧异地眨了眨眼，他确实没想过狮崽子的模样会截然不同成这样。
他的视线与狮崽子的湛蓝兽瞳对上，就见大家伙试探一般地凑近，小心地嗅了嗅殷屿身上的气味，像是在判断殷屿身上是否出现了厌恶害怕的气味。
没有。
狮崽子高兴起来，一对兽瞳就像是蓝水晶一样剔透又漂亮。
它屈下前肢，好让殷屿能轻易地爬上自己的背脊，甚至它身上的外骨骼自由地伸缩，为殷屿提供蹬爬的骨镫。
殷屿俯身揉了揉狮崽子外骨骼下的柔软长毛：“很棒。”
狮崽子发出被夸奖的兴奋呜咽。
贺连洲见状扭扭头，微微翻了个白眼。
简直像个巨大的变异金毛猎犬，而不是什么凶狠的猫科动物。
他视线顺势落在远处的海面，微微眯起眼。
“看来有的人又提前到了，殷屿。”他开口示意。
殷屿闻言顿了顿，坐在狮身上看向远处海面，就见一艘艘远洋舰缓慢向他们靠近。
“不算意外。”他扯了扯嘴角。
腰间的通讯器发出一声“哔哔”的提示声，殷屿检查了一眼，微微翘起嘴唇：“我这边也一样心急。”
贺连洲见状扫了一眼，扬了扬眉梢：“半人马族一向以暴躁和迅捷闻名，这次你提早了两天通知他们集结，能等到现在才发来消息，已经是克制到了极点了。”
“我以为他们集中起来需要不少时间。”殷屿摇了摇头。
见眼前第一艘领航舰已经快要抵达造陆的岸边，殷屿看向贺连洲：“准备过去吧？”
贺连洲偏了偏头：“我怎么过去？你不捎我一程？”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殷屿轻啧一声，只是拍了拍狮崽子，示意狮崽子行动起来。
狮崽子一跃而起，压根没给贺连洲发起共骑的机会，小蓝龙紧跟着盘旋上天，追上狮崽子。
贺连洲见状只好啧了一声，仰头视线找向自己的蛇。
世界之蛇盘绕着造陆，蛇头搁在高高的山背后，对上贺连洲的视线后，慢吞吞地低下脑袋，好让贺连洲上来。
当文森特的舰队一艘艘停在造陆的外围海域，海兽们也开始不约而同地集聚过来，隐约形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对峙局面。
远洋舰上的船员们极力忽视周身海怪带来的恐惧和威慑，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不是么？他们可以应付这个，他们准备了驱逐海怪的声纳和气味炸-弹。
——尽管他们不是那么确定这些究竟是能驱逐，还是只会惹怒它们。
但至少这些在他们活捉到的其他浅海怪物的试验中起效了。
关山的舰队也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迅速派遣而来。
“这片海岛真安静……”主舰上的大副低低说道，“那些怪物都在哪儿？那个人类呢？”
“我以为这是一个正式的会面谈判。”穆勒和费斯也登上了文森特的主舰，费斯看着眼前平静的陆地，仿佛没有生物。
“你在指望什么？一个红毯、宴会？”穆勒闻言开口嘲笑，“我们在一片野蛮的大陆上，试图与怪物取得平和，你难道真的指望我们得到正常人类国家间的交际礼仪？”
费斯一时间语塞，过了两秒才喃喃耸肩：“好吧，你说的有道理，起码我该庆幸和我们谈判的会是人。”
文森特环顾着四周，眼底划过一抹贪婪和兴奋，这片岛屿面积大得不可思议，扩张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想想吧，这颗星球被海水覆盖的面积几乎达到了七成，任何一个国家如果能够在海上拥有这样的领地扩张、覆盖面积，都会是撼动国际地位的改革变化。
他的心脏因这个念头而膨胀激动地跳跃、心悸。
“关山舰队也到了。”有船员汇报道。
文森特看向另一侧的海域：“就剩主人缺席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岛屿的丛林绿幕忽然骚-动了一下，然后是海岸线，仿佛在震动。
费斯见状微微后退了一小步：“海底地震？”
“不如说是共振。”穆勒沉声，目光瞥向文森特，“或许是主人来了。”
文森特眼色暗了暗。
虽然莫名其妙地被强行关联上了，但也没扯什么原则性的实质内容，殷屿便也没出声，只是继续手头上的行李收拾，小仓鼠的直播间就像是一个背景音效。
这次出发赛达沼泽，系统允许他携带七件随身装备，这倒是少见地慷慨起来。
赛达沼泽位于低纬度地区，接近赤道，即便是十一月份，温度也算不上冷，但是考虑昼夜温差以及降雨情况，殷屿除去一身基础速干装备外，还额外携带了一件防风外套。
防风外套虽说是外套，但它防水密闭性好，加上口袋数量多、空间大，非常适合户外行动，提高便捷行动能力。
不过显然，防风外套被系统判断属于非必要装备内，所以额外又多占了一个装备位置。
户外匕首和军-用水壶仍是用先前系统出品的装备，不算在装备数量中。
此外还有一件橙色等级的战术背心，永久性地守恒使用者的核心温度五度范围内波动，也不占据装备限制。
战术背包是必然携带的。
绿阶的战术背包自带五个商城商品的携带额度，经过上回极北冰川群的摧残，耐久度已经掉到了60/100，殷屿手边暂时没什么能用来修复的东西。
殷屿的那把绿阶武-器三棱刺刃倒是能够放入其中而不算在装备限制里，不过战术背包则要占据一个装备限制。
沼泽地带气候湿润，打火会是一个挑战，因此殷屿携带了打火石——比起防风打火机，打火石尽管没有那么便捷，但不用担心落水后报销，在野外不容易受到条件限制，实用性更高。
另外，考虑到赛达沼泽那边的迷雾情况，即便如小仓鼠说的，现在天气还不那么冷，迷雾不会蔓延，但他们这次进赛达可不只是为了穿越它、挑战在其中的生存，而是为了寻找那条蛇。
天知道那条蛇会不会只待在迷雾地区？那么太阳就有可能会是一个奢侈品，利用太阳来辨别方向的老法子就得失效，因此殷屿这次还带了一个指南针。
还剩两个装备位置，殷屿选择带上苹果和一捆长绳。
绳子有多有用就不必多说了，在之前的几次生存中，即便没有额外带绳子，殷屿也会从各个方面特意回收绳索。
事实也证明它的利用率极高。
至于苹果……那是用来引-诱蛇的，当然，迫不得已也不是不能吃。
殷屿往贺连洲的方向瞥了一眼，按下微跳的太阳穴，贺连洲最好靠谱一次。
殷屿整理好了要携带的装备后，又抬头看了眼飞天小仓鼠的直播间，就见小仓鼠已经和另外三个团友汇合了，这会儿正驾驶越野前往赛达的路上。
“兄弟们，看到没，这附近越来越荒凉了啊，刚才开过去的那个加油站，是我们最后能看见的人类文明建设了。”飞天小仓鼠说道，“我们预计还有十分钟就能到目的地了！燥起来兄弟们！”
殷屿抬眼看了看，周围确实僻静许多，就连路，都变成了土路，别说混凝土了，就连石子路都不是。
这样的土路，对汽车的底盘要求很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报废在路上。
殷屿看看小仓鼠的越野，虽然是越野，但底盘并不高，各项配置粗略一扫，也都是最普通的配置，跑跑城市郊野没问题，要跑这样的土路，就得看运气了。
运气好，小轿车也能过，运气差……
距离小仓鼠那句“燥起来”没过三四分钟的功夫，就听对方忽然一个急刹车，嘴里蹦出了一连串的咒骂和刺耳的惊呼。
“老板们别慌哈，没有大事！我下来检查下！”小仓鼠麻溜地下车，一边安抚，一边钻到了车底下。
殷屿见状摇摇头，看吧，他说什么来着。
小仓鼠呛咳着挥开底部的臭烟，眯着眼细细检查找了一圈，忍不住咒骂起来：“操，电池包给干开了……”
他灰头土脸地从车底下钻出来，撇了一下嘴，深吸口气，无奈打开后排车门通知道：“老板们，接下去几分钟的车程我们得靠徒步了，咱车的电池坏了。”
“不过别担心。”他抢在其他人抱怨之前，飞快补充道，“我会通知团队的人来把车拉走，保管七天里修好，就算修不好，也会再拉一辆好车来等着接我们回去的！”
“几分钟的车程嘛，徒步也就十几二十分钟顶多了，就当是热身了老板们！加油！”小仓鼠吆喝鼓劲道，“这就是野外！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才是冒险精神的真谛所在！”
车上三个团友被小仓鼠忽悠得起劲，能报名参团的本来就是追求刺-激的探险爱好者，除去刚才急刹那一下吓得人以为要翻车了，这会儿改道步行，反倒没引起多少不满。
“走走走！这儿的风景就已经有那味道了，我觉得挺好的。”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两人便也跟了上去。
飞天小仓鼠松了口气，赶紧拿出所有人的装备。
弹幕纷纷刷去一片嘲笑——
他偏头看了眼大步走来的贺连洲，见男人就在视野范围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股，好像现在才总算“正常”了的念头。
他不明显地抿了一下嘴角，收回视线，看向玻璃长廊外的海。
浅色的海域被阳光照得粼粼，海鱼成群，慢慢悠悠地游近玻璃长廊，早就习惯了这片矗立在海洋中的沉静不速之客。
然而下一秒，就见这群海鱼砰然散开，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消失在视野范围里。
殷屿听见身边手下的呼吸声猛然加粗，他目光落在海洋的深处，低低道：“来了。”
一团团浓墨般的黑影肉眼可见地向上涌来，一个接一个地静静停在关山电网的外围。
既不上前，也不离开。
“它们这是要做什么？”一旁的关山手下忍不住低声问，哪怕这些怪物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也叫人生出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来。
殷屿闻言没有回答，方博则下意识地看向殷屿，他隐约有些猜测——
这些怪物本就是随着殷屿、孟霄几人的出现而出现，更是随着这几人的离开而一道尾随来了关山。
这些怪物，就像是在追随着什么，方博不知道这些怪物的目标是殷屿还是孟霄，又或者是贺连洲？
方博的视线在贺连洲的身上落下一秒，旋即就转开了。
不可能。
这吊着盐水瓶的人，看着就像是个挂件。
总挂他殷队身上的那种。
方博有一个直觉——这些怪物总是和殷屿有关。
只不过方博什么也没说，孟霄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殷屿后，她开口说道：
“先观测，这些深海怪物如果没有出现攻击的意图，所有人都不得轻举妄动，电网改为手动激活，不要误伤激怒它们。”
“收到。”方博闻言应下，立刻吩咐手下前去改动操作。
孟霄微微点头，然后又道：“另外，这里不要留太多人，以免惊扰到这些怪物，分班留守，每五十米安排一个监测岗位人员，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
“明白。”
很快，这片长廊就只剩下方博、孟霄、贺连洲和殷屿四人，方博说道：“我站第一班，有什么情况也好做出反应。”
殷屿微微阖上眼，感受远处来自深海的访客，为什么又回来了？
过了半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悠长而极高频次的声响，以至于这片抗压特制玻璃长廊都在微微震动。
方博见状不由紧张地望向孟霄，就见孟霄微微摇头，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方博保持安静，静观其变。
殷屿则微微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问方博：“那条万米大壑现在关拢了？”
殷屿清楚这一点，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过了一遍他们手边能够利用的任何东西，没有能够夹出那块异物的。
“他没有呼吸了！”樊北紧盯着涂穹的情况，他看着涂穹紧闭着眼，胸口微弱的呼吸都消失了，有些绝望地大声提醒，“殷队！周舟！他没有呼吸了！”
周舟眼周发红，立即将涂穹放平给年轻人做胸部按压，他喃喃道：“他妈的，你要是因为噎死呛死登上那块烈-士碑，你就是最可笑的，没人会因为这个而死，听见没涂穹？听见没？！”
他能感觉到涂穹的胸口因为他的挤压而折裂的声响，但是眼前的年轻人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
周舟掌心冰冷，是他把涂穹带下来的，他该知道涂穹还太年轻，不足以应付这样的情况，他不该答应的。
他手下按压的力道越来越小，他意识到他救不了涂穹，他按断了年轻人的肋骨，却不能让他重新呼吸。
他陡然垮下肩膀，近乎崩溃地发出一声抽气：“我做不到……”
他还从未失去过任何一名队友，他浑身发抖，手掌都在颤抖，几乎绝望地看向殷屿：“殷队……”
他不知道殷屿是怎么处理这些的，但他意识到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做到处理好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