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张员外将帕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绣的一只喜鹊如活的一般,几欲要从帕子中飞出来。

    张员外是靠着女人发家,对女人的东西有些经验。

    这姑娘绣工了得,不是一般人达到的女红技艺。

    他脸上现出些怀疑,问道:“少爷,你找的这位江家姑娘可是善女红?”

    沐少爷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女红算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本事,她应该会吧,好像还有宫里的贵人要她绣经文。”

    都能让宫里的贵人看上眼了,这还不算本事吗?

    张员外想起阮文耀衣服上威武的老虎头,他当时瞧到时就觉得奇怪,那样的绣工整个省城都找不出。

    一般绣娘即使有手艺,也绣不出那等气势,怕得是真见过老虎会画老虎的人才绣得出。

    他打听过,听说是那小子的媳妇给他绣的。

    这么一想,莫非他的媳妇儿就是沐少爷找的江姑娘,他心中有了怀疑,又不敢乱说惹了麻烦。

    等从沐少爷的房子里退出来,张员外赶紧找了他六弟借人,“老六,借几个厉害的打手给我。”

    张师爷冷着脸没理他,他正嫌这个哥哥拖他后腿,这沐少爷来了之后除了吃就是玩,没干一点正事,他这哥哥也是个干不出一点正事的,让他招募些人手招不来,天天往少爷跟前送女人,送戏子倒是积极。

    他好不容易把沐少爷弄过来,全叫他耽搁了。

    张师爷咬了咬牙,看着左右无人,突然一下抓着他哥哥的领子,勒着他的脖子凶狠说道:“我把少爷劝来,是来干大事的,这事成了,你占下这破县城称王称霸都可以,你这个没出息的要当个狗腿哪里当不了。你要敢坏了老子大事,我弄死你!”

    他充血的眼神,真像是要杀人一般。

    张员外有些被吓到,他惯是个欺软怕硬的,被弟弟的气势吓到,他忙求饶说道:“老六,你想拉沐少爷占龙雾山是不是,我有办法,我真有办法,你听我说!”

    张师爷没放开他,只勒他脖子的手稍微松了些。

    张员外忙说道:“沐少爷在找的江姑娘,我知道在哪里,她可能,可能是龙雾山上那猎户小子的媳妇!”

    张师爷眯起眼睛让他细说。

    张员外忙把之前见过阮文耀衣服的事说了出来。

    张师爷知道沐江两家的过往,那江二姑娘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他问道:“你可见过那野小子的媳妇?”

    “扫过一眼,带着面纱,不过瞧着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张员外激动说着,越说越觉得是。

    张师爷却冷哼了一声,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漂亮个屁,江二姑娘是一副要病死的样子,瘦得跟枯柴一样。真要活着,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模样。不过这到是个办法。”

    张师爷勾起嘴角冷笑,突然有了主意,“我借人给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叫少爷觉得,那野小子的媳妇就是江二姑娘。”

    张员外却是个不堪大用的,他说道:“啊,我又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信物。”

    “那姑娘冷淡得很,他们哪有什么信物。”张师爷眼睛转了转,说道,“你去搞几个绣样,就说是江姑娘画的,反正少爷不懂这些,也看不出来。找个画得好看些的就行,最好抓几个证人。”

    张员外疑惑问道:“绣样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还知道这个?”

    “就是些对着绣花用的图案,老子当年帮少爷讨江姑娘欢心时还给她找过绣样,真是,什么招没想过,那可是个冷心的狠人物。”想来,张师爷对江二姑娘的印象非常深刻。

    离县衙不远的院子里,县太爷的表亲赵家的小姐正不耐烦的绣着花。

    才绣得两针,她就不耐烦地将绣绷子扔了。

    “我一个千金小姐,什么买不到要绣这麻烦玩意儿。”

    坐在下首的芙蓉好声好气安抚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说道:“还是少爷当得容易,什么也不用做,也有一堆人捧着。”

    这话终于是引起赵小姐的共鸣,“可不是嘛,那些哥儿们好像多辛苦,不过读点书。听说那些世家里的姑娘学识也不比这些少爷差。”

    芙蓉顺势恭维说道:“是啊,我瞧您就不比少爷们差。”

    “唉,也就说说,这世道总是当男儿好。你们那位男主子最近在干什么呢?”赵小姐说话间,打探起消息。

    芙蓉忙说道:“也没做什么,听听戏,喝喝茶,吃吃野味。也不知道这位贵人来一趟到底要做什么。”

    赵小姐冷笑着说道:“沐巡抚上任,来看看这里也正常。咱这龙雾山可是好地方,要谁把龙雾山占了,那可是等于把周围三个大省全占了。只可惜那山上有瘴气,谁能囤兵进去。”

    赵小姐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嘴。

    她也是叫芙蓉几句话夸得飘了,把表舅舅猜测的沐家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芙蓉听到不得了的东西,吓得赶紧装着捡地上的绷子,抵还回去说道:“嗯,您刚才说什么?”

    赵小姐也装没说过,顺势问道:“你们野味哪里弄的?”

    “哦,我家老爷长年在外面收野味,一些风干的东西。”芙蓉笑着说着,她就是个两头骗的,给老爷说是从赵小姐这里弄的野味。

    至于给她送来野味的成双,她有些担心地想着,要不劝成双一起跑吧。

    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山里的阿软哪里知道,才一天功夫,山下已经出了这么多事。

    她心里一直有些烦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想到那本书里那位女大夫写着,葵水雨露之类奇奇怪怪的话,她不由的有些脸红。

    她正坐在小灶边烤着火,偷偷翻看那本书,突然听到好像有敲门声,她正疑惑着是谁回了,就见卜燕子风风火火地就钻了进来。

    “我有……”卜燕子正要说话,就见到阿软和做贼一般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书藏了起来。

    “你,在干嘛?”卜燕子疑惑说道。

    “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吗?”阿软强装镇定,当然她的脸要没那么红就更好了。

    卜燕子没揭穿她,轻咳了两声说道:“山下出事了 ……”

    阿软听她慢慢说着,脸色由红突然转白,她问道:“你说那少爷姓什么?”

    “姓沐,怎么了?你认识?”卜燕子顺嘴问道。

    阿软没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卜燕子说道:“二十来个吧。”

    阿软心知不管是不是那位沐少爷,这批人是来探路的,他们不能惹,“你跟爹和卜叔说一下,别惹他们,他们想干什么由着他们,他们当官的我们惹不起。不行躲起来,他们也上不了山。”

    卜燕子说道:“你爹也是这么想的,还叫你看着阿耀,别叫他下山。”

    “我尽量。”阿软今天早上才试图看着阮文耀,可是哪里看得住。

    “你的话,他还不听吗?”卜燕子听得疑惑,心想以阮文耀平时的表现,对这个媳妇,他可是比狗子都听话。

    阿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放心地又嘱咐道:“你和爹说一下,他们想上山就带他们上来,找最险,瘴气最多的地方让他们慢慢爬,千万不要和他们对着干。”

    卜燕子听她反复提醒,忍不住又问道:“你知道这姓沐的底细不成?”

    阿软说道:“可能是新来的巡抚。”

    卜燕子一个混江湖的,不太清楚这些官职,她问道:“巡抚?那是个什么官?”

    阿软想了想解释道:“大概能管整个省城,能调动军队。”

    卜燕子倒吸了一口气,这时才明白,她为何要反复说别惹他们。

    阿软这时才明白,自己一天心烦意乱,原是因为这事。

    果然人不能尽想些不正经的。

    阿软这时才看到,卜燕子身后还背着个筐子。

    她问道:“你背的什么?”

    卜燕子这时才想起来,忙把筐子取了下来,“这是荨麻叶,我们叫它活麻,煮火锅可好吃了。这是四婶家那个二妮子听说你喜欢吃青菜,特地给你摘的。”

    阿软看着一筐子野草似的,长着细毛的叶子伸手正想抓下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卜燕子赶紧拦着她,“别碰,这叶子是活的咬人,摸一下能疼哭你。”

    “咬人?怎么咬?”阿软不解看着那叶子,难怪要叫活麻,可总不至于这叶子能变成虫子吧,她只听说过有冬虫夏草。

    卜燕子说道:“就是摸过之后,会像针扎一样,可疼了。我来时有个小子手欠抓了一把,抱着手哭得在地上打滚。”

    阿软立即离那筐子选了些,“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能吃,你用筷子夹,别碰到身上就行。”卜燕子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把筐子拿远了些说道,“你叫阿耀煮吧,他肯定知道。”

    阿软这会儿正忧心着,也没精神弄吃的,她不由有些佩服卜燕子,“你还有心情背吃的上山。”

    卜燕子说道:“那怎么了,天塌下来也要吃饭嘛。”

    阿软有些佩服他们,好像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心胸要宽广些一样,阮文耀也是这样,天塌下来也能好好撑着。

    她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也是,那你要不要带点什么回去?”

    卜燕子立即点头,“当然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第132章 132

    送走了卜燕子,阿软心里更是不安宁。

    她如今只是江家的一个死人,和那位沐少爷也没什么情谊,她不想再和之前的人有接触。

    若他们真要对阮文耀下手,她去找沐少爷可能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叫事情变得更麻烦。

    她看了一眼筐子里的活麻叶子,心乱如麻。

    所有人都是忧心忡忡,只有阮文耀像个山里的猴子,高兴地到处窜着。

    他去了一个山头还不够,又换了个山头蹲在房顶埋伏着,等这个寨子里当家的喝了粥出来,他站在别人家屋顶笑眯眯地说道:“大当家,可有空啊,咱们比式比式。”

    自家屋顶多了个人,一众土匪都吓了一跳,一个个抱着碗看着他。

    大当家勒了勒裤腰带,气愤说道:“不比,老子就喝点稀粥,喘口气都费劲。”

    烧杀抢掠的土匪吃肉喝汤,这种粥都喝不上,都是些得罪官府被逼上山的江湖好汉。

    “打吧打吧,我借粮给你。”阮文耀蹲在屋顶上和他商量着。

    听到有粮大当家这才答应。

    两人打了片空地就比式起来,大当家只和他过得几招,就发现这小子功夫已经突飞猛进,他完全不是对手。

    他立即就说:“老子没吃饱,打不过,不打了。”

    他当即收拳就要跑,阮文耀难得找到一个练手的,不客气地一拳就打到他的眼睛上。

    大当家的眼睛立即就肿了起来,他气得瞪了眼,这是南村孩童欺我老无力啊。

    他顿时认真了些,连二当家的也加入一起打阮文耀,阮文耀瞧着就他们功夫高一些,逮着他们硬是把两本册子学到的功夫全演练运用到了,这才满意地跑了。

    土匪见老大被欺负,气得拿着弓箭追到山边,还好阮文耀早有准备,一早就在山崖边绑了长藤,顺着长藤就爬上了山崖。

    土匪们在崖边气得跳脚,想拿弓箭射他,被打成猪头的土匪头子拦住了。

    “行了,真要动了他,卜家那群铁面小子能把咱们山头削平了。”

    同样肿了眼睛的二当家,咬碎了牙说道:“你想射能射中吗?他爬得那么快!他奶奶的,这小子怕是猴子变的。”

    一群人干瞪着眼睛,看他一下子爬上了山,还嚣张冲他们抱拳鞠躬,一副受教的模样。

    两个土匪头子捂着肿起的眼睛 ,心里更气了,大声骂道:“死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干的尽不是人事。”

    阮文耀才不管他们骂什么,高高兴兴地就跑回了家。

    看着院门关着,他也懒得敲门了直接从墙头翻了进去。

    “媳妇儿,我回了。”

    正心烦意乱的阿软,一看到她顿时像是有了依靠,眼中迷茫散去看到那人笑着跑了过来。

    一张烂灿和煦的脸突然凑到她眼前。

    阮文耀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靠近她,见她没有躲闪,才壮起胆子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功夫,怎么样?”阿软乱了心绪,说出的话也有些凌乱。

    阮文耀高兴地抱起媳妇转了几个圈,“嘿嘿,媳妇儿,我真的变厉害了。”

    阿软熟练地抱着她的脖子,待她停下来,缓了缓问道:“打赢了?”

    阮文耀得意点头。

    阿软却注意到她嘴角青了一块,她惊得退开了些,抓着她的手脚检查。

    “可是伤着了?”

    “没事,都是小伤,我比一般人好得快。”阮文耀得意露着小白牙,随口就将这样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叫阿软立即警觉起来,“你这话别乱往外说,你没和别人说过吧。”

    “没呀,只和媳妇说啊。”阮文耀又不傻的,当然知道很多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阿软看她,总还是觉得担心。

    阮文耀看到旁边放着的一筐绿叶子,问道:“这哪来的?”

    “燕子姐送来的。”阿软瞧到她靠近,赶紧说道,“别碰!”

    “知道,我小时候被爹骗着摸过,疼了好久。你别碰,我来弄吧。”阮文耀提着拿到水池边,“阿软,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饿了。”

    阿软想她出去了一天,也确实该饿了,赶紧把小灶的火烧旺了些。

    锅里炖着野鸡汤,她才打开盖子,就听到阮文耀说道:“好香啊。”

    阿软炖的是一大锅野鸡菌子汤,阮文耀提着洗好的菜过来,看着一大锅肉咽了咽口水。

    “都弄好了,吃饭吧。”阿软给她盛了一大碗饭。

    阮文耀用筷子夹了许多荨麻叶子到锅里煮着,等煮好了,赶紧夹到阿软碗里,“这样就可以吃了,放心,不扎嘴。”

    她笑着说着,牵到嘴角的青肿,痛得呲牙。

    阿软接过碗放下,捧着她的脸看着,“要不要上些药。”

    “不用,快吃饭。”阮文耀早饿了,夹了块鸡腿肉到媳妇碗里,这才放开了吃起来。

    野鸡肉劲道,少不了要撒扯着用力咬,阮文耀一边牵动伤口呲牙,一边吃得开心。

    阿软瞧她模样,又心疼,又无奈。

    上次阮文耀打了村里的土匪,坏了张员外的事,已结了梁子,现在他们想抢山头,更是要先拿她开刀。

    阿软想起山下的麻烦,问道:“阿耀,其它人能住到山上吗?”

    阮文耀往锅里夹着荨麻叶子说道:“住山里做什么?山路不好走,又有瘴气,又潮,一般人活不到第二天。”

    阿软吃着鲜嫩的荨麻叶子,问出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若别人别人吃了那副除瘴气的药,也能在山里住下来吗?”

    阮文耀咽下一嘴里的鸡汤泡饭,放下碗问道,“你是想叫卜叔他们也住山上吗?”

    阿软不敢说太多,目光微微有些躲闪。

    “咱们这山,山主让住才能住。卜叔他们凭着体力强,能闯进来,但他们呆久了也会难受。”

    阮文耀说着,想着阿软这脆弱的身子骨,赶紧夹了些鸡肉放到她碗里。

    阿软看着鸡肉却吃不下,她想着,沐家那些人断不会没有把握就跑到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

    她放下碗问道:“有没有可能,有别的人知道这道方子。”

    “有可能,咱山门被破时,那些江湖人应该抢了些东西出去。不过应该那些人应该活不久,再说知道方子也没用,大部分药材只有咱们山上有。”阮文耀说到这儿,突然愣住了。

    阿软担心问道:“怎么了?”

    “那个张员外要的蛇,就是其中一味药。”

    阮文耀端着碗呆在那里,她眼睛转动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联系了一下。

    面色陡然凝重起来,“我听爹说过,龙雾山这地方,三十个人住进来能当土匪能把来往的商队都劫了,若是三百个人住进来能劫断官道,若是三千人住进来,附近城省指哪打哪。”

    阿软问道:“若是三万呢?能囤下吗?”

    阮文耀似乎是懂她在问什么,反问道:“囤这么多兵做什么?造反吗?”

    阿软也不是太懂,像他们这样的大世家都会囤些私兵。

    之前饥荒,许多人逃难成了黑户,正是囤私兵最好的时候。

    她那位沐伯伯又正好调任到这一片当巡抚。

    她在宅子里时,听闻族中长辈说过,他们几个大世家正在日渐衰落。

    像她哥哥这一辈的男子,都谋不到好官职。

    也不一定是造反,也可能是想拥兵自重,叫他沐家不受朝廷的压制。

    就像阮文耀和县老爷的关系,能好好相处,就好好处。

    要总给她找麻烦,她就带人钻山里当土匪。

    有这样的威胁悬在头上,县老爷立马得急得给她磕头。

    阿软不懂那么多,只觉得好好的龙雾山,要招来一波蝗虫。

    “没事,咱们这山就地理位置好,根本不适合住人,他们囤不起来。”阮文耀说着,又吃起饭来。

    他们这些山里长大的,都是一样性子,天塌下来前也要好好吃饭。

    “阿软,吃饭,先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嘛。”阮文耀说着,给她夹了菜,“这咬人菜,没想到还蛮好吃的。”

    “你多吃些青菜,莫只是吃肉。”阿软也给她夹了些,她可能是受这些人影响了,惴惴不安了一天,现在却能安心下来,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着。

    阮文耀听话地往碗里夹了许多活麻叶子,乖巧地合着饭吃完。

    她望着阿软眨了眨眼睛,“媳妇,这次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阿软低头乖巧说道:“听小相公的。”

    “嗯,吃完,我背你下山。”阮文耀笑得眉眼弯弯的,这机灵鬼已经猜到山下出事了。

    阿软这一次没瞒着他,大约也是早上阮文耀的话起了作用。

    阿软又不是当她是小狗子,事事要她听话。既然当她是相公,有商有量反而安心些。

    她吃着菌子看了一眼山顶方向,心里有些疑惑。

    这般大事,小山主怎么没有预警。

    她好想上山磕个头,求弱弱的山主大人保护一下。

    偷偷看了阮文耀一眼,她又歇了心思。这人什么事都自己来,比不得她从小习惯遇事先求神仙保个平安。

    两人吃完饭,趁着阮文耀回房换衣服的功夫,阿软还是没忍住朝着山主那块破石碑的方向,诚心地磕了几个头,求山主保佑他们平安。

    有个真真能保佑他们的小神仙她不求,她又不是傻。

    小山神虽然弱了些,关键时候给个预警也是能救他们的命。

    第133章 133

    阿软才磕完头,山中就起了瘴气。

    阮文耀换个衣服出来,发现下山的路已经被瘴气笼罩,看不见路了。

    阿软心虚不敢看她,心想是莫不是小山主要她俩留在山上?

    山下村子里,张员外正领着人在村里打听阮文耀那媳妇的来历。

    村里人正恨这老小子带土匪祸害他们,哪里愿意说的。

    一个个只摇头说不知道。

    村人还是摇头。

    “都不知道?那这十两银子谁赚。”张员外手托着一锭银子问着。

    “我赚,我赚!”这时一个混身脏兮兮的小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就要抢那锭银子。

    张员外身后跟着的侍卫一脚把他踹开了。

    “什么东西?”张员外弯腰看着,这才认出地上躺着的脏乞丐是狗蛋。

    “你小子怎么弄成这模样。”张员外拿脚踢了踢他,“怎么,你小子知道啊。”

    “知道,我不知道,张老五家也知道。他家和那野小子亲近。”说完他就想去抢那锭银子。

    张员外退了一步,让侍卫直接把他丢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员外领着侍卫直接杀到张猎户家里。

    两口子正准备吃饭,见到一群黑衣汉子杀气腾腾闯进来,他们什么也没说,先把他们家的饭桌掀了。

    张猎户站起想说什么,被侍卫反手直接压在地上。

    就听“咔嚓”一声,连胳膊都给他卸下。

    张婶子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这些人穿得像当差的,还挂着腰牌,可行事却比土匪还霸道。

    张员外终于扬眉吐气了,嚣张问道:“那野小子的媳妇哪来的,你们知道吗?”

    “不……”张婶子正要说不知道,就见一道银光闪过,张猎户的脖子上架了把银光闪闪的大刀。那些人心狠手辣,锋利的刀直接在他脖子上划着,转眼已多了一条血线。

    张婶子慌了立即说道:“我说,我说,你们别乱来,耀小哥说过,他媳妇是他爹兄弟家的女儿。”

    张员外也不说信不信,冷笑问道:“听说她很会绣花?可有她的东西?”

    张婶子不敢答,惊恐间目光扫到旁边的桌子。

    旁边的侍卫瞧见了,土匪一般到桌子上东翻西翻的,很快找到一个针线盒子从里面找到几张绣样。

    张员外过来,拿着翻看了一下,很快从中间找到一张画着喜鹊的绣样,看着和沐少爷的帕子几乎一样,他心里起疑,立即收到袖里。

    他吩咐道:“人带走!”

    侍卫们架起张猎户和张婶子往外走,张婶子才要叫喊,那侍卫直接一个手刀过去将她打晕了。

    张猎户脖子上渗着血正想要挣扎,这时瞟到那侍卫身上的腰牌顿时不敢乱动。

    他惊恐地转动着眼珠,想起他和老婆子夜里聊起说过,阮小哥那媳妇儿绝不是一般人家姑娘,长得那般好看又有气势,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小姐。

    这莫不是她家里人找来了。

    张猎户两夫妇被人当犯人一般架着往村外走,村里人想来阻拦,可看到黑衣大汉抽出明晃晃的大刀,顿时惧了,只得退开。

    四婶家的二妮子也站在人群里,她机灵地偷着,记下那些人的模样。

    狗蛋还躺在路边,二狗子推了他半天没推醒。

    他看到那群人要出村,立即冲上去抱着张员外的腿,“你们不能走,你们怎么能把我狗蛋哥哥打成这样,你不赔钱可别想走!”

    张员外冷笑,低头说道:“你讹钱讹到我这儿来了,你真行啊。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那笑容说得还有些和善。

    二狗子见他笑,更是不怕了,流着鼻涕伸手,厚脸皮的讨钱说道:“嘿嘿,一点,打发一点就行。”

    “哼!”张员外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卫。

    那侍卫冷着脸,直接抽刀砍了下去。

    二狗子流着鼻涕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抬头想擦鼻涕,可手臂动了一下,却滋了一脸血。

    那黑衣汉子一刀竟然将他整截小臂砍断了。

    二狗子这才回过神,痛得抱着手在地上打滚。

    张员外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溅脏的袍子,啐了一口走了。

    二妮子吓得冒了一头冷汗,赶紧往山门跑。

    宁静的外门大院子里,成双才睡醒,拢着袖子一脸淡漠从后院出来。

    才出院门,就看到卜老大敦实的身子堵在门前,扯着他那张大方脸,正笑着看着她,一副讨好模样。

    “成双啊,能帮个忙吗?”

    卜老大有些不好意思,说秘密时把这徒弟撇开,现在要办事了,又要找她。

    等闲换个人,都要拉长了脸给他看。

    成双这人向来也没什么表情,如今仿佛习惯了一般出门就将一张铁面具扣在脸上,她脸上骇人的伤疤反而不明显了。

    只是冷脸加上冷面具,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

    “找芙蓉是吗?”她平静问着。

    卜老大点头说道:“事情有些麻烦,唉,咱们路上说。”

    这是不由分说要把人家姑娘拐过去再说,成双没说什么,低着跟着他往外走。

    路过外面院子时,正看到二妮子在哇哇大哭,周望淑站在旁边安慰她。

    成双低眸想着,莫不是她睡一觉的功夫,事情已经更麻烦了?

    卜老大领着她往外走着,一边走一边将这一日里发生的事与她说了。

    成双跟着走着,看到路边停着的破旧马车,她顿时骨头又痛了起来。山路颠簸,她才来回了一趟,肝脏都要颠碎了,这又要去。

    可听到卜老大说着村子里发生的事,她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们在找小夫人?那些人什么打扮 ?可是官差?”

    “不好说,是生面孔,可能是从省城来的那伙人,我找人打听了,是省城那边新调来的大人物家的公子。”卜老大说到这里,几乎已经能肯定,阿软和他们认识,他叹气说道,“小夫人说,应该是新到任的巡抚。”

    成双何等机灵的人,一听这话,也想明白其中的联系。

    “小夫人认识巡抚?她是巡抚家的……”成双本想问,话到半止住了,这些似乎算是秘密了,她不适合打听。

    卜老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其实她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情楚,听你阮叔说,她在家处境应该不太好,所以不好细问。”

    成双没想到小夫人家世这般显赫,还以为只是一般官宦人家。认识巡抚那可是二品大员,这般人家的姑娘走丢了,现在才找来吗?想来怕是真在家里不受宠了。

    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小夫人是怎么到山上的?”

    成双想着,以他们小两口间的情谊,小夫人不可能是强买强卖才到阮家的吧,她有些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乱坟岗里捡回的,也算是命大了。”卜老大说到这儿,面色凝重起来,他一早就觉得阿软那孩子不简单,现在有人来找她,他们是让她回去,还是把她藏起来呢?

    成双听到师父在旁边不停叹气,说道:“师父,依您打听的情况看来,那位沐少爷对咱们山头可能没多大兴趣,这么多天也没见行动,可为着找人,已经马上派人来抓人,我怕以我们这几个人拦不住。”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卜老大何尝不知道呢,他们这片山头多少人打主意,从来没人真有本事夺下来。

    他们左右躲躲就好了,可是若是为着找人,那就麻烦了。

    这一夜注定不安宁,阮老三收编了几窝土匪,正高兴想着给大家找到了藏身的地方。

    那几波土匪的山头离山主的主峰远,瘴气少些,也不算险峻,把孩子们送过去安置正好。

    阮老三领着几个小子回来,就准备找卜老大安排转移孩子。

    可回到外门,却只找到面色沉重的卜燕子,卜燕子看着他,沉声说道:“叔,我爹去城里了。”

    “又怎么了?”阮老三瞧着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回去。

    二妮子这时哭着冲了过来,对着阮老三磕头说道:“阮英雄,您救救我五叔五婶,他们叫当差的抓走了。”

    阮老三愣得一下,说道:“张猎户他们叫人抓走了吗?”

    他没问孩子,转目望向卜燕子。

    卜燕子看了一眼地上磕头的孩子,喊道:“周账房,带你徒弟先去休息一下,我们在想办法。”

    卜燕子和阮老三两人来到库房里,卜燕子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人这才说道:“叔,张员外带着一些挂腰牌的汉子在村里查问阿软的来历。”

    阮老三一听,面色立即变了。

    他慌张无措,比之前听到他们要杀阮文耀时更紧张。

    “叔。”卜燕子想起今天她上山,阿软对他们的提醒,“阿软说,他们可能是新上任的巡抚的人。”

    “新上任的巡抚?”阮老三一个山里的猎户一时都没想到巡抚是个什么官。

    他平日里能听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太爷了。

    巡抚?好像是管省城的大官吧,比县太爷不知道要高多少级。他们一辈子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阿软怎么知道?”阮老三问出这话时,脑中隐约已经想到了。

    卜燕子瞧他六神无主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叔,她只是听到来的少爷姓沐就知道了,应该是认识吧。”

    阮老三脑袋有些乱,虽然已经猜到了,可是还是不敢相信,他问道:“巡抚,巡抚?是二品大员吗?阿软也是姓沐吗?”

    “不知道,叔,您没问过吗?”卜燕子见他已经完全乱了,只得自问自答道,“她既然认识,即使她不姓沐,那她家里怕也和姓沐的品级差不多。那姓沐的是个世家少爷,阿软也是大世家出身的贵小姐吗?”

    大世家出身的姑娘?阮老三已经完全混乱了,他随便乱坟岗里捡个姑娘,就捡了个身份这般高的。

    找世家出身的姑娘当媳妇,他家狗崽子是何德何能啊。

    要叫那些大家族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姑娘给个山里小子当了媳妇。

    还不抓了他们灭口。

    阮老三一时都不知道,是他们抢山头危险,还是要找阿软更危险。

    第134章 134

    卜燕子也能理解阮老三,自家崽子把大世家里出生的姑娘娶了当媳妇,不管是不是强娶,对那些爱脸面的大人物来说,都是个污点。

    现在看来,比起他们这片龙雾山,那些大人物怕是更急着想把他们这群知情人宰了。

    等着阮老三平静一些,卜燕子这才问道:“叔,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上山和阿软说。”

    “别慌,先别慌。”阮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先叫小子们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把咱山门里的孩子们送到胡老大他们的山头,我和他说好了,让孩子们过去暂住避风头。就说县太爷想收编咱们送了两个小妾,阿耀不同意,咱得罪人了,别的千万透出一点风出去。”

    “是!”卜燕子赶紧出去安排,抽空还去找了周账房,叫她看好二妮子莫到处乱跑。

    周望淑有些不放心二妮子的家人,她让张四婶子和金桂她们帮忙看着二妮子,她叫了个小十五一起去村里,把二妮子的姐姐大妮子接过来。

    他们一行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书生打扮,面上涂着脂粉的男子站在山门前。

    大妮子看到门口和周账房长得一模一样的书生,吓得以为是见着鬼了。

    “姐姐,你没事吧。”周望书一副担心的模样,走到周望淑跟着。

    周望淑往常怕他打她,一靠近就本能抬手要挡。

    可如今看着他,竟然很快按耐住心中的畏惧。

    她冷着脸问道:“你来干什么?”

    周望文担心地说道:“我听说有官差抓人,我怕你出事,过来看看。”

    “这样啊,难为你还记挂我。”周望淑叹气说道,“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可还好?之前那屠夫,没为难你吧。”

    “没有。”周望文揪着袍子,微笑说道,“姐姐,你不怪我吧。”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周望淑叹气说着,“你可是没钱用了,我的月钱都给你存着呢,你跟我来,我给你取。”

    “嗯,好。”周望文欣喜说着,往里走着。

    小十五警惕地拦着他,说道:“周姐姐,你这坏弟弟上回还卖你,你还给他存银子?”

    “没事的,他毕竟是我亲弟弟啊。”周望淑低着说着,走进了院子。

    小十五着急上火,却拿她没办法,他生气地骂道:“你们女人就知道心软,蠢死了!”

    他都不想理她了,转身跑了。

    周望淑直接领着周望文进了后院,周望文站在后院门口不敢进去。

    山门有规矩,他这样的男子不许随便进后院。

    周望淑说道:“没事的,我们小夫人不在这儿。”

    “哦。”周望文这才进去,他左右看了看,后院也没人,他问道,“其它人呢?”

    “吃饭去了吧,你吃了吗?可要吃一点。”周望淑一边说,一边领着弟弟去账房。

    “不用!”周望文跨进了账房,这才解释道,“我吃过了。”

    “哦,好,银子在抽屉里,你拿吧。”周望淑说着,关上账房的门。

    周望文兴奋去抽屉拿银子。

    周望淑站在弟弟身后,拿起了桌上的算盘。

    院子边的厨房里,因为张四婶子家亲戚被抓了,她一直抹着眼泪,饭得做晚了些。

    小子们也没怪她,平日里小夫人有教他们囤粮,这时小子们带着孩子们在院边烧着火烤着糍粑和红薯。

    等四婶煮好了一大锅的鸡汤面端上来,有几个孩子都吃饱了。

    阮老三面前放着一大碗面条,他把几个不吃饭的孩子叫到跟前,“你们这就吃饱了?”

    几个孩子摇头说道:“老门主,我吃饱了。”

    “嗯,饱了。”

    阮老三吃着面说道:“鸡汤面也不吃吗?”

    他夹起一块鸡腿,想起在家里鸡腿这些都要留给闺女,阿软他们不在,这鸡腿让他吃着都觉得浪费。

    听说那小子早盯着这几只肥鸡想烤了吃,如今全都杀了,他却一只都没吃上。

    那三个孩子瞧着阮老三撕扯着鸡肉,馋得直留口水。

    “真不吃吗?”阮老三冷笑看着他们。

    三个孩子直咽着口水,还是摇头说不吃。

    “行吧,吊起来。”阮老三也不审了,直接旁边小子把这几个孩子捆起来,倒吊在房梁上。

    “大家先吃面吧。”阮老三冷了脸,低头吃面。

    其它人也在旁边吃了起来,卜燕子给养乌龟的几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大块鸡肉。

    “你们做得好!”

    几个孩子捧着装满鸡肉的碗,一个个又开心,又自豪。

    他们几个由小夫人亲自安排负责在水井里养乌龟,今天他们发现乌龟翻壳子死了,马上按小夫人说的,告诉大师姐。

    卜燕子瞧了情况,知道是有人在水井里下了毒,她面上不动声色,叫这几个孩子不声张,偷偷从外面河里打水来饮用。说四婶伤心做晚了饭,也是为了匀出时间检查其它地方有无疏漏。

    山门里又没外人来,自是有内鬼,他们演这一出戏,无非是想诈出是谁在井里投的毒。

    卜燕子面色沉重,任谁辛苦养出几个白眼狼崽子也不会开心。

    “阿大,别叫他们渴着,打点井水喂他们。”

    卜阿大听命,叫了几个小子提了三桶水过来,放在那三个孩子脑袋底下。

    三个孩子瞧到水吓得缩着头,生怕把脑袋掉下去。

    “怎么,这么怕水。”卜燕子黑着脸问道,“谁叫你们下毒的?”

    三个孩子挣扎着不肯说,卜燕子沉着脸也不急,她把吊他们的绳子放低了些,脑袋刚好能没在水桶里。

    这三个憋气挣扎着哪里敢沾水,那药粉毒得很,撒到水井里时都涌起了泡泡。只是他们没挣扎多久,就没了力气,头要掉到水里要喝到水。

    终于有撑不住地喊道:“我招,我招!是,是那个秀才给的药。”

    “哪个秀才?”卜燕子正怀疑想着。

    周望淑领着金桂银枝她们,将一个人捆成猪崽般拖了进来。

    “老门主,应该是他!”周望淑红着眼眶,踢了一脚地上的周望文。

    山门正乱,她弟弟却突然出现了。被他出卖了那么多次,周望淑怎么可能信他。

    本是想着把他引起来捉住,问问什么回事。

    没想,老门主这边已经问出来了。

    “都吊起来,燕子,你来审,剩下的先把饭吃了。”阮老三面色沉重,卜老大要知道自己收的孩子轻易就叫人收卖了,还给同门下毒,大抵要气到吐血吧。

    四个人吊在房梁上还敢叫唤,立即叫卜燕子狠狠的一拳头打了过去,打得他们立即不敢吱声。

    卜燕子平时都叫阮文耀、小夫人盖住了锋芒,但她可不是个好惹的,毕竟在江湖里混过,审人的手段狠辣果断。

    鞭子蘸盐水,尖刀放血,还没使得两招,周望文就全招了。

    他当初去考秋闱时遇到张师爷,打着下任巡抚沐家的名号叫他去说话,和他打听了龙雾山这片的情况,特别是问了阮家爷俩的情况。

    周望文见到这般大人物的手下,自是什么都和张师爷说了。

    张师爷还叫他回来做眼线,只是这酸秀才作天作地,在山门里没呆多久,就被赶出去了。

    这次张师爷到了县城,叫人把周望文找了过去,给了包毒粉给他,叫他把山下这群人全除了。

    还承诺办得好了给他个官身。

    周望文被吊着放血,吓得向亲姐姐求饶,“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吧,我,我也是鬼迷心窍,我,我以为是蒙汗药,不是想害死你们!”

    周望淑看着这个弟弟,眼里流着泪,嘴角却扯着苦笑,她在大宅子里呆过,那些大人物间龌龊的手段,她没少见。

    她只是怯弱胆小,并不是蠢,周望文这漏洞百出的话,骗得了谁。

    卜燕子气得想捅死他,周望淑拦着她说道:“周望文,你刚才在门口等我是为着什么?”

    周望文眼神转了转,赶紧说道:“我,我想救你。”

    “是吗?”周望淑又哭又笑,恨到极致了吧,这可是双胞胎的亲弟弟啊,他怎么样想的,她能不知道吗?

    “你是想在我们死前,来羞辱我们一番吧。”

    周望文叫她猜中心思,面上有些慌张,却也嘴硬不认,“没,没有。”

    周望淑笑着说道:“一个师爷,他自己都没官身,还许诺给你官身,你可真好骗,一个比猪还蠢的玩意儿,你是觉得,我们三十多口人,死了就死了吗?他即使能一手遮天,死了这么多人,不要个由头吗?你个蠢王八,我们活下来,你会被灭口,我们死了,你就是背锅的。毒杀三十多条命呢,周望文,你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周望文听得面色惨白,这时才想起宅子里大人物们的手段。他猛然清醒,这才想到,对啊,那个面色阴狠的张师爷怎么可能给他官身,这个局从头到尾只是想骗他杀人背锅。

    他手里半点证据没留下,真要事发,他哪里逃得了。

    周望淑也是怒极反笑,她说道:“行,我给你求情。”

    她抹掉脸上的眼泪,郑重说道:“老门主,少东家,求你们现在留他一命。”

    阮老三看着这可怜的姑娘,点了头。

    一个穷秀才掺和大人物的事,本来就是当炮灰的命,必死无疑。

    叫他们杀了,哪有活活看着自己被自己作死痛快。

    卜燕子看了周账房一眼,也点了头,“那,放了他们。”

    “不!”周望淑出声说道,“就捆着丢到柴房去,让他们等着他们的主子奖赏他们。”

    周望文还想说什么,周望淑完全不听,拿了抹布塞了他的嘴。

    那三个孩子也和他一样,全捆结实了丢去柴房。

    提来的三桶毒井水自是骗他们的,他们这般珍惜自己的性命,却把别人的命当了草芥。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吧,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

    第135章 135

    处理完那四个,阮老三咬牙吃完面,他心里不可能爽快,但是他得压住阵,他若是食不下咽,那些小子们更是要吓得六神无主。

    他默默吃完面,看到孩子们都吃完了,这才出声说道:“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小子们齐声应着。

    “行,早些休息。”阮老三赶他们去睡觉。

    可这些孩子们哪里睡得安稳,都有人来投毒要他们命了,哪里敢闭眼。

    阮老三和卜燕子两人没睡,在教场里商议着什么,许久又将卜阿大叫了过去。

    几人商量了几许,这才去浅浅的休息了一会儿。

    天才刚刚亮,小子们就被全部喊醒。所有人站在教场等着阮老三训话。

    “你们也看出来了,咱们山门有麻烦了。”阮老三瞧着底下一个个孩子说道,“你们小些的还没经历过,咱们这龙雾山这片总有人来抢,回回先拿我们开刀。你们大师姐和大师兄都经历过,我们想在这里生存,少不了和别人抢地盘。”

    卜阿大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伙土匪特别凶狠,师父他们打不过,几个师叔就是叫他们害死了。”

    阮老三等他说明厉害,这才说道:“这次可能更凶险些,如今山门有难。你们师父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就由我来作主吧,昨晚就当是散伙饭吧。想活命的赶紧跑吧,记得莫和人提山门的事,免得被人灭口。周账房,你看下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都发给他们。”

    卜燕子在旁边没说话,自是默许了阮老三的安排。

    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想到,吃了顿好的却是散伙饭。

    周望淑都顾不上去洗把脸,赶紧地就去拿银子,年底账上也没多少钱,一个人发得五两银子。

    她按阮老三说的,领着二妮子过去,给每人发了五两。

    孩子们拿了银子磕头走了,只有养乌龟和养鸡的一起五个孩子,拿着银子却一直没动。

    卜老大养大的那十五个打铁小子,有两个跟着他去城里办事,其余十三个拿了银子也没动。

    连金桂银枝都没动。

    卜燕子冷着脸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还不走吗?”

    小子们坚定站着,属他们声音最大,说道:“我们不走!”

    卜燕子问道:“不怕死吗?”

    “不怕。”这话他们回得坚定,在山门里他们算是活着,出了山门即使活着也不知是怎样的日子。

    卜燕子望向阮老三,阮老三笑道:“行吧,阿大,你领几个小子把女人孩子带到胡老大山头去。”

    卜阿大领命说道:“是!”

    他们三人昨日已说好,如今正乱着,人多眼杂,他们且不知如何活下去,不如将心思不专的先遣走,免得又被人收买了,他们还要担心内鬼。

    他们如今正好借这机会肃清外门人员,留下精锐应对接来的危机。

    阮老三久等不见卜老大他们回来,很担心他们那边有麻烦,正犹豫要不要去县城里找他,就见脸色惨白的卜阿大带着几个女人小孩慌张跑了回来。

    他赶紧跑了过来,慌乱说道:“叔,出事了。”

    阮老三神色一凛问道:“怎么了?”

    “他们全死了,刚遣散的人全死在路上。”卜阿大说话间,手都在抖,显然外面的状况很是惨烈。

    阮老三也变了神色,下令道:“都去拿上家伙什。”

    大家顿时慌了,赶紧去拿自己的武器,连女人们都去拿了弹弓石子。

    阮老三拍了拍卜阿大的脸,让他冷静些,“那些人怎么死的,用的弓箭,还是刀。”

    “用的……”卜阿大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脸边射了过来。

    他们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围了起来,一个个黑衣侍卫拿着特制的弓弩对着他们,箭头银光闪闪还泛着些幽幽蓝光。

    阮文耀一早就盘腿坐在房顶看着山下,瘴气很浓,莫不是又有人想闯上山?

    就在他着急要怎么办的时候,山底的瘴气突然渐渐散了。

    “阿软,阿软,瘴气好像要散了。”阮文耀高兴地跳下屋顶,奔向厨房。一进门就看到大锅里雾气腾腾,沸水里正煮着一个个元宝一样的胖饺子。

    “煮饺子吗?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包饺子?”

    阿软搅动着锅里的饺子,微笑着说道:“也没多少,我一会儿就包完了,你别太担心了,有咱们小山主保护咱们呢。”

    “嗯。”阮文耀听着她的话,这才收了心,看着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都浮起来了,他有些馋了,问道:“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阿软拿着她的大碗,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家吃饺子,两人坐到餐桌,阮文耀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说道:“阿软,咱们过年也吃饺子吧,我们一起包。”

    “好。”阿软搅动着碗里的饺子,却没有吃。

    阮文耀想着吃完下山,没有注意其它。

    山下出了事,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在饺子很好吃,渐渐拉回他一些注意力。

    “阿软,你怎么不吃啊。”饺子着实好吃,阮文耀几乎一口一个。

    “嗯,吃呢。”阿软搅着碗里的饺子,轻声说道,“阿耀,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啊?”阮文耀吃得快,已经吃完了一大碗,这会儿开始喝汤了。

    阿软瞧她吃完了,放下筷子说道:“应该是小山主给我托梦呢。”

    阮文耀赶紧放下碗,郑重问道:“什么梦?”

    阿软没细说,只说道:“没事,只是提醒我们不要乱来。”

    “那就是说,我们这一回不会有事了。”阮文耀听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喝着饺子汤,突然抬头,有些不服气似地说道,“明明我先来的,怎么山主都没给我托过梦啊?”

    阿软瞧着她,眼里含着笑说道:“谁叫你这么皮,都不听话。”

    “我哪有你皮。”阮文耀可记得他们一起罚跪,跪了一整晚呢。

    “以后……”阿软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笑了,阮文耀也没那么皮。

    阮文耀连汤都喝完了,抱着一只大碗发现,媳妇儿还没吃,他说道:“你怎么不吃饺子,很好吃啊。”

    “嗯,阿软也才咬了一口。”只是她似乎咽不下。

    “怎么了?”阮文耀发现她有些奇怪,不放心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山主托了不好的梦吗?”

    “没有。”阿软低头终于咽下那个饺子,她那一碗盛得很少,只有几个,阿软即使吃得很慢,没多久也就吃完了。

    “我洗碗。”阮文耀站起来,拿着碗要去洗。

    阿软捧着碗说道:“不用了。”

    她转过头看着院门,似乎是感应一般,下一刻院门被敲响了。

    “爹回了。”阮文耀激动地站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阿软放下碗也跟了过去,打开院门外面果然是阮老三,后面还跟着卜燕子。

    阮文耀急切地问道:“爹,外面怎么样了,没事吧。”

    阮老三本想说什么,却见到阿软在后面打着眼色。

    阮老三立即改了口风,“哦,没事。”

    阿软说道:“阿耀,你先换一身衣服吧。”

    阮文耀这才想起,早起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看着山下,这会儿只穿着一件里衣。

    他赶紧回房换衣服,边走还留了一句,“等我换件衣服和你们一起下山。”

    阿软掩下神色,让他们进来,说道:“爹,燕子姐,我煮了饺子,先吃一点。”

    卜燕子已是急了,说道:“吃不下,下面……”

    阿软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噤声,她小声说道:“我知道,先吃饺子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两人随意盛了饺子囫囵吃着,阮老三防着房里的狗崽子,小声问道:“阿软,你……”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回来。”阿软收敛着情绪,迅速说着,她也留意着房里的情况,怕她突然冲出来。

    阮老三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小声问道:“是山主托梦吗?”

    “应该是吧,那位沐少爷今天可是穿着一件紫色的袍子?”阿软昨晚做了一个恶梦,梦境非常清晰,甚至醒来之后种种也和梦里一样。

    阮文耀在房顶看着山下的情况,她煮着饺子隔着锅里的水汽看到阮文耀的模样和梦里一模一样。

    她们吃完饺子,阮老三和卜燕子就会回来,告诉他们,山下出事了。沐少爷沐翊轩领着侍卫把外门的人全抓了。

    卜燕子第一次真个见着山主显灵,眼睛不由的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阮老三却是知道这女娃娃最得山主喜欢,光是救她们,就显灵几次了。

    他知道情况急,忙迅速说了山下的情况:“他们全被抓了,若我俩没带你下山,他们全要死。山主可有什么警示?”

    阿软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轻声说道:“阿耀下山会死。”

    阮老三顿时愣住了。

    卜燕子虽是听懂了,却不是很理解,消化了一下,这才问道:“他不能下山是吗?那怎么拦着他?”

    阿软低头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本也不需要她下山,你们等我一会儿。”

    她起身想要回房,一直没说话的阮老三突然叫住她,“阿软,你们都别下山,我试试找吴老大他们帮忙,许能救回几个。”

    “爹,别乱来,他家侍卫厉害,何必呢,不过是接我回家而已,我没事啊。”阿软微笑说着,想表现得轻松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爹,我……”

    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你们听我的吧。”

    卜燕子听得云里雾里,阮老三隐约想到了什么,不再说什么。

    阮文耀这时换了衣服出来,说道:“阿软,你要下山吗?要不要也换件衣服?”

    “嗯,好,你进来。”阿软走了过去,拽着阮文耀的衣袖,把她也拽进房里。

    阮文耀疑惑说道:“诶?我进来做什么?”

    阿软拽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柜子边,这才放开她,打开柜子拿了里面的衣服出来。

    阮文耀瞧出她真个是要换衣服的样子,红着脸说道:“我还是出去吧。”

    阿软立即拽着她,她捉着阮文耀的手指和她拉钩,“这次该你听我的,站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哦。”阮文耀乖巧地站着,他向来最听媳妇话了。

    只是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看到阿软解开了衣带,就在他面前,一点点解开了衣服,解开那件粉藕色的肚兜,褪下所有……

    第136章 136

    阮文耀起初目光躲闪,哪里好意思看,可是媳妇儿离他这么近,他想不看阿软就停下来瞪着他。

    似乎是不许他不看的意思,虽然他不是很懂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他是个听话的相公。

    他看着阿软,她真好看,原来真有人能哪里都好看,他不由的小脸通红,心脏都要胸口跳出来了。

    可渐渐的,他察觉出不对来,他脸上的红润都来不及消去,整个人傻了一般,愣在那里。

    “阿耀,你做不了相公,现在懂了吗?”

    阮文耀整个人傻在那里,过往许多碎片般的讯息涌到他的脑袋里。

    爹喝多了,说他是姑娘家。

    阿软当他是姑娘家,叫他喝当归,喝甜汤。

    甚至是外门里,那个穿得像小子的二妮子,他对她的熟悉感,像是一样的童年。

    真相昭然若揭,他就算不想去相信,可也明白了,他其实是她!

    阿软穿上新换的衣服,担心地看着她,她收敛着神色,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许是之前已经给了阮文耀许多暗示,这一次她并没有之前崩溃的模样。

    阿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穿好衣服,放缓了声音说道:“山下的人,是来接我回家的,你听话,今天呆在家里,不要阻拦我回家好吗?”

    她的话音未尽,阮文耀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你不要我了?”阮文耀说话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阿软不敢回话,不敢给她任何答复,比起分离的痛苦,她更害怕如梦里一般,这个人被数把弓弩指着,乱箭穿心。

    她不想看到她面色青紫失去生机,她也怕说了什么,刺激到她。

    “我得回家了。”阿软本计划着,说些什么叫阿耀恨她也好,可是看着这个人,又舍不得再伤她分毫。

    她忍不住在心里祈求着,小山主,你帮帮忙,拦着她别让她有危险。

    “咚”脑中轻轻的一声传来,是给她的回复。

    又似乎是在催促着她离开。

    阿软没有理由再留下,她转过身抬起沉重的脚步往外走,身后衣角被拽住。

    阿软一直以来强忍的内敛平静在这一刻崩塌,眼泪簌簌落下。

    她抿着唇,死死压抑着,不敢暴露分毫。

    她再拖下去,山下那些人全要叫她害死了,那个沐少爷不是什么好脾气,山门的人在他眼里只是草芥。

    “不早了,我该走了。”她虽然尽力克制,可还是藏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阮文耀的手像被烫到一般,她放开了阿软的衣袖。

    她似乎连挽留她的权利也没有了。

    阿软不敢再停留,麻木地向外走着。

    阮老三和卜燕子看到她满眼盈泪出来,两人都不敢出声,跟着阿软往外走着。

    他们回头,看到房门紧闭着,阮文耀并没有出来。

    他们三人到了下山的路径,这次由着卜燕子背着阿软下山。

    卜燕子驮着背上轻得和羽毛似的姑娘,听到背后隐忍的哭泣声,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停下来说道:“你若不愿意回去,我们想别的方法就是了,哪里能靠牺牲你救大家。”

    “你爹的命不要了?外门那么多人的命不要了?我只是回家而已,又不会怎么样。”阿软吸着鼻子说着,声音是低沉的哭腔。

    阮老三跟在旁边 ,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他已经猜到阿软用什么办法,把阮文耀留在家里。

    他更没有理由叫阿软留下来。

    卜燕子不知道她家里情况,不知道阿软在家里被养成枯稿模样,满身盅虫,还真信了她的“只是回家而已”。

    她一边小心背着阿软下山,一边小心问道:“那,那你和阿耀成亲的事还作数吗?”

    阿软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她掩下情绪,郑重地说道:“莫要他们知道,他们会杀了你们灭口。”

    大世家惯爱面子,她这种世家嫡女可以不明不白死了,却不能下嫁给低门第的普通人家。

    别说跟前的沐家,若让江家知道,也会派人来把他们灭口了。

    “只说我是被你们救了,在山门里打杂的,莫提其它。”阿软一时无法和他们解释,只希望他们能听。

    阮老三低头想了许久,这时才抬头说道:“你若过得不好,我去接你。”

    “好,爹,你们忍让些,先过了这一关。”阿软说着,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爹,你的短刀给我。”

    “你要干嘛?”阮老三立即紧张起来,怕这孩子想不开自刎。

    “爹,我得杀一个人。”

    谁能想到,一个脸上泪痕未干的姑娘能说出这么狠辣的话。

    外门的院子里,沐少爷坐在教场前的太师椅上,翘着脚等着江二姑娘。

    外门一干人被捆了丢在院子中间,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的侍卫搜了院子,找到了地窖里藏着的野味。

    沐少爷闲着无聊,叫侍卫把野味烤了。

    那侍卫找柴时,也找到柴房里捆着的周望文他们。

    沐少爷看了一眼,嫌弃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师爷眯着眼睛,这才认了出来。

    他小声附在沐少爷耳边,如此这般说了。

    “哦,背锅的啊。”沐少爷勾起嘴角,笑着说着。

    周望文闻言身子抖了一下,他哪能想到,这位贵少爷要他背锅,还直接说了出来。

    周望文许是真的怕死了,突然就拿出勾栏样式,娇滴滴地说道:“沐少爷,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个记在名册上的秀才,您弄死我多麻烦啊,不如换别人,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呢。”

    沐翊轩勾起了嘴角,冷笑说道:“是吗?那就好好玩玩。”

    周望文听着,身子又是一抖,他也并不是真个愿意当小倌。

    勾栏地方呆得久了,他一听就知道这位沐少爷不是正常人。

    “张师爷,拿个鱼网来。”

    打铁小子们虽是被绑着,不知前路生死。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又忍不住偷偷看热闹。

    只周望淑听到鱼网时,似乎就猜到了什么。

    她对旁边几个女人孩子说道:“别看。”

    其他人以为她是不想别人看她兄弟受胯下之辱,却不想下一刻,连打铁小子也扭过头,不忍去看。

    院子里回荡着周望文的惨叫声,以及侍卫冰冷的报数声,周望淑被捆着捂不了耳朵,只能被迫听着弟弟的惨叫。

    也是这时,外门的人都觉得,他即使是个恶心人的混蛋,也罪不至此。

    血腥味充斥着院子,周望文的惨叫声许久才渐渐弱了,直至戛然而止。

    那三个当了叛徒的孩子,静距离看了这般恐怖的景象,吓得晕了过去,地上一股子尿骚味儿。

    沐翊轩冰冷变态的声音传来,“这才三百多刀就断气了,可真没用。”

    张师爷赔笑说道:“他身子是差了些。”

    他心里对这个阴晴不定的少爷有些惧怕了,怎么好好的又突然把人凌迟了。

    沐大人叫他过来办事,他就发疯。

    若不是他用江二姑娘的消息作饵,这位少爷怕是什么事都干不了。

    张师爷见他玩开心了,顺势问道:“少爷,咱们都在山脚下了,要不要派人上山探探。”

    “不急,我还没玩够呢。”沐少爷冷笑瞧着一群绑着的人。

    他阴冷笑着,看着脚下这些蝼蚁。

    他爹囤不囤兵,他根本不在意。

    他就想玩点刺激的。

    放了两人回不回得来,他也不在意。

    他最是喜欢玩弄这些自以为仁义义气的傻子。

    他舔着唇,阴冷笑着问道:“你们说,那老头和那女的,会把人带来吗?”

    周望淑他们哪里敢回话,这人疯癫一般,眼睛充着血,看着就吓人。

    “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再等一个时辰,人还不来,我就换个人玩。”沐翊轩手里拿着剔肉的刀子,刀上一颗红色的宝石闪闪发亮。

    他指着卜阿大,“你应该身体好,就剔你了。”

    卜阿大吓得暗暗发抖,对上这样的疯子,谁能不怕。

    周望淑低着头,不敢叫人看见。

    这位沐少爷,就是世家里人人称颂的贵公子吗?

    她原来听小姐说,他名声好,姑娘们都爱慕他。

    却原来也是这种性子,那吃人的大宅子,果然是能把人逼疯的地方。

    还好小夫人当时拒了他的亲事,不然要掉进火坑里。

    这么一对比,他们门主阮文耀真算得是顶好的夫婿。

    他们一群人,本来报着去死的决心。阮老门主和卜燕子回不回来,他们都不会怪罪。

    可现在,大家心里生出惧意,死不可怕,但是被一刀刀慢慢折磨死,试问谁又不怕。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泛白的日头照得人快要晕过去的时候。

    三个道影穿过山门,向他们走了过来。

    沐翊轩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那道娇小的身影一时也认不出。

    他们俩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江二姑娘向来守礼,与他也是隔着帘子相见。

    “你是江二姑娘?”他眯着眼睛,怀疑地问道。

    阿软带着铁面具,冷淡说道:“我五妹妹可还好?”

    这性子,这声音,沐翊轩立即确定,她还真是江二姑娘。

    沐翊轩拍着张师爷的肩膀,高兴说道:“老小子,你还真做了件像样的事儿。”

    看到真的江二姑娘出现,沐翊轩立即收了变态的模样,整了整衣领,露出翩翩贵公子的和煦笑容。

    张师爷笑着领功说道:“我也是听说有个猎户的夫人像是二姑娘,没想到还真是啊。”

    “你说什么?”阿软似是没听清,上前了一些。

    张师爷哪想到,一个姑娘家有这般的压迫力,竟然叫他有些害怕。

    他有些心虚地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小夫人吗?”

    “胡说八道!”阿软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杀了他,我给十两银子!”

    旁边的阮老三立时行动,都没见到他怎么出手的,就见到张师爷的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线。

    张师爷也没反应过来,半天才不甘地倒了下去。

    第137章 137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沐少爷这边的人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也只有侍卫们瞧出来,江二姑娘要杀张师爷怕是早有准备。

    阮老三和卜燕子两人,一个杀人,一个防护。

    江二姑娘那一巴掌,也是故意把张师爷扇远些,让待卫离远了,来不及出手。

    阿软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男人。

    要杀她相公的人,她怎么能放过。

    依着她梦里见到的种种景象,一切的事情,都是这个张师爷撺掇的,只要除了他,沐家人不一定还有兴趣占这座麻烦的龙雾山。

    适合囤兵的地方也不只一处。

    沐翊轩在家中很得宠,杀不得他。

    但阿软可以先把张师爷这个祸害除了。

    阿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给阮老三。

    她转身望着沐少爷说道:“沐二哥,这人诋毁我名声,我杀了他,你不生气吧。”

    沐翊轩盯着她,他哪里知道原来江二姑娘是这种性子,他哪里还想得到生气,眼睛都看直了。

    这性子可比那只会拈酸发嗲的江五姑娘有趣,好像和他是同类一般,他可太喜欢她了。

    阿软没管这少爷盯什么,她注意着周围情况,一共十几个侍卫,手里配备着劲弩。

    真打起来,他们讨不了好。

    那些待卫显然已经开始防备她了,成三角将她围住。

    举起弓弩指着他们三人的脑袋。

    两个侍卫上前,踢了阮老三和卜燕子,逼他们跪下也给绑了起来。

    至于江二姑娘,他们是不敢动的。

    阿软目光游动,突然感激说道:“太好了,幸亏你来找我。”

    沐二少爷没有侍卫的警觉,一双眼睛看着她有些痴,“我打听到你在这里消失,才来这鬼地方,你怎么不回去?是那些人扣着你吗?”

    “没有,他们是开善堂的,什么人都收留。唉,我只是气我父亲母亲,你知道的。”阿软说得虚情假意,她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被压着的外门子弟,打着眼色叫他们不要乱来。

    周望淑他们向来敬重小夫人,虽然对她的行为不是很了解,但一贯觉得她厉害,怕是别的计谋,一个个低头不敢吱声。

    连里面的孩子也乖乖闭着嘴,不敢乱动。

    沐翊轩已完全跟着阿软的思路,叹气说道:“知道知道,你可是江家嫡女,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庶女比对你还好。”

    阿软也叹气说道:“唉,都怪我不懂得讨父亲母亲欢心。”

    沐翊轩忙安慰她,“不怪你,不怪你,那我们回去吧。”

    阿软看着形势,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她只得答应了,随着沐二少爷上马车。

    只是沐二少爷毕竟是个疯子,不是个傻子。

    临到要上马时,回过神想着回头问道:“那你们那位小夫人是谁?”

    山门众人低头不敢吱声,卜燕子机敏说道:“她去城里办事了。”

    “哦,那个脸上有疤的吗?那他们死了。”沐二爷这才放心上了马。

    他说的是他们,卜燕子顿时心中慌了,想起身,却被阮老三撞了一下。

    阿软这时在马车里,掀起车帘说道:“沐二哥,他们也算救了我一场,你可别为难他们。”

    沐翊轩满口答应,“好好好。”

    只是上了马之后,又低头对旁边侍卫小声说道:“留几个人,把他们处理掉。”

    精致的马车跑动起来,阿软打起车帘看着远处薄雾弥漫的山峰眼泪滑过面庞。

    山上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别,她们不知还能否相见,只希望彼此能好好活下去。

    阿软摸到袖子里的梳子,她取了出来,看着阮文耀给她做的小木梳。

    粗陋却光滑的小紫檀木梳子,是那人亲手一点点给她打磨的。

    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人甚至不知道送她梳子是什么含义,就能送对了订情信物。

    阿软散开了头发,慢慢梳理着发丝。

    她却只能打散自己曾经妇人的发髻,一点点梳回姑娘家的模样。

    重新回到那个吃人的宅子里。

    “二妹妹,可要下来休息一下。”沐翊轩隔着帘子喊着她,他脸上有着算计。

    哪有那么好心送她回去,总得要讨些好处。

    阿软收回思绪,向外看了一眼。

    天色渐渐暗了,还不赶路,偏偏要停下来,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外面还是龙雾山的地界,路边杂草重生,大片的杂草都是些看着熟悉的锯齿状叶子,上面覆着细细的白色绒毛。

    阿软深吸了一口气下了马车。

    她才在路边站定,沐二少爷就整了整袖口,自认潇洒地走了过来。

    “马车颠簸,坐得可累了?”沐二少爷走近了她,微笑问着。

    阿软有一刹那想到,之前颠簸的简陋马车上,她靠在那人怀里,也不觉得劳累。

    这马车精致不算颠簸,却叫她厌烦。

    “我可以和你一起坐马车吗?”沐二少爷初见她,还维持着礼貌,这才一会儿就想试探她的底线了。

    “二哥哥可是累了。”阿软又默默往路边挪动了一点儿。

    “可不是嘛。”沐二少爷听她叫得亲近,又靠近了一些,“咱们今晚在这里扎营可好。”

    “哦,不太妥吧。”阿软似是躲避,又往草丛那边挪动了些。

    “唉,你也累了,咱们休息一下也好。”沐二少爷说话间越走越近,许是觉得唾手可得,他已经开始说起浑话,“二妹妹的婚事可定了,可要我和江伯伯说说,你们姐妹二人一起……”

    “你热吗?”阿软笑着问道。

    沐二少爷顿时激动起来,“热,当然热!”

    他说着,就脱了外衫,里面绸缎里衣轻薄如蝉翼。

    他伸手想去摸阿软的脸。

    可是阿软突然身形像是有了重影,不知怎么地就绕到他侧面。

    沐二少爷惊了一下,脚下不稳跌入了草丛里。

    那大堆草丛尽是锯齿状的老活麻叶子,叶径上全是小刺,阿软和小相公才吃过这种活麻叶子,嫩活麻叶煮火锅又嫩又甜。

    至于没煮熟前,据她小相公说,这叶子会咬人,一但摸了,痛得能让她哭出来。

    阿软掩下神色,惊慌喊道:“快把二少爷扶起来。”

    沐二少爷跌到活叶丛里滚了几个圈,那些侍卫才反应过来,赶紧冲到杂草丛里将他救出来。

    侍卫们见他脱衣时,就不敢看了,哪想到他还能腿软滚到草里。

    沐二少爷痛得鬼喊鬼叫,叫人从草里抬出来时,已浑身起了红疹子。

    “他怎么这样了?你们快救他!”阿软这个坏心眼的,故意说着。

    她一个困在宅子里的世家嫡女,哪里知道什么咬人叶子呢。

    她退到一边,小心收起荷包里的弹弓,腰带里藏的薄刃。还好山主保佑,要用到这些,她的小命也难保了。

    几个抬他出来的侍卫也痛得鬼喊鬼叫的。

    阿软心想着,哦,还真是疼啊,连这些常年习武的侍卫都抱着手疼哭了。

    阿软想着,阮文耀说摸了疼得哭,还真的是疼啊,她还以为只是她小相公喜欢哭呢。

    “怎么这样啊,快带他去看大夫。”阿软趁乱说着。

    侍卫们见少爷浑身都肿了起来,沐二少爷痛得鼻涕眼泪横流,脖子也肿了起来,起着密密麻麻的疙瘩像只癞蛤蟆一样。

    沐少爷痛得要去抢刀自尽,阿软赶紧叫侍卫把他捆了。

    侍卫们哪里想得到,会出这样的乱子,赶紧地重新上马,哪敢停留赶紧赶路回去。

    沐二少爷倒是真和阿软共乘了马车,只是他这模样,像一只发红的癞蛤蟆,捆成粽子痛苦地缩在角落哼哼着,哪还有半点旖旎心思,他现在只有痛得想死的心思。

    阿软还得配合地关心他,对对对,相当地关心,“二哥哥你怎么样了?马车再快一些。”

    “咚。”马车颠簸了一下,沐二少爷本来就浑身成千根刺扎着,在晃动的车里更是被千万根针轻轻重重反复扎刺。

    沐翊轩仿佛跌入地下三层针树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软靠近看着,故意说道:“咱们不会是冲撞了山里的山精鬼怪吧,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说实话,要不是江二姑娘长得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她最像那个山精鬼怪了。

    “唉,这地方本来就诡异。”阿软慢悠悠讲起了鬼故事。

    那些夜里,阮文耀哄着她讲的可怕的山里的鬼故事,叫阿软一一回忆起来,带着些被拆散的恨意,碎碎地讲给沐少爷听。

    听说地府三层是铁树地狱,惩罚那些离间骨肉、挑唆夫妻不和的人。

    不知是不是真有地狱,反正沐二少爷在人间是尝了一尝。

    阿软细碎的故事,他不一定听清了,但是在身心双重痛苦的加持下,他心底里对这座龙雾山有了本能的恐惧。

    他们一行不敢停留,日夜不停赶回了省城时,沐二少爷也是去了半条命。

    叫来大夫、道士都看过来,开出的方子竟然惊人的一致。

    用童子尿浇他,沐二少爷痛得死去活来,还要每日经受一波波童子尿浇头。

    偏偏用尿滋他,还真能缓解疼痛。

    于是许多半大的小子被找来,围着沐二少爷用新鲜的童子尿滋了大半个月,他这才渐渐好转。

    也亏得那些小子们不知道他们尿的是沐家的少爷,不然可不得得意一辈子,我敢用尿滋世家少爷,你信吗?

    等沐翊轩好些了,洗去身上的尿味,要来找江二姑娘时,她早已被沐家父母送回了江家。

    沐二少爷没处寻晦气,把没护好他的这批侍卫全捉了,至于这个疯子怎么罚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第138章 138

    外门的院子里,六个侍卫押着一群山门子弟,举起手中弩弓。

    箭头寒光闪闪,泛着幽幽的蓝光。

    阮老三、卜燕子和打铁小子们自发地用身体遮挡着女人和小孩。

    “咻咻咻!”一枚枚箭头射出。

    他们用的是连弩,每板放三支箭,在他们射完一轮,要再上弩箭时,突然“砰!”一声闷响。

    一个侍卫捂着右眼倒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个,头上滋血倒下了,旁边一颗沾血的石子打着旋儿。

    阮老三和卜燕子顾不得身上扎着的弩箭,立即向前撞去。

    打铁小子们也反应过来,顾不得头晕目眩,能站起来的对着一个侍卫猛地撞过去,一但撞倒了,就直接一个泰山压顶,用身体的重量整个压在侍卫身上。

    一个压不住,就压两个小子。

    一个黑衣少年肩头绣着银色虎纹,如鬼魅般闪了过来,绕在侍卫身后,手起刀落抹了他的脖子。

    转瞬之间,六个待卫来不及爬起来,全被抹了脖子。

    阮老三喘着气,慌张说道:“阿耀,快找找,有没有解药。”

    阮文耀忙在侍卫身上摸索,却没找到像是药的东西。

    “混蛋,完全没给我们留活路。”阮老三啐了一口骂道。

    卜燕子慌张说道:“我有道上解毒的药,先吃点试试。”

    阮文耀赶紧把他们身上的绳子割开。

    卜燕子踉跄着去取了药,分下去时,这才发现基本所有人都中了箭伤。

    这些侍卫惯跟着他们少爷出去祸害,灭口的活干的多了,主打要一个不落全毒死。

    弩弓的劲道不强,但毒性强。

    几个女人孩子已经脸色发青口吐白沫,阮老三和卜燕子他们强一些,许是常年在有毒瘴气边生活,身体有一些耐毒性,他们都没马上毒发。

    阮文耀沉思了一下,说道:“爹,要不拿解瘴毒的药喝了试试。”

    除瘴气的药并不一定能解百毒,但是有阿软之前的经验。

    只能试试能不能以毒攻毒了。

    他们怕那少爷再派人过来,先艰难地转移到山里囤着粮的山洞里。

    阮文耀扛着昏死的弟子行至大路时,向着马车车辙的方向看着。

    阮老三扛着两人匆匆过来,说道:“阿软说,她能保护好自己,叫你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莫要她瞧不起你。”

    他说完跑了过去,他着急地要转移其它人。

    阮文耀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背着人飞快跑进山。

    一行人歪歪倒倒坐了一地,基本都是开始脸色发紫,进气少出气多。

    五个孩子的情况很糟糕,已经没有了呼吸。

    阮老三只是受了箭伤没有很严重的中毒反应,随便包扎了一下就和阮文耀一起上山取药。

    卜燕子揪心她爹的情况,这种时候却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就她还能勉强站起来,她得看护大家。

    许是山主保佑,上山的时候阮家爷俩就抓到一只竹叶青,现在只按方子需要配好药材即可。

    俩人回到自家小院里,看着熟悉的院子,一点一滴全是阿软的影子。

    阮文耀抓着药,用小称仔细称量着,虽然手上动作没有停,可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备好了药,到小灶上生了火,放上罐子按着顺序一点点下着药材。

    阮老三处理好蛇,看准了时间丢到罐子里。

    药全下好了,爷俩蹲在灶边,等着小火慢慢将药煎好。

    阮老三一直不敢看自家孩子,偷偷地也抹了一把泪。

    阮文耀低着头问道:“爹,我不能娶她是吗?”

    阮老三用袖子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次打阮文耀那一巴掌时,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他这个爹或许做错了,阮文耀已经将媳妇当了真,陷得很深了。

    阿软那丫头怕也是动了心,不然下山时不会哭得那般伤心。

    “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咱们得先活下去。”阮老三说着,声音有些哑。

    阮文耀也知道,她还有负责,即使是个姑娘家,那些人只要喊她一声门主,她就得尽力保护他们。

    爷俩将药煎了两种,一种麝香剂量加得少些的是给姑娘家准备的。

    爷俩连着药罐子一起装在筐子里背到山腰的洞穴里。

    卜燕子瘫坐在洞口抹着眼泪,“叔,他们全毒发了。”

    阮老三心里也是慌,赶紧倒了药强行给他们灌。也不敢灌太多,都是先灌一些尝试。

    阮文耀给卜燕子倒了小半碗,递给她,“你先喝一点,看受不受得住。受不了,不要强行喝。”

    县城里,省城那位贵人住的院子里已满是血腥气,成双脸色青紫倒在院门旁,口边有着白沫。

    她手中握着一只弩箭,死死扎在张员的后背上。

    张员外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栓,只可惜没有打开院门。

    阮文耀和阮老三赶到时,只看到这副情景。

    芙蓉惊恐的缩在一旁,抱着头惊恐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阮文耀越过她往里走着,却赫然看到卜老大倒在血泊中腹上插着刀,旁边还有两个铁面小子胸口扎着弩箭。

    他们三人身体僵硬,已没了气息。

    旁边倒着四个侍卫,有一个还没死透,还有微弱呼吸。

    阮老三上前,对着他的胸腔重重踩了一脚。

    阮老三沉声说道:“先把他们背回去吧。”

    阮文耀正要弯腰扛起旁边的小子,却在这时听到外面嘈乱的脚步声,有人拍门喊着:“沐少爷,你们在家吗?”

    阮老三经验老道,听着他们鞋子的脚步声,知道是差官,忙说道:“先撤!”

    两人正想翻墙跑掉,却听到芙蓉说道:“她还没死。”

    阮老三看了一眼,芙蓉指的是成双。

    他一个飞身过去,负上成双飞上了墙头。

    下一刻,院门被衙役撞开了。

    阮家爷俩回到山洞面色深重,卜燕子已经可以扶着墙行走了,看到他们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我爹呢?”

    阮老三没有说话,将成双放了下来。

    “给她喂点汤药试试。”

    阮文耀看了她一眼,垂下目光,“我们去晚了。”

    卜燕子其实早已料到,颓然地坐在地上。

    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周望淑扶着墙壁,过去拿碗给成双喂药。

    “怎么喂不进去?”

    阮老三过来查看,他掰开成双的嘴,发现她嘴里含着一块参片。

    难怪成双能撑着一口气,原来是有人给她舌头下压下参片续命。

    他们许是真有山主保佑,他们一共救回二十六人,居然全都没有断气。

    养得一个月,已基本都能走动了。

    天上下起了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算算时节应该是过年了。

    阮文耀叼着一根草杆坐在洞口看着山下,卜燕子端了一碗汤面给她。

    阮文耀接过吐了草杆,低头吃着。

    卜燕子站在旁边,沉声说道:“那些官差办事也真是厉害,一个月了也没派人来看一眼。”

    阮文耀没有接话,她如今极少说话了。

    大家也没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卜燕子瞧不得他这副模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真不去找阿软吗?”

    “喝你的药!”阮文耀囫囵吃完面,拿了碗进去。

    阮老三已经煮好了药汤,依旧分着两罐,叫他们自己拿了碗过来倒了喝。

    几个打铁小子拍成一队,后面的伸着脑袋问道:“老门主,能多喝一些吗?这药好像很补,我比以前有力气了。”

    阮老三没好气地说道:“没有!老子一副药要用百两银子,你当绿豆汤呢。”

    小子们立即缩了脑袋,只乖乖打了一小碗到旁边蹲着喝去了。

    女人这边舀汤药的队伍一个个却是孱弱的模样,女人身子骨弱一些,她们也没多想,一个个打了汤药到旁边喝去了。

    成双瞧着没人注意时,走到阮老三跟前,小声问道:“老门主,我能喝这种吗?”

    成双看着的是小子们喝的那罐汤药。

    阮老三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姑娘不能喝。”

    “麝香是吗?”成双小声问着,“不妨事的,我被灌过,我想快些恢复。”

    她对麝香的香气很敏感,小时候母亲教她防着这个气味的东西。

    却不想落难到烟花之地,直接叫人掰着嘴灌了一大碗,只因妈妈听信谣言说吃这个能让人身上有香气。

    阮老三没再阻止,只说道:“以后跟着小子们一起练功。”

    “是,老门主。”成双松了一口气,她想早些恢复,给师父卜老大报仇。

    那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去卖牛肉面的摊子,芙蓉还真有楼上。

    她正慌张地收拾着包袱,一看到成双过来,紧张地拽她进来说道:“咱们跑吧,那些都是大人物,要杀我们跟捻死只蚂蚁一样。”

    成双正想问是什么情况,突然厢房的门被撞开了。

    张员外带着几个待卫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先把成双捆了起来。

    张员外气得都笑了,“我还以为是野汉子,没想你玩得挺花啊。”

    芙蓉忙笑着说道:“老爷,你瞎想什么呢,我就会个小姐妹。”

    张员外笑着说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哪里都想讨点好。这女人我是抓定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带个铁面具到处跑。一群乌合之众,还想守着龙雾山。”

    他虽是这么说,却将成双绑在院里,分明是想诱人来救她。

    卜老大将成双带出来,自然要全须全尾地带她回去。

    只是别人早埋伏好了,只等着抓他们。

    张员外就是想捉他们,拿一副药,想来就是阮老三给他们喝的这种。

    以卜老大他们的功夫,本不会输,只是那些侍卫用了有毒的弩箭。

    卜燕子进山洞时,正瞧到成双在喝另一罐里的药。

    她走近到跟前,疑惑说道:“你自己偷喝好东西了?叔,小子们的药是不是好些,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都可以练功了,我也要喝。”

    成双拦住了她,“师姐,别乱来,你还要给卜家传宗接代。”

    卜燕子想了想明白了,这才收回手。

    旁边偷听到的周望淑偷偷看了一眼,也没敢。

    “哦,给你。”成双从腰带里扣出个金锞子交给周望淑。

    周望淑接过来一看,“哇,金子呀,上面怎么有个窟窿。”

    第139章 139

    成双的金粿子叫打铁小子们拿去重新给了融了做成个小金牌牌,叫她重新挂在脖子上。

    “成双姐姐,这种救了命的东西,要好好留着。”

    成双看着金牌牌,想起那天射向腹中的一枚弩箭,叫这颗缝在腰带里的金粿子挡了一下,这才毒发得慢一些。

    她想起冲进院子里救她的师父师弟。

    明明没那么深的交情,却豁出命救了她。

    至此以后,她这条命也是山门的。

    小子们完全恢复的那一天,阮文耀领着他们摸黑闯了一趟衙门。

    将卜老大和两个师弟的尸首带了回来安葬,叫她没想到的是,她在义庄还看到张猎户夫妇的尸首。

    她暗暗咬牙,一齐带回安葬了。

    这种时候,却是卜燕子最为爽快,她一个个拍着小子们的脑袋骂道:“这么丧气作什么?他们可都是真汉子,怎么着也把仇给报了,你们想想成双,爬都要爬过去,把那个狗屁张员外扎死了。都好好练功,等那天咱们有了门主的本事,去省城把那个姓沐的脖子抹了!好不好?”

    “好!”所有人齐声喊着。

    年末过后,开了春,他们重新在山洞边建起了房子。

    侍卫留下的几匹马叫阮文耀强行牵上了山,她丢了些喝剩下药渣喂马,没想那六匹马竟然没有死。

    二妮子带着几个孩子负责养马。

    没想这几个孩子是真有些本事,竟然把马儿养得膘肥体壮。

    阮文耀如今迷上骑马,没多少时间,马背上的功夫就叫她练得出神入化。

    当大家看到他骑着马拿着刀,轻松将一颗巨树砍倒时。

    成双第一个跟着跳上马一起练了起来,卜燕子和小子们也跟着赶紧去抢马。

    这下好了,六匹马不够他们抢的。

    阮老三瞧着阮文耀,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她跟前问道,“狗崽子,你到底想干嘛?”

    阮文耀控着马冷静说道:“想变强啊,既然安分守己被人欺负,索性亮出獠牙来。”

    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地都站了起来。

    阮老三看着她,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所谓一骑当千,这十来个小子真要叫她练成骑兵,那姓沐的再来,指不定真可以万军丛中取他首级。

    阮老三由着她去练,他叫了卜燕子过来。

    “燕子,你过来,你抽空骑马去胡老大那边走一趟,我记得他养的猎狗不错。”

    卜燕子有些嫌弃,“猎狗行吗?要不咱去山上抓几头狼。”

    “狼终究是没驯化的畜牲,哪有狗听话,不要小看猎狗,打起来不输野狼。”阮老三似乎也打起了精神,他吩咐完卜燕子,又对那些小子喊道:“卜阿三,老十,你俩小子跟我过来,咱们去趟山里。”

    两小子听要进山里,又是兴奋,又有些没把握。

    “老门主,我们行吗?”

    阮老三冷冷说道:“跟不上就死山里,咱山门不养废物。”

    两小子立即有了斗志,“我们行!”

    阮文耀没问她爹去干什么,她爹的本事可比她强多了。

    女人们也尽自己力忙碌着,四婶子和金桂银枝忙着做饭,他们每天练得辛苦,饭菜自是要做得精细好吃。

    四婶家的大妮子虽是糊里糊涂跟上山,但如今入了山也是山门里的人了,在这里不会像村子里一样被人欺负,她学着周财房自己去找事做。

    那几个侍卫的衣服叫小子们扒了,拿回山里。

    大妮子瞧着那衣服布料很是神奇,瞧着很薄的布料居然用刀划都不容易划破。

    她想着改了给他们穿,大妮子偷偷和周账房说道:“我给咱们门主改一件。”

    “不用了。”周账房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应该只愿穿小夫人做的衣服。”

    大妮子点头说道:“哦,那我先给姑娘们改两件,她们不会嫌晦气吧。”

    周望淑说道:“没事,改吧,她们不穿,我给她们套上去!”

    两人正说话,金桂过来说道:“周账房,咱们的米、面都快没了。”

    周望淑听着有些头疼,自从出事之后,他们山门就没了进项,迟早要坐吃山空。

    她有些为难地走到马场那边,大声喊着,“门主。”

    阮文耀骑着马突然停在她跟前,冷肃看着她。

    周望淑感觉到一股压力压过来,她小心地说道:“门主,咱们账上没钱了,能打些猎物……”

    阮文耀回头喊道:“卜阿大,叫两个小子,咱们去搞钱。”

    卜阿大骑着马过来,问道:“门主,去哪搞钱?打猎吗?”

    “对,打猎。”阮文耀勾起嘴角,笑容阴冷。

    成双瞧见了,也打马过来问道:“门主,能带我一起吗?我顺便采买了。”

    “好。”他们一行四人骑了马下山,这马真的是好马。

    陡峭的山壁马也敢走,他们如今练得熟了,也不怕摔马。

    一路慢行下了山,到了大道上,立即驾着马飞奔起来。

    县太爷那表亲戚赵家的院子里,赵小姐正给父亲倒着茶。

    赵员外头痛地说道:“那沐少爷惹这么大个乱子,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堆乱摊子要怎么办哦。”

    赵小姐给他捶着肩膀问道:“表舅舅怎么说?”

    赵员外叹气说道:“能怎么说,张员外死了,只能随便去牢里找个土匪顶包。总不能说是龙雾山的人杀的吧,他们那些人我们哪里得罪得起,义庄里四具尸首,说没就没,都没人看见。他们要找咱们寻仇,咱们还有命在啊。唉,你表舅舅已经在想调任的事了,龙雾山这片地方,搞不好是要命啊。”

    赵小姐不解说道:“他们原来不是挺好说话嘛,你还想让我嫁过去。”

    赵员外不住叹气,“原来是原来,杀了人家的大师父,抢了人家的媳妇,就是个兔子也急了。”

    赵小姐问道:“谁抢他媳妇了?沐少爷吗?”

    赵员外回道:“不是,听说是张员外那天抢的那个姑娘,唉,听说那天让张员害死了。唉,别想这些了,女儿啊,你把咱家的银子藏好了。等你表舅舅的调任书下来,咱们赶紧走,这地方呆不得。”

    “好。”赵小姐看着窗外的月亮,也担心起来。

    月光下,几个人伏在屋顶上,阮文耀转过头,小声问成双,“消息是你放的?”

    成双点头,“是。”她想说是小夫人走前的安排,可看了阮文耀一眼,把话收住了。

    他们门主每回听到别人提小夫人,都要怔愣片刻。他们已经有了默契,尽量不去提。

    赵小姐叹气回到房里,赶走烦人的丫鬟,她吹了灯躺到床上很是不安宁。

    她原来还想着让那个俊俏门主当相公,现在只求一辈子别见到他,照说沐少爷和张员外惹出的事,算不到他们赵家头上吧。

    她正想着,脖子上多了个冰冰凉凉的薄刃。

    “银子在哪?”冰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俊俏门主。

    四人背成沉甸甸的银子放到马背上,谁能想到,赵小姐整张床下堆着的都是码得整齐的银块块。

    卜阿大骂了一句,“他娘的,难怪都要当土匪抢钱,这钱太好赚了。”

    成双冷冷说道:“咱们可不是土匪,劫富济贫罢了,赵家这些银子也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阮文耀闭着眼睛细细听着,没一会儿又摸进去,把赵家的库房洗劫了。

    周账房头疼的银子、米粮分分钟叫他们的门主解决了。

    四人骑着马回到山上时,天刚蒙蒙亮。

    大家高兴地围上来接他们,看着成袋的收获从马背上解下来,大家脸上满是喜悦。

    依着老规矩,阮文耀将一半银块子背上了山。

    一半银子用于日常开销,一半用来开拓花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看似粗暴,都是经验累计出来的。

    阮文耀推开自家小院的门,几天没回来里面荒凉了许多。

    地上铺满了落叶,灰尘落了老厚。

    阮文耀没有心思收拾,背了银子去房里。

    仿佛间,她似是听到阿软笑着问她,“小相公,你饿吗?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她终是扛不住,靠着门颓然滑坐在地上,低下头。

    压抑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满是落叶的院边,两个水缸里的水浑了,竹管子似是被山上的落叶堵塞住了,一滴一滴的山泉水慢慢滴落。

    隔着几个山头,卜燕子正在胡老大的山头上和他喝着酒。

    这姑娘也把胡老大当成了陪练,与他打了架,果然她的武功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又被打肿脸的胡老大气得咬牙切齿,“祖宗,你们龙雾山的就只知道拿我祸害吗?”

    卜燕子爽快笑着,说道:“胡老大,你这酒没味儿啊。”

    “呸,哪有钱买酒,我就把酒坛涮了涮,我都喝八回了。”胡老大肿着脸喝着“酒”,委屈得都想哭。

    卜燕子爽朗说道:“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过两天我给你送银子来。”

    胡老大的眼睛立即亮了,“真的?你们那个会赚钱的小夫人不是死了吗?你们哪来银子啊。”

    卜燕子听到小夫人,也是怔愣了一刹那。

    那么好一个人,别说阮文耀舍不得,他们这些门人也舍不得。

    “不说这些了。”卜燕子放下“酒”碗问道,“听说你养了猎狗。”

    胡老大的脖子立即往后缩,完了,这些祖宗冲我狗来的。

    第140章 140

    胡老大被迫领着卜燕子到后院里看狗,一只土狗吐着黑色的舌头,恹恹爬在那里。几只小狗崽绕着大狗跑着,完全看不出厉害。

    卜燕子虽然嫌弃,但想到阮老三的话,她看了看,在旁边提了个草筐子。

    她冲胡老大说道:“来,装上。”

    胡老大惊恐地看着那个大筐子,“什么玩意儿?这么大筐子,你想装多少?”

    卜燕子还一副大方的模样说道:“唉,这话说的,这些狗跟着我们有肉吃,跟着你只能啃树皮。”

    那只恹恹趴着的大狗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话,竟然衔起一只狗崽子送到卜燕子脚边。

    卜燕子看着情奇,“他奶奶的,这狗听得懂人话啊。”

    胡老大瞧得直叹气,他的旺财也看出他养不起狗崽子,帮孩子们谋出路了吗?

    卜燕子直接将筐子放到地上,那只大狗子衔了五只狗崽子放到筐里就不衔了。

    本没什么兴趣的卜燕子瞬间喜欢了,拍了拍大狗的脑袋说道:“谢谢了,过两天我带肉骨头给你。”

    狗子这才“汪”了一声。

    卜燕子背着五只狗崽子回到山里,最高兴地要数几个孩子,追着狗崽子就跑了起来。

    那几只狗崽子长得也快,没追得几个月就长成了大狗。

    这天阮文耀正训练着几个狗子跟着马跑,突然三个野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狗子们立即示警“汪汪”叫了起来。

    阮文耀拉起马头,停住马望了过去,这才认出那三个野人是阮老三和两个小子,老三、老十。

    阮文耀喝住狗子,跳下马走了过去,“爹,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三人都饿瘦了,但眼睛里都是掩不住的精光。

    卜老三将一个皮具模样的东西扣在阮文耀手臂上绑好。

    他以指做哨,就听“啾——”一声长鸣,一只展翅的苍鹰飞到阮文耀的手臂上。

    阮文耀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才知道他们三人去山里这么久,是去驯鹰去了。

    卜老大得意说道:“怎么样,你老子干的事还像样吧。”

    阮文耀不得不给他竖个大拇指,“太像样了。”

    他们一共驯服了两只猎鹰,还带了几个小鹰回来养着。

    龙雾山里的鹰,长得都比别处大一些,那褐色的羽毛像是铁翅一般,张开翅膀能把人扇飞了。

    短长的鹰唳声翱翔于天空,这种安全感可别提了。

    再有对他们不利的狗东西过来,他们最少可以提前三天知道。

    他们三人已经几个月没吃好饭了,四婶子和金桂银枝他们赶紧端了肉片面过来。

    三人呼呼吃着,仿佛是刚放出的饿死鬼一般。

    阮老三吃完一碗,这才抬头说道:“我们这会儿回来,是因为瞧见了有一批人马过来。”

    阮文耀眯起了眼睛,“又是沐家的?”

    阮老三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带着刀。你们提前去埋伏一下。咱们如今住在山里不用怕他们,只管叫他们来多少,我们吃多少。”

    阮文耀冷哼了一声,说道:“来得好,我正想多搞些马。”

    成双眯起冷目,也说道:“嗯,来得正好,他们的弩很好,我正想多弄几把。”

    卜燕子也说道:“他们的刀可都是好钢。”

    连一直不显眼的大妮子也说道:“能不能把他们的衣服鞋子都弄回来。”

    大妮子说到一半,有些脸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料,料子都很好。”

    “没问题。”一群人冷冷笑着,再不是之前仓皇无措的模样。

    骑着马赶来的这批人马正是沐家的侍卫,之前那么多人没回去,他们早有了怀疑。只是沐巡抚刚上任忙不过来,他那儿子沐翊轩在荨麻叶子里滚了几圈,几个月都没见好全了。

    正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的时候,偏偏沐少爷又是个不省心的,他气父亲母亲将江二姑娘送回江家,在家中闹了许久。

    于是他们隔了才么久才找来,也给了龙雾山里这群人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一行来了八个护卫,先分了两人探路,知道山门里没人,这才大着胆子骑马直接闯过来。

    只是他们骑马进了大院子里,才下了马,突然“咻咻”弓弩的声音传来,几个人不待反应就中了箭。

    反应过来的欲躲在马堆中间,却被突然冲出的几条黑影咬往了腿,硬生生从马堆里拖了出来。

    一个带着铁面具的少年领着人骑马冲了过来,真正就是少年自有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顷刻之间,剩下的侍卫就被俘虏了,这些人交给卜燕子,她有的是江湖里学到的手段打听消息。

    小子们高兴地去收刮战利品。

    阮文耀坐在马上没有动,淡漠等着,直到卜燕子洗了手出来。

    她的目光立即转发向她。

    卜燕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打听了,他们说江二姑娘叫沐巡抚送回江家了。”

    阮文耀沉声说道:“再打听些。”

    “打听什么?江家的情况吗?你要担心就去找她啊,咱们把人抢回来不就是了。”卜燕子才多说两句,就见他变了脸色,她立即打住,忙说道,“我知道了,马上去。”

    卜燕子仔细问了江家的情况,但一个侍卫能知道的讯息不多。他们只勉强打听到,沐少爷回去前落进荨麻丛里,自此有了阴影,不太想来龙雾山。

    江沐两家是亲家,好消息是联姻的不是二姑娘,但坏消息是沐少爷更喜欢江二姑娘,似乎是准备追回京城去。

    听到这些消息,大家都望着阮文耀。

    阮文耀冷着脸什么也没说,骑着马回到山上。

    大家看到他们回来,高兴地迎了出来。

    只是很快大家发现不对,明明都没有受伤,又带了战利品回来,他们怎么都一副低沉模样?

    周望淑偷偷给成双打眼色,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成双偷偷摇头。

    卜燕子把马匹交给二妮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着实看不得阮文耀这副模样。

    她突然说道:“门主,作为门内的事我都是敬你,听你的。可是,不就是个世家吗?又不是皇宫里面,咱们想办法进去弄个人出来,就真完全不可能吗?你一个男人,喜欢就去抢回来,作什么要一副要死不活的窝囊模样!”

    成双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说道:“门主,小夫人心里肯定是向着咱们的,那沐少爷掉荨麻丛里想来就是小夫人的手笔。我不知道江家是什么情况,但以小夫人的岁数,回去肯定要仪亲,你再不行动,一切都晚了。”

    周望淑隐约听明白,他们是想劝门主去抢回小夫人。她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江家的情况,我知道一点儿。小夫人的爹江大人原来是工部侍郎,之前外派监督城防,现在他们一家应该回京了。他们江家是个大家族,去京城很容易打听到他们宅子的位置。”

    卜燕子和成双惊奇看着她,谁能想到她还知道这些。

    周望淑自觉招供说道:“我当奴才的时候见过小夫人,她是真救过我一命。”

    卜燕子和成双对了个眼色,准备一会儿把她抓了,仔细打听个清楚。

    四婶子看着气氛紧张,出声说道:“我包了饺子,要不你们一边吃一边商量。”

    阮文耀听到饺子,心里一阵刺痛,她想起阿软临走那天,一直不愿意吃下的饺子。

    “你们把东西收拾了。”阮文耀冷淡说着,转身往山上的方向走了。

    门内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

    连卜阿大都忍不住喊道:“门主,那么喜欢小夫人,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阮文耀回到家里,颓然坐在竹床上,她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因为她没法试啊,她也是个女人,哪有资格娶阿软。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问了阿软那么多次愿不愿意嫁给她,她都没有明确回答。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脸。曾属于她的一切都成了虚妄,被子里阿软的气味越来越淡了。

    阮文耀不知几时才勉强睡着,她睡得很浅,以至腹痛醒来时,她都有些迷茫。

    去茅厕回来,她愣怔了半天,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起那次半夜里她给媳妇儿缝月事带,还恍若昨天。

    她红着眼睛找到阿软的针线盒子,正想也照着做个月事带,却看到里面就放着两个新做的,底下还压着一个信封。

    她疑惑地拿了起来,点了油灯细看。

    信里写的是月事要注意的事项,写得很仔细 ,末尾写了一句,若她还是不懂,可以看一下那本值一只野猪的书。

    阮文耀看到这儿有些脸红疑惑,那不是一本春宫册子吗?

    她依着信里的换了月事带,疑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去找出那本册子。

    才翻开一页,她就有些面红耳赤。她硬着头皮,一边翻看一边想着,阿软叫我看这个干什么?难道有月事有什么关系吗?

    可这个实在看不下去,她翻动书页,突然看到一个夹在书页中间的小纸片。

    上面写着小字,阮文耀对着光仔细看着。

    上面写的是,“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似乎是首情诗吧,阮文耀书念得少,没读过,字迹是阿软的字迹。

    阮文耀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小竹片,上次写的是“文若清风,耀似繁星。”

    阿软说那不是情诗,只是随手写的。

    那这个小纸片总是情诗了吧。

    这就是阿软答应重新写给她的情诗吗?

    夹在书里,也就是阿软知道她是姑娘,也写了情诗给她吗?

    阮文耀想着,突然激动得站了起来。

    媳妇儿答应给她写情诗,她真的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