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241

    小少爷习惯了给宫里那些娘娘看病,都是些都悲春伤秋,想要作天作地的心病。

    又或者下毒吃错东西,比起看病,更难的是做人。

    如今华丹阳到了山里,顿时感觉自在多了,大家都尊敬他。

    病也是各种各样,真的有病。

    他辛苦学医,这才仿佛真的有了用处。

    这不,一早的陈老师傅就带着他的孙子过来把脉。

    陈老师傅合手拜着说道:“他咳嗽好多了,夜里比原来咳得少了,华大人您真是神医啊。”

    华丹阳示意他静声,他静静把着脉,许久才收了手说道:“药还是要继续吃,不能懈怠。”

    “是是。”陈老师傅千恩万谢地应着。想起什么,又慌张说道,“您要的东西,我都做好了,放在外面,您看看行不行。”

    华丹阳闻言拢着袖子出来,看到他房门口放着新做的笸萝和晒药架子。

    东西做得仔细,不愧是老师傅的手艺。

    陈老师傅在旁,躬着腰问道:“华大人您可还要做什么?”

    华丹阳想了想了,那位厉害的成双姑娘给他收了个旧的药斗,完全能用。

    别的也不怎么缺,他想了想问道:“你可会做躺椅?”

    陈老师傅立即躬身说道:“大人,会,会的。”

    “行,那你帮我做个躺椅。”华丹阳正说着话,这时阿软缓缓走了过来。

    听到他们对话,阿软不客气地说道:“做什么躺椅,你不该头悬梁,锥刺股好好跟林姨学医吗?还想躺下了?”

    华丹阳被她怼得一阵张口结舌。

    他一个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少爷,哪有江二姑娘牙尖嘴利。

    这时阮文耀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立即喊道:“媳妇儿,我刚叫阿十把信寄出去了。”

    她说完这才和华丹阳说道:“小少爷,我们今天收玉米,你吃玉米杆子吗?我给你带几根。”

    “你小少爷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阿软说着,扯着她的衣袖把她带走了。

    “唉,不吃吗?好吃的啊。”阮文耀一边走还一边说着。

    今天他们高兴,地里的土豆和玉米都可以收了。

    李时进原来都是雇的附近村里的人,如今俘虏这么多,哪里能不用。

    阿大叫小十五带着几个人地里帮着收玉米,只叫小十五一个人带去,本是有些试探的意思,没想那些人老老实实地收着玉米,还问小十五,“小官爷,这杆子要吗?可以吃的,很甜。”

    小十五也试了试,还真的甜。

    结果一群孩子一人拿了一根,遇着阮文耀了,还要给他们门主砍几根过来。

    如今天气热了些了,阮文耀这个向来怕热的,一早的又是一头的汗。

    阿软把她拽回房里,给她换了夏衣。

    等衣服换好了,她看着阮文耀的胸口有些为难。

    “你是不是长大了点。”她小声说着。

    阮文耀低头,也瞧出了问题,“咦,那怎么办?”

    “你夏天向来怕热,要不咱们回山上吧。”在阿软心里,终究还是阮文耀更为重要。

    他们如今这么多人,山门内的人就罢了,要是外人知道阮文耀是女子,怕是会出乱子。

    山外还有许多人盯着他们,这个秘密现在是怎么也不能说破的。

    “可是现在外忧内患的,我们离开容易出乱子吧。”阮文耀也很是为难,她原来年纪小,这方面长得也比别人迟缓些。

    如今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着问道:“可以用布勒着吗?”

    阿软几乎立即说道:“不行!那得多难受啊。”

    她想着,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去几个箱子里翻找着,没一会儿从箱底拿出一件用许多小竹节穿着的衣服。

    阮文耀疑惑看着,捏了捏还真是竹子,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竹子做的衣服吗?”

    “嗯,竹衣,夏天里他们上朝喜欢穿这个,凉快。”阿软说着,脱了她的外衣,又将那件竹衣穿在里衣上系好了,再再外面穿上夏衣。

    这么一看像是穿了个薄盔甲似的,将衣服撑了起来,也不那么明显了。

    “好像好凉快。”阮文耀也是个心大的,当即就高兴起来。

    阿软给她整理着衣服,担心说道:“你莫和人打架把它弄坏了,这个我可只有一件。”

    “啊,不能多做几件吗?”阮文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想着不能打架可真麻烦啊。

    阿软脸色为难,只得如实说道:“这衣服贵。”

    连阿软都说贵,那就是真的贵了。

    “那我小心些。”阮文耀听话地说着。

    阿软也是想着她怕热,这才想尽办法给她弄了一件,这竹衣做起来麻烦,京城里的高官们都在买,要不是找周锦帮忙,有钱都弄不到。

    不过阿软主要不是心疼衣服,是怕她没注意叫人瞧出什么。

    如今外面都称她一声小将军,一般不会叫她亲自动手,除非她自己非要去打。

    “你要练功,我每天陪你去山洞那边和爹切磋好不好。”阿软好声好气哄着她。

    阮文耀无奈笑着说道:“阿软,我知道轻重的,不会乱来,不过每天去练功可以,你也练哦。”

    阿软本还想说话,立即就收住了。

    唉,她怎么这么爱劝人练功?

    “我媳妇真棒,练功而已,难不到你的。”阮文耀看她模样,忍不住抱着她哄着。

    阮文耀正撒娇蹭着媳妇时,听到门外敲门声。

    “姑娘,周账房找您。”花芷在门外说着。

    周望淑来说的是成双的事,也没说别的,只说是今天她想替成双去哨卡。

    阿软瞧出什么,问道:“成双怎么了?”

    林大夫给成双把了脉,又托着她的手检查了许久。

    这才叫药童出去,屋中只有她们两人。

    成双顿时紧张起来,“林大夫,我这手很严重吗?”

    林大夫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身体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过往的经历都会有身体上留下痕迹。

    遇上厉害的大夫就像相命一样,能看透病人的前半生。

    “我先试试。”林大夫也没细着去说,她在旁边取来了银针,又用酒点了火,针在火上烧至通红,迅速刺到她的手腕上。

    成双看着神奇,这是施火针吧,她只是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

    林大夫迅速连扎了许多针,这才收了针,叫她活动手腕。

    成双揉着手腕,转动了一下手腕,果然好多了。

    成双心喜着,恭敬地行礼说道:“谢谢林大夫。”

    林大夫敛目将针收到盒里,心中却更担忧了。

    成双也知道自己这情况,不是扎一次针就能全好,她又不好意思总是劳烦林大夫。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林大夫,我这手还能治好吗?”

    林大夫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成双姑娘,可是心中有怨恨?”

    成双被问得一愣,疑惑回道,“并没有。”

    林大夫看着这个姑娘,由刚才的脉象,她猜出这姑娘可能有和她相似的经历。

    许是有些惺惺相惜,明知她的病情复杂难治,还容易惹出麻烦。

    林霜也还是缓缓压下心中叹息,轻声问道:“那……可是有自毁想法?”

    成双再次愣住,可这一次,却没有回话。

    林霜轻声说道:“许多人瞧着没有异常,也会笑,也会正常与人说话,可是心里其实已如冰窟,了无生趣。孩子,你的右手的骨头之前断过,已经长好了,但你的折了的心一直没有愈合。”

    林大夫刚才施火针并不是在给她治病,她诊出来成双的右手并无问题,在不重要处施了几针,是想看她手的问题是不是心病。

    就像假道士做法一般,喷火吐烟弄出些大阵势来,骗她个心里安慰。

    这一试测出,成双确实是心病。

    成双是个聪明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林大夫,我的手没事,我这是心病是吗?”

    林霜看出这姑娘很坚强,权衡了一下,如实说道:“是,很严重的心病,已经影响到你的身体了。”

    成双有些不解,问道:“心病是我自己乱想是吗?不想是不是就没事了。”

    “不是,到你这种程度,你脑子给你筋络的讯息已经乱了。你以为你想开了,其实并没有。”林霜声音轻缓,像是夜里海浪轻卷着沙滩,她轻声说道,“我原来在教坊司时,也遇到过有姑娘是这种情况,她每日里谈笑风生并无异常,只每日夜里后背会痛到想死。”

    那时的林霜没遇过这种事,虽然给那位姑娘检查过了,确认她的背脊没有问题,她那时觉得,大概是学艺不精吧。

    直到有一天,那个姑娘突然上吊去了。

    林霜怔愣了许久,依旧不敢信,那是个风趣爱笑的姑娘啊,突然就自戕了。

    那之后,林霜在教坊司漫长的岁月里,还遇到过几个类似的病例,这才发觉,这可能是心病。

    她也尝试过给她们治疗,可心病太难治了。

    许多姑娘最后都是自尽而亡,有些甚至是以极残忍的方式求死,林霜想过无数办法,可最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悲惨结束。

    她并未治好过哪怕一例。

    林大夫和成双说了许多过往经历,成双也静静听着,只到不知几时她也开始说话,说着自己经历,说着她的命是怎样被师父卜老大和两个师弟用命换回来。

    她说她不配活着更不配死,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山门里的人都信任着她,也保护着她。

    “他们都对我这么好,我都不配想不开啊,可是,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坚强了,身体却绕过她的伪装的坚强果敢,直接出了问题。

    成双说到最后,崩溃地哭了起来。一贯坚强聪明的她,第一次情绪崩溃了。

    林大夫默默给她递着帕子,她这一生遇见过很多人,郁郁不得志的学子,宫墙里了无生趣的娘娘,有着各种伤痛却拼命想活着的普通人。身体的病看得见摸得着,让大夫能去想去研究要怎样治。

    却从没大夫去想,心里的病要不要去治,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口又能怎样治愈。

    医者仁心,林霜很早就发现,治愈心里的病,有时更为重要。

    她在给姑娘们的春宫册子里写的那些话,也是一味淡淡的预防的药剂。

    她试图给每个姑娘服下,希望哪日她们遭受痛苦心病时,哪怕有一句话能如药剂治愈到她们。

    不知哭了多久,成双抹掉眼泪,抬头问道:“林大夫,我的病还能治好吗?”

    林霜看着这个坚强的姑娘,心中却有些为难。

    成双在山门的地位不低,她这病又隐藏得深,风险极高,若她看起来好好一个人,在她的手里治死了。

    她这大夫可能会变成一个千夫所指的恶人。

    “我没有把握。”林霜如实说着。

    成双没有为难林大夫,她出来后找了周望淑,让她帮忙替她去卡哨那边。

    那边如今重要得很,不只是税款收入,许多外面的消息都可以从那里打听。

    山门里的小子虽然功夫高,但性子都大大咧咧的,记不好账,只周望淑适合些。

    也是这样,周望淑一早地来找了小夫人。

    “成双到底怎么了?”阿软担心问着,她心思向来细,怎能没发现她的异常。

    可周望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只当是她的手出了问题。

    阮文耀这人向来直来直往,她直接站在屋里大声问道:“成双,你怎么了?”

    她那嗓门又大,一时间整个后院都听到了。

    成双和林大夫都住在后院里,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怔愣。

    看着她那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瞒着她。

    成双和林大夫都受过她的恩,在她那眼神下,只纠结了一会儿就将实情与她说了。

    “哦?这么严重吗?那和我一起练功吧,累了就什么都不想了。”阮文耀认真说着,眼睛明亮叫人信服。

    阿软心想,你怎么就只会这一招。

    可没想,林大夫却第一个认同了,“也是个办法,不妨一试。”

    第242章 242

    阮文耀的想法有时有些大智若愚,身体的问题大问题可能通过练功解决,毕竟当年老祖宗们钻研功夫就是为了强身健体。

    功夫练身也练心境,怎么成双的问题就不能靠练功解决呢。

    成双向来是信服她的,既然门主这么说,她就听命应了。

    一早的,她把成双叫去山洞练功,顺便地还连哄带骗地把阿软也带了过去。

    阮老三在这边看着库房里的金子,看到她们过来练功,很是满意的加入了严师的行列。

    阿软跟阮文耀练功时还能撒娇耍赖,跟着阮老三练功可就没得偷懒了。

    “爹,您教成双吧。”阿软腿发抖,赶紧转移阮老三的注意。

    阮老三看了一眼成双,这姑娘刻苦努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得注意吐纳,你潜力不错,是个练功的料子。”

    阮老三收目再看阿软,他躲开目光,偷偷叹了一口气。

    阿软从小优秀,哪能叫人看不起了,她赶紧打起了精神,蹲好了马步。

    阮文耀已经练过几个时辰了,这会儿在山洞里换了身粗糙的麻布衣服出来。

    阮老三如今看惯了她穿得精贵,突然换成粗布麻衣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你穿这个做什么?”

    阮文耀绑着袖口说道:“我昨晚梦到兔子咬我裤脚,是不是山里兔子又太多了,我去抓些,正好给大家添个荤菜。”

    她说这话时,偷偷看了媳妇儿一眼,隐隐有些得意。

    她大概是想说,山主也给她托梦了,嘿嘿。

    阿软被她拖来练功,正气她呢,故意扭过头不理她。

    “媳妇儿,你别生气了,再练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阮文耀赶紧来哄她。

    “我才没生气,你这衣服都小了,晚点我给你再做几件,你要不多带几个人去了,也好早点回来。”阿软也只是和她闹闹小情绪,也不会真个发脾气。

    阮文耀想想也行,不然她一个人也抓不了多少。

    她吹了鸟哨,把小子们都叫来。

    小子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个个表情严肃,站得笔直。

    却听阮文耀正色说道:“你们最近都松懈了吧,练兵那点儿消耗对你们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以后每个晴天,你们分两人和我一起上山捉兔子。”

    小子们一听,这是要跟着她练功啊,顿时个个面露欣喜。

    “我去!我去!”小子们一个个地跳起来要去。

    阮文耀正色说道:“阿大,你安排。”

    卜阿大想着,今天先安排了两个事情少的师弟。

    成双这时问道:“门主,我可以去吗?”

    其实阿软一早提这事时,就是为着要成双去,阿软原来也试过,在山里打猎采摘东西,很容易让人开心。

    但若只她俩人去,又多少有点儿不妥。

    “行,不过很累的啊。”阮文耀淡淡说着,又和小子们说道,“你们换身衣裳,我媳妇给你们做的这衣服可贵着呢。”

    小气巴巴的门主轰他们去换衣服,成双也找大妮子借了一身。

    大家都包着头,蒙上脸背上个大筐子迅速往山里去了。

    周望淑接管了成双这边的工作,开始得并不算顺利,哨卡这边是个肥差,他们自己山门的人不在意钱财,可那些兵士可就没那么听话了。

    有些起了心思的,看成双那样会功夫的厉害女管事不在,起初几日还老实,过得几天瞧着成双真的不来了,就有人偷摸地就问路过商人吃拿卡要的。

    这种事说不得是大事,那些行商大抵也不会在意,毕竟官差嘛,不都是这样。

    周望淑第一次看到了,有些胆怯不敢管。

    成玉跟着她师父成双久了,见到这等事,直接大声斥责,“你们干什么呢,你们拿别人的东西,丢的是县主,小将军的脸,是咱们短了你们吃的了吗?”

    那个当兵的哪里怕她,骂了句,“死孩子,小心我弄死你。”

    成玉也没畏惧,咬牙瞪了回去。

    一直鹌鹑着的周望淑看到成玉的坚定,想到成双,这才想到,他们的言行,也代表着小夫人的言行,她可做不得这样丢小夫人名声的事。

    她想到这,突然站了起来,厉声对那个士兵说道:“你在干什么?”

    那个兵轻蔑撇了她一眼,威胁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当没看见吧,不然,你可得小心些。”

    周望淑壮起胆子说道:“我是小夫人的人,你觉得谁该小心些。”

    哨卡这边一般来两个小队守卡,每队各五人,一队一个伍长。拿东西的人是另一队的伍长,此时有两队人,另一队观望着没动。

    这个伍长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刚从车上顺来的一坛酒放了回去。

    那贩酒的老板也怕得罪他们,陪笑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就当我请官爷们喝的。”

    坚定起来的周望淑却不近人情,严肃地说道:“我们县按县主的规矩,过路抽一成税,不会多要你一分,若有任何人敢多拿,你都可以去我们山门告我们。”

    “好好好。”老板陪笑说道,“县主大人公正,不愧是文家媳妇,和文将军一样公正严明,高风亮节。”

    老板带着几车酒千恩万谢地走了。

    可这梁子是结下了,那五个士兵趁着换岗只他们一队人的时候,在棚子后面围着成玉一掌就将她推到土墙上。

    周望淑胆小,却也谨慎,看到不对立即厉声喊道:“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兵立即淫笑着围了上来,周望淑不像成双穿着山门里一个制式的束着袖口的黑色胡服,她穿着的袖口宽大的青色褂子,下着撒花洋绉裙,一看就是小姐姑娘的服饰,哪里像会功夫的。

    她又长得这般好看的模样,叫他们一时乱了心性。

    周望淑看到这些兵痞子又向她围了过来要捉她,她立时害怕起来,拿起胸前老门主做的鸟哨立即吹响。

    几个兵心想着,这点儿声音能怎样,得意笑着继续围上去,成玉爬起来拿起旁边的长枪就要和他们拼命,可成玉毕竟年纪小,哪里打得过五个大男人。

    周望淑也拿起旁边铁算盘打他们,混乱时候,天空传来嘹亮的唳声,一只巨大的猎鹰盘旋飞了下来,周望淑将成玉拉到身后一齐退开。

    那猎鹰对着几个兵的眼睛一阵抓挠,几个人挥舞手中的矛试图驱赶猎鹰的时候,山门这边骑兵队得到警示,已经出发。

    今天领骑兵的是小十三,他看到护着成玉头发已经散了的周望淑,立即跳下马过来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周望淑还没说话,那个伍长立即嬉皮笑脸地说道:“误会,误会,我和姑娘说话,这突然怎么弄这么大的阵式。”

    小十三冷冷瞪着那人,“你给我闭嘴。”

    周望淑顺过呼吸,对小十三说道:“把他们抓起来。”

    “喂喂,不至于吧,我们又没做什么?”那个伍长马上举起双手,装出没事发生的模样,还试图和小十三说道理。

    小十三哪里理他们,立即将这五人捉了,提到领兵卜燕子跟前。

    那五人被绑到校场,不管那伍长怎样污蔑是周望淑勾引他,卜阿大扬起长鞭先给了他三鞭。

    直打得他皮开肉绽,不敢再乱说话。

    卜燕子冷哼说道:“周账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天天瞧着的都是门主那样俊俏的人物,她是哪只眼睛瞎了,能看上你这倒霉玩意儿?”

    他们都见过阮文耀这群人的手段,对他们还是怕的。

    这个伍长不敢再说话,其它四人更不敢吱声。

    卜燕子大声骂道:“就你这泼皮玩意儿,也敢打哨卡的主意,还敢污蔑管事,对她动手。阿大,按规矩怎么罚。”

    卜阿大大声回道:“受三鞭,罚去做工地当劳力三月。”

    那五人被拖去了,卜燕子展开一张长卷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军规铁律,犯了就做好被罚的觉悟!今日之事给你们做个警醒,想干的给老娘好好听话,不想干的也可以脱了身上的皮,滚回山里当土匪去!”

    卜燕子的身量本就高,那般气势站在阵前,竟将一众兵士压得不敢出声。

    在这里有军饷,有饭吃,还有面子,阮文耀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些人怕是傻了才要回山里当土匪。

    现在龙雾山一代被他们管得这么严,他们敢回去当土匪,怕不是隔天就要被捉回来当挖土盖房的苦力了。

    众人齐喊:“军规铁律,恪尽职守,尽忠尽职,护我山门,威武!”

    震天的喊声传到旁边的巨木围栏里,里面苦力们听得也激昂起来,望向声音方向。

    有人壮着胆子去问卜阿大,“官爷,我们干得好,真的可以被招兵吧。”

    “可以,文小将军已经发话了,每月月末选十人。”卜阿大说话间,将那五人交给看守,叫他们严加管理。

    那五人受了气还想在苦力间抹黑领兵卜燕子,不想当晚就被人告了,被罚去最苦的砖窑里烧砖去了。

    那些俘虏们笑他们五个,“你们是过着好日子不知道外面的苦,在外面当兵,没饭吃,军饷拖着,打仗还全叫他们当炮灰上前送死,有时连兵器都不发,你们这神仙日子也好意思挑。”

    这小小的乱子没叫周望淑退却,只是当天就换了如成双她们一样轻便的衣服,又束紧了头发一副娘子军的模样。

    她的账房工作,只得请花芷代为帮忙。

    好在大家族里的丫鬟向来有本事,算算山门的账也并不太难。

    周望淑也就安心地待在哨卡这边,指挥着人扩建哨卡的同时,也给成双守好哨卡。

    “二管事,砖都运过来了。”负责建房的什长突然在窗前伸出张黝黑的大脸,鬼一样把周望淑吓了一跳。

    她很快镇定下来,正色说道:“好,你按着小夫人的图纸搭建吧,可不许偷工减料,宫大人可是要过来验收的。”

    “是。”那什长恭敬答应了,赶紧领着人去建岗哨。

    周望淑安下心下,继续打着铁算盘记着账本。

    “二师伯。”成玉轻声叫着她的温柔师伯。

    周望淑转头望过去,却看到窗前一张俏丽的脸,成双粲然一笑望着她。

    周望淑立即走了过来,隔着窗惊喜地打量着她。

    成双这些日子在山里晒黑一点,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起来,不再是原来死鱼眼模样。

    成双也就笑那么一刹那,仿佛幻觉般,很快又换回平淡神色。她轻声说道:“我们今天摘了许多梅子,门主说这种很甜,让我给你拿了些,洗过的。”

    “是吗?”周望淑不疑有他,接过来直接就咬了一口。

    旁边小成玉也在啃梅子,两人一口下去,下一秒脸都皱成了苦瓜模样。

    成双瞧出不对,拿过周望淑手里的梅子自己咬了一口。

    下一秒,三张差不多的苦瓜脸,互相无奈对望着。

    “门主。”成双也不能骂阮文耀,只得咬牙说道,“她真真……。”

    想了半天,她脑袋里也想不出夸她的句子。

    “嘶,机智。”周望淑咬牙替她想了一个。

    “嗯,机智。”成双也吸着气,舔了一下快酸掉的牙。

    第243章 243

    成双带着剩下的几个梅子回到后院,正瞧到卜燕子一本正经地对花芷说:“你试试这个,这个甜。我们山里的果子不比城里,都可甜了。”

    花芷半信半疑,接过她递来的那颗红得发紫的梅子。

    往常他们见的青色的梅子比较多,这种红得发紫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试试,不会是瞧不上我们山里的东西吧。”卜燕子一本正经用得激将法。

    成双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上当,等她走近时,花芷的脸也变成苦瓜模样。

    “嘶,酸死了,你怎么和我们姑爷一样皮的?”花芷又酸又气,都想要打她。

    “哈哈哈。”卜燕子坏笑着总算心里平衡了,“跟你家姑爷学的,她才去兵营那边骗了一圈,还不许我们丢了,非逼着吃下。”

    “我可不吃。”花芷生气说着,作势要把剩下的梅子丢了,“这都酸得倒牙,哪里吃得进去。”

    花芷看到成双过来,赶紧和她说道:“成双姑娘,你可别吃梅子,可酸了。”

    成双亮出手里红红的梅子,就她那无奈的表情,显然已经被骗过了。

    “门主也骗你了?”卜燕子笑着瞧着,“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也被骗了?”

    “门主叫我拿给望淑。”成双无奈说着,可怜见的,她还不只自己一人被骗。

    “她怎么不去骗自己媳妇。”卜燕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

    她这一语双关的话,叫成双的脸颊微微有些烫,“是我大意了,骗我时,小夫人瞧着梅子颜色好看想吃,门主让她等一会儿,先让我拿去了。”

    “哼,幼稚。”卜燕子置气说着,完全忘记了,她刚刚也幼稚地骗花芷。

    成双将没动过的梅子放回筐里,浅笑着说道:“我走时,瞧着门主要去骗林大夫。”

    “什么?她反了天了,怎么谁都敢惹的?”卜燕子好奇她骗林大夫的下场,正好二妮子像猴子一样窜了回来,她一把捉住她问着。

    二妮子正准备拿一筐梅子过去给金桂洗了做梅子酱,被拦下来想了一会儿,才呲着牙笑着说道:“林大夫没有生气呢。”

    林霜毕竟有些年纪,各种梅子都有见过,看到门主一本正经来请她吃山里“好甜”的梅子,她笑着接了过来,拿起来正要咬,却见旁边华丹阳颇为孤单地模样切着药材,不时偷偷瞧一眼。

    她笑着唤来徒弟,“丹阳,这梅子润肺止咳、清热解毒,可是一味好药材,你尝尝,记下味道。”

    “是,师傅。”华丹阳高兴接过来,一脸灿烂问阮文耀,“是甜的吗?”

    阮文耀一听这话,立即露出邪恶的笑容,“小少爷,这么好的东西,你可得多吃几颗,记劳了味道。”

    她说着,塞了一大把给华丹阳,“都吃了吧,要吃完哦,不然梅子奶奶要罚你。”

    华丹阳笑着接过来,他接时笑得有多开心,吃时苦笑得就有多伤神。

    阿软和阮文耀对了个眼神,就知道她在使坏。

    等阮文耀把能骗的都骗完了,这才让她媳妇尝了一小口,阿软酸得直皱眉,阮文耀赶紧给她接了过来,把剩下的自己吃掉了。

    “哼,可给她俩恩爱上了。”卜燕子说着,突然想起这两人都不在院里,这才问道,“门主他们人呢?”

    花芷痛苦吃着剩下的梅子说道:“何县令过来述职,小将军带他去田地那边了,说是让他学学技术。”

    “哦,县城那边怎么样了?”卜燕子一直忙着,许久没去那边走动了。

    “没咱们这边顺利,那书生想把县衙搬到咱们这边来,小夫人没同意。”花芷知道她们都亲近,直接将消息与她说了。

    成双如今脑子放空着,没想那么多事,见二妮子自己搬个硕大的筐子,就过来帮她。

    结果她随便一提就将筐子抬了起来,她心中有些疑惑,没想到才练些日子,力气就这么大了。

    她都不用二妮子搭把手,自己就将一筐梅子搬到了水井边。金桂银枝两人正抬着一只大水桶,要把水倒在木盆里。

    成双瞧见了,过去直接就接过了木桶。

    金桂两人慌张说道:“成双姑娘,当心你的手。”

    “没事。”成双淡淡说道,将水提过去倒在木盆里,她倒完又去井里打了一桶。

    她手腕的不适依然会有,但她要习惯去适应自己的身体。

    金桂、银枝两人对成双还是有些惧怕,特别是这姑娘不说话的时候,她俩会有些心慌。

    好不容易她俩战战兢兢地洗好了两筐子,成双直接提一起一筐问道:“是送回院里吗?”

    “是!”两人慌张应着,仍有些不适应。

    等得她们回到院里时,阿软也回来了。

    成双正想行礼,阿软直接打断她,“先把这些晾起来吧,多腌一些,选些品相好的我来熬梅子酱。”

    大家照她说的,也不用分工没一会儿各自把梅子铺在笸萝里晾干。

    场子边风大,吹干也不用多久。

    花芷准备了许多瓮,等她们把晒干的梅子拿回时,她瞧着簸箕里的梅子大都是青黄的,疑惑说道:“这不都是正常颜色吗?姑爷哪里弄来那么多红通通的?”

    阿软也不护着她了,如实说道:“专门摘回来逗人玩的。”

    “啊?”花芷也不知说什么好,别家公子哥都是正经模样,就数她们家这位最皮,那么远摘半筐子回来逗人玩。

    阿软无奈想到,阮文耀还偷偷和她说:“你说是不是梅子奶奶红杏出墙了?不然怎么有红色的?”

    她想着,低头笑了。

    花芷捂着脸没眼看了,原来她家姑娘喜欢这样的。

    银枝在后院的小灶上烧了水,将品相好的一盆梅子泡了热水。

    成双不懂这些,过来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去皮。”阿软瞧她闲着不客气地说道,“成双,你一会儿帮忙把那些梅子皮去了。”

    成双心想着,做这么精细吗?还要去皮,不过她还是听令照做了,被开水烫过的梅子像熟透的葡萄一样,用手一捏皮就脱下来了。

    她捏得好玩,没一会儿就将盆里的梅子都弄干净了。

    金桂拿来一个大砂锅,将脱了皮的梅子倒了进去,阿软跟着哗哗加了进去大半锅冰糖用水熬煮着。

    成双看了一眼,偷偷吸气,用这么多糖吗?这糖可贵了。

    不会拿来给大家喝吧,成双想到她原来就喝过许多,他们小夫人对他们也是真舍得啊。

    成双本来是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么着就拿着勺子搅着酱汤去了,大约是舍不得这半锅糖糊底了。

    有她这般仔细,没多久就熬好了。

    花芷又找出许多漂亮的小瓷罐子,一个一个的将酱汁装了进去。

    阿软惋惜说道:“可惜没有冰,有人没有冰凉凉的酸梅汤喝了。”

    她正说着,曹操就回来了。

    阮文耀一回来,先找她媳妇。

    “咦,做酱吗?我来帮忙。”她说着,捋起袖子就来腌梅子。

    花芷赶紧拦着她,“姑爷,还是我们来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行了,都弄完了。”阿软从锅底舀了一颗梅子核喊她来要喂她,“你试试。”

    阮文耀看着那梅子核,眉头皱得老高,“媳妇,你是我亲媳妇吧,不会整我吧。”

    众人都不好拿眼瞧她,你也好意思说,你都整了多少人了。

    阿软瞪着她,威胁说道:“你吃不吃?”

    “吃。”阮文耀对自己媳妇是软硬都吃,赶紧地一口含了勺子里的梅子核,不想一入口甜甜酸酸的很是好吃。

    “这不是蜜饯吗?嘿嘿,果然是我亲媳妇,不会害我。”

    那糖渍的梅子核沾着梅肉,又有很甜的味道。

    也确实和果脯差不得多少,可以和话梅糖一样含在嘴里,又酸又甜的,很是好吃。

    阿软拿将剩下的梅子核用一只大碗装了递给阮文耀,“你今天唬了谁,都给送一些。”

    “哦。”阮文耀听话接过大碗,先坏笑叫来成双,“来来来,甜甜的梅子核,来吃一点。”

    成双自己也熬了的,自是敢吃。

    阮文耀坏笑着又说:“给你家望淑带一点。”

    成双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碗装了些过去。

    阮文耀垂目扫了一眼,发现成双用的左手。她没多说什么,又去找卜燕子坑她,还装出一副要坑她的模样骗她,逼着她吃。

    花芷远远瞧着,小声问阿软,“姑娘,姑爷这样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阿软也知道狼来了的故事,不过阮文耀这人虽然皮,却有着分寸,不是特别亲近了,也不会逗别人玩。

    等卜燕子咬牙切齿吃了甜甜的梅子核,眼神立即变了。

    “嘿嘿,我媳妇叫我拿来的,你给大家分点吃着玩。”

    阮文耀说着,叫她找来碗舀给她。

    卜燕子嘬着酸甜的梅核,笑着说道:“还是得有小夫人治你。”

    “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阮文耀拿着大碗又去找别的倒霉蛋。

    被她这么折腾一圈大家都懂了,小将军调皮不要紧,还有他们小夫人镇着她呢。

    很快连俘虏们都听到了传说,这里有一位十分靠谱的小夫人。

    青梅熟时,山里迎来的绵绵的雨季,还好房子已经提前做好了,是一套三进的大院子,旁边并着一套东跨院。正屋留给了阮老三,几位师爷、书生和小子们按辈份分着住在东跨院里,东院旁边就是兵营,这边开了个小门,他们过去也方便。

    西挎院这边分给林大夫他们住着,周望淑和成双跟着阿软住在主院,卜燕子过来转了一圈,先占了主院的西厢房。

    哼,谁还不是一个身高八尺娇滴滴的姑娘家,就得住西厢房里。

    等大家焚香杀鸡搬了进去,绵绵不停的雨也来了。还好房子间都有游廊,连着许多天的雨将门口和后院的水缸都接满了。

    大妮子舀了水去烧了洗头,才提到廊下,听到院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四婶,这是谁弹琴啊,可真好听。”

    四婶给她倒了热水,远远看了一眼,叹息说道:“那就不知道了,咱们这儿的姑娘都本事多着呢。”

    “最本事的就是咱们小夫人了,您看咱们这房子做得多好啊,原来大户人家住着的都是这么舒服的房子吗?”

    “那可就不知道了,我就去过县城,县城的房子可没咱们这房子气派。”

    大妮子用花芷给的皂角水洗着头,闻着皂角水香香的气味,叹息说道:“可真好,有小夫人在,咱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咱们门主也厉害呢,听说咱们兵营如今都有两百人了,那么多凶狠的汉子都服她,还有好多能人来投奔她呢。”两人哪里能想到,本是在穷村茅草房里要活不下去的一家三口,如今能住上大宅子,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她们两欣慰感叹时,却见二妮子一身泥,撅着嘴丧气走了回来。

    “你这皮猴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二妮子委屈地在脸上哭出两条泥沟,“呜呜,我什么时候能学功夫啊,他们出去训练又不带我。”

    张四婶子才懒得哄她,只疑惑看着外面的天,“这雨天还出去练吗?”

    “嗯,骑马出去的呢,说是要练雨天急行军。”二妮子委屈想哭,她连马都没骑过,还在泥里摔了一跤,想着她就哭了起来,“好想快点长大,我也想去。”

    这傻孩子哪里知道,雨天骑马路滑危险。

    偏偏阮文耀还是个胆大的,他们练得几日后,一天夜里,阮文耀突然喊了卜燕子、成双,她们一行三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骑马夜行出了门。

    两人不知道她要去哪儿,见她没有停只得硬着头皮一直跟着。

    直到渐渐瞧到县城城门,她们还疑惑着,这雨天里深夜突然来县城是要做什么。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阴沉,路上没什么行人。

    一行三匹马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着,渐渐到了一条暗巷里。

    即使是雨天,这条巷子依旧有一股浓郁的胭脂味儿飘散出来。

    成双看着这条熟悉的花街,顿时胸如雷鼓。

    “噼啪!”一道闪电劈开黑暗,照亮阮文耀冷肃的脸,她蒙上脸冷声说道:“走,报仇去!”

    第244章 244

    当朝没法令不许开妓院,州县间更是不会去管。

    当初柳家两位娘娘想把教坊司那些龌龊的买卖停了,都不能直接下旨,得找了别的由头把那些人都杀了,才止住了歪风。

    成双不是没想过报仇,只是他们山门根基未稳,她不想给门主添麻烦。

    谁想他们门主以为她是心太善良,只会折磨自己。

    这才硬要带她过来,给她出头。

    “咱砸了他们!”阮文耀藏起了马,就要过去拆别人的屋子。

    成双虽是心绪有些乱,还是强压了下来,“别乱来,唉,还是跟我走吧。”

    一行三人很快翻进了老鸨的房间,这会儿正是深夜里,山里又什么灯火,窑子里的人基本都歇了,成双和她们说好要装成土匪的模样,莫弄出大乱子来。

    只是阮文耀和卜燕子才进去,就将外屋的一个打手吵醒了,那打手立即叫唤着,引来更多人。

    阮文耀和卜燕子两人有些无辜地看着成双,成双不由扶额,看着我干什么,打啊,还站着挨打不成。

    两人立即轻松起来,捉着龟公,提着老鸨一通乱打,窑子里的打手向来蛮横惯了,几个壮汉冲了过来就要收拾她们。

    阮文耀和卜燕子半点不留手,一通狠打,没一会儿所有人就被打翻在地上,阮文耀还特意捡了根趁手的棍子,盯着这些人,一个个补刀打过去,硬是要把这些个狗东西的手全打断了。

    卜燕子瞧见了也有样学样,只是也不拘泥手脚了,瞧到哪里敲哪里,只敲得一群人在地上“啊呦”叫着好不凄惨。

    那些黑漆漆屋子里的姑娘们也醒了,她们大多躲在小房子里缩在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

    成双看了一眼满地的旧人,新仇旧恨上头也上去补了几棍子。

    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要装土匪,她们势必要装模作样抢些银子出来,成双故意在老鸨的房间里乱翻着,把东西全翻了出来,捡了许多银子金条之后,又装作无意的模样惊慌打翻了油灯,把放着姑娘们卖身契的盒子直接烧了。

    被打断了手脚的老鸨顿时慌得哎呦叫了起来,“烧不得,那可烧不得,快救火哟。你们抢银子我给你们,可别把那些身契烧了。”

    老鸨的声音传得远了,叫许多房间里躲着的姑娘听见了,很快骚动声传远了。

    三个蓑衣人已趁乱走了,一众打手龟公断了手脚,爬也爬不起来,老鸨没办法只得叫那些姑娘来救火。

    几个胆大的姑娘跑了进去,只是房间的火不只没灭,还点着了旁边的床幔,火反而烧得越来越大了,直把整个房间都烧了起来。

    “天杀了,你们几个赔钱货是故意的吧!”老鸨气得直要吐出血了,若不是断了手脚爬不起来,定是又要掐她们。

    姑娘们赶紧跑回屋,一个个脸上露出惊喜神色来,脑子活络些的当即偷偷拿着自己的东西跑路了。

    呆笨些的,看到别人跑了,也渐渐反应过来,卖身契烧了,她们都自由了,很快满院子的姑娘三三两两的都拿上东西跟着跑了。

    三匹马趁夜又跑了回来,到山门时天已经快亮了。

    阿软一早叫院子里的人准备了热水,等她们回来,什么也没问先叫她们脱了衣裳回自己屋去泡热水澡。

    成双泡在热水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双手紧握着拳头,暗暗发着抖,许久心中的笑意才伴着热气慢慢浮到脸上。

    这件事,她早就想做了,她也终于做成了。

    “成双,你洗好了吗?小夫人那边熬好了姜汤,叫你们过去喝。”周望淑隔着屏风喊她,“干净衣服我给你放在床上了。”

    “好,我马上出来。”成双在里面应着,难得的,话都比以前多了。

    周望淑虽不知道她们去做什么了,但敏感的感觉到成双心情比以前好些。

    她带上门出去,就见卜燕子已经洗完出来了,她不由说了句,“这么快吗?”

    卜燕子擦着头发说道:“不然呢,洗个澡而已,要那么久吗?”

    很快她就知道,一般姑娘家洗澡能有多慢,最少过了半注香的时间,成双才换好了衣服和周望淑一起过来。阮文耀更慢,等姜汤都要凉了,她才慢吞吞洗完,香喷喷的和她媳妇一起过来。

    “耶,有吃的,正好饿了,媳妇你真聪明。”阮文耀坐到桌边,花芷那边早等着了,很快端了热腾腾的牛肉过来。

    阿软之前给他们做的牛肉面,是用大片的酱牛肉铺在面上。

    这次换了汤底,是清汤面铺着薄薄的牛肉片,上面散着葱花,瞧着都香。

    阮文耀先开动,吸溜了一口沾满牛肉汤的细面条,满口都是香的。

    成双斯文地吃着,才吃得一口,就突然愣住了,“这味道……”

    花芷端着小菜,笑着说道:“我们姑娘听说你喜欢吃镇上那家的牛肉面,叫我去吃了几回,我学着做了一下,你试试味道怎样。”

    “很好,味道一模一样。”成双夸着,忍不住又低头吃了一口。

    “你想吃尽量找我,还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只管与我说。”花芷大方说着,言语间有些小小的得意,若比做菜的天份,她可是叫家里的老御厨都能夸上两句的。

    周望淑瞧着有些羡慕,问道:“花芷姑娘,能教我做菜吗?”

    卜燕子不客气地拆她的台,“你就算了吧,你可没这天份,还不如让成双学了做给你吃。”

    “也行。”成双浅笑说着,大概是想起周账务之前做的漆黑的红烧肉,糊糊一样的炒青菜。

    周望淑见她难得笑了,却似乎是在笑话她。她生气地小声说道:“我做饼还是好吃的呢。”

    “是。”成双低头笑着,也是疑惑这姑娘菜做得黑乎乎,怎么就独独能把白面饼子做得像模像样。

    两人小声说笑着,那边阮文耀一早就和她媳妇黏黏糊糊了,卜燕子吃了一碗面抬头发现就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一时间有些惆怅。

    成双吃完饭,本想着跟阮文耀继续练功,可她们的小门主累了好多天了,早和她媳妇补觉去了。

    周望淑叫成双去林大夫那边,听说是林大夫翻阅了古籍找到一些方法想着尝试给成双治疗。

    没多久,那边传来琴声和焚香的香气。

    阮文耀疑惑抬起头,“我怎么感觉有些困。”

    “那就睡吧。”阿软笑着要推开她,“我睡一会儿,一会儿还要和宫长山研究排水的事……晚上再陪你。”

    她打着哈欠,显然也困了。

    “好。”阮文耀应着,却不想她们这一觉睡得十分沉。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阮文耀睡醒时有些懵怔,阿软不在身边,旁边被子冰凉显然出去很久了。

    她听着雨声放空了脑袋,缓缓的雨声中她似乎悟到了什么,翻身下了床赤着脚在房间里练着功。

    等她神清气爽地出来时,似乎眼睛耳朵都更加清明灵敏了。

    她缓缓走在长廊间,听到院角传来低低的人声,“这户的主人家都不管小夫人的吗?一大早和一个男人在厅里待了那么久。”

    “啧啧,也不怕给自己带绿帽子。”

    “可他们说,小将军长得俊啊。”

    “长得俊有什么用,总有看厌的时候。”

    “女人啊就该呆在宅子里,不见外男,不然多影响名声啊。”

    那些醉嘴的声音都是女声,女人们被洗脑多年,竟然觉得关着自己是好事似的。

    阿软此时正在外院的偏厅里,她和宫长山研究了许久,定下了陶管的图纸。

    “咱们山里雨水多,潮气大,整个山门的排水要加强些。”

    “是,县主大人,还好之前按你的图纸,预挖了下水道。后面我多注意排水。不过小夫人,您让我做的这批陶管是做什么用的?这尺寸用在咱们山门里当水管有些小了。”

    “我们山上还有一处房子,还有这种砖,你再帮我烧一批。”

    “啊,这些砖石要怎么运到山上?”

    两人正说话时,阮文耀在外面咳了一声。

    宫长山看到她,还怕她误会什么,正想解释,却见阮文耀直接进来,坐到阿软身边看着图纸问道,“这种砖石做成了,一块的重量是多少?”

    宫长山听她问正事,立即行礼报了重量。

    “不是很重,可以直接背上去,再找陈老师傅做批结实些的筐子。”阮文耀还想着给他们练功加些负重,这下正好一举两得了。

    梅雨季好容易过去了,天气又热了起来。

    兵营里的兵训练时大多都光着膀子,只山门里的小子们都穿着坎肩,依然记得被红肚兜支配的恐怖。

    如今兵营里来了许多能人,能举起鼎,身上扛几个人的都不在少数。

    一群人在一起免不了斗起狠来,几个长得和黑熊似粗壮的汉子,叫唤着要和小子们比力气。

    卜燕子坐在旁边看信,笑着说道:“不欺负你们,小十五,陪他们玩玩。”

    小十五笑着答应,跳进场子里。

    卜燕子打开信仔细看着,如今她已认得了许多字,只是那些过于文邹邹的话她还是有些读不明白,好在这封信上周锦的娟秀小字写得浅显。

    “不日到达,多有叨扰……”

    卜燕子当即惊得跳了起来,拿着信就要去找阿软。

    她急匆匆离开兵营大门时,小十五将最为熊壮的汉子摔到地上。

    那汉子摔得岔了气,一时爬不起来,小十五得意地叉腰说道:“哼哼,我可是天天跟着门主练功的,还能输给你们。来呀,你们三个一起上!”

    第245章 245

    卜燕子回到院里时,正看到花芷叫来院里所有人下人,大声在那里训话。

    “我们山门收留你们,不是叫你们来嚼舌根的,若是觉得闲了就都去给我操练去!”

    旁边站着的金桂银枝早换好了短打,瞧着花芷训完了话就领着一批人去东边的晒谷场里训练去了。

    卜燕子进了院里,阮文耀和阿软正在书房里,她敲门进去说道:“门主,你叫他们那些下人训得出什么?”

    “叫他们晒晒太阳,免得心里阴暗。”阮文耀大咧咧说着,正坐在书架旁边的梯子上看书,“哟,大师姐,你怎么来了,可是有好消息了。”

    瞧她那一副调侃模样,显然是知道周锦要来了。

    阿软正在书房上画着什么,抬头瞧着她笑着,又低头继续提笔画着。

    “你们都知道了?”卜燕子疑惑说着,有些生气地扯了个椅子坐下。

    “周柯要一起来,替皇上巡视我们这里。”阿软放下笔,拿起桌上的画纸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晾着,“至于周锦姐姐,她好像是得了密令,要做什么大事。”

    卜燕子急张问道:“什么事?”

    “都说是密令了,我们哪里知道。”阮文耀跳下梯子,站到架子边看着阿软刚画好的画。

    阿软从小在家中跟着学习琴棋书画,其中以画技最过擅长。只是女子作画很难有出头的地方,只得在刺绣上下些功夫。

    如今到了自己封地里,她也是如鱼得水,最过喜欢的就是画各种图纸。

    从造房兵器到武器盔甲,哪一样都正好是她喜欢的。这会儿她在画的是她们山中房子的图纸。

    阮文耀跟着看着,问道:“可算出还要多少材料,我趁着天晴了,再带着他们多背些上山。”

    “还要不少,也不用太急,山里环境恶劣,我正和他们商量着改善陶土的配方,砖瓦要更结实耐用些才行。

    阿软说着,回头对卜燕子说道:“燕子姐姐,你得选些骑兵提前到江边接他们才是,如今龙雾山一代的土匪都被我们赶跑了,如今周边恶匪可多着,你可得保护好姐姐他们。”

    卜燕子也没头脑发热,她很冷静地问道:“他们这趟来了多少人?行李多少?”

    “咱们卜副将越来越专业了。”阮文耀笑着夸她,走到书桌边将周锦的信找出来递了过去,“你看着安排,可不能叫她们有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卜燕子接着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对。

    阿软由着图纸晾着,她过来拿了兵符给她,“姐姐说,京中现在有些乱,不少人参我们囤私兵,私造兵器。若周柯这趟过来巡视要出了事,势必全算在我们头上。你多带些人过去,一定要保她们安全。”

    “是,小夫人。”卜燕子郑重说着,他们现在地方虽不大,但是都学了文将军一套完善的管理方法,出兵数量过多时,是一定要到阿软她俩这里领了兵符才能出去。

    阮文耀说道:“咱们第一批藤甲已经做出来了,你去库里领了,自己安全也要注意。”

    “是,门主。”卜燕子领了命,去兵营里点了一批兵领装备出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远行作战,从他们山门到江边接船,来回预计也要月余。

    周望淑接到命令,过来开库门给他们拿藤甲兵器,他们平时备着的干粮也有了用处。

    这趟卜燕子只带了小十二,其它都是普通兵士。

    吴老大如今被分来管理车马,他们的马匹大多是劫来的,如今全叫吴老大养得很好。他养得更好的是猎狗,卜燕子领了五只猎狗,十匹马,五辆马车,带着一行近百精锐出了山门。

    他们的城门还末修缮好,只用巨木做门,就听一声号响,卜燕子领着车马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阮文耀听着号声,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厅里坐满了管事,外面还有人把守着。

    阮文耀站在主位冷肃说道:“好了,卜副将那边问题应该不大,咱们现在得考虑咱们这边要怎么守卫。”

    如今正是山中瘴气渐消的时候,再过些日子该秋收了,粮草充足,那些盯着龙雾山这块肥肉的人早蠢蠢欲动了。这世道官匪没多大的区别,到时他们扮成土匪过来,谁又分得清。

    阮文耀推算着,严肃说道:“来,大家都想想,如果你是土匪,要怎么抢下我们这里。”

    卜阿大想了想先说道:“上次沐堂丰是手里有兵,又被弃了没人管,这才手里有大批兵力,若谁想抢咱们,以咱们地势的优势 ,他们最少要有一千兵力才能来碰一碰。这样动作就大了,谁敢啊。”

    秦忠说道:“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我们如今占着地利人和,想要吃下咱们,阿大兄弟算的一千兵力没错。”

    秦忠这等老将不急于给意见,只先看年轻人发言,偶尔给些肯定。

    周望淑想着最近收集到的讯息,说道:“我听商队打听的消息,最近咱们县外的土匪变多了,而且有集结之势。最怕他们将兵马混在商队里,小批躲到山中,选个安静的夜里一齐攻过来。我不是很懂,乱猜的。”周望淑说到后面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友师爷摸着胡子夸道:“账房姑娘猜得不错。”

    周望淑听到夸奖,顿时自信了些,“那最近我让岗哨查严些。”

    胡老大皱着眉头说道:“我找道上兄弟打听打听。”

    成双这段时间不是在练功,就是跟着林大夫治病,山门的事接触得少,听着大家议论,她疑惑想了想问道:“门主,您让师姐领兵出去,是为了引蛇出洞吗?”

    众人愣了一下,齐齐望向阮文耀。

    连阿软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考量。只是卜燕子带走一半兵力,剩下的人守着未建完的山门着实有些难度。

    “总担心他们打过来也不是个事,正好让上面看看,这位置的凶险。”阮文耀淡定说着,将一张地图挂在墙上,“咱们的围墙已经开始在修建了,他们再不打来,以后更难。目前我们薄弱的位置就这几个点,阿大,你找人看住了。”

    卜阿大立即令命。

    阮文耀说完,看向众人,“还有一样最要注意的,你们各自位置自己看住了,这种时候最怕内鬼。”

    “是,门主!”所有人齐声答应。

    众人散了各自去忙碌,秦忠、友师爷、成双和卜阿大还留在厅中,友师爷担心问道:“小将军,可需要去附近州府借调兵力?”

    文将军名声在外,若是拿他的名号借些兵力来,不是什么难事。

    阮文耀想了想,看了一眼阿软,摇头说道:“不用了,借外人的兵过来,也意味着敞开城池让他们来抢,就怕到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秦忠瞧出了什么,欣慰笑着没有发话。

    卜阿大有些担心问道:“门主,咱们这么大动静,势必会让大家知道,咱们如今人口杂,到时怕是会乱。”

    阿软对他们这些调兵遣将的事情不太懂,可是听到这里,似乎猜到阮文耀的用意。

    阿软这时说道:“成双,你多放些消息到门里,若有害怕想走的,也只管放他们走,只是记下来永不再用。”

    卜阿大这时也反应过来,“门主,您这是想肃清内部吗?”

    “当年山门闹叛徒的事你忘了?”阮文耀冷静说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卜阿大和成双立即领命说道:“是,门主。”

    两人一个在门内盯着,同时放消息,土匪要打来了。

    一人在外造阵势,让这消息看起来更真些。

    他们有猎鹰侦查,又常在附近巡逻,只要在外人真个打来前,肃清内部就是了。

    阿软这时说道:“城墙一时围不起来,但门楼可以先立起来,正好可以用来架重弩,我得找林姨帮忙再做些药粉。”

    阮文耀说道:“好,那你先去,我再和他们说说细节。”

    他们等阿软走了,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卜阿大看看其它四人,犹豫说道:“门主,叛逃者要重罚吧。”

    “嗯,我们收下的本来大半就是土匪,要压制这些人,只能用铁血手段。”阮文耀冷静说着。

    成双心中骇然,她原也和小夫人一样想法,放那些人走就是了,却没想他们是在土匪窝里建起的山门,一只绵羊哪里震得住群狼。

    想要肃清土匪成灾的地方,没有强硬的手腕确实不能行。

    人们总说女人心软,做不得大事。从小被教育的条条框框何其多,成双消化这些,要花费一翻力气。

    秦忠和友师爷两人却是欣慰看着阮文耀。

    这才像文家的人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虽不是好话,却也必然。

    文治天下,武安邦,不管要开山立派,还是镇守一方,光是靠嘴里大义,心中的小情怎么可能,求别人都是善人吗?

    “恶名报应我来背,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做,令行即止,令出必动,你们可听清了。”阮文耀恶得堂堂正正,很坦然地看着他们。

    这次是成双先站正了回道:“是,门主。”

    江岸边,周柯的队伍刚下船就有当地官员热烈迎接着,周家两姐妹松了一口气,一直在船上听说这块地方土匪闹得厉害,有当地官员带路,她们也就放心了。

    却不想,他们的车马却被引到一处山坳处,四面山上突然冲下来无数伏兵,有些人甚至连官差的青袍子都没来得及换,就混在土匪的队伍里打了过来。

    周柯立即叫人抓住领路的官员,骂道:“巡察御史你们也敢劫你们不要命了!”

    那几个官员退到衙役后面,嚣张说道:“劫的就是你们,反正你们死了,只当是龙雾山的人劫的,哎呦,这么漂亮的姑娘,哈哈哈。”

    他们笑的意思,哪有不懂的。

    周家姐妹向在被家里护着,哪知外面险恶成这样。

    周柯他们这趟来也带了许多护卫,只是仅他们几个哪里对付得了满山冲下来的土匪。

    周锦这时递了一把匕首给周柯,“拿着,周家的女儿,可以死,不能受辱。”

    周柯哆嗦着,这才接了过来。

    她只是个年纪不大,还未成亲的姑娘,被推到这个位置,哪里知道这般险恶。

    就在两人瑟瑟发抖,想要自我了解时,突然听到一声号响。

    奔腾的铁骑向他们冲了过来。

    第246章 246

    周家姐妹原以为是遇着了死劫,却不想这时突然一队兵马杀了过来。

    为首的骑兵穿着闪闪发亮的银甲,如天降奇兵领着一群藤甲兵杀了过来。

    他们如利刃般杀进了土匪的包围圈,那些蝗虫般的土匪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银甲兵砍翻马下。

    藤甲兵从他们杀开的缝隙间插入,很快将周家的车马围了起来。

    所有人训练有素立即转身结阵对外,那些土匪用刀剑砍在藤甲兵身上,刀剑直接滑开了,并没有第二次机会,长矛已刺进他们身体。

    周锦和周柯正疑惑着这是哪来的兵马,难道又是劫道的?

    却在这时,看到一个银甲将士骑马靠近。她身形魁梧却与其它人有些不同,腰身要修长挺拔一些。

    就见她逆光而来,似是从天而降一般,直到近了,周锦听到熟悉的声音,“别怕,我们来了。”

    飒爽的女将军脸上染着血渍,一群人中属她最为英武不凡。

    卜燕子低头看着她们,歉意说道:“抱歉来晚了。”

    周家车马损坏了,回程卜燕子只能用他们的车马载着她们,好在卜副将是个姑娘家,和周锦同骑一匹马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

    只是两人离得这般近,却一直没有说话。

    那边周柯自己骑着马,已与小十二聊了起来。

    “是你们小夫人叫你们来的?她怎么知道这边这么乱?”

    小十二为难说道:“我不知道,你得问我们小夫人。”

    周柯也不为难他,又问道:“你们这边的土匪这般多的吗?”

    小十二知道她是小夫人的朋友,又得了卜燕子的眼色,这才与她说了一些,“原来犯事的都兴躲在山里,渐渐就多了。我们这些日子捉土匪捉得太凶,他们就跑这边来了吧。”

    周柯想到,早听说官员和多和匪首们有勾结,这原来还真是这样,若不是江林婉的人来得及时,她们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两家精锐的护卫都挑来了,却没想这边土匪这么多,连朝廷官员都敢劫杀,是真不要命了。

    周柯又问起,“你们小夫人的府坻建得怎么样了?”

    两人也就见过两次,都能聊得般多。

    卜燕子和周锦都说得上很熟了,这么走了一路竟完全打不开话匣。

    卜燕子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可是似乎哪个话题都有些奇怪。

    要问什么?孩子生了吗?

    显然,她没生孩子,不然也骑不了马。

    周锦目视着前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似乎又是那样不苟言笑的大小姐模样了。

    直到马行颠簸时,周锦高傲的脑袋磕在身后坚硬的胸甲上,她轻轻“嘶”了一声,听到脑袋顶上,某人的笑声。

    “哼!”终于是出声了。

    “我还以为多日不见,你被人毒哑了。”卜燕子这嘴也真是不会说好话。

    周锦轻哼了一声,“你就不会盼我点好。”

    “盼着呢。”身后的人轻声说着,似乎一下子就将两人拉进缱绻旖旎的气氛里,“没想到你会来。”

    卜燕子这般什么事都大刀阔斧的人,少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她声音轻得就像梦话,似乎大声些,一切就像泡影般碎了。

    但她很快就从小女儿心思里出来,她正色问道:“听说你这趟来有正事,你家里肯放你出来吗?”

    周锦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当初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好胜心,用那样的话留她,却还没留住。

    如今相见又是这样尴尬的情景,叫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抵周家姑娘一辈子没这般丢人过,还在同一个人面前丢两次脸。

    卜燕子见她又不说话了,赶紧说道:“你也不用回我说,我,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这边环境不好,你要做些心理准备。一会儿还要走山路,骑马颠簸,前面有个镇子,我们一会儿去看看能不能弄到马车。”

    周锦双瞳剪水,低头想了许久,突然抛出一颗炸弹。

    “我要出海。”

    “什么?”卜燕子起先没听清,等反应过来“出海”两字的意思,惊得又问了一次,“什么?”

    山门里,成双最近变得神神秘秘起来,本来她每日里跟着门主练功,也是见不着人。

    可如今更是从早到晚的不见人,周望淑和她不是一个房间,搬过来的时候,因为房间多,她毕竟女孩子家面皮薄,不好和成双挤到一间里,就住在旁边偏房里,正好把旁边的房间改成账房。

    她是几天后才发现成双有时晚上也出去,而且整晚不归。

    但她情绪却比平时亢奋许多,也不像病发的样子。

    周望淑也旁敲侧击地问她夜里出去做什么了,成双犹豫了一下,说道:“哦,我白天睡得太多了,夜里睡不着出去帮他们巡夜了。”

    周望淑也想信她,可是看她亢奋的模样,忍不住猜到别的。

    她不像成双的性子讨人喜欢,即使成双表面冷淡,到哪里都有许多朋友喜欢她。

    如今山门里厉害的男男女女这么多,周望淑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成玉在旁边拔算盘点着数,听到二师伯叹气,她疑惑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去倒了一杯酸梅汤给她。

    “二师伯,你喝点水歇一歇。”

    周望淑接过茶杯,就见成玉那孩子又去拔算盘去了。

    这孩子性子沉稳,学东西也快,只是日日跟着周望淑把算盘拔得飞快,倒是更像个账房了。

    周望淑有时都开玩笑说,成双这个徒弟像是给她挑的。

    “成玉,你最近有见着你师父吗?”

    成玉停了下来,板着一张如成双般没什么表情的小脸说道:“师父说我如今大了,让我自己去旁边的屋子里住着,平日我早起去问安,她已经出门了,晚上她回来得晚,有次我在师父门口等睡着了,师父就叫我不要等了,让我给您问安就行了。”

    周望淑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连她亲徒弟也不知道成双最近在做什么。

    两人正皱着眉的时候,周望淑的亲徒弟二妮子像个猴子般窜了过来,在窗子外冒出个脑袋,调皮地“喵”了一声。

    周望淑招手叫她进来,弹了一下她的脑袋问道:“你这个皮猴子,不跟着小夫人跑腿,跑这里来做什么?”

    周望淑这个亲徒弟却像是给小夫人收人,不过二妮子的性子像个猴子似的静不下来,本也不是学账房的料。

    她也没为难孩子去学,跟在小夫人身边,能学的也多些。

    二妮子虽成日里跟着小夫人跑腿,却也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对账房师父很是亲近,当年若不是周望淑收下她,她也没机会进山门。

    她傻呵呵笑着,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两个桃子,“师父,小夫人给我的桃子,我来孝敬您。”

    周望淑一眼瞧出那不是普通桃子,像是做的桃子模样的糕点。

    她在大户人家里待过,知道这些糕点东西瞧着就那么一点儿,做起来费事费力,有时比金子都金贵。

    也难为二妮子想着她了。

    她没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给你娘拿去吧。”

    二妮子非要给她,她叹气说道:“师父,我都和你说过了。我娘也说了,进了山门,我就是山门的人了。我娘有我姐姐大妮子孝顺呢,我就孝顺您。”

    周望淑看着手里的桃子,想了想,分给两个孩子。

    成玉虽不知贵重,却也不敢收。

    二妮子说道:“师父,您吃一个,我和小成玉分。”

    谁想这时小成玉瞪了她一眼,“我不一定比你小。”

    “嘿嘿,那谁叫你长得比我矮。”二妮子如今性子虽野,但是懂事了许多,成玉是阮老三捡回来的孤儿,从记事起就在外面跟着乞丐讨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阮老三一般以捡回他们的日子当他们的生日,至于岁数,就只能靠猜了。

    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想早些长大,生怕别人把她说小了。

    成玉性子沉稳,瞧着是会认为她比二妮子大些,谁又知道呢。

    两人师父关系好,这两徒弟也似亲姐妹一般,向来亲近些。

    三人一齐高兴听着糕点,这时听到一个伍长神神秘秘地探窗过来问,“管事,我听着有许多土匪已经躲在附近山里了,想打我们,是真的吗?”

    两个才吃了糕点,心里正高兴的孩子立即板起了脸,她们几乎同时说道:“山门里听令做事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那伍长低眉,歉意地缩回了脑袋。

    如今山门里谣言四起,说是有几千上万的土匪打过来了,他们都要被杀了。

    偏偏领兵的卜燕子还把精锐全带出了山门,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还未建好的城门已有风雨欲来之势。

    像周望淑这样的,懂不得那么多,她跟着小夫人,又信任门主,自是信她们不会让他们有事,这事就没多想。

    她如今只忧心着成双的事,偏偏这时,二妮子小声问道:“师父,小夫人今天问起,你知不知道成双师叔最近在忙什么?”

    “啊?”周望淑忍不住就多想起来,连小夫人都关心这事了,难得真出了什么情况?

    她立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问得急切,把二妮子吓了一跳,“我,我也不知道,那天小夫人让我瞧瞧成双师叔最近在做什么。我就去看了,正好看到成双师叔和二当家一起在说什么。我不好过去偷听,就回去和小夫人说了情况,小夫人就叫我有空来问问您,成双师叔最近在忙什么。”

    “二当家?是跟着吴老大一起来的那个孙鹏吗?”周望淑顿时如临大敌。

    孙鹏原来是个猎户,射得一手好弓箭,长相又周正,当年还在兵营里当过教头。

    周望淑越想越是丧气,甚至有些心如死灰。

    此时藏在深山间试用重弩的孙鹏打了个喷嚏,他没在意,看着箭矢落下的位置,转头问旁边的成双,“队长,这距离可以吗?”

    成双冷着一张俏丽的脸,冷肃说道:“多试几次,不能有半分差错,咱们神兵队十二人,用重弩也必须百发百中,偏离分毫要的是自己人的性命。”

    第247章 247

    成双直到破晓时才回来,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看到周望淑坐在她房里。

    成双有一刹那的惊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最少表情上没有半分异样。

    “没睡吗?”成双平淡说着,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周望淑看着她,心中的话想问却不敢问出,想了许久才失落地说道:“我给你熬了粥,不过现在凉了。”

    “什么粥?”成双取下背后的弩和箭匣,挂到架子上。

    放下沉重的兵器,好似也卸下了一天的疲惫。

    她揉着肩膀,坐到桌边掀开了盅碗的盖子,里面是凉了的红豆粥,成双拿帕子擦了手,就拿起了勺子喝起粥。

    周望淑心中也有怨气,却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没名没份的她都没立场怨她,她正烦闷时候突然还看到成双喝粥时不动声色地捶了捶腰。

    她顿时所有的情绪都藏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就掉了下来。

    成双正好饿了,小口地吃着粥,她依旧是斯文秀气的闺秀模样。只是吃得稍有些急,等空空的肚子垫了点底儿,她才疑惑周望淑怎么站着不动。

    成双回头一看却见她背过身去,似是躲着她一般。

    “怎么了?坐呀。”成双如今还是能说些话,不像之前她们初识时与她聊天,你说十句她最多就嗯一声。

    可即使这样,周望淑还是扭过头,不理她。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成双轻声说着,她是有事瞒着她,却也没觉着是自己欺负她了。

    成双走了过来,侧过头看着她,瞧到她在哭,成双当即神情严肃起来,“是谁欺负你了吗?可是今天派去的兵士?”

    她一副马上要去拿人问罪的模样。

    周望淑赶紧说道:“没人欺负我。”

    成双一副茫然模样,问道:“那你为什么哭?”

    周望淑瞧她一副真不知道的模样,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成双神色不由更茫然了,她这段时间不是忙着治病就是忙着公事,脑子一时有些迷糊。

    周望淑看她还这样,都怀疑她是在装傻了,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和二当家好了?”

    “你说孙鹏?”成双微微皱眉,表情冷了下来,“这后院里碎嘴子的果然该收拾了。”

    周望淑疑惑望向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似乎听她的意思,她是和孙鹏没有关系吗?

    她心里顿时涌起欣喜,可很快又失落了下去。没有孙鹏还能有其它人,赵鹏、钱鹏,反正不会是她。

    她和成双又不是你情我愿,不过是那时成双被人下了药的原因,周望淑甚至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缠着成双,叫她有了压力才会有心病,不然她之前为何也没病没灾的。

    周望淑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失落坐到桌边,“你吃饭吧,吃完早些休息。”

    成双这等玲珑的人又怎么能看不出她有心事,她继续喝着粥。

    想着这人奇怪的心思,成双低头问道:“若是有,你要怎么办?”

    周望淑心里酸着,却要装出洒脱模样说道:“你若真喜欢,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她说完,眼里的泪意又要涌出来。

    成双小口喝着粥问道:“那你呢?”

    “我跟着小夫人啊。”周望淑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正世界不管怎样变化,改变不了她只想跟着小夫人的心。

    “你不想成亲吗?”成双问着,声音低了些。

    周望淑倔强说道:“不想,我只想跟着小夫人。”

    果然她满脑子都只有她的恩人姑娘。

    成双轻轻叹了一口气,门主一点也没猜错,他们门主之前就不客气地说,周望淑是你们小夫人的狗腿,他们在做的事不可以告诉她。成双因为听着这话,这才瞒着她。

    却不想说到这个,正好叫她想起小夫人的托付,周望淑立即问道:“对了,小夫人让我问你,你们最近在干嘛?”

    成双哪好回答,两边都是主子。这次她是跟着门主办事,只得听阮文耀的。

    成双抬头,装出些怒意问道:“你又问孙鹏,又给我煮红豆粥,你是什么意思?是以为我做了什么吗?”

    “我,我……”周望淑想说没有,可是又不想骗她,她是有想过。

    “你就觉得我是那般随便的人吗?”成双本是假装生气,可说到这里,心里真的有些生气起来。

    周望淑这人实在,很快就认错,“我错了,我想着你不喜欢我,总会喜欢上别人。我以后不会缠着你了,你想喜欢别人也可以,别心情不好。”

    成双这时突然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这话一出,像是石头掉到水里,扑通一声荡起阵阵涟漪,房间里突然一下静得能听到远处山里的狼嚎声。

    “咚咚”房间里是两人藏不住的心跳声。

    这下好了,本来是想转移话题,没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成双叹了一口气,也知藏不下去了,只得坦白道:“我是不想耽误你。”

    两人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这么多,即使是石头也有水滴石穿的时候。

    周望淑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这会儿却又笑了起来。

    成双给她擦着眼泪,无奈说道:“又哭又笑,怎么和你那猴子徒弟一样。”

    周望淑笑着问她,“你的徒弟是给我挑的吗?”

    成双眼神躲避,起初还不想承认,被周望淑盯了半天,这才老实说道:“你那徒弟性子跳脱,不适合做账房。”

    “你这样的闷葫芦就适合了?”周账房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的。

    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思,周望淑像是夏天里盛开的花似的,笑得灿烂。

    连看到小夫人时,也收不住表情,“小夫人,我问过了,成双和二当家没什么?”

    正疑惑阮文耀又在做什么大动作的阿软听得一脸懵,她疑惑看着周望淑,心想,我是叫你打听这个的吗?

    她又不是阮文耀,成天忙不完,还有心情抽空八卦谁和谁是一对。

    她让周望淑问的明明是,成双最近在忙什么?又没叫她问成双和孙鹏有没有什么?

    瞧周望淑这恋爱脑上头的模样,怕是在成双那里也问不出什么。

    她又不好直接去问成双。

    等得周望淑走了,花芷小声说道:“姑娘,您是想问姑爷在做什么吧,为什么不直接问姑爷呢,或者直接问成双姑娘,她应该不会瞒着您。”

    阿软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想吗?

    还不是阮文耀突然拿出山上那一招,非要和她拉勾,这次该听阮文耀的了,依着她俩的规矩,这次她不能问。

    可是她很担心,外面危机四伏,她怕阮文耀又做什么危险的事。

    此时的山外,卜燕子带着车队到镇子上添了几驾马车,镇子上能买到的马车不大,本来是周柯和周锦坐在里面,停下休息时,卜燕子过来想问他们被围的事要怎么处理。

    她开口有些尴尬喊道:“周大人……”

    “燕子姐姐,你叫我小柯就行。”周柯现在对卜燕子的好感不要太多,这可是救了她命的女英雄。

    “好吧,小柯,我们不便陪你去缉拿暗算你们的官员,你看之前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卜燕子老道地说着,她虽是救了周家姐妹,但是按规矩他们的兵马出了自己的封地,也易被人当了把柄。

    “这事让州府处理吧,我们继续赶路,晚些我给京里去书信。”周柯很干脆地说着,说完看向周锦,周锦也点了点头。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卜燕子正要走,周柯又叫住她,“燕子姐姐,你们山里情况现在怎样?”

    为着方便她们说话,卜燕子干脆坐在车夫旁边和她们说话。

    周柯虽是来巡视,但她和阿软如今关系亲厚,哪里会真个为难她,只是趁机过来找她玩而已。

    阿软也是怕她们有危险,不惜落人把柄也要出兵护着她们。

    她们如今离得远了,姐妹情谊却没断。

    周柯问的问题也是拉拉家常,关心朋友境况。卜燕子找着些可以说的说了,她们一路说着话,马车颠簸着也没感觉那么难受了。

    周锦也偶尔出声问几句,多是关心她江家妹妹的身体。

    她们说着说着,免不了就问起,“妹妹可有身孕了?”

    卜燕子愣了一下,这,也不可能有啊。

    连周柯这没出嫁的姑娘,也忍不住问了,“咦,他们成亲也有好久了吧,还没身孕吗?”

    卜燕子眼睛微微动了动,很快找到借口,“哦,我们小将军说她媳妇儿年纪还小,不想叫她那么早生孩子。”

    周锦听着,也就不再问了。

    偏周柯是个直肠子,眉头一皱说道:“啊?也可以生了吧。太久没孩子,会叫人说江林婉的不是吧。”

    周锦偷偷拽了周柯一下,打着眼色叫她不要问了。

    她们如今见着江林婉好好的,怕是忘记了,她之前是要死了的人,又受过蛊毒。

    周锦想的是,怕是江家妹妹身子有损,不易有孕。这事只看她们小两口怎样想,到时抱养一个孩子也是一样。

    文小将军那般喜欢她,应该是不会介意,不然也不会娶她,实在不行还能纳妾。

    如今也是用小将军当借口,可见是护着她的。

    周柯还直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周锦给她打了眼色,示意晚些和她说。

    “生孩子凶险,晚些生养也好。”周锦很快就将这个话题带过了。

    卜燕子心中却又担忧起来,她家的血脉断了,阮家的血脉也断了,那这山门建起来传给谁?

    她们各有心思,只周柯那直肠子很快又被外面的大马吸引了。

    “燕子姐姐,我能骑你的马吗?”

    她之前骑的都是小马,有些羡慕能骑这种高头大马的飒爽模样。

    卜燕子回神说道:“可以,不过这马有些凶。”

    “你带我骑呗,你不是也带过我姐姐了吗?”周柯想着就说了出来。

    卜燕子本想答应,这时回头看了周锦一眼。

    第248章 248

    官道宽敞,天气也正好。周柯从小被宠着,是个小孩子性子。想到骑大马,就非要骑。

    卜燕子顾着她的安全,只得带着她。

    周柯可比她姐姐活泼多了,叫卜燕子带着她在车队前后跑着,欢快的笑声传遍前后。

    周锦沉默坐在马车里,目视着前方受着马车颠簸。

    “燕子姐姐,能教我骑射吗?”周柯欢快坦荡的声音传来。

    卜燕子看了一眼小十二,小十二立即会意,给她丢过弓箭和箭匣。

    卜燕子指导她用弓,周柯本来也学过一些,经她指点更是有了兴趣。

    “可以带我打猎吗?”周柯想到更有趣的玩法。

    卜燕子他们一路带来的干粮不多,本也要进山打些猎物补充,听她这么说就骑着马带着她进了林子。

    当她带着猎到的兔子和小鹿回来时,周柯已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人高兴得找不着北。

    她回到马车上,高兴地对周锦说道:“姐姐,你要不要也去打猎试试,真好玩,难怪姓文的能在山里玩得和野猴子一样。”

    周锦沉稳地递了帕子给她擦汗,“你悠着些,把身上汗擦了,可别吹风受凉。”

    她说着,放下马车的帘子。

    周柯还是听话地擦了汗,只是嘴上不闲着,兴奋地说道:“姐,咱们都不是在京城里了,你也别闷着了,我可记得你小时候骑射的功课学得比我都好。”

    马车棚子单薄,卜燕子想过来给她们送水袋,正好听到马车里的话。

    她知道周锦并不像她看起来那般沉闷规矩,她敢和当时落难的阿软结识,想着是心中有沟壑的人。

    卜燕子等她们把帘子再打开,这才把水袋递过去。

    “喝点水吧,是酸梅汤,解暑气。”卜燕子说着,驾着马和马车并行着,把水袋递了过去。

    周锦伸手接了过来,两姐妹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周柯立即猜了出来,说道:“这是江林婉做的吧。”

    “是。”卜燕子说着,取了一管梅子酱给她们,“小夫人让我们带着,说是胃口不好时可以喝些开胃。”

    周锦接过竹管,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妹妹还是这么会照顾自己。”

    “嗯,托她的福,我们的日子过得也很好。”卜燕子由衷夸着,她早忘记一开始就看阿软不顺眼的时候。

    那时还觉得这些千金小姐什么都不会,还瘦巴巴的,活着只能依附男人,可真没意思。

    如今她早忘记这些偏见,还鬼迷日眼的偏偏对千金小姐看上眼了。

    似乎被规矩束缚着的有趣灵魂,都很是吸引人。

    周柯这直肠子的却有其它想法,她可听说,江林婉的封地里全是山不说,盛产的只有土匪和瘴气,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江林婉又能将日子过得多好。

    她不由怀疑地问道:“啊?在山里地方,能过得多好?”

    周柯的怀疑也不是全无根据,现在的阿软确实过得就有些不太好。这些天他们在抢收水稻粮食,附近的地面也叫他们清扫了出来,立起的门楼前面是大片的空地。

    每天山门里都有出逃的人,只是这次阮文耀没有手软,凡是逃跑的,全偷偷捉了回去当了俘虏。

    还不知山门祸事将近的卜燕子,带着周家姐妹总算是到了封地境内,天色晚了,他们选了一处地方扎营。

    周锦看过地图,知道离县城不远了,看到天还未完全黑,她疑惑问道:“不继续走吗?”

    卜燕子烧起了柴火堆,叫她们坐下说道:“我们不住在县城里,我们在龙雾山建了山门。”

    “重新建的府邸吗?”周锦吃惊说着,心想着重建一处地方可要花费不少心力。

    周柯想的却是,“怎么还真住山里去了?山里又潮,野兽又多,要怎么住哦。”

    周锦喝着卜燕子递来的热水,突然抬起头吃惊问道:“难道妹妹在这边建了一座府坻?”

    小十二牵好了马,这时过来送饼子,听到她们的对话,他得意地笑着说道:“是的呢,小夫人建了一座城。”

    周柯这时不由也是咂舌,“江林婉啊江林婉,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林子里的夜晚风声潇潇,野兽的吼叫声不时传来,周锦和周柯两人在车厢里勉强休息着,却说不得舒服。

    出门在外也没办法,只是偏偏这时周锦为难地睁开眼睛,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卜燕子就坐在旁边的火堆边休息,听到动静转过头看着她。

    两人的丫鬟就守在车边靠着休息,这时也起身赶紧过来搀扶她,周锦点头由她们扶着往林边走。卜燕子猜出她要做什么,不放心跟在旁边,不远不近地守在旁边。

    “卜副将。”周锦从草丛那边出来,走到她身边。

    卜燕子从怀里取了一个香囊给她,“山里虫子多,这是驱虫的。”

    周锦接了过来,低头看着精致的香囊,微笑说道:“卜副将可真细心,还记得这些细致的东西。”

    卜燕子心说,还不是怕你细皮嫩肉的在山里遭罪。

    但她又不好说出来,她知道周锦聪明,对她好都不敢太过刻意,只得说道:“我们山门如今有厉害的大夫,我出门接你们时,叫我带着的。”

    其实她不说什么,周锦也不会多话,偏她说这么多,叫周锦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这样啊,小柯的也给我吧,她可怕虫子了。”她说着,故意伸出手问卜燕子要。

    卜燕子尴尬捏了捏兜,知是藏不住了,正好摸到口袋里阿软她们做的梅子糖,她叹了一口气,拿出来递给她。

    周锦接过笑着打开纸包,却见着是这个,她笑着问道:“给我吃的?”

    “嗯。”卜燕子索性也不藏了,有些丧气地全认了,爱怎样怎样吧。

    周锦低头笑着,放了一口梅子糖到口中,两人没再说话默契地走到火堆旁边坐下。

    周锦对身后跟着的丫鬟说道:“你们去休息吧,不用跟着。”

    那两丫鬟听命回了马车边,周锦和卜燕子默默看着火堆,一个低头笑着,一个沉默有些懊恼。

    周锦吮着口中甜甜的糖,柔声问道:“可还有什么给我的?”

    卜燕子侧过脸还想不认,可是忍了忍,只得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来,有些负气地递了过去。

    周锦接过,打开小布袋子看到里面放着许多石子,瞧着不是多稀奇的石子,不过是些大小一致的鹅卵石,洗得干干净净,玉石般挺好看的。

    周锦拿着石子看着,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阿软给你的弹弓,是我们那批中最好的,你用石子吧,知道你不缺钱,可是浪费银子毕竟损功德。”卜燕子轻声音说着,一边说一边又懊恼地嫌自己多事。

    一边又从兜里拿了个小圆球出来,“给,这个可以放石子。”

    周锦好奇接了过来,是一个镂空的银雕的小球,瞧着是个灵巧的机关,她研究了一下才明白,可以将石子放在里面,手指在底部推一下,就可以抠出一颗石子来。拿出来后,圆球里面会自动又装填进一枚石子。

    这般精巧的东西,就用来装打弹弓的石子,也真是奢侈。

    “好,谢谢。”周锦没说什么,默默地将香囊和小圆球都挂在腰上。

    她忍不住把玩着那个小圆球,心里已然想到,这人怕是常常在为她收集些好玩好吃的东西,听说她来了,就一股脑的全拿来了。

    火堆中的柴火不时烧得噼啪作响,周锦玩着那圆球,轻声问道:“若是我不来,你这些东西准备怎么办?”

    卜燕子加着柴,低声说道:“有文将军在,我们总会有回京的时候。你在京中可好?”

    “生了一对龙凤胎,让我族妹带着。”周锦吮着糖,想到那位族妹,她以为生完孩子,就会被去母留子,成日哭着差点滑胎。

    周锦去见了她几次,她的心境这才好了起来,可能她也没想到,还能自己带孩子。

    不过周锦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给她下了死令,这个孩子必须考到功名,不然她还是得死。

    那族妹也识相,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周锦只将这些当成家里的差事,对孩子并没有那般上心,她当个严厉的主母就好了。

    这些事她没和别人说过,即使和周柯,也不曾说这些,却在这时不知怎么的,就默默地和卜燕子说了。

    “你出海是要做什么?”卜燕子与她坐得近了些,知道是机密,怕叫别人听见。并没有别的唐突的意思。

    “这个晚些再与你说。”周锦小声说着,“你还有兔肉干吗?”

    “有。”卜燕子知道她这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从兜里拿了一包兔肉干给她,就不继续问出海的事了。

    “还有件事得请你们帮忙,到时在一起与你们说。”周锦也不是想瞒着她,只是事情有些复杂,一时也说不清。

    两人从在火边,烤着火吃着东西,已经靠近了的距离并没有再远离。

    两人小声说着话,夜里静谧,周锦不知几时困了,不知不觉地靠着卜燕子睡着了。

    卜燕子没敢乱动,由她靠着。

    她对周锦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这样也就很好了,不远不近,能说上话,不会因为她心里的喜欢,生出厌恶来。

    第249章 249

    山中夜里也不安静,小十二兢兢业业地带着猎狗在营地巡逻。

    远处狼嚎声不断,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心中不由起疑,似乎不是一个狼群在叫,他立即叫回猎狗转身去找卜燕子。

    只是到了火堆边,却见到周锦靠在卜燕子肩上。

    他赶紧转身当看不见,是的,是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大概是春天延长了,狼群在抢媳妇,所以打架。他很想回去问问花芷,是不是城里大宅里的姑娘都流行喜欢姑娘,唉,让他们这些光棍怎么办。

    小十二可怜巴巴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要长得俊啊。

    同样以为春天来了的,还有周柯,她睡到一半被憋醒了,全怪江林婉做的酸梅汤太好喝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堂姐不在马车里,她掀帘出来,却迷迷瞪瞪看到她堂姐居然靠在别人肩头。

    她当即惊了,她堂姐的春天来了不成?

    这不算红杏出墙吧,听说那江林婉的哥哥很可能没了,她脑子乱乱的,一直到走近了些,看到卜燕子转过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燕子姐姐啊,我还以为是个男人。”周柯小声嘟囔着,声音里还有些失望。

    她是觉得,她姐姐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好的亲事才对。

    “不管了,燕子姐姐,我想去方便。”她小声说着,表情委屈。

    这里荒郊野岭的,即使有丫鬟跟着,她也害怕,真有狼窜出来,两个丫鬟也不够吃的。

    周锦这时醒了过来,她赶紧坐正了,表情还有些尴尬。

    这些天坐船她一直晕船,没有睡好,和卜燕子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卜燕子起身说道:“我带你去吧。”

    她低头又对周锦说道:“你在马车里等我一会儿。”

    她说完,这才领着周柯去旁边草丛。

    等她们回车里后,她和小十二说了一句什么,没一会儿来了几人迅速移开火堆,在上面搭了个帐篷。山型的顶上铺着大叶子,底下铺了草,草上还铺了兽皮。

    等弄完了,卜燕子这才过去马车边,轻轻敲了敲车身,小声说道:“外面搭了个帐篷,睡着宽敞些……”

    她还没说完,周柯就兴奋地钻了出来。

    “我要住帐篷,这马车太小了,我都躺不下去。”

    丫鬟们听着,找了褥单过去铺着。

    周锦在后面跟着出来,卜燕子站在车边,等着搀扶她下了马车。

    “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等天亮就赶回去了。”卜燕子不知道周锦这些天没休息好,还当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和她这般铁打似的,熬几个时辰也没事。

    看到周锦坐着睡着了,这才想起来搭帐篷。

    周柯这小孩子性子,还当是出游呢,看到铺好了褥子,钻进去还滚了一圈,还好旁边没别人瞧见。

    “姐,我睡里面。”周柯才老实躺好,又担心跳起来,“哎呀,不会有虫子吧。”

    “我撒了驱虫粉。”卜燕子说着,走到帐篷边,又往旁边的火堆里丢了些艾草。

    “你准备的东西可真多,不会又是江林婉的主意吧。”周柯说着,打了个哈欠。

    周锦有些困倦,谢过也进去睡了。

    卜燕子就坐在帐篷边,看着火堆,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心想着,难怪阮文耀能娶到媳妇,她就细心多了。

    她这趟出门时,还是阮文耀提醒她,多带些驱虫的东西,最好再带个帐篷。

    她那时还嫌阮文耀婆婆妈妈的,果然是个女人。

    卜燕子自己过的粗糙,哪里想到这么多。

    是真的心疼周锦了,才想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帐篷掀开一条小缝,周锦小声说道:“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好。”卜燕子在外应着,从在火边不时又烧些艾草。

    这次跟着周家姐妹来的,有侍卫也有婆子,没一会儿就有婆子过来,接过她烧艾草的活。

    卜燕子得了空,去旁边巡视了一圈。

    这一趟她带出的人多,都是和她一般性子,想着明天就能到山门了,都是找了地方随便靠着睡一晚上。

    这里离县城不远,但他们这么多兵去县城里恐吓到县城里的人,还是在这里囫囵熬一夜的好。

    卜燕子一边想,一边走着,在一处草丛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疑惑走近一看,竟然是几个窑姐儿在招揽生意。

    那些上去问价的兵士瞧见了卜燕子,吓得飞快跑了。

    “喂喂,别走啊,少点就少点。”那窑姐儿还不死心地要揽客,看到卜燕子过来,也没收敛。

    不过她们显是知道卜燕子身份,献媚地说道:“女统领,您行行好,我们就是讨生活。”

    “放心,不给你添乱子。”

    “是啊,是啊。我们就讨口饭吃。”

    卜燕子认得这几个姑娘,那天夜里,阮文耀带她们去烧了窑子时,她瞧见其中几个姑娘冒头。

    这几个女人如今不是自由身吗?怎么还干这种营生?

    卜燕子叫人拿了些吃的给她们,几个女人狼吞虎咽地吃着。

    “听说窑子不是烧了吗?”卜燕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就不能干点别的?”

    那几个女人苦笑说道:“我们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城里做工都不要女人。”

    “家里人嫌我脏,想把我再卖回去。”

    “我们在县城里,连个住处都找不到,房子都不租给我们。妈妈还想抓我们回去。”

    几个女人哭哭啼啼诉着苦,如今她们没了去处,只能躲在山洞里,正好瞧他们路过,知道他们是龙雾山的兵,这才壮着胆子来讨口饭吃。

    卜燕子问道:“窑子不是烧干净了吗,她拿什么抓你们,县令没管吗?”

    “管了,可管不得那么多。”

    听着几个女人乱糟糟地说着,卜燕子这才理清那天她们烧了窑子之后的事。

    当晚窑子里的姑娘大部分都跑了,妈妈隔天就叫人抬她去衙门里报官,叫何县令给她捉那三个“匪人”。

    何县令和良师爷到现场一番勘探,很快瞧出做乱的可能是自己人。

    这青天大白日的,哪有自己人捉自己人的。

    何县令打着官腔说道:“妈妈,我看你是自己得罪人了吧,该不是你讹了道上人的银两了吧,这可是你私仇,我可管不上。”

    妈妈急得赶紧就要给他们塞银子,何县令这滑头立即就收了银子说道:“哟,妈妈,你这是补税还是捐钱。”

    他说着就拿出账本,“补税的话,你还差五百两,给县里捐钱的话,我明天就在功德箱前给你添一笔。”

    如今的县主钦点的何县令可不像之前贪钱贪色的马德生,只要给银子什么活他都干。

    就何县令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是更别想让他抓回那些跑了的姑娘。

    妈妈气得吐血,只得等自己和打手好了再来重整旗鼓。

    不过这世道,女人确实很难找到营生。

    卜燕子尽量给那些姑娘留了些吃的,她们这样的情况,她不敢随便带她们回山门。

    要是她们偷偷继续皮肉的营生,山门还不乱了。

    她皱眉回到帐篷旁,正好瞧见周锦出来。

    谁想周锦看到她,立即就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卜燕子疑惑问道。

    周锦叫丫鬟退下,红着脸小声说道:“水饮多了。”

    卜燕子这才明白为什么被瞪了,她直接转身,轻车熟路领她去老地方。

    卜燕子本来是想等回山门,再去问阿软怎么安置那些女人,如今瞧到周锦了,她隔着草丛就将问题问了出来。

    谁想那边传来周锦取笑的声音,“你怎么和那些男人一样喜好?”

    “什么?”卜燕子不解问着。

    周锦说道:“劝风尘女子从良。”至于拉良家妇女下水那句,她就不好说了。

    卜燕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也不是劝她们从良,只是想着,毕竟是阿软的封地,这块地方活着的人我们就有责任。特别是女人,生存艰难。”

    等得周锦出来,她还在皱眉说着,“之前我们认识一个叫芙蓉的姑娘,她天性就喜欢这等床第之事,若是她这样性子,我也不会劝。”

    周锦听到这话,难得的没见识了一回,她狐疑想着,还有女人天性喜欢这等事?

    不过她很快收了神色,问道:“你既当了领兵,可有想过训练一批女兵出来。”

    卜燕子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其中问题很多,“女子愿意来当兵吗?和男子一般操练,受这样的苦,皮肤变黑变粗糙,一般姑娘家应该忍受不了吧。”

    “有那么夸张吗?我瞧你皮肤眼色很健康,很有英气啊。”周锦的夸赞让卜燕子眉头展开,她接着说道,“不一定要直接救赎那些姑娘,你也可以告诉她们,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

    原来这样啊,卜燕子赞赏地看着周锦,她果然是个聪明有见地的女人。

    天色渐明,卜燕子的人稀稀拉拉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周柯睡足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奕奕地看着大家赶路,她又想骑马。

    她还闹着周锦,“姐姐,姐姐,你教我骑马嘛?”

    只要有人宠着,女人多大都像个小孩子。

    周锦被她闹着,只得抽空教她。

    卜燕子准备好出发,突然听到那边有欢呼声,她转头看过去,看到周锦骑着高头大马飒爽地奔跑着。

    晨风吹拂,周锦脊背挺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较好面容在晨曦中闪着光似的。

    卜燕子欣赏地转目看着,原来千金大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若这样,训练一群娘子军也不是不可能。

    第250章 250

    可能出来得久了,周锦的性子也活泼了一些,马背上的女人渐渐变得熟练,她开始享受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风在耳边呼啸,自由畅快。

    直到队伍要出发了,周锦这才依依不舍从马背上下来。

    “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骑马。”卜燕子笑着说着,领着队伍开始继续前进。

    小十二一直记挂着昨夜狼嚎的事,他不放心地叫了几个斥候和他一起上前打探。

    他们在山里长大,对山里的变化很是敏感。

    等得他们越考近龙雾山,异常的感觉就越为明显。

    卜燕子骑马领着兵前进,才到了半路就感觉附近动静不太正常。

    正好这时小十二骑马回来回报,“大师姐,前面不对劲,像有埋伏。”

    “什么意思?”卜燕子疑惑问道。

    小十二小声说道:“不像是埋伏咱们,怕是埋伏咱们山门的。”

    卜燕子立即警觉起来,叫队伍停了下来。

    “小心些,再探。”卜燕子叫大家隐蔽起来,不在贸然前进。

    周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人上前来问。

    卜燕子这时相当冷静,只说是前面路塌了,让他们先休息。

    山门这边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忧心土匪会打过来,可是等了多日又未见异常。

    渐渐的有异心的跑了,剩下一些只每日里巴巴看着他们门主。

    只要门主和小夫人还在山门里,大家也就放心了。

    在山雨欲来的一段宁静之后,山门里的祸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就像阮文耀叫他们推测的一般,在一个安静的晚上,危机是先从俘虏那边发生的,有人打开了俘虏这边的栅栏门,将一群早有异心的俘虏放了出来。

    有人放话,叫他们趁乱去抢劫县主家眷。

    而与此同时,山门外响起锣鼓声,满山藏着的土匪打扮的匪兵突然围了过来。

    逃跑的俘虏正要去围县主的院子,可才出了栅栏就看到严阵以待的士兵拿着长矛盾牌围着他们。

    这数百俘虏被长矛逼到城门前,全副武装的士兵打开木栅栏,正好叫背叛出逃的俘虏迎向外面冲来的土匪。

    就在这时,天上“咻咻咻”传来响箭声。

    才建到一半的孤立城楼上箭雨纷纷落下,一支支利箭穿身,冲在前面的土匪许多已倒在地上。

    堵在中间的俘虏前面面对的是被箭雨打得半残的匪兵,后面是严阵以待,披甲带盾的士兵,似乎也不用过多考虑,他们立即冲了出去,捡起地上匪兵掉落的武器往前冲去。

    孤立的几处城楼上,一只只重弩已经架好,成双站在城楼上,举刀下令,一支支竹筒飞了出去。

    根着竹筒在空中爆开,早有准备的匪兵听到已方的鼓声警示,立即拿起湿布蒙上脸。

    匪兵们早得了消息,龙雾山的人擅长用毒,却不想这时爆开的竹筒撒下的不是毒粉,而是油一样的东西,浇了他们一身。

    他们疑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重弩再次咻咻射出一支支火箭。漫天的火箭飞下,点燃了一片火海。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叫人心惊肉跳。

    城中的院子里,院中姑娘们一个个严阵已待,阿软被护在最中间。

    隔着围墙就能听到外面惨叫声,漆黑的夜里火光冲天,阿软也是这时明白,阮文耀为何不叫她插手。

    两军对垒,一招一术都是杀人技,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她头皮发麻。

    这一次阮文耀一早就与她约定,让她留在后方。

    甚至叫小十五守在门口不叫她们出去,这次瞧着是土匪报复,实则是有正规军掺杂其中。

    处处是危机,阮文耀容不得阿软有半分危险。

    城门口,阮文耀冷静指挥着,头批冲锋的匪兵或烧死或叫箭扎穿,已是死伤大半。

    但冲锋不可能只一批,很快又有匪兵从侧翼 冲了过来。

    山门的围墙还没有立起来,只用巨木栏杆围着。

    那些匪兵抬着攻城梯冲到近处,就如马蜂蝗虫一般拥挤地往上爬。

    这些涌动的匪兵才爬过栏杆跳下来,却觉脚下发软,人跟着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掉到坑洞里。

    栏杆后面都是挖好的大坑等着他们,坑面铺着薄薄一层稻草,底全是立起的尖木,当年阮文耀对付大野猪的陷阱就是这种。

    无数匪兵翻过木栏杆小饺子似的掉进坑里,喊叫的冲锋声盖住坑底的惨叫,等匪兵们反应过来时,巨木栏杆也快冲破了。

    这时,数十匹铁骑从倒下的栏杆后冲出,分散着冲向匪军,他们手拿铁锏,在阵前抛出打倒大片匪军。

    这十来人身手矫健,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打到一大片,又俯身捡起铁锏继续冲杀。

    铁骑后面是跟上来的步兵,这些步兵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结阵杀过来清理着残兵,一样所向披靡。

    空中还有强弩护阵,匪兵还想射杀骑兵,却没想他们的弓箭手才露头,就叫强弩射成刺猬。

    一时间,数千土匪竟然叫不到百人打得节节败退。

    那些匪兵哪里能想到,不过是穷山沟里百来人,哪里这般能打。

    就没见龙雾山这边出多少兵,他们已经死伤大半。

    匪兵眼看形势不对想撤,他们败逃向回跑时,却突见山上,一个女将军领着数百藤甲兵已经轻快杀了过来。

    两边一夹击,剩下的匪兵没一会儿就全部跪地投降了。

    周锦和周柯两姐妹这才从马车里出来,远远就看到,十来个手执铁锏的铁骑冲过来潇洒立停住马。

    冲在最前的正是哪位身形修长,一身银甲的俊逸小将军。

    她面上覆着凶恶的铁面具,才靠近就叫地上跪着的匪兵瑟瑟发抖。

    阮文耀坐着马上,轻松地拔下扎在胸口的箭羽,笑着说道:“呦,燕子姐回了。”

    卜燕子看到阮文耀身上扎着箭,心就揪了起来。

    “你没事吧,咱们这么多人呢,怎么叫你自己上!”她说着凶巴巴瞪着一群师弟。

    小子们一个个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他们身上也扎着箭头,不过盔甲坚固,箭头根本扎不穿。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阮文耀全不在意的模样,揭下脸上的面具问道,“客人可安全地接回来了?”

    卜燕子抱拳说着,“幸不辱命。”

    她指着远处马车,众人骑马过去,阮文耀抱拳行礼,“姐姐,小柯,不用怕,都没事了,咱们进城吧。”

    有阮文耀在,谁能不放心,当马车一路进城时,周家姐妹看着惨烈的场战,这才知道真真的战争有多残酷。

    地上大多是穿得杂乱的匪兵,阮文耀被称一声“小将军”是半点不虚的,以百敌千,又没有太多伤亡,守的还是个连城墙都没垒起的寨子。

    他们进城时,阿软已站在人群中,安抚着安排善后。

    “好了,有什么好怕的,有你们门主在,能有什么事?去把外面收拾一下。”

    众人领命干活去了,阿软叫来宫长山,“你看着些,该把城墙垒起来了。”

    宫长山领命说道:“是,小夫人。”

    李时进也在旁边侯着,阿软问道:“粮食可都收了完,你自己看着些,粮仓也要多教他们保存。”

    “是,小夫人。”李时进恭敬答应着。

    周柯远远看到,江林婉将这些桀骜书生用得这般顺畅,不由有些佩服,还得是江林婉啊。

    小子们高兴地跳下马,跑过去邀功,“小夫人,我们打赢了。”

    “好,好,辛苦了。可有受伤?你们先去小少爷那边让他瞧瞧,我叫花芷做菜去了,你们喜欢吃什么,可以去和她说。”

    小子们高兴得蹦了起来,哪点还像刚才战场上银甲铁骑的杀神。

    阮文耀也靠近了,她潇洒地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人牵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媳妇儿,怕阿软凶她。

    阿软眼眶微红地担心看着浴血回来的心上人,瞧着她没有受什么伤的模样,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媳妇儿。”阮文耀轻声唤着。

    阿软轻声说道:“去林姨那里,让她给你瞧瞧。”

    “我没事。”阮文耀才说完,就被阿软瞪了一眼。

    她只得老实了,“我去,我去。对了,姐姐和小柯接回来了。”

    “好。”阿软小声说道,“你回去洗个澡,再去林姨那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周锦和周柯从马车上下来,这下是真正地看着江林婉了。

    三人一通寒暄,周柯望着她却是说了一句,“你是不是长胖了。”

    周锦心说,哪有你这般不会说话的,她赶紧说道:“妹妹气色越来越好了。”

    阿软并没在意,笑着说道:“养结实了吧。姐姐,小柯,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房子,是先转转,还是还先休息一下呢。”

    周柯兴奋地想看看江林婉建的城池。

    周锦却知道战后有许多收尾工作,不想给她再添麻烦。

    “我们先安置吧,给你带了礼物。”

    阮文耀换下身上的盔甲,才泡上澡,阿软就过来了。

    如今她们是将主屋旁边的耳房做成澡房了,用水方便,直接可以从主屋通过来。

    阿软不放心地抓着阮文耀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确实没什么严重的伤口,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媳妇,我没事的。”阮文耀抓着她一点衣袖晃着,小狗子般眼睛圆圆望着她。

    阿软没回话,深锁着眉头,给她穿着衣服。

    “我自己穿就好,媳妇儿,你去陪你姐妹吧。”阮文耀系着衣带说着。

    “阿耀。”阿软神色深沉,锁着眉头说道,“周姐姐她们这次来动机可能不单纯,咱们还是小心些,你给大家提个醒吧。周柯心思简单,可能没什么坏心思。周锦姐姐那样的身份,你想想,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她家里会放她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