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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你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

    “哭有用么。”有人在说风凉话。

    阿莲看不下戴柯贱兮兮的样子, 帮梁曼秋骂道:“都怪哥哥,对不对?”

    戴柯:“怪我干什么?我让你离家出走跟乞儿婆玩么?”

    戴四海出声制止,“大D, 少说两句。”

    戴柯淡淡翻了一个白眼。

    梁曼秋被带到广受街坊好评的老式理发店, 店里来剪发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理发师都是上了年龄的阿叔阿姨。

    理发师阿姨一边梳她的头发, 一边皱眉哀叹。

    头虱就像南方的蟑螂, 当发现一只的时候,其实地下已经藏了一窝。

    几个阿爷阿奶围过来,摇头感叹,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虱子,不好好洗头吗,看得人头皮发痒。

    阿莲有点尴尬,跟人解释可能跟哪个不爱洗头的小孩玩了传染来的。

    戴柯双手抄兜, 挨着理发店的门口站着,离得远远的。百无聊赖的样子好像等理发的顾客,又没顾客的焦心。

    听着听着,那些虱子好像飞到他的头上, 戴柯莫名头皮不适,跟着挠了挠头。

    “赶紧剃了。”他冷不防开口。

    梁曼秋俏丽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团,小声问:“阿姨,可以不剃吗?”

    理发师:“我当然不想给你剃啊,小女孩哪个想剃短发。但是虱子容易反反复复,很难根除。你的头皮都被咬破了。”

    梁曼秋:“洗多几次, 不剃可以吗?”

    阿莲说:“档口那么忙, 我哪有功夫天天盯着你洗头,回去还要把你们两个的床铺都洗了。”

    梁曼秋想着来理发店洗, 但是费用让她不敢开口。

    理发师说:“也可以试试拉直头发,把虱子烫死。但是虱子的爪子有钳,咬得很死,头发根的部分可烫不死。”

    阿莲问:“拉直要多少钱?”

    理发师:“不放药水拉便宜一点,收你100咯。这妹妹头发那么细,不放药水拉完估计会很干……”

    阿莲:“那么贵。”

    理发师:“正常拉直更贵,贵在药水部分。”

    阿莲喃喃:“还是剃了最省心。”

    理发师:“是啊,要是一个小男孩,就可以直接剃了。”

    “小秋,剃了吧?”阿莲不像询问,而像下达最后命令。

    梁曼秋负隅顽抗,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想剃……”

    理发师:“但是小秋啊,你还有一个哥哥,你阿伯还是卖斩料的,万一传染给哥哥,或者客人听到老板小孩竟然有虱子,觉得好脏,不想去档口,影响生意怎么办?”

    梁曼秋被判了死刑,皱巴巴的五官挤出眼泪。

    阿莲宽慰说:“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可以长出来的。短了方便洗头,不然反反复复搞到开学么?”

    许是在陌生人面前,梁曼秋没有像在档口时嚎啕大哭,只是压抑着抽泣,两只小手在围布底下攥得紧紧的。

    理发师最后确认:“我开始剃了,开始推就不能后悔。”

    电推刀的嗡嗡声响起,梁曼秋垂头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明明当初可以主动剪掉长发,从短变无却像断臂一样艰难。

    戴柯也像被虱子蛰了一下,别开眼走出店外。

    阿莲叫道:“大D,别走啊,一会你也顺便把头发剪了,快比小秋的还长了。”

    戴柯应也不应,青春期的小孩不服管,特别是这个跟他非亲非故的女人。

    阿莲追出门口,“大D,听见没有,你的头发也要剪。”

    戴柯直接转头往碧林鸿庭的方向走,依旧双手抄兜,脊背微微勾着。

    戴柯回到家找出PSP还是坐在自己下铺的玩,没放声音,玩一会便往门的方向瞟一眼,像以往提防戴四海突然敲门进来。

    忘了玩多少局,敲门声传来,戴柯藏起PSP才去开门。

    幸好,只是梁曼秋。

    不一样的梁曼秋。

    头发几乎失踪,只留下约莫一厘米的长度,跟小尼姑似的。失去发型修饰,五官的优缺点霎时放大,那双曾因饥饿而显得瘆人的眼睛越发圆溜,炯炯注视着他。

    戴柯意外地发现,梁曼秋即使没头发也挺可爱,依旧是个能撩动凡心的小尼姑。

    嘴上却嫌弃一声,“丑死了。”

    梁曼秋嘴巴一瘪,大眼涌起泪花。

    戴柯刚想叫细狗,生生忍住,没了称呼铺垫,一句话光秃秃的,总觉得别扭。

    “你哭得比暑假下的雨还多。”

    梁曼秋跑到衣柜自带的穿衣镜前打量,早在理发店看了一回,家里光线似乎更加充足,照出了在店里看不到的瑕疵。

    “真的很丑吗?”梁曼秋努力找一个角度安慰自己,但似乎找不到。

    侧面看着像一个小男生,但后颈却系着粉色蝴蝶结,怎么看怎么别扭。

    戴柯:“不信你可以问猪肉玲和四眼明。”

    算了,梁曼秋现在谁也不想见。

    阿莲风风火火后脚跟进来,在门口吩咐梁曼秋把枕套和被单拆下来洗,席子她来处理。

    戴柯吓一跳,赶忙把PSP藏在背后,可惜晚一步,阿莲还是看到他的小动作。

    阿莲问:“大D,藏什么呢?”

    戴柯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派准备小憩的悠闲。

    阿莲不好多问,梁曼秋虽然叫她一声姨,戴柯却一直直呼其名。

    阿莲改口道:“你的被铺也一起洗了。”

    戴柯起身极为自然招呼梁曼秋,“你帮我一起收拾一下。”

    阿莲看不过去:“大D,你怎么人高马大还使唤小秋干活。”

    戴柯没听见似的,坐到书桌前,歪着腰往桌子支颐,懒懒睥睨,大爷似的监工。

    气归气,阿莲可不会帮他收拾,接了梁曼秋卷好的竹篾席,扔掉卫生间地板,准备烧开水烫一下,趁着下午大太阳搬上楼顶晾晒。

    床架也要用消毒水抹一遍,防止虱卵残留。

    阿莲催促:“大D,帮忙啊,不要坐着不动。工程量那么大,我们两个女的怎么行?”

    戴柯岿然不动,一副“我看你挺行的”样子。

    梁曼秋把她的被套放地上,趁着阿莲抱席出去,钻上戴柯的床掏出PSP,悄悄递给他,“哥哥……”

    “哦……”戴柯这才反应过来,欠身接过,迅速藏回衣柜深处。

    梁曼秋转身就去撤戴柯的被铺,勤恳、细心又不邀功的样子,倒是一条乖细狗。

    戴柯坐回原处,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低头忙她的,像没听清。

    “喂。”戴柯不得不出声。

    梁曼秋扫了他一眼,好像听不出在叫她。

    听了两年细狗,突然摆脱这个花名,戴柯需要时间适应,梁曼秋也需要。

    “梁曼秋。”戴柯喊道,陌生感突然来了,好像在叫一个刚认识的人。

    梁曼秋撅了噘嘴,不太乐意。

    “一会带你出去玩。”戴柯突兀扔出一句。

    梁曼秋愣怔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戴柯已经很久没主动喊她一起玩。

    戴柯:“没听见?”

    梁曼秋:“哦。”

    “哦什么哦。”戴柯长腿一伸,蹬了梁曼秋脚跟一下。

    那双圆溜的眼睛还残留着泪痕,略显娇弱无助,四舍五入留着小光头的梁曼秋在戴柯眼里似乎又年幼两岁,退回初见时楚楚可怜的模样。

    妹妹终于有了妹妹的样子。

    “哦就是好。”

    正好阿莲烫完了两铺席子,梁曼秋可以躲进卫生间冲凉,偷偷开心一把。

    梁曼秋戴上春游时发的太阳帽,跟戴柯搭了两站公车,步行拐进一条巷子里的海龙桌球室。

    梁曼秋第一次到桌球室,典型的铺面房租了两层做球室,铺面还支了雨篷再设两张球桌。方眼望去几乎都是男人,有像戴柯一样初中生模样的,也有跟章树奇差不多年龄的,抽烟、喝酒,只有一两桌边有衣着清凉的美女作陪。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游戏,梁曼秋有点紧张,“哥哥,我不会打。”

    戴柯:“没叫你打。”

    梁曼秋:“你可以教我打么?”

    戴柯:“你有台面高吗?”

    “哪没有……”梁曼秋真要过去比一比给戴柯看,可被一声突兀的呼唤打断了。

    “大D,”高子波的声音,他目光落在翠田小学的春游帽上,“这谁啊?”

    梁曼秋抬眼,唬了高子波一跳。

    高子波缩了缩下巴,“我还以为是谁。”

    然后转几步歪头打量她的后脑勺,没被帽子遮盖的部分全是短短的发茬,比他的还短。

    高子波忽然一把掀掉梁曼秋的太阳帽,一看究竟,结果再吃一惊。

    毛茬茬的脑袋,像一颗均匀发芽的小土豆。

    高子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大D,你妹出家了?”

    动静吸引了一波周围的目光,有人忍不住笑了笑,跟同伴窃窃私语,有人漠然扫一眼,注意力回到球桌上。

    “还给我。”梁曼秋急得脸蛋一阵红一阵白,举手要夺回帽子。

    高子波扬手挥了挥,就是不给,“来抢啊。”

    梁曼秋差点够着,可帽子起飞,伴随一声“大D接住”,落到了戴柯手上。

    梁曼秋终于松一口气时,戴柯却跟高子波一样,高举起帽子,垂眼俯视着她。

    梁曼秋几乎贴着戴柯起跳,仍是够不着,又急红了眼,“哥哥,你真的很讨厌。”

    高子波怪声怪气学舌,“哥哥,你真的很讨厌。——噗哈哈,大D,你妹真的好嗲。”

    “哥哥!”梁曼秋薄恼又不敢发作。

    梁曼秋的焦急在戴柯眼里就是乐子,他笑道:“又不是我说你嗲。”

    梁曼秋:“还我帽子。”

    下一瞬,视野昏黑,戴柯给她扣上帽子,帽檐也压得低低的。

    梁曼秋调好高度,只见戴柯和高子波转身去挑球杆,好像当恶作剧没发生过。

    高子波还问:“你妹为什么想不开剃光头,失恋了吗?”

    戴柯:“哪会有人跟她谈恋爱。”

    高子波:“四眼明不是暗恋她么?”

    戴柯:“四眼明除了猪肉玲,是个女生都喜欢。”

    高子波在脑子里回想金玲的样子,兀自点头,“说得也是。”

    梁曼秋气鼓鼓的,有火无处发泄。明明戴柯还是以前一样跩里跩气忽冷忽热的样子,她好像比以前敏感,慢慢觉得无法消受。

    比如以前心甘情愿等他们回大本营找她,现在会希望戴柯带着她一起玩,而不是留她一直旁观。

    如果她是恃宠而骄,可是戴柯也没多宠她。

    梁曼秋默默地坐在高凳,两只手仍是塞腿下,双脚一荡一荡地看戴柯打桌球。

    不知道是不是桌球的魅力,戴柯打起球来显得莫名的成熟,下杆稳,角度灵,身体的弧线很流畅,没有一丝别扭和笨拙。

    邻桌的两个美女偶尔张望,悄声讨论,被她们的男伴叫了才回神。

    梁曼秋第一次发现,戴柯好像挺吸引女生的关注。

    一直到了快晚高峰,梁曼秋和戴柯又得回档口帮忙。

    梁曼秋郁闷地说:“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桌球室?”

    戴柯看她走了会神,大概在编借口,“带你出来涨涨见识。”

    梁曼秋:“你故意让高子波笑话我么?”

    戴柯多看一眼梁曼秋,似乎确定她是不是生气。

    可没办法回答。

    梁曼秋又重复,“哥哥,你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

    第17章  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如果戴柯会低头哄人, 当初梁曼秋就不会离家出走。

    他只是轻蔑嗤笑一声,上了回档口的公车。

    梁曼秋自讨没趣,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又不得不跟上去。

    还没到下班高峰, 公车车厢空荡荡, 梁曼秋和戴柯像门神分列在后门左右, 一人靠着一条栏杆。

    梁曼秋目视窗外, 像不认识戴柯。

    戴柯暗暗打量梁曼秋几眼,发型增加了陌生感,生气的梁曼秋更为疏离。

    解释不是戴柯擅长的功课, 他才不会说纯粹心软嘴快做了承诺,恍然发现事先跟高子波约好。

    抵达站点,梁曼秋和戴柯一前一后下车。

    戴柯又喂了一声。

    梁曼秋不得不回头,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

    戴柯:“喝汽水么?”

    “都要吃饭了。”

    梁曼秋的习惯先于感性作答, 话毕,她回过神,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但不幸错过了。

    风水轮流转,戴柯成了心里有气那一方。

    “不喝拉倒”

    戴柯人高腿长, 步伐紧凑,只要他乐意,轻轻松松就让梁曼秋追不上。

    这下,他越过她走向档口,只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

    梁曼秋不得不小跑,才不是为了跟上他, 不想拖拖拉拉回太迟而已。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档口帮忙, 分工不同,基本不用对话。

    有个熟客阿公像看乒乓球赛, 盯着梁曼秋的身影看她忙进忙出,终于忍不住问:“小秋,又不出太阳戴什么帽子?”

    “帽子好看。”梁曼秋随口胡诌。

    戴柯的视线刚好给明档玻璃墙的接缝挡住,偷偷摸摸弯腰偏头打量。

    阿公:“不怕热啊,要长痱子的。”

    梁曼秋的后颈似乎又涌起刺痒的感觉,甜甜一笑,“这里挺凉快。”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跑回后厨洗抹布,免得又被发现后脑勺短得过分的发茬。

    戴柯又恢复松松垮垮的站姿。

    忙忙碌碌又过了晚高峰。

    戴四海打包了四份盒饭,照旧叫戴柯和梁曼秋一起送到翠田派出所。

    “送完回来就开饭。”

    戴柯接了盒饭,又顺手拎过梁曼秋打包好的冬瓜茶,风一般飞出去,只扔下一句话。

    “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等梁曼秋追出门,戴柯往车头挂好盒饭和冬瓜茶,风风火火骑车走。

    梁曼秋有些无助地望向戴四海,说好同进同出是惩罚的一部分。

    戴四海随口道:“越大越难管,小秋,不用管他,收拾一下桌子,等哥哥回来就开饭。”

    梁曼秋错过了惩罚,并没有如释重负。

    隔壁档口挂出旺铺招租的牌子,戴四海蠢蠢欲动,一天要张望好几回。

    阿莲开玩笑:“别看了,一天天早中晚都要看一次,打电话跟房东签下吧。”

    戴柯不在,她跟戴四海讲话似乎松弛许多。

    戴四海笑了下不置可否,恋恋不舍再看一眼,转身去明档搬盛菜的托盘回后厨,一会吃了饭一起清洗。

    戴四海起了拓宽后厨的念头,这样每天能多开两炉烧鹅,多挣一点钱。附近熟客稳定,供需基本平衡,又怕多产滞销。他考虑过到其他地方开分店,配料和手艺问题又难以传承。

    戴柯在档口帮忙仅是为了挣一点零花钱,对厨艺毫无兴致,丝毫没有继承衣钵的觉悟。哪怕戴四海赶鸭子上架,最快也得等过两年他读完初中,才能开班授艺,真正接手起码得等到他20岁以后,到时还不知道市场是什么光景,父子关系如何。

    戴四海不太想戴柯接他的班,干餐饮太累人,还是希望他多读点书,以后能找份坐办公室里面吹空调的工作。

    可惜班主任给戴柯判了死刑,暗示他连全海城最次的翠田高中都考不上,早点做好读职校的准备。

    戴四海时而看开,时而恨铁不成钢,即便中考垫底考上翠田高中也不会让戴柯上——那都是什么地方,全海城唯一一个走读的公立高中,打胎率比高考本科率还高,人称翠田打胎高中。

    所以他得铆足劲挣钱准备给戴柯上私立高中。

    每当这时候,戴四海看到梁曼秋总要感叹,要是戴柯能有她10%的专注力就好了。

    戴柯在外面疯玩,梁曼秋不管档口多吵闹都能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梁曼秋擦完外面所有饭桌,准备进后厨,里头的谈话声像一道无形的门,将她拦在门外。

    只听戴四海说:“除了戴柯念私立高中的学费,我其实还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起码三个房间。两个小孩大了,是兄弟俩还好说,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年龄又差不远,还是不太合适住在一起。”

    偷听不道德,但自己突然成为主角,梁曼秋怎么也拔不开生根的脚。

    她偷偷贴在门边,以防他们突然回头。

    阿莲大概回头一望,声音压低许多,勉强还能听清。

    她说:“当初福利院说14岁会接她回去……”

    梁曼秋想起三只手也“恐吓”过她,像她这种寄养到别人家的小孩,14岁也要回到福利院。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剃头除虱的烦恼好像小巫见大巫,不再那么重要。

    戴四海也同步降低声调,“原则上是14岁接回去,但小秋14岁刚好要升初三,贸然送回去,怕影响她中考。”

    阿莲:“那高中?”

    戴四海:“高中应该就住校了,周末才回来。”

    阿莲莫名哀叹,“像我们家在乡下,自己建的房子,虽然房间多,一般出嫁后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咯。”

    “住校跟出嫁哪能一样,”戴四海笑话道,想了想也叹一口气,“再说吧,房子要换,实在换不起租一套大一点的过渡,钱也要存。”

    阿莲嗔怪道:“工资也要按时发。”

    戴四海笑骂:“哪个月没发?”

    阿莲:“不按时而已。”

    脚步声往门口靠近。

    梁曼秋揣着咚咚心跳,趿拉着小黄拖鞋跑回最近的饭桌边,装模作样擦桌子。

    戴四海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小秋,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擦得像镜子。”

    “嗯。”梁曼秋低头走去后厨。

    寄养生活不愁吃穿,梁曼秋一直清楚她过得比三只手这些福字号的小孩好,书包是新的,校服不用捡别人的,顿顿有肉吃,天天有奶喝。但从来不知道戴四海也会为钱发愁,在她浅薄的认知里,戴四海就是老板,做生意的都不缺钱。

    一旦想到要卷铺盖回福利院,梁曼秋登时失去所有计较,剃头也好,偶尔被戴柯欺负也好,都比在那个破落院子来得幸福。

    梁曼秋用一种病态的方式,与自己和解。

    今天没剩什么烧腊,戴四海重新烧菜,做了豉汁排骨、爆炒鱿鱼、番茄炒蛋和拍黄瓜,每一顿基本保证两荤两素,忙起来就跟客人吃一样的。

    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到了戴柯送餐回来的时间,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会又碰上熟人一起玩了吧,”戴四海走到门口徒然张望,“出去玩至少来个电话。”

    阿莲问:“等他一会?”

    戴四海转头问梁曼秋,“小秋,你哥哥刚才有跟你要去哪里玩吗?”

    梁曼秋圆溜溜的眼睛望住他,默声摇摇头。

    戴四海:“回来路上有没有跟其他人约好?”

    她同样摇头。

    戴四海放话:“不等了,等久了鱿鱼不好吃,我们先吃,留他的行了。”

    戴四海找出戴柯的专用饭盆,摊了他的饭菜盖锅里,同阿莲和梁曼秋开饭。

    阿莲频频瞧着梁曼秋的帽子,“小秋,现在没外人,可以不用戴帽子,热不热?”

    梁曼秋彻底哑了似的,只是摇头。

    “小心等下真长痱子。”阿莲叨叨一句,没再劝说。

    直到三人吃完,收拾了饭桌,戴柯还是了无踪影。

    “奇了怪了,到底跑去哪里?”戴四海剔着牙,叉腰站门口纳闷,“就算单车坏了,推着都该回到了。”

    阿莲难免担忧,“要不要给小奇哥打个电话问问。”

    戴四  海:“要是小奇哥留他太久,应该会和我们讲一声,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莲点头,“也是。”

    “真是越大越难管。”戴四海重复。

    阿莲:“我看现在不少初中生都有手机,是不是该给他买个手机?”

    戴四海:“本来就学习不好,再玩手机就彻底废了。”

    阿莲:“平常上课收起来,放假用一下,方便联系。不然天天到处跑,天天得一家一家打电话找人。”

    戴四海沉吟片刻,似乎真的考虑这种方案。

    “再等一会。”戴四海坐着看电视消食,一会再准备明天要烤制的鹅子。

    梁曼秋捧着一本借来的书,偶尔抬头张望门口。

    戴柯到底去了哪?

    华灯初上,外头路过一颗骑车的光头,染了橘光,格外像卤蛋。光头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忽地折向档口。他低头看路,迎着日光管的白光,卤蛋褪色,头皮显然刚剃光,比脖颈稍白。

    阿莲自然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东西都卖完了。”

    光头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又带了点陌生的稚嫩脸庞。

    戴四海和阿莲面面相觑,梁曼秋也吃了一惊,抱着书讲不出话。

    戴柯没了一头飘逸的碎发,泛红的耳廓越发明显,隐约带着羞涩。光头并没给戴柯镀上和尚圣光,反而染上另一层叛逆色彩,似乎多了一重隐藏身份。

    他一屁股坐到梁曼秋对面,靠着墙壁,双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面,习惯性捞过遥控器调台。

    瞪了梁曼秋一眼,凶巴巴扔出一句话,“看什么看,给哥端饭,快要饿死了。”

    第18章  他们是情侣头。

    “这还是我儿子么?”

    戴四海走近要摸戴柯的光头, 被他欠身避过。

    头发刚剃,头皮相对其他地方的肌肤还是有点白,戴柯像套了一个浅肉色头套。没了飘逸的碎发, 别人很容易注意到他笔直高挺的鼻梁。不得不说, 光头戴柯帅得有点凶, 若不是熟人, 梁曼秋真的有点害怕他。

    横看竖看, 都像刚刑满释放的样子。

    若是开学还有人给他递情书,此人定是胆大包天。

    梁曼秋起身进后厨把盖锅里的饭盆端出来,又拿了筷子, 一起放到戴柯手边。

    “老爸,摸头长不高。”戴柯一本正经说,低头开始吃饭。

    戴四海哭笑不得,“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头, 表白失败啊?”

    “鬼扯。”戴柯倾身支着桌沿,板着一张俊气的臭脸。

    阿莲咯咯笑,“大D,你是剃光了陪小秋吧。”

    戴柯的耳廓红得滴血, “谁要陪她。”

    戴四海:“你可以推得跟小秋的一样短,为什么非要刨光了?街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了一个和尚。”

    戴柯的饭盆肉菜满满当当,看着越发不像和尚。

    “谁要跟她一样。”

    “哥哥……”梁曼秋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书本挡着半张脸,笑意还是从眉眼偷溜出来。

    戴柯撑着桌沿, 欠身抽掉梁曼秋的太阳帽, “戴个屁啊,矫情。”

    梁曼秋的头皮乍然着凉, 像失去庇护似的。可人就是群居动物,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另类,突然就多了一股同盟安在的踏实感。

    梁曼秋咧嘴笑了下,“哥哥,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光头吗?”

    “想什么呢。”戴柯横了她一眼。

    “就一下下,”梁曼秋跪上对面的椅子,撑着桌沿倾身靠近他,撒娇道,“哥哥。”

    戴柯打了一激灵,高子波可能真的有一点真知灼见,梁曼秋有时候是有一点嗲。

    他不太受得了。

    再嗲两声说不定要投降。

    戴柯隔空点点梁曼秋的鼻梁,“别跟我发嗲。”

    阿莲打趣道:“你们两个可以互相摸一下。”

    本是普通的玩笑,涉及某个动词,忽然听着暧昧不已。

    戴柯直接端盆起身,只要站着,通过身高压制梁曼秋,就不可能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小心蚊子盯你。”戴四海笑着扔下一句话,转身回后厨忙活,阿莲也跟着走了。

    前厅只剩戴柯和一直盯着他光头的梁曼秋。

    “哥哥,”梁曼秋问了一个有深度的问题,“你晚上洗头,用沐浴露还是洗发水?”

    戴柯白了她一眼,挨着瓷砖墙壁看电视吃饭。

    梁曼秋扭头确认大人都进了后厨,悄声说:“哥哥,我们做一个交易,给我摸一下你的脑袋,我帮你写一页暑假作业?”

    戴柯后脑勺靠着墙,微扬下巴,用鼻孔看她。

    “哥哥……”梁曼秋瘪了瘪嘴。

    戴柯嘴角抽了抽,“梁曼秋,总这么哥哥哥哥,你真的不觉得肉麻?”

    梁曼秋:“以前不就这样叫。”

    戴柯:“以前我还叫你细狗。”

    梁曼秋剥夺了戴柯叫细狗的权利,戴柯仿佛要以牙还牙,从她身上剥夺一点什么,或者收回花名使用权。

    梁曼秋偏不让他得逞。

    “就叫哥哥,哥哥哥哥,你七老八十我还是叫你哥哥——”

    梁曼秋忽然打嗝似的,双肩微震,戴柯 的大手罩住了她的脑袋,另一手还稳稳当当端着饭盆。她登时如被打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还叫吗?”比起抚摸,戴柯更像掌控,按着她不给动。

    梁曼秋也想抬手,却被戴柯推出一臂,双手徒然刨着空气,再也无法近身。

    “不公平!”梁曼秋叫道,“凭什么你能摸我的头,我不能摸你的?”

    戴柯松开她,故意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跟梁曼秋的细柔相比,他的还有一点毛根残留的粗糙感。

    “只有我女朋友能摸我的头。”

    梁曼秋的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醋溜溜的,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哥哥,你有女朋友?”

    “不告诉你。”戴柯坐回凳子抬头看电视。

    比起摸戴柯的光头,梁曼秋对戴柯的女朋友更感兴趣。戴柯去翠田初中一年,带过新的同学回家里,但都是男同学,从没听过他提起女同学。

    除了金家姐弟和高子波,梁曼秋跟戴柯的其他朋友几乎没有接触。

    梁曼秋打算等哪天向金玲八卦一下,戴柯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隔天上午,戴柯又准备叫他的那一群狐朋狗友上门一起玩PSP。

    梁曼秋坐在上铺楼梯口,微微俯视戴柯,“哥哥,记得收好你的钱。”

    戴柯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他有分寸。

    梁曼秋:“哥哥,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

    戴柯:“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梁曼秋:“你想过是谁偷的吗?”

    戴柯:“猜到了,一会验证一下。”

    戴柯从口袋掏出又一张五十,放进抽屉里盒盖敞开的月饼盒。

    梁曼秋咦了一声,反手抓着楼梯飞快地走下来,凑近一看:“哥哥,你的五十块找回来了?”

    “你看看。”戴柯说。

    梁曼秋疑惑地拿过五十块,一摸手感就不对,“□□吧。”

    这两年在档口帮忙,有时兼任收银工作,梁曼秋也学到了一些辨别□□的方法,摸摸纹路,看看水印,再不行就过机检查。

    这一张五十块伪造得实在拙劣,连她这个小孩子的眼睛也瞒不了。

    梁曼秋又问:“哪里来的?收错的吗?”

    戴柯说:“阿莲刚来的时候收错的。”

    梁曼秋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

    戴柯:“难道会是我吗?”

    梁曼秋默默把五十块放回去,“哥哥,我要怎么帮你找出小偷?”

    毕竟事关她的清白。

    戴柯想了想,望向上铺,“你把蚊帐下了,躲在里面不要出声,偷偷帮我盯着。”

    梁曼秋会意:“你要跟他们说我不在家。”

    戴柯:“谁会想起你。”

    梁曼秋:“四眼明。”

    戴柯:“四眼明不算。”

    梁曼秋:“四眼明怎么就不算?”

    “大D——!”说曹操曹操到,金明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

    戴柯挑了下下巴,示意梁曼秋赶紧躲上去。

    梁曼秋配合度奇高,下了蚊帐,还将自己卷被窝,也不怕长痱子。

    戴柯走出去放人进来,还是叽里呱啦的男声,隐隐飘散的汗臭。

    高子波的嗓音跟体型一样浑厚,大叫:“我/操,大D你出家了?”

    戴柯骂回去:“你他妈才出家。”

    高子波:“怎么突然想不开剃光头,又被哪个美女甩了?”

    戴柯:“滚你的蛋。”

    金明也哇塞一阵,“大D,不会是你爸逼着你剃的吧?”

    戴柯的碎发一直处在校规的长度极限,金明想不通除了家长逼迫,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戴柯割舍爱发。

    戴柯:“哪那么多废话。”

    高子波:“大D,你跟狗妹,一个和尚一个尼姑,正好是一对。”

    戴柯:“拉倒,谁跟她一对谁倒霉。”

    梁曼秋躲在被窝里默默听着,不知道炎热还是戴柯的话让她更难受。

    金明问:“大D,狗妹呢?”

    “不在。”戴柯撒谎极为流畅,“她以后不叫细狗,别喊她狗妹。”

    金明:“为什么不能叫了?”

    戴柯的“没为什么”只存在于眼神里。

    金明讪讪摸着鼻尖,“那就叫小秋,小秋比较好听。”

    戴柯从衣柜找出PSP,坐到书桌前开玩,习惯性单膝顶着桌沿,翘起椅子的前腿。他的狐朋狗友在背后围了一圈,没人发现架床上铺躲着一双悄咪咪的“摄像头”。

    梁曼秋心里暗怨,戴柯一直呆在桌子前挡住抽屉,小偷怎么会有可乘之机呢。

    她给薄被闷出一身细汗,琢磨该怎样提醒戴柯。

    戴柯像听见梁曼秋的心声,放平椅子的前腿,起身把PSP塞给金明,“帮我顶一下。”

    然后,兀自匆匆跑出房间。

    书桌前就剩手捧PSP的金明、高子波还有另外三个梁曼秋只认得面孔的男生。

    除非团伙作案,不然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戴柯在外面开关冰箱,可能搬西瓜出来切,厨房隐隐传来咔擦咔擦的脆响。

    然后招呼众人:“出来客厅玩,这里有西瓜吃。”

    梁曼秋也咽了一口口水。

    “走、走。”深得戴柯恩宠的金明抱着PSP,享受众星捧月的簇拥,慢吞吞往客厅挪。

    梁曼秋看到了,有个人掉队了,比其他人慢了几步……

    房间空了,梁曼秋掀开被子深呼吸,心跳压抑不住地加速。

    她爬起来反手抓着木梯飞下来,落地的一瞬觉得自己像飞檐走壁的女侠。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金明一跳,何况还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梁曼秋。

    比起她的存在,梁曼秋的发型更引人瞩目。

    金明叫道:“狗妹,你怎么也剃光头!”

    高子波淡定地笑:“你懂个屁,人家叫兄妹头,不是,他们是情侣头。——操,你打我干什么?!”

    高子波一瞬破功,捂着脑袋叫。

    戴柯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高子波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顿时收成了双下巴。

    梁曼秋正待此刻,指着高子波告状:“哥哥,肥波偷你的钱。”

    高子波皱了皱眼,“我偷他的钱?什么鬼?”

    梁曼秋:“我看到了,肥波偷了五十块。”

    戴柯一点也不意外,朝高子波伸手,“拿出来。”

    高子波下意识退了一步,指着梁曼秋:“不是,大D,她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信?你认识她久,还是认识我久?”

    戴柯二话不说去掏高子波的裤兜,高子波躲着不让,“你凭什么搜我?”

    戴柯:“拿不拿?”

    高子波:“那么多人在,你凭什么只搜我?”

    眼看高子波要往门口挪,梁曼秋连忙跑去堵门,反锁不让走。

    事关她的清白,她平白无故挨的打,无家可归流浪两天两夜,头生虱子剃了光头,她必须坚守阵地,逮住小偷。

    金明顾不上PSP,纳闷道:“怎么回事,还玩不玩游戏,今天不是的玩游戏吗?”

    竟然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

    高子波:“戴柯,你什么意思,明摆着不相信我是吧?”

    连名带姓的称呼成了一个危险信号,暗示怒火与决裂。

    戴柯说:“你只要掏出来证明清白,我就相信你。”

    高子波:“你拿出证据啊,单凭她说的一句话吗?”

    梁曼秋死贴着门背,“我就是看到你从抽屉饼盒拿了我哥哥的五十块。”

    “哥哥,哥哥,”高子波也阴阳怪气学舌,“我还看到五十块是你拿的,污蔑我。”

    旧愁新恨涌上心头,梁曼秋急红了眼,生硬重复:“我没有拿,就是你拿的。”

    “我相信小秋没有拿……”金明弱弱开口,不忘悄悄举手。

    高子波误以为投票,“行啊,相信我的,站我这边;相信她的,站戴柯那边。你们选。”

    金明捧着戴柯的PSP,跟拿了他的俸禄似的,立刻往戴柯身边靠近一步。

    梁曼秋想站过去,也不敢离开大门,“我站我哥哥这边。”

    戴柯立刻拥有了两个拥趸。

    而高子波身后有三个。

    金明暗怨,为什么猪肉玲没来,要是来了他们起码能打平手。

    戴柯危险地眯下眼,光着头目光更显凶戾,“肥波,谁告诉你这是少数服从多数?”

    话毕,黑影闪动,戴柯一把薅住高子波衣领,将他推向沙发,上手搜他的裤兜。

    其他人跟着蜂拥而上,要扑拽戴柯。

    金明吓得差点扔掉PSP,顺手放茶几就上去扯人。

    梁曼秋也不得不离岗,上去帮手。

    嚎叫,桌椅推拉,呻.吟,各种声音交杂,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高子波肥而不壮,体能和反应上差戴柯一截,戴柯在翠田镇拿下小学篮球联赛MVP时,他连板凳都坐不上。

    片刻后,戴柯粗喘着气,拈着一张五十块纸币晃到高子波眼前,“这是什么?”

    高子波负隅顽抗,“这是我的钱。”

    “你的钱?”戴柯将纸币狠狠扇高子波脸上,扬手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这是老子家档口收的□□,你闻闻看是不是我家的烧鹅味?”

    第19章  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戴柯零花钱不多, 但一直不缺,最近掏空存下的巨款买PSP,手头有点紧, 五十块对他尤为重要。

    丢了一百块戴柯可以自认倒霉, 决不允许有人偷他一毛钱。

    戴柯把这事告诉了戴四海, 戴四海沉吟片刻, 说等高子波家长来买烧腊时跟他们提一嘴。

    梁曼秋略为紧张:“阿伯, 要是他们很久都不来呢?”

    戴四海怜爱地抚摸这颗诚实的小脑瓜,“小秋放心,阿伯会想办法让他家长知道这件事。”

    梁曼秋品咂出不对劲, 担忧问:“阿伯,万一他们相信高子波没有偷呢。”

    戴四海:“那也没办法,做父母的总会下意识相信自己的小孩是个好小孩,我们外人负责传达消息就行, 教育不好出了问题也不干我们外人的事。”

    梁曼秋慢慢消化戴四海话里的道理,戴柯只关心他的损失:“老爸,五十块没法要回来了吗?”

    他指的是高子波第一次偷的五十块。

    戴四海说:“第一次你没现场抓住他,事后没人会认。”

    戴柯:“我明明看到他在桌球室花了五十块。”

    戴四海抓到重点和疑点, “在哪花?”

    戴柯掩饰:“就是亲眼看到他花出去了。”

    戴四海:“你去桌球室?”

    戴柯说谎不打草稿,“没有。”

    戴四海:“你怎么看见他在桌球室花钱?”

    戴柯神坚意定,“我没说。”

    “别让我在桌球室抓住你,”戴四海警告道,“小秋,要是大D去那种地方, 你一定要告诉阿伯, 知道吗?”

    梁曼秋偷瞥戴柯一眼,他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小声说:“知道了阿伯。”

    戴四海切回正题,“大D,上次五十块就算了,凡事讲究证据,下次见到小奇哥可以跟他学学,怎么固定证据。”

    待戴四海进了后厨,梁曼秋悄悄跟戴柯说:“哥哥,以后还是别去桌球室了吧,感觉那里都是混混,有点可怕。”

    戴柯白了她一眼,“胆小鬼。”

    晴天档口生意相对好一些,明档前排起长龙,都在等今天第一炉烧鹅火爆出炉。

    没多久,梁曼秋第一个从队伍里发现高子波母亲的身影,激动地跑进明档里跟戴柯说悄悄话。

    高母姓赵,也是翠田小学的老师,他们人前喊赵老师,人后喊肥波老母。

    戴柯也示意戴四海,赵老师来了。

    但是顾客那么多,该怎么开口?

    梁曼秋便忙着收拾饭桌边留一只眼在队伍,生怕赵老师突然离开。

    戴四海吩咐戴柯:“一会你们别插嘴,我来跟她讲。”

    终于轮到赵老师,她要一夹烧鹅。

    戴四海像跟其他街坊聊天,随意道:“一夹够吗?长身体的男孩子吃得多,我们大D都能自己吃一夹?”

    戴柯不由反驳,“我哪有那么猪,梁曼秋才吃一夹。”

    梁曼秋急道:“怎么可能!”

    赵老师笑道:“我们家子波得稍微控制饮食了,一夹两个人吃刚好合适。”

    一家三口只有两张嘴吃饭?戴四海没细细打听,打包一夹斩好的烧鹅递出去,然后让下一个顾客稍等,解了围裙,“阿莲,你替我一下。小秋,你收钱。”

    阿莲配合地接过围裙系上,往干净的湿毛巾擦了手,一手戴上手套,一手持刀,干净利落开斩。

    街坊开玩笑:“老板娘刀工也不差啊。”

    “不是老板娘。”阿莲笑笑,没再解释更多。

    梁曼秋和戴柯都伸长脖子追着戴四海的背影,没工夫听街坊玩笑。

    戴四海出了档口追高母,低声说:“赵老师,等等,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赵老师停步,“哎?找错钱还是怎么了?我没拿错东西啊。”

    “都不是,”戴四海笑了笑,示意高母走到路边榕树荫里讲话,“跟您说一下子波的事。”

    戴柯耐不住,脱了手套跑出明档,不顾阿莲在身后叫人,凑到梁曼秋身边,跟她盯着同一个方向。

    只听一阵尖锐的女声骂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子波怎么可能偷钱。”

    戴四海已经尽量避免让街坊听见,没想到高母压根不领情,略显尴尬道:“事情就是这样子,大D确实从他口袋找到了那五十块钱。”

    高母:“戴柯跟我们子波同班六年,小孩之间是不是闹着玩还不清楚呢。”

    戴四海明明是受害者家长,还得赔着笑,“赵老师,你别激动,我就跟你说一下这件事,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至于具体情况,你可以回去问问小孩。”

    高母:“反正我们家子波不会偷钱,更不会偷你们戴柯的钱。说戴柯偷他的还差不多,不然哪里那么多零花钱经常请客,请这个请那个收买一群马仔。”

    戴四海好心相告,没想到被倒打一耙,气不打一处来。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不远处那么多街坊盯着,戴四海咽下这口气,以后小孩若是变坏担责的又不是他。

    “赵老师,戴柯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我平常教育他对待朋友要大方,不要在小钱上斤斤计较。至于子波的事,我不多说,戴柯是为他好,才托我跟你讲一声。就这样,慢走。”

    戴四海回到档口,被几个老熟客问了几嘴,统一说没什么事,小孩子之间的小摩擦,换了阿莲出来收银。

    一直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戴柯仍愤愤不平,“肥波老母就这个反应,觉得她儿子不可能偷钱?”

    戴四海怒目:“怎么叫人的?”

    戴柯闷头吃饭,愣是不改。

    “别让我听到你再叫花名,”戴四海说,“鹅子有好有坏,有些鹅就不适合做烧鹅,当家长也是一个道理。当家长又不用经过考试,随便谁都可以当。”

    梁曼秋默默刨饭,没人比她感悟更深,梁立华也不适合做家长。

    戴柯:“就这么放过死肥波?”

    “说了不要喊别人花名,”戴四海不知道第几次强调,“这种人出到社会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这么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戴柯可不信,只恨当时没有下狠手揍高子波,把他揍成调色盘。

    戴四海洞悉戴柯的怒火,轻轻一叹,“你们两个,一会一人拿二十块零花,少了就当买这次的教训。以后这事谁也不要再提了。”

    午饭后又是梁曼秋和戴柯的放羊时间,哪怕外头太阳再大,他们也不愿意在档口多呆一秒。

    梁曼秋闻了下二十块纸币的味道,“哥哥,好像真的有一股烧鹅香味。”

    “痴线,”戴柯睨了她一眼,“说你还信。”

    梁曼秋想了想,笑着把二十块递给他。

    戴柯垂眼交替看着她和零花钱,“不闻,拿开。”

    “给你的,”梁曼秋把钱塞到他抄兜的掌缘处,“拿着。”

    戴柯站定不动,低头扫了眼,纸币塞在那里跟长了花似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就是给你。”

    梁曼秋悄悄走快几步,留给戴柯一个背影。

    但戴柯并未追上来,她只能讪讪蹦跶回去,“哥哥,你没了五十块呢。”

    梁曼秋一直不会主动问零花钱,潜意识里觉得戴四海给她花的钱够多了,不能不知足。哪怕戴四海主动给她,她也悄悄攒下来,只花很少的一部分。

    戴柯接了,和自己的二十块叠了折一起,“PSP借你玩。”

    梁曼秋舒心了。

    梁曼秋不太会玩游戏,最后兑换成了看动画的时间,让戴柯往PSP里下了一些剧场版。

    不用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暑假眨眼到了尾巴,梁曼秋迎来了12岁生日。

    梁曼秋不像戴柯一样经常呼朋唤友,走哪都是一群人,她几乎不叫同学来家里玩,去年生日托戴柯的福来了金家姐弟,四个人闹闹腾腾,除了分食一个小蛋糕,跟平常聚头没什么两样。今年也是如此。

    戴四海送给她一块手表,方便她上学看时间。

    阿莲送了一只新的背包,说上了初中,就不要背小学那么幼稚的书包了。

    戴柯送梁曼秋一支钢笔,附了一张贺卡,等没人时才给梁曼秋拆。

    贺卡上书:多帮你哥写作业。

    梁曼秋悄悄将贺卡贴在日记本里,开始倒计上初中的日子。

    戴四海有一天等阿莲在后厨,戴柯跑出去玩,拉梁曼秋到一边问:“你老豆有来找过你吗?”

    梁曼秋茫然摇头。

    过去两年,梁曼秋过年会去姑姑家拜年,看一次老年痴呆连她也认不出的阿嫲,渐渐从姑姑唾骂里知道梁立华被送去强戒两年。

    掐指一算,也到了回归社区的日期。

    福利院的老师家访过两回,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她在寄养家庭的生活情况,她有问必答,涉及满意度的问题统统给出最高分。

    她不太清楚寄养协议,但听福利院的三只手提过一回,被寄养的小孩到了14岁还是会回归福利院。

    梁曼秋不敢探问真假。

    “没找你啊?”戴四海的表情看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

    “没找,”梁曼秋迟疑片刻,细细声说,“阿伯,要是他出来找我,怎么办?”

    戴四海笑道:“那是你老豆,老豆来找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梁曼秋:“我得、回山尾村吗?”

    戴四海愣一下,才知道她的担心,“阿伯以前怎么跟你说?”

    梁曼秋当成信仰似的倒背如流,“在翠田好好读书,跟哥哥一起考大学。”

    戴四海:“你考上大学没有?”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那怎么办?”

    梁曼秋想了想,“继续读书……”

    戴四海琢磨片刻,还是开口:“小秋,阿伯跟你商量一个事。我听说你哥哥在学校挺多女生喜欢的。”

    梁曼秋不由自主歪了下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戴四海一半淡嘲一般打趣道:“阿伯也不知道那些女生为什么眼光那么差,会看上你哥哥。但不止一个人跟我讲这件事。”

    梁曼秋旋即又恍然,戴柯在小学就收到过情书,单凭出手大方这方面,赛过许多抠门男生。

    戴四海叹气,“哥哥成绩差,没你那么省心。万一去了翠田高中,那可不得了,是不是?”

    翠田高中是全海城最垃圾的高中,以打胎率连续多年居高不下出名。

    梁曼秋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同学提过许多次,谁家哥哥姐姐不好好读书,父母就会用以后只能读翠田高中恐吓。翠田高中从风评很差,变得令人闻风丧胆,堪称差生集中营。

    戴四海:“阿伯想拜托你,如果看到你哥哥在学校早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梁曼秋肩挑重任,郑重点头,“阿伯,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第20章  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开学前夕, 戴柯问戴四海要钱给单车加一个书包篮子。他的单车前后都没有篮子,还是出厂配置。

    戴四海笑话道:“从没见你带过书包回家,加什么书包篮子。”

    戴柯:“别人都加。”

    戴四海:“车头负重不好骑车。”

    戴柯:“加在后座。”

    戴四海:“加在后座你妹妹坐哪里?”

    戴柯好像从未考虑过载人问题, 回头看了一眼梁曼秋。

    梁曼秋对着书本自言自语, “有妹妹的男生, 单车后座不装书包篮子。”

    戴柯:“她有脚。”

    梁曼秋努了努嘴。

    戴四海最后放话:“载妹妹一起上下学, 早餐可以在外面吃。”

    吃外食一直是学生的乐趣之一, 小戴老板哪怕顿顿烧鹅,也会嘴馋一元一串的烤肠。

    戴柯哼了一声,摸摸略为扎手的发茬。

    开学第一天, 梁曼秋前胸和后背各背一只书包,后面她的,前面戴柯的。她穿了礼裙,白色短袖衬衫配千鸟格背带裙, 不得不侧坐单车后座,像戴四海骑摩托载阿莲一样。

    “哥哥,我扶哪里?”梁曼秋很久没搭车,有点重心不稳。

    戴柯一脚踩脚踏, 一脚踩地撑着单车,回头瞄了一眼:“随便。”

    梁曼秋悄悄揪住戴柯礼服白衬衫的两侧腰际。

    戴柯冷冷道:“梁曼秋,你真会挑地方。”

    梁曼秋小声辩解:“坐凳太矮,抓高一点的地方不容易摔。”

    戴柯收了长腿,踩着单车往翠田中学出发。

    早在暑假,梁曼秋就踩点了到翠田中学的路, 如今正式踏上上学指路, 又是另一种心情,雀跃、期待, 还有一点点紧张。

    路上不乏风风火火骑车的少年,不带人的基本见一个超一个,无论是否认识对方。好胜欲流动在每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间。

    戴柯不服输地超了几辆,最终还是因为多了一个八十来斤的负担落后了。

    “大D,”有人在身后大声呼喊,然后逼近,“一个暑假不见,哪泡来的马子?”

    戴柯骂了一句脏话,“马你大头。”

    那人探头特意看了一眼梁曼秋,“像个小尼姑。”

    戴柯:“滚你妈的。”

    那人嘻嘻哈哈加速飞奔,拐弯消失不见。

    在学校车棚停了车,梁曼秋才问:“哥哥,马子是什么意思?”

    戴柯开始怀疑梁曼秋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拎过他的黑色书包,“一二四我载你回家,三五我打球你自己走。”

    翠田初中离档口有一段距离,不像翠田小学来回方便,戴柯从初一开始便在外面午托班吃饭午休,梁曼秋自然一样。

    梁曼秋追上戴柯,“哥哥,你还没告诉我马子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你的意思。”

    戴柯甩下一句话,拐过教学楼上了楼梯,初一的教室在一二楼,初二的在三四楼,初三的在另一栋教学楼全心备战中考。

    梁曼秋和戴柯的教室刚好分布在教学楼最低层和最高层的两头,穿梭一次,课间十分钟差不多没了。

    梁曼秋头发细软,像她的声音一样。大约两厘米长,乖顺地贴在头皮上,勉强重拾女孩子的气质。金玲却很乐意看到她这副模样,总说她后继有人,假小子不仅她一个。

    戴柯也告别光头,成就一个利爽的圆寸,原来是帅哥,现在成了酷哥。

    鹤立鸡群的个头,不说话单是双手抄兜往学生堆里一站,就能引来一片侧目。

    更别提还是万众瞩目的升旗手。

    梁曼秋列队第一,视线无阻,第一次看到戴柯正儿八经的一面,平常自恃身高优势站得随意歪斜的样子没了,身姿挺拔如松。

    散了队,梁曼秋便听见周围女生议论戴柯,还没记得新同学名字,光记得她们发花痴的样子。

    有人撞了下梁曼秋的手肘,投票似的征求意见:“你觉得他帅吗?”

    梁曼秋不咸不淡,“就那样吧。”

    “你眼光可真高,我看了一圈,我们班就没有那么帅的。”

    梁曼秋还不清楚班上有几个男生,只认识分到同一班的金明,她们已经把所有男生的面孔扫描备案。

    关于戴柯的讨论远没停止,周一下午梁曼秋的体育课和戴柯的重叠,又饱受身旁好一顿叽叽呱呱。

    “他有女朋友么?”

    “那么帅,没有的话肯定不少女生追。”

    “我听说他早上载着女生来学校,应该就是女朋友吧。”

    “下次看他单车有没装书包篮子就知道了,有女朋友肯定不装。”

    梁曼秋恍然大悟,原来马子大约是女朋友的意思?

    难怪戴柯说不是她。

    梁曼秋难得插嘴,“要是他有妹妹之类,可能也不装吧?”

    “男生上了初中都不爱带妹妹玩,我哥就是,每次出去玩跑得比狗还快,就怕我跟上他。”

    “他们只爱带假妹妹出去浪。”

    几个女生扎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就是一个假妹妹,戴柯也不爱带她出去浪。

    “你们几个在这吹什么水,”体育老师指着她们这片扎堆聊天不运动的女生说,“体育课是让你们聊天的吗?”

    “我们过去看他打球。”

    “好呀。”

    那几个女生悄悄说,然后问梁曼秋,“你走不走?”

    女生间的八卦氛围富有感染力,梁曼秋很难置身事外,反正无所事事,便跟过去。

    五年级时梁曼秋便知道戴柯在校颇受女生欢迎,但她忙着适应新学校和新生活,没空关注他。等她上了六年级,戴柯毕业离开翠田小学,只留下属于他的风云传说,梁曼秋没亲眼所见,感触不深。

    现在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大放光彩,梁曼秋却开始怀疑是否是她所认识的戴  柯。

    倏然间,一只篮球出其不意飞向她们的队伍,戴柯飞身而上,长臂一捞,将球勾回场,堪堪在女生跟前刹车。

    戴柯回头随意看了眼,确认没撞到人,便又回到球场。

    一瞬间如兔起鹘落,利落又潇洒。

    女生堆如石投湖,泛起一阵涟漪,窃喜着 躲到一边耳语。

    梁曼秋好像其中的另类,安静得像一个摄像头。

    直到戴柯走近她,扔了五块钱给她,“买水。”

    真的是扔,同学叫了“大D看球”,戴柯扔了钱转身接了球马上回场,像扔垃圾一样利索。

    梁曼秋在众目睽睽下捡起钱,小步跑去小卖部。

    刚刚那堆女生堵到小卖部门口,有人抱臂不满地问:“你认识他?”

    梁曼秋抱着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戴柯发大汗后总要这两样套装。

    她点了下头,侧身挤出去,又小跑回球场。

    戴柯刚好中场休息,接了可乐,拧开仰头咕嘟。恰逢一滴汗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过脖颈,攀上他的喉结,给滚动的喉结一摆,恰好在他低头时继续滑落,一直溜进衬衫衣领里,完成一次奇妙而圆满的旅程。

    戴柯的脖颈上多了一颗梁曼秋不熟悉的东西,正像他日渐沉厚的嗓音,将他整个人领入一个新的框架与形象里。

    梁曼秋觉得有点新奇,不觉看呆了。

    “发什么呆。”戴柯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放梁曼秋的头顶,低头弯腰撩起衬衫衣摆,直接抹汗。薄薄的腹肌上挂着跟冰可乐瓶一样细密的水珠。

    梁曼秋把头顶瓶子拿下来,“哥哥,你为什么不换球衣打球?”

    场上的男生也是清一色礼服,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

    戴柯又往袖子蹭了额角的汗,懒得回答,却没想过这成了他听到的最后一声“哥哥”。

    体育课收队,梁曼秋把两瓶水匆匆还给戴柯,飞跑回队伍。一会还有一节班会课,不敢想象整个教室的汗臭味浓度有多高。

    梁曼秋几乎是被女生们簇拥着回教室,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你跟戴柯是什么关系。

    梁曼秋吃惊,“这才半天,你们怎么都知道他名字?”

    她们说:“我们知道的肯定没你多,他还叫你帮买水。”

    梁曼秋觉得跑腿也不算多么愉快的活,“他叫惯了。”

    “你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梁曼秋难为情地摆摆手,“不是。”

    “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梁曼秋在小学都不曾受过这般关注,有点烦这些人没完没了。一旦透露跟戴柯的关系,说不定她们还要刨根究底,既然是兄妹,为什么不同姓。

    “不如你们问他。”

    不知道是大家太成熟,还是她太幼稚,梁曼秋的初中生涯从八卦拉开序幕。

    最后一节班会课结束,初一初二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二十分放学,梁曼秋准时背着背包准备去车棚等戴柯。

    金明追上来,被认命成临时劳动委员,一天尤为忙碌,现在才有空跟梁曼秋说话。

    “小秋,你怎么回家?”

    梁曼秋:“坐我哥哥的单车。”

    金明:“真好,猪肉玲就不愿意载我,她说多我一个肯定把车榨扁了。”

    梁曼秋不禁莞尔,“哪那么夸张。”

    金明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就是,要榨也是她那个吨位榨扁的。”

    梁曼秋:“你走路回家?”

    金明老成地叹气,“是啊,哪天大D不载你,记得喊我一起走。”

    “好。”梁曼秋在单车棚附近跟金明分道扬镳。

    初三的第九节上课铃声打响,校园登时安静许多,只剩下初一初二没有回家的学生,或在打球,或在打扫卫生,或在商量布置学习园地。

    今早戴柯自己推车进棚,她只远远看到停车的方位。

    又等了十分钟,梁曼秋往印象中的地方找戴柯的单车,没看到,以为自己看错,将整个车棚走了一遍。

    新车很醒目,不可能看错眼。

    梁曼秋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

    戴柯不会自己先回去了吧?

    这才开学第一天,早上说好的一二四放学他载她,三五他打球她自己走。

    梁曼秋不死心,爬上四楼找戴柯的教室。

    初一教室还残留一些扫尾的学生,初二基本空无一人。

    戴柯的班也不例外。

    梁曼秋顺便走了一圈篮球场,基本确定一个事实:开学第一天,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梁曼秋转身闷头闷脑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浮着浓郁的烧鹅香味,只有戴四海和阿莲在忙活,一个斩料,一个收银。

    梁曼秋问:“阿莲姨,哥哥回来了吗?”

    阿莲:“没有啊,他跟你一个学校,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们不同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梁曼秋解下书包放角落豆奶筐里面,摘下挂在墙上属于她的小围裙,准备收拾桌子。

    阿莲给一个阿公找零,顺手推上抽屉,扭头扬声:“小秋,你写你的作业吧,我们忙得过来。”

    梁曼秋反手绑好围裙系带,“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布置作业,还不用写。”

    阿莲说:“可以预习功课啊。”

    梁曼秋正在气头上,哪里能专心看书。

    “我晚一点回家再看。”

    刚收回找零的阿公不由夸道:“这妹妹真懂事。”

    阿莲也笑:“是啊,还是比较乖的。”

    一直到晚高峰结束,戴柯没露脸,直到快饭点,长了狗鼻子似的远远嗅到饭香,才踩着单车不知道从哪里飞回来。

    “赶上了。”戴柯口吻轻快,将单车往榕树干随便一靠,没踢脚撑。

    梁曼秋把锅里剩的米饭都舀他碗里,轻轻往他的位置一顿,“哥,今天说好放学载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