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硬的,不好摸。
上课铃声解救了她。
安佳月不甘心, 最后问:“有照片吗,看看帅哥?”
梁曼秋想了想,摇头。
女人第六感强烈, 安佳月从她犹豫的几秒里窥破玄机, 故作严肃:“一定有, 还带在身上。”
真是个聪明蛋!
“上课, 上课……”梁曼秋小声提醒。
熬了一节课, 安佳月不肯放过梁曼秋,怂恿:“帅哥照片在哪,let me look look。”
梁曼秋:“我只给你看。”
安佳月拍着胸脯, “我办事,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梁曼秋:“再次声明,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安佳月敷衍哄着她,“知道啦, 知道啦。”
梁曼秋从背包掏出MP4,找到“其他”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暑假拍身份证的存底,要看么?”
“看看, ”安佳月接过来,夸张又真挚地哇靠一声,吸引好一片注意力,“证件照都能这么帅!我拍的都丑死了。”
卡片大小的屏幕显示戴柯的蓝底一寸照,还是万年不变的圆寸,目光平静中带着一点冷酷, 一看就不好惹。
“但是, 看着,有点……”安佳月欲言又止, 没刺激梁曼秋。
梁曼秋哭笑不得,“很像那什么?”
安佳月点头,“很像那什么。”
刑满出狱。
梁曼秋:“他刚上高二。”
安佳月:“还以为上大学或者工作了。”
视野忽然暗了暗,她们的对面忽然伸出一颗脑袋,一道男声叫道:“又在看哪个帅哥的□□照片?”
安佳月手中一空,MP4被抽走,“哎?!死猴子,还回来!”
学生时代每个阶段班里都有一个调皮蛋,哪怕在尖子生林立的海中。
猴子举着梁曼秋的MP4满教室跑,安佳月护机失责,撑着前后桌沿跳出座位,追着猴子疯跑。
梁曼秋也起身要去堵他,急红了脸,偏偏一时想不起猴子本名。
猴子吆喝:“来人啊!快来看安佳月男人!”
安佳月急道:“我靠!别给我造谣,那是小秋的机车男,快还回来!”
不说还好,一说猴子更兴奋,停下来端详MP4上的证件照。
恰好瞥见周舒彦走过来,猴子叫道:“卧槽,团支书,你压力老大了,看看,证件照都能那么帅,有点man啊!一拳能揍死两个我!”
安佳月追上来揪住猴子校服后心,不顾马尾披散,“死猴子!还给小秋!”
一大堆脑袋早聚到MP4上方,围得密密实实。
梁曼秋要回无望,折回座位,双手捧住红脸颊。
周舒彦人高手长,捞回MP4,看了眼,走过去还给梁曼秋。
梁曼秋只得低声说了句谢谢。
安佳月发泄摇了摇猴子的校服,捶他几拳,才松手。
回到梁曼秋身旁,一脸歉意,“死猴子真的太可恶了。”
梁曼秋笑道:“没事,他又不是见光死。”
转瞬主语悄然更换,又回到八卦的重点。
安佳月笑笑:“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我……”梁曼秋咋舌,从没想过可以坦坦荡荡把喜欢挂在嘴边,不敷衍,也不过分执着。
“嗯?我没说错吧?”安佳月歪头,轻轻捏捏梁曼秋脸颊,“原来小秋喜欢这种酷哥,嘿嘿。难怪看不上我们班团支书,团支书还是太斯文了。”
“你不要再说了……”梁曼秋给逗得快趴到桌面,双耳娇红欲滴。
上了海中以来,这些聪明的同学各有个性和经历,不断互相碰撞切磋,给予她在初中时无法体会的热情。
安佳月:“小秋,你的脸好好捏,肉乎乎的,像果冻一样,机车男会不会也这样捏?嘿嘿。”
梁曼秋随口反驳,“他才没这么温柔。”
周舒彦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坐回座位。
午休前,梁曼秋又跑到走廊公话前,拨下戴柯的电话。
戴柯开门见山,“怎么突然中午打来?”
中午休息时间短,他们一般不联系,戴柯也几乎不玩手机。
梁曼秋:“就打给你,不行呀?”
戴柯:“找死。”
怕一会有人排队打电话,梁曼秋尽量不说废话。
“哥,你昨晚好像说得没错,那个同学让我帮他手机充电的事。”
戴柯声音冷酷几分,“他又骚扰你?”
梁曼秋:“没有,就是想告诉你,你猜得很准。”
戴柯嗤了一声,“老子也是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男的脑子有什么龌龊想法。”
梁曼秋:“哥,你脑子里有什么龌龊想法?”
戴柯:“你叫我什么?”
梁曼秋:“还能叫你什么?哥,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每次都是岔话题。”
戴柯:“你昨晚不是这么叫。”
梁曼秋:“我昨晚叫什么?”
昨晚似乎没留下深刻的声音记忆。
戴柯:“最后那句。”
梁曼秋:“哪句?”
恰好有一个同学排到梁曼秋的身后,压力自然而来,她转身面对公话屏幕,看着时间。
戴柯:“少装。”
梁曼秋对戴柯没用过多少个称呼,终于搜索到答案,“你说Q上用文字发的那一句么?”
她打了:晚安哥哥。
当时可能有一点安抚的意思,叠词总比单字暧昧,甜得像颗糖,多少能软化戴柯的臭脾气。
梁曼秋:“你想听我喊?”
本来想用“喜欢”,奈何还没迈出第一步。
戴柯:“喊不喊?”
梁曼秋:“不喊。”
戴柯顿了下,“你找死。”
梁曼秋:“电话里不喊。”
戴柯好像消化了片刻,勉强满意,“你离那个男的远一点,听到没?”
梁曼秋:“我没走多近。”
戴柯:“梁曼秋——”
梁曼秋打断:“知道了哥哥。”
戴柯像又给喂了一颗糖,品咂了一会味道。
“这还差不多。”
梁曼秋:“哥哥,后面有同学排队,我先挂了。”
戴柯:“晚上打电话。”
不出梁曼秋所料,半天内,戴柯在她们班里的外号,由机车男升级成了机车哥哥,同学重复的时候,一声赛一声的肉麻。
“哥哥”一定要发台湾腔,葛格。
晚上,周舒彦果不其然又托梁曼秋给手机充电。
梁曼秋缓缓调整呼吸,鼓起勇气拒绝,“我宿舍的插头可能也有一点紧张,今晚我要充一下MP4。”
周舒彦聪明又骄傲,只会无声试探,没有死皮赖脸。甚至温和地笑笑,“那下次再找你。”
梁曼秋还不由反思,她是不是太小气。
周日下午,戴柯放假回家,准备骑车带梁曼秋取上周配的眼镜。
还过不去周舒彦的坎,“姓周的还骚扰你么?”
梁曼秋:“我哪有那么大魅力。”
戴柯蹙了下眉,“我说他,没提你,有些男的对母猪都能发情。”
戴柯话糙理不糙,只是梁曼秋听来尤为刺耳,“哥,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戴柯跨坐机车,头盔闷不住他的臭脾气,“你还替他说话?”
“哥,帮我扣。”梁曼秋戴上她的头盔,朝她仰头。
戴柯:“几岁了,戴了几次还不会扣?”
“哥哥比较擅长。”
梁曼秋眨巴着眼睛,秋波暗送。
戴柯受不住似的,微眯眼睛。算是盘明白昵称里的小伎俩,梁曼秋一般情况叫哥,生气骂他时叫戴柯 ,撒娇讨好时叫哥哥。
刚上高中没到一学期,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戴柯往后座摆头,“上来。”
“好咧,哥哥。”梁曼秋熟练地扶着他的肩膀,坐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双手兜进他外套的口袋。
紧实的背抱,比一声声容易让人迷失的“哥哥”更管用。
戴柯放弃跟一个不算正式谋面的男的计较。
取了眼镜回家,梁曼秋按店员指导练习摘隐形眼镜,像第一次滴眼药水一样,数度不敢下手。
“哥,你帮我摘一下。”梁曼秋跑到戴柯房间求助。
戴柯珍惜一周一次的玩电脑时间,戴着耳机,头也不抬。
“哥哥,帮一下。”梁曼秋自从知道戴柯在意称谓,便时不时使出杀手锏。
戴柯往后扒了耳机,“去到学校谁帮你?”
梁曼秋:“找会戴的同学。”
戴柯:“男的?”
梁曼秋:“找戴同学。”
戴柯一顿,骂骂咧咧起来,洗了手擦干。
梁曼秋淡笑着,微仰头,朝他眨眨眼,不知道生理反应,还是故意。
姿势好像索吻。
戴柯的喉结滚进梁曼秋的视野边缘,她短促啊了声,像呻吟似的。
戴柯眼皮一跳,“又干什么。”
梁曼秋目光停在他的人中,“哥,你什么时候长胡子了?”
戴柯四肢体毛旺盛,胡须只是绒毛,淡淡的一抹,像喝了芝麻糊忘擦嘴。
戴柯不由自主摸了下,“忘刮了。”
梁曼秋瞪大眼睛,“我在家没见你刮过。”
公卫只有她和戴柯用,没见过有剃须刀。
戴柯:“在学校刮,哪能什么都让你看。”
“又不是不能看,”梁曼秋盯着那一抹绒毛,手痒痒,“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滚。”戴柯毫不犹豫,上一次梁曼秋摸他喉结,害他做了人生第一个春梦,还脏了裤子。
梁曼秋举起食指,“就一下下。”
戴柯警觉后退一步,“摸你自己眉毛。”
梁曼秋乖乖摸了一下,“硬的,不好摸。”
又是那个字。
以前对梁曼秋的警告要不失效,要不她故意的。
戴柯改口:“你给我摸哪里?”
同样一个动词,戴柯说来特别有侵略性,特别流氓。
不该摸的,他都摸过了。
梁曼秋听愣了一下,赶紧回归正题,“快帮我摘隐形眼镜。”
她微仰头,戴柯凑过来,阴影覆盖到她脸上。
她的视线范围内全是他立体的五官,有一股侠客般的大气,肌肤虽黝黑,从来不长痘,一张脸满满的青春活力。
梁曼秋愣神一瞬。
戴柯亲她额头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近?
不,还要近。
现实似乎要与想象重合。
戴柯抬手,准备按白日店员吩咐,扒开她的上下眼睑。
梁曼秋忽地后躲一步,“哥……我、还是自己摘吧。”
第62章 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梁曼秋戴着隐形眼镜回校, 安佳月第一个发现异常,周舒彦第二个。
周舒彦说:“你戴隐形眼镜更好看。”
安佳月附和,“我也觉得, 眼睛大大的, 特别有神。”
梁曼秋不太适应异性的夸赞, 戴柯就几乎不夸她, 以前看她多戴一个发夹都说臭美。她笑了下, “我还不太习惯,戴和摘太费劲了。”
安佳月:“多练练手,熟悉就好。以后可以随便戴美瞳, 我已经买了,等寒假出去玩就戴。”
多亏了这个活泼的同桌,梁曼秋上了高中几个月,词汇量扩大不止一倍, 还知道了什么叫里番,ASMR等乱七八糟的名词。
安佳月说等寒假她回去拷几部给梁曼秋,单是手机里的几张截图,都看得少女们血脉偾张, 颠覆梁曼秋对特殊运动的认知。
单凭男主俊美这一条,就赢了戴柯PSP里面的黄片,腰圆肚凸的“ugly naked guy”给梁曼秋留下深刻阴影。
周舒彦问:“寒假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安佳月说:“回东北姥姥家,打雪仗堆雪人,嘿嘿。小秋你呢?”
梁曼秋说:“就在海城。”
安佳月朝周舒彦抬了下下巴,主持人一样, “团支书你呢?”
周舒彦:“去澳洲, 有个亲戚在那边。”
梁曼秋愣了下,又一次清晰感觉到跟周舒彦的差距。
上一次是从翠田图书馆出来, 他阻止她吃街边烤肠。
安佳月:“哇靠,南半球现在夏天,可爽死你。海城冬天我可真受不了,湿冷湿冷的,我宁愿回东北呆暖气房里。”
周舒彦:“准备去冲浪。”
安佳月:“你还会冲浪,看不出来,你可是‘太白金星’。”
周舒彦:“涂防晒啊。”
梁曼秋皱了下鼻子,家里那条黑狗连洗面奶都不会用。
“你什么表情?”周舒彦笑着问,将游离的梁曼秋拉回对话里。
梁曼秋展颜,“很少听说男生擦防晒。”
“你哥不用?”周舒彦忽地问,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偶然,切中梁曼秋心事。
被看穿的感觉不太舒服。
安佳月奇道:“小秋,你家里还有哥哥?”
梁曼秋:“他说机车男。机车男连面霜都懒得用。”
安佳月煞有介事比了一个大拇指:“看出来了,酷哥。”
周舒彦没再说什么,等下一刻见,安佳月出教室,才坐到她座位找梁曼秋。
他拿起梁曼秋的钢笔,细细端详,笔管掉漆斑秃,岁月痕迹深刻,“还是你哥送你的那支钢笔?”
梁曼秋:“嗯。”
周舒彦单手把玩,插拔笔帽,“我刚才问的是你家里的哥哥。”
梁曼秋小声说:“我知道。”
周舒彦:“他还叫你写帮他作业吗?”
梁曼秋摇头。
周舒彦:“寒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梁曼秋同样摇头,干脆利落,“太冷了,我想在家里写。”
周舒彦不甘心,“Q上讨论题目?”
梁曼秋点头,“我看到会回复,可能不及时。”
在家里跟戴柯写作业成了梁曼秋的习惯。
戴柯会坐在她的右边,一脚踩住她椅子的下牙条,稍微侧身对着她写字。有时还将左手搭在她的椅背,甚至顺便抬手,指尖夹两下她的耳垂,藕色玩成草莓色。
梁曼秋偏头躲开,“哥,你专心点。”
戴柯:“我写完了。”
梁曼秋默了默,“写完了检查。”
戴柯:“又不是考试,检个屁查。”
梁曼秋稍稍背过身,防他再次偷袭,“再写其他,别乱搞我。”
戴柯:“谁告诉你这叫乱搞?”
梁曼秋没再搭理他,低头专心写题,思考时笔帽偶尔戳戳下巴。
戴柯挨着桌沿,支着脑袋瞧她。
没戴眼镜,梁曼秋不时出现近视眼的迷茫,头又埋低一点看题,有点娇憨。
戴柯忍不住笑了声,她转头,困惑盯着他,那份呆萌瞬间放大了。
“笑什么?”梁曼秋问,“笔画到我脸上了?”
戴柯:“有。”
梁曼秋看了眼钢笔笔帽,没有漏墨,摸了一下笔帽刚刚顶过的下巴,也没脏污。
“在哪?”她够到桌面的眼镜,准备往衣柜照照镜子。
“这里。”戴柯没指自己脸上对应的地方,直接虎口掐住梁曼秋的下巴,捏出一个嘟嘟嘴。
然后,噗嗤一笑。
“烦不烦。”梁曼秋打他的手腕,班上小情侣做过的小动作全让戴柯做完了,她还是他的妹妹。
戴柯让她得逞,罕见地没有反过来擒住她。
“过几天又他妈开学了。”
梁曼秋笑话他:“不能骑着你的铃木到处疯了。”
“不能掐你了。”
戴柯像以往一样掐着梁曼秋的脸颊,摇变形了她的笑声。然后拉开梁曼秋的抽屉,他存放了违禁物品,防戴四海进他房间突击检查。
他掏出烟盒和火机,咬出一根,垂眼点燃,扔回火机,推上抽屉起身出阳台。
梁曼秋拉开窗帘,隔着防蚊纱窗,可以看见他靠在栏杆,懒懒散散,好像情绪不高。
梁曼秋:“哥,烟屁股你别乱扔,上次阿莲就扫出一个,问我是不是你抽烟。”
戴柯:“你说了?”
梁曼秋:“我说不知道,说不准是楼上扔下来的。”
幸好租房没在顶楼。
梁曼秋继续写完最后几道题,心思不禁飘到开学。隔了一个寒假,同学间应该有聊不完的八卦,分享不完的零食。可是,梁曼秋莫名不想开学,跟学习压力无关。
她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戴柯也凑巧吐了烟,转回头。
隔着纱窗,四目相对。
戴柯没有凶巴巴地问看什么看,梁曼秋也没有立刻挪开眼。
他们只是安静看着对方,很少有这样平和而长久的对视。
有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并没应验。
戴柯什么也没说,欠身往废弃花盆里掐了烟头。
突然的动作打破彼此间的平静。
他们之间绷着一根看不见的绳,他稍稍一动,拉力没了,她立刻反应过来。
梁曼秋低下头。
戴柯单手抄兜,走过来拉开阳台门。
她感觉头顶上一直有一道目光,像监考老师来到桌边。
“梁曼秋——”戴柯忽然唤了一声,声音比以往低沉。
强烈的第六感再度袭来,梁曼秋抬头,近视眼微微抖动,迷惘又紧张。
戴柯嘴巴动了动。
外面传来开门声,戴四海和阿莲回来了。
“叼。”戴柯低低骂了一声,轻踢一脚桌腿。
好了,这下戴柯真的没话说了。
梁曼秋可以很笃定。
他们正是躲着家长拥有小秘密的年龄,只要有家长路过的场合,都觉得烦躁。
家长每次出现,似乎无声提醒他们的身份与处境。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对外是兄妹关系的高中生。
2014年春季期开学不久,梁曼秋班上调换座位,全员大洗牌。安佳月和猴子坐梁曼秋后面,而她的同桌成了周舒彦。
安佳月嘴巴快要扭成波浪形,纳闷不易:“Jodie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把我们两个话多的放一起,他们两个话少的放一起,负负得正吗?”
猴子说:“Jodie第一次当班主任,理解一下啦。Jodie女士还算体贴,给班上那对小情侣安排了同性同桌。”
安佳月压低声音,下巴指了下前桌安安静静的绯闻情侣,“应该也给小秋安排女生同桌,不然她怎么跟她的机车哥哥交代?”
猴子没心没肺说:“说不定Jodie觉得小秋和团支书更配,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安佳月给他翻白眼,“你又知道机车哥哥背景不强?我看那机车不便宜,他才比我们高一级。”
梁曼秋琢磨该怎么告诉戴柯,尽量避免他发癫。
还是要交待一下,免得他又从小道消息听到离谱八卦。
事已至此,再找班主任赵静换位,会伤害同桌的感情。梁曼秋也没求过老师多加照顾。
只能凉拌。
她硬着头皮坐到周舒彦身边。
周舒彦:“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梁曼秋一顿,挤出笑:“寒假还没放够,没回魂。”
周舒彦笑道:“上一次跟你这样同桌写作业,已经是三年前了。”
梁曼秋随口道:“时间过得好快。”
周舒彦:“我带手机了,你以后要打电话直接找我。”
梁曼秋只能说谢谢。
周舒彦:“不要太客气,我不习惯。”
当晚打电话,梁曼秋想着跟戴柯提一句换同桌的事。犹豫片刻,见面三分情,还是等回家再当面说,戴柯最多捏一下她脸颊。
若是走廊电话里讲,她还得讲话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后面排队同学的面讲。
周舒彦又补一句,“我总感觉你在躲着我。”
梁曼秋像听不懂,注视他片刻像睁着一双近视眼,迷惘又呆愣,“啊?没有吧?”
周舒彦:“以前写信就有这种感觉。”
“没有的。”梁曼秋已经忘记当初断联的由头,整理好书桌,随口转移话题,“寒假看了什么好书和电影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梁曼秋没等到周末,提前见到了戴柯。
流感季节,班上同学陆续倒下,梁曼秋经期抵抗力低下,也难以幸免,周五上了晚自习浑身乏力,侧趴在桌上写作业。
周舒彦看她双颊通红,问:“你该不是也发烧了吧?”
他们后桌安佳月早上刚倒下。
梁曼秋摸自己额头,摸不出异常,紧了紧校服领口,“有点冷,我想回宿舍睡觉。”
周舒彦:“我先陪你去校医室看一下,发烧估计要回家。”
其他同学也是类似情况。
梁曼秋腰酸,有点走不动,如果安佳月在还可以搀她一下,“我直接回家吧。”
这个点档口应该刚将明天要烤制的烧鹅挂到风干房,戴四海开车过来接她起码一个小时。
周舒彦递给她手机,“你先联系家里,让家长给Jodie请假。”
梁曼秋接了周舒彦的手机,扶着额头,出走廊给戴四海打电话。
戴四海沉吟片刻,“小秋,我现在有点急事在外面,我让大D接你去医院,正好他今天放了月假。”
梁曼秋反而松一口气,麻烦戴柯总比麻烦戴四海自在一点,“好,阿伯,这是我同桌的手机,一会哥哥到了可以打这个号码。”
剩下的时间梁曼秋收拾好书包,趴在书桌等消息,偶尔喝几口周舒彦帮接的热水。
电话来得比预料中早,周舒彦溜出走廊接起,“喂?”
男声来得意外,戴柯愣了一下,“我找梁曼秋。”
周舒彦:“你是她哥?”
戴柯:“你是她同桌?”
谁也没有回答对方,默认了。
周舒彦说:“我现在送她出校门口。”
第63章 搂着妹妹睡觉。
周舒彦回去敲敲梁曼秋桌面, “你哥来了,我送你下去。”
梁曼秋的体温好像又上升一点,整个人迷迷糊糊, 用残存的理智婉拒:“不用了, 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周舒彦兜起手机, 替她拎过挤在椅背的书包, “走吧。”
梁曼秋无力拒绝, 走路费劲,懒得说话。
出到走廊,周舒彦问:“要我扶你吗?”
梁曼秋摇头, 脑袋疼,不得不挤出两个字:“我能走。”
下到校门口,赵静刚好开完会等到他们,上前扶了下梁曼秋, 关心两句,问:“你阿伯说你哥过来,他到了是么?”
话音刚落,伸缩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梁曼秋。”
行人进出口旁, 停着一辆深蓝色机车,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钢铁巨兽。骑士脱了头盔跨下车,人高腿长,体格健壮,若不是穿着海城统一的蓝黑运动校裤,面容稍显青涩, 乍一看就是一个成年男人。
赵静不确定:“那是你哥?”
梁曼秋:“嗯。”
赵静:“经常骑机车来接你那个?”
梁曼秋没想到早已进入班主任的监视范围, “嗯……”
赵静:“你阿伯说你哥只比高一级,满十八了吗?”
梁曼秋两只手缩进袖口, 右拳隔着袖子敲了敲额头,清醒几分,“他、上学晚,比我大两三岁。”
赵静将信将疑,“回到家方便的话给我一条短信。”
梁曼秋一脸病容和忧虑,快蔫了。
梁曼秋交接给了戴柯,赵静没法开口的担忧,爱徒周舒彦帮她问出口:“她都发烧了,骑车这么冷。”
戴柯从周舒彦手里接过梁曼秋的书包,多瞧一眼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小白脸,气质清绝,五官径直,放在班里算得上班草级别。
脑袋里像某个开关搭上,电路通了,戴柯冷冷开口:“你姓周?”
周舒彦沉默一瞬,被动交了底。
戴柯冷冷看着梁曼秋:“你冷么?”
梁曼秋马上开口,一派温驯的模样:“我还好,哥哥帮我挡风了。”
戴柯:“抱紧了还冷什么冷。”
周舒彦很难相信梁曼秋刚刚还喊冷,转念想到她迫于她哥的淫威,帮他写寒假作业,似乎说得通了。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我们走。”
梁曼秋回头朝同学和老师摆摆手,戴柯像家长拽走一个不愿离开游乐场的小孩。
赵静和周舒彦一前一后说:“路上慢一点,注意安全。”
机车载着两人,一骑绝尘消失在黑夜。
梁曼秋发烧,听觉迟钝,声浪依然震破耳膜,再晚一点,估计会被附近居民投诉。
赵静问:“舒彦,你跟小秋她哥认识?”
周舒彦摇头,“以后总会认识。”
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当年梁曼秋刚被丢到档口,戴四海带她来过这里体检。
夜间很多父母下了班带小孩来看病,哭闹的,呕吐的,骂人的,吵吵嚷嚷,像个菜市场。
戴柯一直薅着梁曼秋的胳膊。
梁曼秋快烧软了,在分诊台量了体温,38.7℃,还不是最高的。护士问了病史和有无高热昏厥史,淡定地让她排队等叫号。
梁曼秋坐到好不容易占到的空椅上,瑟瑟抱着自己的胳膊。
戴柯:“冷啊?”
梁曼秋诚实地应声。
“刚才又说不冷。”戴柯脱了牛仔夹克扔她腿上,只穿了一件灰色带风帽的卫衣。
梁曼秋哆嗦穿上,手不用缩,直接出不来袖口。
戴柯背着梁曼秋的书包,继续在她身旁看手机。
梁曼秋抱着保温杯,默默盯着叫号屏幕,好像一个人来看病,不时喝一口学校接出来的水。
戴柯忽然收了手机,问:“梁曼秋,你喝的什么水?”
梁曼秋抬头迷惘看着他,“就水啊。”
戴柯:“网上说发烧喝脉动比喝水好。”
梁曼秋高烧的双眼难得发亮,“哥,你还上网查这个么?”
“谁像你这么弱鸡,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什么时候发烧了。”
戴柯抬头看了一眼叫号屏,远还没到,“我去买。”
梁曼秋晚饭没胃口,有点饿了,半瓶脉动下去,稍微舒服一点。
急诊医生经验丰富,问明梁曼秋病征,没叫抽血检查,直接按流感处理开医嘱。
戴柯上一次发烧追溯到小学低年级,印象中发烧就要挂水,特地跟医生确定不挂水也能退烧?
医生说已经开了退烧药,叫他按医嘱吃。戴柯还将信将疑,梁曼秋巴不得不用打针,忙拉着他出诊室。
“哥,我不想打针……”梁曼秋松开戴柯的胳膊。
戴柯:“老戴今晚可能回不来,万一你又烧起来,老子还得车你过来。”
“医生说会反复三天,”梁曼秋岔开话题,“阿伯去哪里,阿莲姨也不回么?”
戴柯:“不知道他们两个去哪里浪了。”
刚医生叮嘱可以先吃退烧药,开了一整盒,戴柯抽出说明书,打了手机电筒研读。
“副作用:恶心、呕吐、胃烧灼感……”
字体很小,眉头很紧。
梁曼秋很少见到戴柯这么专注。
“算了,看不太懂。”
戴柯回到病历上,再次确认用量,让梁曼秋先吃一次药。
戴柯直接将铃木骑回碧林鸿庭,在家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了好些脉动和可乐。
老板是个中年小男人,从戴柯停车就开始盯着他,双肘撑着玻璃柜面,趴在柜台上抖着屁股,不怀好意地笑:“大D你的车?帅啊!超拉风!借哥哥骑两天,我保证不告诉你老豆。”
戴柯嘴角抽了抽,骂道:“你几岁了,还被你老婆管着不给买啊?”
戴柯拎着饮料和梁曼秋上楼。
梁曼秋担忧:“哥,万一便利店老板告诉阿伯怎么办?”
戴柯:“你班主任才会多嘴。”
四舍五入,秘密相当于又因为梁曼秋曝光。
“纸包不住火呀……”她干笑两声,“哥,你再过半年就满十八岁,阿伯应该不会再骂你了吧。”
戴柯从楼梯上方扭头看她一眼,“话那么多,烧退了?”
梁曼秋稀里糊涂摸自己额头,“摸不出来。”
再踏上一步,额头忽然撞上戴柯手心,温度微凉适宜,密密实实贴着她,很是舒服,她直想把发烫的脸颊也贴上去,降降温。
戴柯收手又摸摸自己额头,“我也摸不出来。”
开门进家,黑灯瞎火,二婚夫妻果然没回来。
梁曼秋冲了凉钻进被窝,一直打冷颤,又灌下大半瓶常温脉动,更冷了。
空调没有制热档,少年人的床铺没有铺电热毯。戴柯搬了客厅的“小太阳”进房,除了光线刺眼,似乎没多大作用。
他便抱了自己的冬被,铺在梁曼秋的上面。
梁曼秋笑了笑,“哥,这被子好轻,叠了两层都不压肩膀。”
这还是阿莲给他们换的,鹅绒被比棉被轻薄又暖和。不得不承认,阿莲住进来之后,他们的生活品质提升了不少。
戴柯掀开被子,半躺到她身旁看手机。被子重叠部分盖在梁曼秋身上,他只盖了一层,习惯性往外支出一条腿。和梁曼秋距离只比上一次“同床”近了一点点。
梁曼秋静静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小心翼翼开口:“哥,我吃了药好多了,你可以去睡了。”
戴柯:“我被子都搬过来了。”
梁曼秋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牙齿不由自主打架。
戴柯:“还冷?”
梁曼秋:“被子冰冰的,还在吸我的温度。”
戴柯往两只枕头中间放了手机,掀开被子,钻到梁曼秋身边。
彼此距离只剩两层睡衣。
“哥……”发着烧,梁曼秋眼神的越发迷糊,醉了似的,下一瞬,短促呻.吟。
戴柯曲臂枕着脑袋,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搂过梁曼秋,扣着她的手腕锁紧她。
跟骑机车相比,只是两人前后换位,坐姿变成躺姿。
“还冷吗?”
戴柯胸膛温暖,怀抱紧实,圈牢了温度,不再有漏风感。
梁曼秋没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恰当。说不冷,等于肯定了他的越界行为;说冷,又违背良心。
“不冷就睡。”戴柯又揽紧一点,连她裸露的脖颈也照顾上了。一团暖呼呼的呼吸窝在她的肩窝,似乎比她的体温还高。
戴柯的下巴忽然“矮”到她肩颈的高度,梁曼秋怪不适应的,但不想拒绝这份密实的温暖。
内心有期待,总有一天会适应。
“哥……”
“你睡不睡?”
梁曼秋:“你离我那么近,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戴柯:“你跟你同学也是靠这么近传染的?”
梁曼秋脑袋宕机,直觉勉强在工作:戴柯口里的“同学”只有一个,只有周舒彦。
“哪有。”
戴柯又紧了紧胳膊,“再啰嗦亲你。”
小时候说“再啰嗦打你”,长大了说“再啰嗦亲你”,只要戴柯有所动作,总有一个动词可以治住梁曼秋。
梁曼秋眼皮跳了跳,闭上嘴。
她往被窝缩了缩,没被戴柯扣住的手不小心缩到他的手背旁,被他一起擒了,压在她的胸前。
她的双臂变相挡住了胸脯,不知道是自保防狼,还是帮戴柯自保。
若说戴柯单纯为了暖和她,梁曼秋一点也不信。她自己不想相信。
眼皮很沉,呼吸很重,没心思计较他的真实目的。
没费什么劲,梁曼秋独自昏睡,留戴柯一个人煎熬。
妹妹烧糊涂了,哥哥还清醒着。
年轻的温度一触即燃,某个地方可能比她还烫。
幸好戴柯和梁曼秋有不小的身高差,她屈了腿侧卧,他下半.身不至于碰上。他也比初中时稍微成熟一点,相对能自控。
没多久,戴柯折腾半晚也疲乏了,跟着梁曼秋眯了一会,半夜,她一动,他又醒了,睡眠从来没这么浅。
梁曼秋喊渴,戴柯递脉动。
她起夜,他打灯。
她量体温,他计时读数。
还有38.1℃。
“这破药不管用啊……”戴柯骂道,睡眠不足又心慌,声音发虚。
梁曼秋说:“医生说会反复啊,起码两三天。”
戴柯往床边柜放了体温计,搓搓梁曼秋的额头,已经成无需请示的动作。
戴柯:“烧坏聪明脑子怎么办?”
梁曼秋:“哪会。”
“明晚还烧就上医院挂水。”
戴柯又骂了一遍无故失踪的戴四海,搂着梁曼秋继续睡。担忧盖过欲念,搂着她的姿势放开许多,和她几乎叠成两根勺子。
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床成了茫茫大海的孤帆,他们只能互相依偎,在黑夜与风雨中,飘啊摇啊——
一股蛮力忽地将戴柯拽下床。
戴柯从睡梦中跌醒。
天光大亮,戴四海黑着一张脸怒视他。
第64章 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四海将戴柯拖出客厅, 狠狠甩掉他的胳膊,沉声怒喝:“你在小秋床上做什么?!”
没等戴柯反应,连环掌招呼上戴柯的肩膀和胳膊。
戴柯睡衣皱巴, 光着脚, 睡眼惺忪, 一派潦倒。连连挨打, 挠了两下, 没还手。本该处于下风,少年人的眼神一定,锐气归位, 整个人斗志昂扬。
“我还想问你昨晚去哪?!”戴柯吼道,“我是家长,还是你是家长,梁曼秋都发烧了, 你一个晚上没见人。”
戴四海停了手,“这是你躺到小秋床上的理由吗?你都17岁了,不是7岁,这点男女界限还要我教吗?”
戴柯胸口起伏, 气笑了,“梁曼秋喊冷我怎么办,你教过我吗?”
没等戴四海组织好下一轮语言,戴柯追击:“她发着烧,我还能对她发情?你儿子是禽兽?”
戴四海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清醒状态下, 真动起手来, 他远不是戴柯的对手。
戴柯没还手,还把他当父亲。
戴四海咬牙切齿, 往他胳膊打了最后一巴掌。
“再冷你们两个也不能抱在一起睡觉啊!”
相似的画面浮现脑海,去年国庆,戴柯早上也曾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他神色晦暗,“还是你早就跟小秋?”
戴柯:“没有!”
戴四海一脸怀疑。
戴柯:“不信你去问梁曼秋。”
戴四海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点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
梁曼秋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当初因为跟戴柯打架,悄悄离家出走躲起来。如果真的被戴柯强迫,她估计会继续忍气吞声。
说曹操曹操到,梁曼秋站在房间门口,头发凌乱,双眼困顿,脸上泛着病态的红,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戴四海每每面对她,总不由自主摆出笑脸。对着这样品学兼优的乖孩子,哪个家长都不忍心责备。
“小秋,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梁曼秋点头,指甲抠着门框,几乎陷入木头里,声音发哑:“阿伯……”
她要为戴柯说话。
戴四海夹烟的手一抬,打断她:“小秋,生病了就多喝水,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你先回床好好躺着,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
梁曼秋望着戴柯同样凌乱的背影,没看到他的眼神,拿不准要不要为他辩解。
只能默默回到床上,钻进凉了一半的被窝。
戴四海将戴柯赶回他的房间,披上外套,关上门跟他讲话。
“昨晚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戴四海沉吟片刻说,“我也在医院,阿莲在保胎。”
戴柯瞪大了眼睛。
戴四海兀自点点头,“阿莲怀孕了。”
戴柯忽地扬声,“你有什么脸说我。”
是的,当初戴四海说过,如果要弟弟妹妹,会先跟他商量。
“两个小孩,你都管不过来,还想生第三个?”
戴四海语重心长,“大D,你和小秋都去高中住校后,家里就我们两个老的,冷冷清清,总觉得有点孤单。本来没计划要,突然就怀上,我们也很意外,可能真的跟这个孩子有缘。”
戴柯一脸“拉倒吧”的表情,“你当初说的四房买好了?”
当初戴四海的确说过,如果再要一个小孩,起码准备一套有四个房间的房子,他们夫妻一间,每个小孩各一间。
戴四海点点头,“翡翠湾的新楼盘,过两年才交房。”
戴柯瞠目结舌,“旧房子卖掉了?”
戴四海:“没有,不打算卖,那个是学区房,每年都在升值。”
戴柯想了想,“我要那套房子。”
戴四海怔怔看着这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他的生活每天除了学习只有游戏和篮球,风风火火,没心没肺,难以想象如此冷静。
“你以前说答应过我妈留给我,”戴柯喉结滚了下,嗓音干涩,“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戴四海:“房产证上就写的你的名字。”
戴柯怔忪一瞬。
戴四海百感交集,“你不会以为我和阿莲有了小孩,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戴柯嘴角抖了抖,拉开桌前椅子坐下,背对着戴四海。双肘支着桌沿,双手交叉,轻捶额头。
“谁知道你,反正以后别想我带你们的小孩,我更不会养它。”
戴四海走过去,扶着桌沿,拍拍戴柯结实的肩膀,最后使劲握了握。
信任与爱的力量透过肌骨,传达到这个倔强少年的心底。
“除了碧林鸿庭的房子,以后我还会供你上大学,买房买车娶老婆。不然我怎么当你老子?”
当儿子的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还要皱着一张脸,嫌弃地剜一眼老子。当老子的也不恼,反而放下心,笑着再摸摸儿子肩膀,知道他心领了。
能嬉笑怒骂就是健康的父子关系。
话锋一转,戴四海正经教育道:“大D,以前不想直接说,以为你们都懂,我再多嘴一句。你和小秋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没规没矩,注意一点距离。你们是哥哥和妹妹,知道么?”
戴四海还是不愿意直接点出恋爱关系,总怕一语成谶。
戴柯又单膝顶着桌沿,抬起椅子前腿,吊儿郎当:“我跟她没什么,玩习惯了而已。”
戴四海再次强调,“没什么最好,还是要适当注意一下,男女有别,避嫌。要是以后你或者小秋有了喜欢的人,对别人也有一个合适的交待。”
戴四海又交待照顾发烧病人的注意事项,转身出了戴柯房间。
戴柯回头看了一眼戴四海的背影。
这老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白头发,以前误以为只是反光,近来才看清是真真切切的操劳。
同龄人能当爷爷,戴四海还在折腾二胎。
以致没心思管控儿子可能要萌发的早恋。
梁曼秋生着病,戴四海本来压后再提,刚巧在厨房碰见她在喝水。
“小秋。”戴四海叫了一声。
梁曼 秋转身,病容加上心虚,目光怯怯望着他,“阿伯……”
戴四海:“你和哥哥……”
梁曼秋连忙摇头,一张脸红得异常,病恹恹的,让人不忍责怪。
戴四海悄悄叹气,“小秋,如果哥哥有哪里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大胆地拒绝他,阿伯给你撑腰,帮你教训他,知道吗?”
梁曼秋摇头点头都不对,开口:“阿伯,哥哥没有。”
戴四海:“没有最好,我也不希望有。记得你刚来翠田上小学,阿伯跟你说过的话么?”
梁曼秋点头,没昨晚一样疼,“跟哥哥一起好好读书考大学。”
戴四海:“你和哥哥都上高中了,还是该以学习为重。你是个聪明的小孩,以后会考上很好的大学,认识更多优秀的人。”
梁曼秋脸皮薄,又比戴柯聪慧,戴四海点到即止。
梁曼秋囿于出身,凑巧和戴柯同一屋檐,若归入茫茫人海,他们不一定还能看上对方。
戴四海又赶回医院照顾阿莲。
梁曼秋喝了他带回的粥,权当早午饭,又躺回床上。
戴柯也回了她的被窝,显然又把戴四海的嘱咐当耳边风。
他问:“老戴跟你说了什么?”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支起膝盖打手游,“没说让你跟我保持距离?”
梁曼秋犹豫片刻,闭了闭眼,“哥,我又有点发冷。”
“还没退烧?”戴柯腾出手摸一下梁曼秋的额头。
梁曼秋说:“你之前说额头摸不出。”
戴柯:“网上说可以贴额头。”
梁曼秋还没理解什么叫贴额头,戴柯撒了手机,手肘撑在她脑袋边,沉肩低头,面庞悬在她的上方。
立体而英俊的五官瞬间放大,压迫感更重。
彼此气息交缠,敷热了脸庞。
梁曼秋刚刚降下一点的温度,又涨回来了。
戴柯额头稍低,贴了下她的,定时几秒。
背光的关系,戴柯的双眼深不见底。
梁曼秋怔怔睁着眼,许是错觉,鼻尖好像碰上了他的。默默演算概率,脸上最突出的部位,没碰上才怪。
但愿他不要贴着她说话。
再贴一会,感觉嘴巴也难以幸免。
梁曼秋感觉戴柯要吻她。
或说每次的感觉都是她的期待。
她现在生着病。
他应该不会亲。
戴柯果然起开了。
“还是比我的烫。”
他塞给她比额头精准的体温计。
梁曼秋:“哥,还要夹么?”
戴柯:“不夹怎么知道多少度?”
梁曼秋:“既然要夹,为什么还要额头贴?”
戴柯:“贴到跟我的一样凉就不用夹,你脑子烧迷糊了?”
梁曼秋咕哝:“你就是爱玩。”
戴柯使出昨晚的杀手锏,“再废话我真亲你。”
梁曼秋闭着眼夹好水银体温计,再闹腾真的没法彻底退烧。
梁曼秋又迷糊了一日,终于在周六晚上十点发了一场大汗,彻底退烧。
戴柯松了一口气。
梁曼秋冲凉出来,在卫生间吹头。戴柯默默搬了枕头和被子回自己的房间。
烧糊涂时无心计较,清醒了再看,昨晚莫名尴尬。
“哥,”梁曼秋停了一会吹风机,“你可以帮我拷一下高一下的英语课文听力么?”
有一个高一级的哥哥好处之一,电脑有资料存档,不会隔了太多届过了期。
妹妹是带病之躯,当哥哥的有求必应。
戴柯从梁曼秋书包找出MP4,连上电脑。
梁曼秋吹干头发,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抖擞,坐到他身旁。
“哥,阿伯和阿莲姨去哪了,今晚还是我们两个么?”
戴柯漫不经心磕了磕鼠标,“在医院。”
梁曼秋讶然,“他们去看病,还是看其他生病的人?”
“保胎。”
戴柯如此平静,自己也诧异,绝不仅是财产保证的功劳。梁曼秋一定程度上帮他转移注意力,没费心计较戴四海的二胎。
梁曼秋怔忪一瞬,双眼慢慢瞪大,“哥……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戴柯又轻轻磕了磕鼠标,“我已经有一个了。”
“我是说亲生的,”梁曼秋说,“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隐隐懂得避谶,没说能不能保胎成功,反问:“你希望是哪个?”
“我?”
梁曼秋平时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事关戴家核心议题,却很少有参与感。
“我都可以,弟弟或妹妹都可以。”
戴柯来了劲,“什么叫都可以,又不是双胞胎。只能选一个。”
梁曼秋:“弟弟。”
戴柯:“为什么?”
梁曼秋:“没什么为什么呀。”
他们好像拿反了剧本,念出本属于对方的台词。
戴柯冷冷睨了梁曼秋一眼,没有叫她的名字,又好像已经叫了无数遍。
“真要说?”
梁曼秋瘪了下嘴,拉过戴柯桌面的草稿本,撕出差不多大小的两片,推一片给他,“哥,要不我们把答案写下来,看有没有默契。”
“幼稚!”戴柯却是接了纸片,捞过一支笔,背着她写字。
片刻后,两张纸片挨在一起。
字迹相异,答案相同。
弟弟。
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戴柯:“原因?”
梁曼秋:“为什么又是我先说?”
戴柯:“谁叫你提的好问题?”
梁曼秋:“哪有这样的歪理……”
戴柯手背推推梁曼秋的手背,极为自然,“快点。”
梁曼秋沉吟一瞬,“如果是一个妹妹,你一定会对亲生妹妹很好很好,我会有点……”
戴柯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知道了答案。
梁曼秋抿了下唇,“我会有点羡慕。”
羡慕是嫉妒的体面说话。
如果是弟弟,戴柯也会羡慕他父母双全。
人们总是倾向于跟同性比较,甚至较劲。
“妹妹一个就够了,”戴柯叠起两张纸片,撕了扔垃圾桶,“一个就够麻烦。”
梁曼秋咕哝:“后面一句明明可以省略。”
戴柯回到电脑上,点开MP4一个文件夹“乱七八糟”,入眼一堆乱七八糟的中文文件名。
哦,是日语,难怪破碎感严重。
其中一个视频文件的开头:「R18女性向けASMR/SMプレイ」。
戴柯点开。
窗口出现一部分男人躯体,上至锁骨,下至CK裤头,稍微仰视的视角,观众好像被他压在身下。蜜色肌肤,胸肌丰硕,腹肌板正,小臂和手掌青筋暴凸,整个画面充盈着流动的力量感。
梁曼秋没戴眼镜,也看得一清二楚。肩膀一跳,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抢戴柯鼠标,要关窗口。
戴柯眼疾手快,大手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压她回椅子上。
耳机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呻.吟,陌生又熟悉。
戴柯熟悉自己的,没怎么留意过其他男人的。
「可愛い…後ろ姿、すっげー可愛い…」
啪。
巴掌声清脆又亲切,男人打了镜头边缘的屁股,抻了抻带锁链的黑皮项圈,套在镜头以外。
梁曼秋跟着窒息一瞬。
「厳しい?」
男人轻声浪笑,对自己拿捏的松紧度很得意。
「気持ちが…あぁ、ちょっと我慢できない…お俺も、熱い… 」
听不懂日语,但听懂了语气和喘息。
戴柯摘了耳机,阴着脸转头:“梁曼秋,你也看这种东西?”
第65章 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梁曼秋定了定神, 脸颊微微发烧,“这种、怎么了?一点也没露啊……”
就比她看到过的光膀子戴柯多露一圈CK裤头。
“你听听,还装蒜。”
戴柯扒下耳机, 要扣梁曼秋脑袋, 给她避开了。
画面继续无声播放, 男主角扯下CK, 裤头以下进入打码区, 开始频频挺臀,撞击着刚才扇过的光屁股。
梁曼秋抢不过鼠标,眼疾手快单手按了键盘的Alt+F4键, 关掉了窗口。
“哥,你怎么也乱翻我的文件夹。”
将他一军呢……
戴柯以牙还牙,“看你的藏品,又不是看你的作品。”
“哥!”梁曼秋又要发烧了。
再掐一次快捷键, 关了当前文件夹窗口。
“你能看,我也能看。”
“看得还不少!”
戴柯靠着椅背,稍面向梁曼秋,一手搭扶手, 一手扶着鼠标,像警察跟嫌犯闲聊套话,悠哉悠哉,又占绝对优势。
“你从哪下的?”
梁曼秋双手搭腿,抠着指尖,“同桌给我拷的。”
戴柯砸了一下鼠标, 当惊堂木一样, “姓周的给你下黄片?”
梁曼秋张了张嘴,“不、不是他。”
戴柯:“他不是你同桌?”
“我说的是上学期的同桌, 女生,”梁曼秋忙说,慢一点戴柯误会更大,“哥,我怎么可能让男生给我下。”
戴柯一脸“谁懂你”的表情,目光回到屏幕。
梁曼秋刚稍微放松,戴柯忽地又抬手,掐着她的脸颊摇了摇,“还好意思说我看片。”
梁曼秋揉了揉脸颊,“我看的又不恶心……”
戴柯:“我看的很恶心?”
梁曼秋忍不住:“男主角那么丑,还有肚腩……”
戴柯:“谁会看男的。”
梁曼秋:“女生当然介意……”
戴柯又点进“乱七八糟”文件夹,按列表粗览那些破碎的文字,再按缩略图查看。
梁曼秋脸皮薄,片子叫安佳月顺便拷给她,偶尔委婉讨论两句,还没试过跟别人一起看。
怪别扭的。
尤其还是跟一个男生。
像允许他入侵她精神上的隐私部位。
她又想去关窗口,“哥,还是别看了吧。”
戴柯防守意识增强,大手扣住键盘,护住快捷键,“你们女的喜欢看这种?没看到脸,也没看到……有什么看头,胸肌?腹肌?”
梁曼秋含糊道:“不全是。”
戴柯:“什么鬼?”
“看感觉。”
梁曼秋瞥见戴柯搭在键盘上的手,挺有聪慧感的一双手。手指跟身高一样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不钝不尖,指甲盖比例得当,尤其一脉脉暴凸的青筋,力量感十足。
难怪单手就能握住她两只手。
她忍不住想摸一下腕骨那道最鼓突的青筋,感受底下的血流。
不由失神一瞬。
戴柯:“什么感觉?”
梁曼秋:“感觉就是感觉。”
在戴柯看来,梁曼秋就是故弄玄虚。
他骂:“狗屁感觉。”
MP4插在桌面数据线上,梁曼秋直接拔下,反问:“你们男生喜欢看哪种?”
“我怎么知道其他男的喜欢看哪种?”
戴柯难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但依然是废话。
梁曼秋:“你、喜欢哪种?”
戴柯不吱声。
梁曼秋:“哥,你问我都说了,我问你又不说?”
戴柯:“不告诉你。”
“哥哥!”梁曼秋轻推戴柯肩膀。
戴柯岿然不动,安坐如钟。
梁曼秋气呼呼,“我知道了,你喜欢胸大的。”
戴柯视线往上抬了下,漫不经心掠过她胸脯,“谁会喜欢飞机场。”
蜻蜓点水的一瞥,带着一点侵略性,像隔空捏了她一下。
梁曼秋已经忘了“衣柜秘密”的感觉,可能长大了,心境发生变化,现在不期待,也没那么害怕,只有一点脊背战栗的不适应。
“把我烟拿过来。”戴柯说,他的违禁物品基本存放在梁曼秋房间的抽屉,以防戴四海突袭检查。
梁曼秋:“大晚上?”
戴柯:“那么多废话。”
看在戴柯悉心照顾她一天一夜的份上,梁曼秋回房取了给他,“阿伯今晚还在医院不回来?”
“鬼知道。”
戴柯咬了一根烟点燃,无论点烟还是夹烟,姿势比梁曼秋初中第一次见他时娴熟许多。
梁曼秋皱着鼻子,“哥,你还没成年就抽烟,小心二十出头变成大黄牙。”
戴柯左手夹烟,往桌面还残余一点液体的脉动瓶弹烟灰,“要你管。”
“就管你,”梁曼秋恨恨地说,“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戴柯右手松开鼠标,不着痕迹垂下,忽然绕到梁曼秋身后,扇了下她的屁股。
隔着裤子,巴掌声没有片子里的清脆。力度不小,把她送到戴柯身前,险些栽进他怀里。
“你不是不让我找?”松手前,戴柯明显揉了一下。
“我……”梁曼秋脑袋也像挨了一巴掌,瞬间宕机,“我有说过?”
戴柯没再理她,戴上耳机,打开游戏,烟换到右手握着鼠标。
梁曼秋揉着屁股,隐约想起这回事。
戴柯盯着屏幕,荧光在他侧脸曲线镶了一道银光。
梁曼秋学他的样子,掐他脸颊,比她的硬多了,几乎掐不起。
摇了摇,“少抽点烟,臭死了。”
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嘭,房门甩上。
戴柯回过头,瞪了一片空气,舌尖顶了下被她捏过的那侧腮帮,顶出一种诡异的笑意。
“找死。”
周日傍晚,梁曼秋病休了两天如期回校。
戴四海穿梭在医院和档口,腾不出空送他们回校。戴柯和梁曼秋领了生活费,偷偷骑机车走。
戴柯先把梁曼秋送到海中,临别,从裤兜掏出一部新手机,塞梁曼秋手里,“把你校讯通的卡抠出来,插进去就能用。系统我刷好了。”
梁曼秋像接烫手山芋,不知道该往哪放,“哥哥?”
戴柯:“不认识?”
梁曼秋瘪了下嘴,“为什么突然给我手机?”
戴柯:“你还想用姓周那小子的?”
梁曼秋翻看手机,智能手机对她来说是高级货,戴柯的她都没玩顺手。
“哥哥,你买的?”
戴柯:“捡的。”
梁曼秋差点信了,“可是,这好贵,怎么能用你的钱……我要的话,会跟阿伯说呀……”
虽然都从戴四海的口袋出来,钱进了戴柯小金库再出来,意义自然不同。
戴柯:“你才不会说,起码忍到高中毕业。”
不得不再度承认,戴柯看人眼光准,梁曼秋除了必须花费,一直很少向戴四海要这要那。
戴柯说:“期中考要是退步,我就不给你交话费了。”
对梁曼秋来说,压根不算威胁。
她将手机小心塞进背包里,微仰头,甜甜笑道:“谢谢哥哥。”
“滚吧。”
戴柯像以往一样,轻搡梁曼秋后背,将她往校门方向送。
不同的是,顺便上下摸一把,跟他打她屁股不忘揉一下一样,带着点迷恋。
梁曼秋挥挥手,“哥哥周末见,路上注意安全。”
路边空位恰好停来一辆保时捷,后座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海中校服的男生,跟戴柯只差了一个校徽,气质千差万别。
隔着头盔视窗,他们的目光再度短暂相交,又仓促分开。
周舒彦背好双肩包,跟上戴柯刚送走的身影,好像接力一般:“小秋。”
梁曼秋偏头,笑了下,自觉走开一点。
叼了。
清一色的蓝黑间白校服里,偏偏这两个人最扎眼。
戴柯咬着下唇,掉头离开,声浪轰天,招来一片好奇与暗怨的目光。
“你哥走了。”周舒彦听着机车轰鸣声,说了一句。
梁曼秋笑笑没搭话。
周舒彦:“身体好了吗?”
梁曼秋:“没大事了,不知道月月回来了么?”
周舒彦:“她比你早半天回家,应该好得差不多。”
回到教室,梁曼秋拿出手机检查是不是静音状态,免得等下影响课堂。
周舒彦讶然,“你买手机了?”
梁曼秋自然笑道:“我哥给我买的。”
她找了回形针,戳出卡托,拆了校讯通的卡装进去。
周舒彦:“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晚上回宿舍可以找你聊天了。”
通讯录只有一个联系人:哥哥。
梁曼秋:“我以前抄过,还是那个么?”
周舒彦:“一直没变,就是你很久没打过给我。”
“手机上网方便就没怎么打电话了。”
梁曼秋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翻到手写的通讯录,逐一存下号码。
周舒彦:“没见你上网找我。”
梁曼秋:“现在同桌了啊。”
周舒彦一直看梁曼秋低头打字,高中同学基本存全名,还有一些猪肉玲、四眼明等外号。
“你给我存了什么名字?”周舒彦冷不丁问。
梁曼秋啊一声,迷茫抬头:“就你的名字,或者我存‘团支书’?”
周舒彦自讨没趣,改口:“你响一下我电话,我存你的。”
梁曼秋照做,看到周舒彦将她存成“A小秋”,自动排到通讯录第一位。
梁曼秋依葫芦画瓢,找出偏后面的戴柯,改成“A哥哥”。
周舒彦忽地问:“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
梁曼秋:“就我一个。”
周舒彦:“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梁曼秋回过神,“对,还有一个哥哥。”
周舒彦:“他是你亲哥还是堂哥?”
梁曼秋不擅长撒谎,撒过的小谎不久后都会被拆穿。犹豫的一瞬,充满嫌疑。
周舒彦:“表哥?”
“就是哥哥。”
梁曼秋抽出周六发的试卷,岔开话题,“这张今晚要交么,完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完。”
周舒彦不强人所难,但仍没放下疑心。
梁曼秋花了一节晚读写完落下的试卷,忍不住偷瞄手机,才看到戴柯的过期消息。
木可:到学校了。
时间戳是她进校大概半小时后。
凉茶:哥哥,你的铃木藏哪里?
两个高中作息时间大同小异,戴柯上课偷懒,可以让彼此作息完全一致。
他很快回Q消息:停附近小区,藏个屁藏。
梁曼秋要回复一个蹦蹦跳跳的企鹅表情。
点偏了,选中了它的邻居:企鹅飞吻。
梁曼秋倒吸一口凉气,紧急求助周舒彦:“Q表情发错,还能删掉吗?”
周舒彦不由自主瞥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木可”两字显示在聊天框头部,“发错什么?”
梁曼秋:“总之发错了,还有救吗?”
周舒彦:“没有。”
梁曼秋嘤呜一声,苦着脸,“怎么办……”
周舒彦:“很严重?”
戴柯回了消息。
梁曼秋瞥了一眼,红着脸倒扣手机。
“怎么说呢……”梁曼秋急得瘪嘴,严重程度约等于她将额头亲吻还给戴柯。
木可:大兵抽烟
悠闲自在,又酷又贱,跟他抽烟时一模一样。
第66章 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梁曼秋和戴柯约定, 只能中午和晚修前联系,免得手机破坏正常的学习生活。主要治戴柯,刚开始梁曼秋课间给他发消息, 回复奇快, 上课偷懒有嫌疑。
滨中高中部跟其他高中一样, 严令禁止学生带手机, 梁曼秋也怕戴柯被没收手机, 得不偿失。
周末回家,阿莲已经出院,在家卧床养胎, 戴四海特地请了钟点工做饭做家务。
戴柯检查一轮房间,没有明显被搬动的痕迹,跟戴四海交代谁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又问:“她一直这样躺到生?”
戴四海:“医生说前三个月尽量避免运动。”
戴柯:“生个孩子那么费劲。”
转念想到他母亲,羊水栓塞连命也搭进去, 一时黯然。
戴柯:“什么时候生?”
戴四海:“年底。”
戴柯很难相信他将有一个小他18岁的弟弟或妹妹。没继续上学的初中同学都有人当爸爸了。
“男的女的?”
戴四海咋舌,“现在哪知道。”
能否保胎成功都是未知数。
又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戴柯:“随便。”
梁曼秋跟阿莲是同胞,跟她话多了几句。她一直盯着阿莲的肚子,惹得阿莲咯咯笑。
阿莲说:“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肚子什么时候变大?”
梁曼秋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莲:“起码等你们暑假才变大, 然后顺利的话,宝宝会在寒假出来。”
梁曼秋:“好久啊……”
阿莲:“怀胎十月,当然久。当妈妈很不容易的。”
梁曼秋想到自己的妈妈,也跟别人生了一个弟弟,以前打电话偶然听到哭声,她妈妈急着哄弟弟就挂了。后来基本需要戴四海提醒, 她才会打电话。
梁曼秋回戴柯房间, 跟他分享不算新闻的消息。
担忧道:“哥,到时我的房间是不是要腾出来?”
在山尾村时, 梁曼秋见过生小孩的人家,总是人来人往,各种亲戚探视、照顾,戴四海到时大概要请保姆。
戴柯单膝支着桌沿,翘起椅子前腿,忙着打手游没有抬头,“腾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可能给保姆住。”
戴柯:“老戴跟你说的?”
梁曼秋:“我猜的,阿莲要坐月子之类,不可能一个人照顾宝宝吧。”
梁曼秋潜意识希望戴柯安慰她别瞎想,但期望过大,戴柯从来不安慰人也不道歉,只会从源头解决问题。
戴柯说:“你来我房间打地铺。”
梁曼秋哭笑不得,“会挨阿伯打……”
戴柯:“老戴不会打你,又打不过我。你怕个屁。”
梁曼秋不得不承认,戴柯年纪小小,看人眼光独到,挺准的。
琢磨片刻,“到时可是寒假!冷得不行,我怎么打地铺?”
戴柯:“你要睡我床就直说。”
梁曼秋发窘,红了脸,“谁要睡你床……”
戴柯:“爱睡不睡。”
梁曼秋反而庆幸戴柯又是这副语气,没深入话题。
档口少了老板娘,老板戴四海异常忙碌。梁曼秋每周天上午趁戴柯没放假,会到档口帮忙。基本不用再干脏活,戴四海只让她收收钱。
戴柯有时回来吃中午饭,有时打球完一两点才回来。
这天戴柯又打球,Q上留言叫梁曼秋去金玲家等他。
梁曼秋没让戴四海知道新手机,偷偷摸摸回复,出了档口,离远了才光明正大拿出来。
翠田街道治安好转,近几年没听到当街抢手机新闻。
梁曼秋第一次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上街,相当谨慎,回了戴柯消息,说在过去的路上,便要收回背包。
眼前视线一暗,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声音沉沉,似曾相识:“小秋。”
梁曼秋吓一跳,差点甩了手机。
下一瞬,手一空,手机被夺走。
“还我……”梁曼秋下意识开口。
六年未见,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他比以前瘦削苍老,谢了顶,春装勉强让身形不那么形销骨立。
梁曼秋怔在原地,嘴巴动了动,哑然。
梁立华一笑,陌生又瘆人,“不认得你老豆?长这么高了,是个标致的大姑娘了,跟你妈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梁立华要摸梁曼秋脑袋,给她躲开,不尴不尬收回手。
在梁曼秋眼里,梁立华早已是半个死人,社会学和医学上的活死人。
相比他六年的行踪,梁曼秋更担心她的手机,勉强叫人:“老豆,手机、还我吧。”
梁立华端详着手机,对穷人来说,智能机还是稀罕物,“海哥对你不错啊,买这么好的手机。比你老豆的还好,借我用几天。”
梁立华作势兜起手机。
“啊,不要,”梁曼秋着急要拿回,“这是哥哥给我的。”
“哥哥?”梁立华醒悟过来,“你说海哥的儿子?他儿子都那么有钱?”
梁曼秋少不经事,不了解梁立华以前的为人处事,现在惦记戴家有钱,她又害怕又反感。
事缓则圆,梁曼秋沉默,静待良机。
梁立华问了梁曼秋近况,基本跟梁丽清给的信息差不多。
梁立华掏出自己千疮百孔的老人机,问:“小秋,你手机号多少,给老豆一下。”
梁曼秋硬着头皮报号。
梁立华打响梁曼秋的手机,放心存下号码。
然后,手机回到梁曼秋手上。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以后直接打你电话。”梁立华晃晃他的老人机,转身要走。
梁曼秋没再像十岁那年,冲着梁立华的背影喊他记得回来。
也来不及好奇梁立华是否还在吸毒,现在干什么活维持生计。
她不想梁立华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更不想给戴家再添麻烦。
梁曼秋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到达金玲家,梁曼秋晚了一会。
戴柯习惯性掐她脸颊,摇了摇,咬着后槽牙问:“这么迟,磨蹭什么?”
梁曼秋随着戴柯的动作呻.吟两声,“公车坐过站,走了一站路回来。”
金明眼镜后的小眼睛费劲睁大,“小秋,你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梁曼秋笑了笑,模样娇憨,容易叫人模糊焦点,享受上她的笑。
金玲呆呆盯着他们,“大D,你那样掐小秋,她不疼么?”
戴柯自有一套歪理,“疼早就哭了。”
金玲:“小秋,你真的不疼吗?”
梁曼秋摇头,揉揉脸颊。
金明推了下比梁曼秋厚重的眼镜,关切道:“小秋,你是真不疼,还是习惯了?我看着有点疼,大D手劲好大的。”
梁曼秋只能说:“真不疼。”
不然,等下会更疼。
“手感不错,不信你掐一下。”
戴柯只对金玲说,压根没鸟金明。
金玲摆手,“我不要,我舍不得下手。小秋那么可爱,怎么能随便掐脸。大D你这是什么癖好?”
“正当爱好。”
戴柯说得自然,像分享他刚新买的篮球手感一样。
金明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不应该,金玲似乎没有特别反应,他更加怀疑自己的感觉。
金玲说:“如果暗恋小秋的男生要看到你这样,肯定醋死了。”
金明呵呵一笑,好像被拐弯抹角点名。
“哪个男的暗恋她?”戴柯眼神一定,眼前浮现一张清俊的面孔,“梁曼秋,谁?”
账算到头上,梁曼秋迷糊摇头,“我不知道啊。”
没再研究她迟到原因,谢天谢地。
金玲忙解释:“大D,我说的是如果。”
戴柯又看了一眼梁曼秋,侦查似的。
金玲:“小秋,大D好紧张你啊,就怕你谈恋爱了。”
梁曼秋生硬笑笑,“他可能怕我、影响学习。”
戴柯:“她可是中考状元,不能掉链子。”
梁曼秋淡淡白了他一眼,“你也不能掉。”
戴柯:“我在地上,掉不了。”
梁曼秋瘪了瘪嘴,“哥……”
金玲:“可是海中不反对早恋啊,我同学的初中同学去了都谈上了,真羡慕这些又会学习又能谈恋爱的。”
戴柯:“叼,猪肉玲,你发春了?”
金玲跳起来,涨红脸摆手,“怎么可能!打死都不可能!我只是佩服这些尖子生能同时两条战线开工,哪像我,宁愿练田径,都不要学习。”
戴柯:“学习和练田径都受罪,谈恋爱哪能一样?”
金明:“大D,你怎么知道,实践出真知,你谈过?”
梁曼秋瞬间紧张,盯着戴柯,眼神跟他撞上,好像秘密接头,有股诡异的默契。
他们又没真恋爱,她紧张什么……
梁曼秋手心徒然出了一层薄汗。
戴柯:“你去试试,别问老子。”
金玲噗嗤一笑,“四眼明要谈恋爱,起码先把眼镜摘了换隐形眼镜,就像小秋一样。”
金明一皱眼,眼睛快小没了,“摘眼镜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吗?”
金玲比出两个拇指碰了碰,“戴眼镜不妨碍打啵么?”
梁曼秋一惊,忙说:“我戴隐形又不是为了谈恋爱,只是、只是戴头盔方便一点,在学校还是戴框架的。”
太过着急,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
金明:“猪肉玲,你怎么懂那么多?”
金玲眼看早恋嫌疑要落到她头上,挠挠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得,打啵前摘掉眼镜,才不会碰到镜框。”
四个人莫名奇妙安静了一会,焦点落到两个近视眼的弟弟妹妹身上,似乎要假想出另一张脸,跟戴眼镜的他们碰一碰嘴,看到底会不会碰上眼镜。
若不是老宁恰好出现,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傍晚戴四海破天荒送他们返校。
临出门,梁曼秋换上框架镜,冲着全身镜涂唇膏,灵光一闪,凑近亲了一下凉凉的镜子。
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张脸,变魔法似的,一瞬的幻觉,梁曼秋以为亲上了对方。
“梁曼秋,你在发什么癫?”
戴柯又扶一下她的额头,偏头看着镜面隐约的唇印。
梁曼秋:“我在实验猪肉玲说的对不对?”
戴柯早忘了这茬。
梁曼秋指指她的唇印,“就是、打kiss会不会碰上眼镜……”
外文削弱母语的联结感,kiss会比亲吻更容易说出口,好像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汇。
戴柯眼神微妙。
梁曼秋继续说:“下巴稍微抬起来,连鼻尖也不会碰上。”
戴柯:“实验完了,想干什么?”
梁曼秋一板一眼:“没想干什么,满足求知欲。”
戴柯:“单亲镜子有屁用,镜子死的,不会动,你找个活人,哪会一动不动让你亲。”
“哪有活人可以一起做实验……”
梁曼秋随口说,转身要走,戴柯恰好堵住路。
刚刚在镜子中相逢的目光,重新交织在彼此间。
一个红唇润丽,水灵灵的,一个从没用唇膏的习惯,干糙野性。
完美的对照组。
似乎可以互补一下。
气氛凝固一瞬。
戴柯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梁曼秋怕他又狗嘴吐出象牙,抢白道:“亲额头应该会碰上眼镜吧,哥哥?”
第67章 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问我干什么?”
梁曼秋撇撇嘴, 略显失望,“哥哥,你不懂?”
戴柯:“我为什么要懂?”
梁曼秋被占了便宜, 当面质疑对方还不承认, 薄恼:“胆小鬼。”
戴柯抽出裤兜里的手, 抬到半路, 梁曼秋早起了条件反射, 眼疾手快打一下戴柯的手,防守升级成了进攻。
“敢偷袭老子?”戴柯诧然,要擒梁曼秋的手。
梁曼秋矮身从戴柯胳膊下钻出去, 跑出走廊,迎来戴四海,刚好躲着求救。
她隔着“人肉盾牌”吐吐舌头,“哥哥就是胆小鬼。”
戴柯单手抄兜, 咬着下唇从梁曼秋房间出来。
戴四海:“哥哥又做什么坏事?”
戴柯无视老子,绕着要逮小兔崽子。
一个哇哇大叫,一个骂骂咧咧,绕得戴四海头晕目眩, 同时又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们还能在家长面前疯打疯闹,像两个小学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没有遮遮掩掩,大概关系还纯洁。
戴柯旋即逮住梁曼秋, 从背后单手箍住她, 掐她脸颊。
戴四海又怀疑刚才的判断。
“大D,”他呵斥, “干什么呢,妹妹是女生,还能这样打闹吗?”
戴柯松了手,和梁曼秋一样脸红通通的,不知跑热了,还是羞的。
他们不依不饶,打了一路眉眼官司下楼。
分别到了学校,梁曼秋才看到戴柯下车时发的消息:回头揍你。
凉茶:(企 鹅飞吻)x3
木可:(大兵抽烟)
戴柯肩膀忽地给人搭上,同桌男生凑过脑袋,“叼你大D,笑成这样,又跟哪个妹妹聊骚?”
戴柯屏幕朝下扣了手机,顺便熄屏,笑容没熄,“关你叼事,滚。”
同桌跟媒婆似的,隔空点着戴柯鼻尖,一字一顿嬉笑数落:“有情况!我看到有表情,飞吻。”
戴柯起身甩开他,顺便兜好手机,“老子飞你一脚。”
晚自习前的教室闹闹嚷嚷。
同桌这个死八公,拢了一本薄书当喇叭,从角落朝全班扬声:“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大D有妹了!”
戴柯不是第一次被造谣,以前谣言只是空穴来风,现在他亲自兴风造浪。
他的脸第一次红如熟虾,对于一个酷哥极为丢脸。再酷也不过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少,心比天高,脸皮如纸薄,藏不住情窦初开的喜悦。
戴柯的一系列反应无形坐实了绯闻。
梁曼秋回到座位,周舒彦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许久,“周末玩得很开心?”
梁曼秋轻声轻语,“没有啊。”
周舒彦:“我看你一直在笑。”
梁曼秋干笑两声,“这周终于不用赶作业。”
有手机以来,梁曼秋规定了严格的使用时间,一般用来看新闻或和戴柯联系,很少跟每天能见面的同学网聊。
跟周舒彦也不例外。下了晚自习后发的消息,她一律不回,若问起就说没看到。
收心上了一晚晚自习,梁曼秋上Q找戴柯。
她倾向于文字聊天,可以保存回味,又能穿插干些不费脑的琐事,洗洗涮涮,收拾床铺。
戴柯说晕字,要跟她通视频。
敲响晚睡铃到熄灯这段时间,学生差不多回到宿舍,楼梯使用率低,经常靠墙坐着各种打电话的人。
梁曼秋也成了其中一个。
戴柯习惯站走廊,手机经常随意托在手上,差不多就是跟梁曼秋平常的仰角镜头。脸部曲线优越,一点也不介意梁曼秋看到他的鼻孔和下颌。
梁曼秋开门见山:“哥哥,你还没好好回答我今晚的问题。”
她问他,亲额头到底会不会碰到眼镜。
戴柯越是逃避,梁曼秋越是较劲,像以前他做错事一样,一定要等到他的表态。
戴柯瞥了眼手机,看向其他地方,“没试过。”
梁曼秋鼻头一涩,刚想埋怨几句,戴柯又开了口。
他说:“老子没亲过戴眼镜的。”
哦,那晚梁曼秋睡觉没戴眼镜。
正好反将一军,她问:“就是亲过没戴眼镜的?”
戴柯:“谁教你这么反推?”
梁曼秋:“到底有没有,要正面回答,哥哥。”
每一次听见哥哥,戴柯好像喂进一颗迷魂药,脊梁骨一点点软了。
戴柯:“正个屁面,面都没见到。”
玩文字游戏,戴柯远不是梁曼秋的对手。
她说:“见面就能回答?”
戴柯警告:“梁曼秋,少给老子挖陷阱。”
梁曼秋:“哪是陷阱。”
那是温柔乡,专门腐化男人的精神骨。
戴柯:“不要在意这种破细节,眼镜碍事就摘。”
不碍事就直接上。
梁曼秋:“谁摘,自己摘还是对方摘?”
戴柯冷着脸,“梁曼秋,一天到晚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梁曼秋:“装了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东西。”
不对,哥哥是哥哥,哥哥不是东西。
飞快改口,“哥哥,什么时候你能正正经经跟我说话?”
梁曼秋偶尔也期待一点心灵上的共鸣。
戴柯没拐过弯,没计较她的口误,“不正经的时候你骂老子什么?”
臭流氓。
哎。真是秀才遇着兵。梁曼秋放弃开化,还是接受比较方便,“说十句你有九句牛头不对马嘴,剩下一句还是粗口。哥,你好像个粗人。”
戴柯一愣,“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就是个粗人。”
戴柯:“你说得对。”
愣怔的人变成梁曼秋。
戴柯很少这么爽快承认一件事,尤其不算太好的名号。
“哥哥?”
戴柯脸上似乎浮现一种无法压抑的淡笑,夜间手机像素有限,看不太真切。
“干什么?”
梁曼秋:“忽然觉得你怪怪的,生气了?”
戴柯视线下垂,懒散撩了她一眼,“你要怎么哄?”
“对不起嘛……”梁曼秋的道歉跟晚安一样,不稀奇。阿嬷生前教她,出门在外嘴甜手勤,总不会饿肚子。唯一的家训给了梁曼秋在戴家立足的保障。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梁曼秋让他问迷糊,“什么啊?”
“不懂也好。”戴柯不着痕迹叹气一声,再东扯西扯一阵,没营养没主题,没想挂断。
这边梁曼秋的宿管阿姨逐层上来吹哨,驱赶还在走廊游荡的女生。
梁曼秋:“听到声音了吗?”
戴柯:“我这边也快了。”
梁曼秋朝屏幕笑着挥挥手,“哥哥晚安。”
戴柯:“滚吧。”
屏幕静止几秒,他们还在眨眼,计时还在走。
戴柯:“滚啊。”
梁曼秋:“为什么每次等我先挂?”
“我懒。”
“好吧。”
梁曼秋点了下挂机键,笑容很久才下线。
安佳月从洗衣房提了衣服回宿舍阳台晾晒,“小秋,又跟你的机车哥哥打完电话了?”
舍友笑着打趣:“叫妹夫。”
学生时代天真无邪,一个人的男友是一个宿舍的姐夫。梁曼秋在同届入学里年龄最小,神秘的机车男理所当然成了她们的妹夫。
安佳月:“请客的才叫妹夫,不请客的叫那男的。”
梁曼秋习惯了在戴柯绯闻里的角色,周围的打趣像稳固剂,加固流言里的关系。
他们一周只能见一面,需要这样的隐形纽带。
她掬了一捧凉水给脸颊降温,“还不是……”
安佳月:“那就准备‘是了’,完蛋咯,我们的团支书没戏了。”
梁曼秋:“干嘛提他……”
安佳月:“好好好,我们不提团支书,专门提你的机车哥哥。小秋,看在我们同桌同床那么久的份上,请你如实交代,你们现在上几垒了?”
梁曼秋和安佳月睡同一张床的上下铺,四舍五入等于同床。
舍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全垒打?”
梁曼秋:“怎么可能!”
“到底几垒?”安佳月不愧为梁曼秋一个学期的同桌兼“床友”,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实属小白,开始科普棒球的性隐喻。
“一垒就是嘴对嘴,法式湿吻——”
舍友立即反驳:“一垒不是牵手么?”
安佳月:“湿吻。”
舍友:“牵手吧。”
两个互不服输,掏出手机一起问Google,梁曼秋的答案反而成了次要的兴趣。
她说:“一垒都没有啦。”
也许别人的恋情循序渐进发展,好感、暧昧、试探、表白,再到牵手、拥抱、接吻、上床。梁曼秋和戴柯的关系跳跃发展,像火车经站不停,超出正常同龄异性范畴,没有准确的定义。
他们算好友,认识六年,又不太交心。大人们说他们是兄妹,他们早越过伦理的边界。同学们说他们是情侣,又从未挑破。
见不到戴柯时,梁曼秋迫切需要一个标签和定义,认清和维护这段关系。
等他来到眼前,她又放弃执着,挨着他就好。
黏黏糊糊的关系持续到雨季,梁立华的电话像五月惊雷。
正巧晚自习前,梁曼秋没接到电话。
梁立华发来短信:怎么不接电话,周五放学我去学校门口等你。
梁曼秋不得不回复:有什么急事?
梁立华:两三个月不见,就想见见你。
梁曼秋:我周五没放假。
梁立华:什么时候放假?
梁曼秋想了多种劝退梁立华的方法,说了放学期间学校交通堵塞,不容易找人;放学她要排练,出来很晚。
梁立华六年不联系女儿,以他的“偏执”,梁曼秋怀疑他会蹲到见到她的一天。
想象周六放学人山人海的校门口,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跳出人群,捉住她的手,说是她的爸爸。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眼神像看怪物。
如果戴柯也在,一定会更加困惑,这个男人是哪个叼毛。
躲老子躲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失败。
梁曼秋咬了咬牙,问:你先告诉我,你还在吸吗?如果你还吸,我不想再见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梁立华没有回复,梁曼秋的心一点点变凉。
梁立华:当然没有!我早戒了!
梁曼秋:你不要骗我。
梁立华:我是你老豆,怎么可能骗你。
梁曼秋只能说:放学门口人太多,你知道翠田图书馆么?周日中午1点到门口见吧。
梁曼秋安排得满满当当,过了饭点,不用跟梁立华吃午饭,见面聊完,她可以到翠田图书馆看书。
周日。
“哥,一会我去翠田图书馆,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吃过午饭,梁曼秋跟着戴柯进他房间问。家里有钟点工之后,他们再也不用跑到档口吃饭。
翠田图书馆是戴柯心底的一个疙瘩,不再痛痒,就是抠不掉。
戴柯:“又跟姓周的?”
梁曼秋:“没有,就我自己,所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戴柯:“不去,我要睡觉,晚点再过去打球。”
滨中高中部有时连周日晚上也放假,学生周一早上8点到校即可。
戴柯这周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
梁曼秋算了下时间,“我是不是搭不了你的铃木回校?”
戴柯:“你自己搭地铁。”
自从阿莲怀孕后,档口少了一个人工,戴四海分.身乏术,如果不是要搬行李,基本不会再去接送他们。也不怎么过问他们的出行方式,蹭同学家的车,还是搭地铁公交。
戴柯怀疑戴四海早知道他偷买了机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不到半年他就成年,野马即将脱缰。
下午一点。
梁曼秋搭公交抵达翠田图书馆公交站。
刚巧周舒彦从路边一辆出租车下来,叫住她。
梁曼秋吃了一惊,“团支书,你怎么也来这里?”
周舒彦笑道:“说了多少回,叫我名字,不要叫团支书。”
梁曼秋摸了下鼻子,“跟其他同学一样叫的,习惯了,改不过来。”
“我来找本书,”周舒彦打量几眼梁曼秋身后,“就你一个人来?”
梁曼秋来不及编借口,“暂时是。”
周舒彦一顿,“你哥也来?”
梁曼秋:“他?他不来……”
周舒彦:“好久没在这碰见你,一起去自习室?”
梁曼秋摇头,“我、还有点事。”
她出身特殊,两个家庭都有不想曝光于众的理由。
周舒彦看出梁曼秋的不自然,“你自己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梁曼秋再度摇头,“谢谢你,不用了。”
周舒彦仍是不太放心,“不用怕麻烦我,今天我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
梁曼秋笑了笑,恬淡而疏远,“不太方便麻烦你,真的谢谢了。”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飘来,伴着机车声浪,还有隐隐的侵略性。
“梁曼秋!”
戴柯透过头盔视窗,和周舒彦四目相交。
第68章 他们不能分开。
戴柯的车徐徐绕弯, 停到巷子路边公共单车停车位,脱了头盔,拔了钥匙向梁曼秋走回来。
梁曼秋头皮发麻, 几乎爆炸。
周舒彦神色微妙, “你哥来了。”
梁曼秋生硬扯扯嘴角, “他刚刚明明说不来。”
回头, 对戴柯摆出笑脸, “哥哥——”
戴柯抬手,掐灭了梁曼秋的笑容,只留下一串呻.吟。
周舒彦肩膀颤了颤, 有股冲动要制止戴柯的暴行。不知道是戴柯冷眼奏效,还是梁曼秋反应不大,他最终没有明显举动。
戴柯摇着梁曼秋脸颊,“你在家时跟我怎么说?”
梁曼秋说, 她一个人去翠田图书馆,没有约周舒彦。
她揉揉脸颊,“我说的是实话……”
戴柯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舒彦,默声指控:他怎么回事。
梁曼秋:“哥哥, 这是我同桌,上次我发烧送我出校门口,不知道你还记得么?今天刚好碰上。”
戴柯很不给面子,“没印象。”
周舒彦只见过夜晚或戴着头盔的戴柯,现在第一次在大白天看清整个,视觉冲击性比想象中强烈。
戴柯的男性风格十分明显, 哪怕穿着校裤, 很难将他跟高中生联系起来,第一印象是大学生怀旧穿校裤。
戴柯和周舒彦, 是man与boy的区别,哪怕年纪再往上加几岁,也是硬汉与绅士的差异。
梁曼秋悄悄瘪嘴,又跟周舒彦说:“团支书,这是我哥哥。”
周舒彦:“我记得。”
戴柯问:“现在干什么?”
梁曼秋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我、要见个人。”
暗暗祈祷,梁立华不要突然出现,叫住她。
那个不负责的父亲代表山尾村的过去,暗示“艾滋妹”的身份,但同时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存在的先决条件。近16年来,父女相处的时间比不过她在戴家的6年。
梁曼秋的纠结带着害怕,不想梁立华打扰戴家平静的生活。
戴柯:“又见哪个?”
男的。
他生生咽下后两个字。
释放醋意也是一种示弱。
戴柯绝不会在其他男人面前呻.吟。
周舒彦似乎也在等一个答案,梁曼秋今天的别扭不同寻常,叫人疑惑又担心。
手机震动,无形宣布答案。
屏幕显示名字:梁立华。
梁曼秋看着戴柯说:“我老豆……”
此话一出,戴柯和周舒彦一样疑惑,只是在不同的层面。
戴柯想不起梁曼秋还有一个老豆,在他眼里,她相当于一个孤儿,寄养在他们家六年。
既是孤儿,那么只有唯一的一个家。
戴四海虽是阿伯,形式责任跟父亲差不多,梁曼秋和他就差一个称呼。
周舒彦隐约猜到,梁曼秋和戴柯并非同一个父亲,家庭有一点复杂。
戴柯:“他找你有事?”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我跟你去。”
手机还在震动,梁立华的见面决心一目了然。
梁曼秋来不及让周舒彦先走。
她已经见到了人,梁立华正从戴柯背后走近,抬手,“小秋!”
戴柯和周舒彦的目光同时转转向。
梁立华形销骨立,病态明显,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和梁曼秋的相似之处。
他们应该是两个陌生人,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无法想象是父女。
梁曼秋姿态防备,加重了疏离感。
戴柯:“他就是?”
“我、去跟他说几句话。”梁曼秋来不及安排哥哥和同学,也不打算将他们介绍给梁立华,低头小跑到梁立华跟前。
戴柯和周舒彦就在几米外盯着,像两个保镖,但没有任何交流,眼里没有彼此。
梁立华打量这两个男生,“是同学还是哥哥?”
梁曼秋:“今天找我什么事?”
梁立华:“吃饭了吗,我没吃饭,找个地方吃饭。”
梁曼秋:“我已经吃过了,你……”
梁立华打断,“老豆都不会叫了?”
梁曼秋十岁那年唯一一次叫过老豆,让他早点回来,梁立华一去不复返。
她暗暗叹气,“你要吃什么?”
梁立华指了旁边一条巷子,戴柯刚刚停了车的,要领梁曼秋过去。
“梁曼秋!”戴柯又在后头叫了一声,准备跟过来。
梁曼秋摇头,跟戴柯晃了一下手机,意思手机联系。
梁立华:“你让他们先回去。”
梁曼秋低头用手机Q发消息:哥哥,他要我跟他去吃饭。
没等手机有反应,戴柯掏出来,旋即收到梁曼秋消息。
戴柯大步走过去,没管后面带着一条陌生的小尾巴。
“梁曼秋,我跟你过去。”
戴柯体格几乎是梁立华的一倍多宽,高出大半个头,一拳就能揍晕梁立华。
梁立华打量着他,对比另一个男生,戴柯一眼能看出是戴四海的儿子。
“你就是海哥的儿子吧,今年几岁了?”
戴柯不是一个太有礼貌的人,面对一个陌生的长辈,见梁曼秋没介绍,就没叫人。
何况梁立华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说话无力,步伐虚浮。
目无尊长在这一刻被默许了。
戴柯说:“你真是梁曼秋的老豆?”
梁曼秋隐隐感觉戴柯要替她声讨梁立华,忙拉住他的臂弯,看着他,不着痕迹摇头。
梁立华又指了下巷子,“我看里面有快餐店,去看看。”
梁曼秋捂热了戴柯的臂弯,慢慢松手。戴柯自然揽住她的肩头,跟她同进退,下巴指着梁立华的背影,“走。”
她没了单飞的理由。
有戴柯在,梁立华估计说不了几句话。
梁曼秋不忘后面的小尾巴,扭头跟周舒彦挥挥手,让他别再跟着了。
别人的家事,周舒彦掺和不进去,也不应该掺和,但梁曼秋带来的神秘感像核爆,早摧毁了他的理智。
周舒彦闲来无事,悄悄跟上,距离远到像路过,不像围观。
梁立华进了一家沙县小吃店,坐在两个少年的对面。
问:“你们要吃什么?”
梁曼秋立刻摇头。
戴柯没跟梁立华客气,从冰柜拿了两支冰可乐,跟在自家档口一样轻车熟路,开了瓶盖插了吸管,递给梁曼秋一支。
两个少年肩并肩,默默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狼吞虎咽,偶尔低头吸一口可乐。
梁曼秋没话找话,“你现在、在哪里干活?”
以前听阿嬷说,梁立华两年义务兵专业后,做家装类工作,到处给人批腻子,后来跟着工友黄赌毒俱沾。
梁曼秋有印象的家庭生活,梁立华两口子总在吵架,鸡婆、筹码、粉仔之类的词汇横飞,年幼的她听得稀里糊涂,隐隐害怕。
梁立华含糊下一口炒饭,“没有固定的地方,到处走,哪里有活就去哪里。”
梁曼秋:“还是在海城?”
梁立华点点头。
梁曼秋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如果对话还要晚辈去开启和维持,这段关系基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梁立华总不会叫她出来,单纯见见她。
梁立华吃完一盘炒饭,付了钱,乍一看跟经常来烧鹅档口吃饭的工地佬差不多。
梁曼秋不得不再度开口,“老豆……还有其他事吗?”
梁立华领着他们走出店外,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刚才见过的少年,正在奶茶档口前端详菜单,目光偶尔扫来。
转头意味深长看着梁曼秋,“小秋,你魅力真不小啊。”
这哪像一个长辈说出来的话,戴四海和章树奇从来没有这样打趣过梁曼秋。
梁曼秋:“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
“急什么,老豆难得见你一次,”梁立华防备地打量一眼戴柯,“小秋,过来我单独跟你说几句。”
梁立华不是第一次想撇开其他人,跟梁曼秋单独相处。如果是一个普通父亲,这种要求不足为奇。梁立华消失六年突然诈尸,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等梁曼秋表态,戴柯再度揽住她的肩膀,警惕开口:“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梁立华比戴柯多吃二十几年的盐,哪能看不穿少年人的心思,“我是她老豆,你还担心我拿她怎样?”
戴柯:“我是她哥。”
这是戴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是梁曼秋的哥哥。
哥哥暂时不是一个暧昧的词眼,而是责任心与担当。
梁立华敬畏戴四海,但没把他儿子放眼里,不甘被一个少年人看低。
“我跟你爸当兵扛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戴柯:“梁曼秋发烧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梁立华怒气上头,“毛还没长全,轮不到你来质问我。——小秋,过来。”
“不要去。”戴柯搂紧了梁曼秋的肩膀,除了担忧,难免有一点逆反心理。
“哥……”梁曼秋犹豫,不想激怒梁立华,也不想戴柯操心。
“还想喊我作哥哥,你就不要去。”
戴柯的威胁显然比梁立华奏效,梁曼秋岿然不动,“老豆,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哥哥不是外人。”
梁立华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戴柯和梁曼秋有得是时间,陪他干耗。
巷子弯曲狭窄,勉强三车道,路旁车位仅供卸货,一部分违停的车需要轧上人行道停放。
午休时分,行人稀少,路边店家要不临时打烊,要不打起瞌睡。
一辆小面包车嘎啦停在三人旁边,车门划拉打开,车厢忽地蹿下两个人,扑向梁立华,“死粉仔,还钱!”
梁立华大惊失色,拔腿就跑,不忘吩咐:“小秋,快跑。”
梁曼秋年少缺乏经验,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蒙了。
面包车下来的人先反应过来,立刻转头,“抓这个,他女儿。”
一股蛮力攫住梁曼秋,将她拽向洞开的面包车门。
梁曼秋猛然尖叫,身体轻飘飘,下盘不稳,失去抓地感。
“哥——!”
与此同时,另一道力量将她牢牢锁住,梁曼秋还是被拖拽,多了依靠,不至于孤立无援。
戴柯挨了狠狠几拳,胳膊震痛,险些松手。腾不出空手回击,只能苦苦忍下,先拽紧梁曼秋。
他们被拽倒在地,水泥地面粗糙肮脏,不断摩擦着他们裸露的肌肤。戴柯护住梁曼秋为先,四肢并用,死死绞缠,不肯松开。
猛虎难敌群猴,面对两个暴戾无度的成年男人,戴柯体格再强健,也不是对方对手。
怀里女孩哭声渐弱,戴柯的体力也似乎一点一点流失,痛疼吞噬他们的理智,仅剩下唯一的直觉……
他们不能分开。
第69章 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警察来了!有绑匪——!”有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大喊。
从面包车下来的两个人警觉回头, 来路风平浪静,别说警察,连想帮忙的路人都没有。
他们大骂一声, 继续抢人。
周舒彦过去想帮手, 没趁手的工具, 刚要挨近, 给其中一个匪徒暴吼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戴柯感觉等了有一个世纪,警笛终于扫清耳边的混乱,两股一直纠缠他的力量消失。车门嘭地关闭, 面包车轰然上路,喂给两个少年人一团尾气,热烘又熏人。
梁曼秋和戴柯同时呛咳出泪。
周舒彦来扶他们,戴柯还当面包车的人没走, 下意识踹出去。
周舒彦踉跄几步,摔倒戴柯停在路边的机车上,后腰剧痛,差点直不起身。
救护车跟着章树奇的身影抵达, 戴柯和梁曼秋乘车去翠田人民医院急诊科。
暮色降临,海城中学1307班的班主任赵静听闻班里两个学生缺席晚自习,进了派出所,慌慌张张抵达翠田所。
接待的民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一阵,当她嫌犯似的,却满眼惊喜, “你是赵静吧, 我是章树奇,我们初中一个班的。”
赵静恍然大悟, “原来是老同学,难怪看着有点眼熟。”
章树奇:“你不记得我了吧。”
赵静:“好多年没有联系。”
章树奇:“高一寒假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见了,到现在12年了。”
赵静发挥人民教师的特长,善于发现对方优点,恭维道:“不愧是做警察的,记忆力真好。”
碰见熟人办事,赵静莫名放心一半,“我听说我的两个学生,梁曼秋和周舒彦,都在这里?”
“Jodie……”梁曼秋低声唤道,平时轻声细语,刚遭受惊吓,更弱得没气。
她紧攥着戴柯的衣角,若不是看他一臂淤青,早就抱上胳膊。
戴柯从医院半日游回来,拎着骨科胶片的大纸袋,撞见这一幕,“你们认识?”
章树奇:“大D,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初中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同学。”
“就是那个——”
章树奇初中暗恋过的女生。戴柯中考前失意,章树奇掏心窝安慰和激励过他。
戴柯挨了章树奇一记眼刀,改口道:“原来真有这个人。”
周舒彦也从大厅的另一个角落,叫了一声Jodie。
赵静交替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你们没事吧?”
章树奇眼神分别示意,“小周同学是证人,帮忙报了警,受了点伤,所以留下做询问笔录耽误了一会,等家长来了就可以走。小秋被大D护着,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没有受伤。”
赵静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戴四海也想问相同的问题。
梁立华最后被民警带回询问,再晚一点,估计买票逃离海城——这也是他原来的计划。
阔别六年,再见此人,戴四海不顾在派出所,扑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铁拳。
章树奇拉了一会才拉开,不得不警告,“海哥,这里是派出所,哪里都有摄像头。”
戴四海不想给梁立华面子,还得给章树奇面子,“要不是大D没大事,老子早把你打——”
戴四海咬牙切齿,垂手喘气。
梁曼秋一直躲在戴柯身后,不敢挪出一步。
除了怕梁立华,还怕戴四海怪她偷偷跟梁立华见面。
事关梁曼秋家事,章树奇让周舒彦在大厅等家长,将其他人领进询问室。
问梁立华:“你先说说今天为什么找小秋?”
梁立华耷拉着脑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老豆见女儿,天经地义啊。”
戴柯刚想开口质问,吃了章树奇一眼刀,立刻噤声。
派出所是警察的地盘,还是警察开口比较有威慑力。
章树奇:“大D说,你一直想单独跟小秋讲话,明摆着要避开人。今天要不是大D一直跟着小秋,你女儿早被人掳走了。”
梁立华:“家里有些事情,哪里方便跟外人说。”
章树奇一字一顿,戳着桌面,“你还记得你有个家?你把小秋丢在海哥的档口,她几岁,你还记得么?”
梁立华只挠挠头。
赵静担心地看向在场的两个未成年人,“要不,让他们两个小孩先出去透透气,我们大人慢慢说?”
话题仍是太过沉重刺激。
戴柯立刻反驳:“我要听。”
梁曼秋不说话,一直黏着戴柯,就是表态。
章树奇:“赵老师,他们也到了该了解真相的时候。”
戴四海:“我同意章警官的说法。”
赵静只能默许。
章树奇继续说:“小秋小学毕业,你强戒两年结束,出来也该看一下,你人去哪了?”
戴柯忽然插话,“强戒是什么?”
“强制戒毒。”
回答的是身边小小的声音,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梁曼秋才跟戴柯承认。
戴柯脑袋宕机几秒,一切拨云见日,有迹可循。
山尾村的“艾滋妹”,梁立华异常的形销骨立。
一腔热血似乎渐渐冷却,不想再声讨,只想带梁曼秋窝回碧林鸿庭的家,过回以前的生活,平淡吵闹,无忧无虑。
戴柯忍着酸痛,抬起胳膊,架上梁曼秋瘦削的肩头,像借力倚靠。
梁曼秋也以为他站不稳,小声叫了哥哥,眼神示意近前的空椅子。
戴柯垂眼扫了下,臂弯勾了勾,似乎要勒她脖颈,扼住她的废话。
他的胳膊淤青遍布,跟大花臂似的,看着都疼,梁曼秋小心着不碰上。
梁立华继续说:“我这不是怕我一出现,海哥就让我把小秋接回去嘛。其实我有偷偷看过小秋,在这也过的挺好……”
戴四海骂道:“你这算盘还打得响,知道小秋过得好,为什么消失六年,又出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梁立华:“我也不知道那些人跟踪我……”
章树奇:“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想顺水推舟让小秋去抵债?”
梁曼秋惊魂未定,攥紧拳头,缩进戴柯怀里。
戴柯胳膊横过她胸前,握住她另一边手臂,牢牢锁住她。
气氛剑拔弩张,全场大人没人在意两个少年人过分亲昵的小动作。
梁立华叫道:“海哥,警察领导,我知道我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信。有句话叫什么,虎毒不食子,我再怎么孬种,也不会拿我唯一的女儿开玩笑。”
没人相信粉仔的良心。
梁立华众叛亲离,早不奢望亲友的信任与关心,“我要是有这种想法,就不会送小秋来海城,早把她丢在山尾村装作不知道,饿死算了。”
章树奇绕回前头,“别扯这些烂话,你老实交代,这次为什么偷偷摸摸找小秋?”
戴四海:“小秋姓梁,一直都是你的女儿,你要来档口光明正大看她,我还会留你一碗饭。你何必呢?”
梁立华嗫嚅,“我看小秋用那么好的手机,她哥哥开那么好的摩托,就想着……能不能问她要点钱呗。”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过载,威力如爆炸。
梁曼秋吃穿都在戴家,腰板本就挺不直,她的老豆还盘算着借她之手,从戴四海身上搞点钱。她好像成了吸血鬼。
脑袋几乎要埋到戴柯胸前。
戴柯也一肚子的糟了,手机,机车,全部曝光了。
戴四海先抓重点,斥骂道:“小秋一个学生妹,能有多少钱?你还想着从一个学生身上搞钱,你真是、疯了你。”
梁立华怯怯地笑,“我能怎么办,现在活不好干啊。”
以前戴四海看梁立华可怜,托熟人介绍工作给他,但梁立华都搞砸了。戴四海差点得罪人,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他。
当然,收留梁曼秋时,又发誓了一次。
章树奇说:“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孩好。你也看到,小秋现在在戴老板家过得很好,上了海城最好的高中,以后一定会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她一直是你的女儿,也有义务给你养老。”
梁曼秋想说,她不想再见梁立华,更不想替他还债。
戴四海和章树奇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同时眼神制止。
章树奇继续:“你也知道那些债主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抢小孩。”
梁立华打断:“所以我才想问小秋要点钱,准备去外地躲躲,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梁立华有远离的意思,戴四海趁热打铁,先哄住他:“你要是真为小秋好,就不该让那些人盯上她,让她安安静静长大。以后说不定挣了钱,还能帮你还上。”
最后戴四海又掏腰包给梁立华垫付去外地的路费,总算把这尊倒霉神送走。
赵静把梁曼秋叫到一边说话。
戴柯才有机会问戴四海和章树奇,“你们都很怕梁曼秋他爸?”
少年人风风火火,快意 恩仇,在他的眼里,两个大人的表现无疑不够硬气。
戴四海想拍拍戴柯肩膀,想起他伤势,半路收回。
“有句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情不要做绝。”
梁曼秋不在,戴柯直言:“粉仔有什么好见?”
章树奇说:“大D,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你爸开了两个档口,你的弟弟妹妹准备出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那些人盯上你们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明白么?”
戴四海适时接过话头,“大D,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凭我对老梁的了解,他胆子小,应该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回去好好安慰小秋。”
章树奇也说:“小秋受了不小惊吓,注意点她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戴柯说。
从询问室出大厅,周舒彦已经跟父母回学校,赵静给梁曼秋批了假,让她在家缓一缓,再回校。
章树奇说:“赵老师,你怎么过来的?现在要回学校吧?”
赵静终于有机会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别叫我赵老师,挺不习惯的。我公车转地铁回去。”
章树奇说:“我送小秋她爸去盐山搭火车,不介意的话,正好送你回校。”
“可以啊,麻烦你了,章警官。”赵静倒不介意,还想多了解一下这位特殊家长。
章树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你说让我不要叫你赵老师,你怎么还叫我章警官?”
赵静也笑道:“顺口。”
碧林鸿庭。
阿莲挺着明显的孕肚开门迎接,“咦,小秋还没去学校?”
接着,吓一跳,“大D怎么挂彩了?又跟人打架?”
戴四海刚才走得匆忙,没跟孕妇交代实情,免得担心。
在戴柯开骂前,戴四海忙说:“大D没有打架,保护小秋受伤的,回房我跟你说。小秋,帮哥哥拿以前那瓶药酒,让他擦擦。”
戴柯不知长大懂事了,还是没心情发火,没跟阿莲计较。
“那东西臭死了,明天我还要去学校。”
换以往,戴四海早讽刺戴柯,从没见过他那么爱上学。
“不擦明天你整条胳膊都黑了。”
梁曼秋立马找到活血化瘀的秘方药酒,拧开瓶口闻了闻,“哥哥,草药味,不臭的。”
戴柯:“我懒得擦。”
梁曼秋小心翼翼:“我帮你擦……”
戴柯乜斜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回房。
梁曼秋犹豫一瞬,端着药酒跟上去,关了房门开空调。
戴柯大剌剌坐电脑转椅,背对电脑,朝她伸直胳膊。
戴四海以前用药酒给梁曼秋擦过膝盖,她学他的样子,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往戴柯的淤青抹去。
戴柯指挥,“没吃饭么,用点劲,要擦得发热,才好吸收。”
梁曼秋照做,像腌制排骨,用力抹开揉匀。
戴柯疼得龇牙咧嘴。
梁曼秋吓得收手,“哥、哥,很疼么?我轻点……”
戴柯没说话,换另一条胳膊。
梁曼秋只好继续使劲。
两条胳膊擦完,梁曼秋气喘吁吁,“还有哪里?腿还有。”
她就地蹲下,利索倒了药酒,蹲着不好使劲,顺势半跪。
戴柯稍垂眼,就能看见她低眉顺眼,扶着他的膝头,稳住整条腿,不断揉搓他的大腿外侧。
她隆起的胸脯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戴柯喉结滚了滚。
灼热的不止她的掌心,他的淤青,还有某个隐秘的地方。
初中时,梁曼秋也曾给戴柯踩过腿,放松肌肉,那会也不是没欲望。
原来长大后欲望不会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强烈地突然出现,强烈地压抑下去。
戴柯合起膝盖,“行了。”
梁曼秋抬头,双眼迷茫,更增魅惑。她没主动勾引,他再次被动沦陷。
她说:“可是另一边还没擦。”
戴柯:“老子哪伤得那么严重。”
梁曼秋:“真的不要?”
戴柯暗暗缓了口气,“够了。”
梁曼秋站起来,拧好药酒的瓶盖,低声说:“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早被那些人拖走……”
戴柯撩起眼皮,冷冷开口:“说谢谢就行了?”
梁曼秋莫名紧张,颤音隐约:“哥哥,我也知道说谢谢不够,你和阿伯都对我那么好,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梁曼秋在这个家汲取的能量已经很多,超出她能偿还的限度。
“你说怎么办好?”
戴柯喉结滚了滚,望住她,“梁曼秋,你亲我一下。”
第70章 FirstKiss
梁曼秋一惊, 药瓶失手,掉了。
正好砸在戴柯膝盖,他眼疾手快, 在落地前捞起, 反手搁在电脑桌。
“哥哥……”
“没听明白?”
万事开头难, 既然开了头, 第二次轻轻松松。
戴柯说:“你亲我。”
梁曼秋站着比戴柯坐着稍高, 只要稍弯腰,就能触到他的薄唇。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防备出现在她的掌控范围。
她不由抿了一下唇,怕自己的唇太干。她的喉咙更干燥, 快要挤不出话。
戴柯:“快点。”
梁曼秋:“可是,哥哥,你知道亲吻、代表的意思么?”
“嗯。”
戴柯准备好回答知道的内容,但梁曼秋没有问。
亲吻当然代表喜欢, 痴线都懂。
“你知道怎么还让女生主动……”
梁曼秋是带着淡淡埋怨的,任何一个第一次都意义非凡。
戴柯:“我主动的时候你都骂我什么?”
臭流氓。
就算叫她主动,也是臭流氓。戴柯软硬兼施,总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 就如现在。
他舒舒服服坐在电脑转椅,双手搭着扶手,微微抬头注视她。不着痕迹转动椅子,让她站在了他的双膝间。
梁曼秋略低头,双手摘下眼镜,折好单手拿着。视界瞬间模糊, 失去安全感, 她更为紧张。
她平日的慢条斯理在此刻放大,将时间无限拉长。
期待在等待中膨胀, 心率有了足够的起跳时间,飙得更高。
双手没有合适借力的地方,只能垂在身侧,悄悄握拳。
有一点生硬,有一点娇憨。
梁曼秋稍稍弯腰,凑近戴柯的脸。
一直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怕找不准戴柯的唇。
彼此间似乎存在一股隐形的张力,视线每缩短一寸,张力更强一分,无论谁先回撤,都会两败俱伤。
这是一个非完成不可的吻。
药酒味很淡,苦涩又深刻,勾出戴柯的创伤记忆,那些戴四海在档口忙于生计,和阿莲偷偷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即将和不是他妈妈的女人组成新的一家三口的事实。
他和梁曼秋在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避难,在木架床的上下铺,旧家主卧的逼仄衣柜,单车的前后座,懵懂吵闹,一年又一年。
戴柯抬手,用虎口托握住梁曼秋的下巴,想掌控局面。
他垂眼靠近,无师自通地偏了下脑袋,避开梁曼秋挺翘的鼻尖。
他们的鼻息先吻上对方。
亲吻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无须练习,转瞬完成。
延伸的意义回味无穷。
这是梁曼秋和戴柯的初吻,她的15岁和他的17岁,轨迹交叉重叠的瞬间。亲情的束缚在此刻松脱,伦理的界限化为乌有,世间万物轻贱于此刻爱意。
梁曼秋怔怔目睹全过程,头晕目眩,恍若梦境。
戴柯松开手,没敢再多看一眼,借着转椅稍转身。
习惯性要咬唇,怕咬掉初吻的感觉,半路放弃,看着像回味轻舔。
梁曼秋生硬起身,钝涩感重,分了三段才站直。
像瞬间失忆,对周遭反应迟钝,近视眼越发模糊。
梁曼秋转身小跑出了戴柯房间,她的离开带走积雨云,戴柯的天空云销雨霁,他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也不太正常,摸摸胸口,心跳扑通扑通,要撞破胸腔。
初吻的前戏与后劲,比吻的动作更加复杂和长久。
咚咚咚。
熟悉的脚步声逼近,梁曼秋又推门进来,带回了低气压。
以往,戴柯总凶巴巴质问干什么,现在一个字也挤不出,目光相随。
梁曼秋也没讲话,急喘喘走到他身旁,拿了药酒瓶,在他眼神示意晃了一下,又转身出去。
初吻开启了微妙的默剧时代。
梁曼秋放回药酒瓶,回到床上。有了手机后,不管在家还是学校,睡前戴柯总要上Q废话一阵,至少丢一个地雷,像晚安一样。
这一晚,手机很安静。
能聊什么?
初吻感受?
独自一个人回忆,越想越清醒,如果两个人一起讨论,大概会彻夜难眠。
梁曼秋对初吻的完成没有一点实感,它不像文字聊天,能留下记录回味。
初吻的载体只有记忆,一种最不稳定的思想形态,可以被侵入、改写,甚至抹去。
梁曼秋爬起床,开了书桌台灯,从上锁抽屉掏出日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
写下今天日期,想将记忆付诸文字。
2014年5月21日,星期天
东想西想,思绪如云,难以捕捉。
每次要下笔,接吻的瞬间浮现眼前。吻是一种感官记忆,是干燥、柔软,是喘息、心跳声,也是药香。
最后,梁曼秋还是选择略有疏离感的外语,简单记下这一刻:
First Kiss
次日一早。
自打上了高中,不需要早上赶路上学,梁曼秋没再叫过戴柯起床。洗漱出来,被戴四海提醒一句,才想起戴柯还在睡觉。
梁曼秋硬着头皮去敲戴柯房门,刚抬手,门开了,险些敲到他的胸肌。
她的手拐弯,捋了下鬓发。
“阿伯叫你快点,一会路上堵车。”
戴柯含糊应了一声,罕见没驳嘴,“这不起了么,着什么急”之类。
梁曼秋扭头先去吃早餐,习惯和戴柯相邻座位,正好不用面对面。
戴柯胳膊青黑一片,模样可怖,喊疼上不了学。
“大热天穿不了长袖,胳膊这样多吓人。”
戴四海:“谁还没被你吓过,男子汉大丈夫,挂点彩算什么。还是学校里有你在意的女生?”
梁曼秋好像被点了名,埋头鸵鸟式吃汤粉。
哪知戴柯说:“太多了。”
梁曼秋愣了下,挑了厚厚一筷子粉嗦进嘴里,发泄似的。
戴四海心知肚明给他请了假,“先给你请一天假,最多休息两天,淤青就散得差不多。”
然后又问:“小秋想什么时候回校?”
梁曼秋:“哥哥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戴柯:“跟着我干什么。”
戴柯因为她挂彩,梁曼秋总得照顾一下。
戴四海哪看不透少年人的心思,“大D,海中学习节奏比你们高中快多了。”
潜台词,不要影响妹妹学习。
啰嗦。
戴柯无声骂了一句,剜了梁曼秋一眼。
某一瞬间,梁曼秋觉得戴柯还是戴柯,不会多了一枚初吻的关系,而性情大变。
甚至猜测,戴柯是不是忘了昨晚的事。
初吻的尴尬和紧绷消弭在日常对话里,只留下情窦初开的悸动。
戴四海赶着去档口,阿莲怀孕起床稍晚,餐桌只剩两个少年人。
梁曼秋低头吃着,只听旁边人清了清嗓子。
梁曼秋抬头,只见戴柯的汤粉一口没动,问:“哥,你为什么不吃?”
戴柯:“手疼。”
梁曼秋:“连筷子的拿不了么?”
戴柯:“你说呢?”
梁曼秋想了想,小心翼翼:“我喂你?”
戴柯往椅背一靠,不置可否。
梁曼秋去拿戴柯的筷子,他没反应,夹了一筷子,悬停一会降温,再盘汤勺上,送到他嘴边。
昨晚亲过她的薄唇沦为焦点,再盯久一点,梁曼秋会误会他还想亲她。
“啊——”
戴柯垂眸张嘴,一口衔过。
然后,从裤兜慢条斯理掏出手机,单膝顶着桌沿,膝头当支架,玩起游戏。
第二勺汤粉悬在汤碗上方,一时没送过来。
梁曼秋:“哥……你的伤,不疼么?”
戴柯自有歪理,“胳膊疼又不是手指疼,啊——”
梁曼秋只好又喂过去,汤多了,不小心溢出嘴角,一滴水白的汤汁沿着戴柯下巴下滑。她用勺子边沿刮走,动作利索,又抽了纸巾给他印了印下巴。
戴柯好似隔着薄薄的纸巾,亲到了她的指尖,分神看她一眼。
“梁曼秋,你怎么那么熟练?”
梁曼秋:“我以前也喂过我阿嬷。”
戴柯今天罹患少年痴呆症,不能自理。
她又说:“不过我阿嬷一点都不听话,比小孩子还难喂。”
戴柯反问:“我很听话?”
“起码不反抗,”受不住戴柯的灼灼眼神,梁曼秋又补一句,“哥,我是说喂饭这件事上。”
主卧传来动静,阿莲起床了,挺着孕肚出来,撞见这一幕,看愣了。
“你们、在干什么?大D,你都几岁了,还要小秋喂饭?”
戴柯登时放下腿,噎住,呛咳红了脸。
梁曼秋递上纸巾,跟阿莲解释:“阿莲姨,哥哥手疼拿不了筷子。”
阿莲:“刚才他怎么刷牙洗脸?”
梁曼秋回答不上来,寄希望看向戴柯。
戴柯扔了纸巾,兜起手机起身离座。
汤粉还剩大半碗,梁曼秋困惑地问:“哥哥,你不吃了么?”
“饱了。”
“可是你没吃几口……”
戴柯回房,关门嘀开空调。
阿莲意味深长笑了下,大D这小子,要脸呢!肯定不好意思再让小秋喂,更拉不下脸自己继续吃。
便说:“小秋,你不要太由着你哥胡来。”
梁曼秋放了戴柯的餐具,拿回自己的筷子,小声辩解:“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阿莲路过抚摸一下梁曼秋的脑袋,转身进厨房找早餐。
“他就是欺负你心软。”
梁曼秋起码能心安一点,像阿嬷说的,嘴甜手勤。
吃完自己那碗,梁曼秋匆匆收拾餐碗,趁阿莲不注意,端了戴柯的到他房门口。手肘压下门把手,顶开门进去,“哥哥……”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某人愣了下,自己接了筷子在书桌前狼吞虎咽。
“哥哥,你要汽水么,可乐、雪碧、芬达?”
梁曼秋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刚来戴家,对戴柯有求必应,服帖得离谱。
戴柯:“拿樽啤酒,小的。”
梁曼秋瞪圆了眼,“哥,你怎么大早上喝啤酒?不是,未成年怎么能喝酒?”
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将她转向房门,打一下她的屁股,发网球似的流畅干脆。
“快去。”
梁曼秋:“要酒杯么?”
戴柯:“要什么酒杯。”
梁曼秋硬着头皮出去,避着阿莲,偷偷拿了一樽330ml的生力啤酒,连冰箱顶的启子一起顺了。
藏在胸前匆匆溜回戴柯房间。
戴柯开了瓶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了滚,像一颗偷藏在肌肤底下的夜明珠。
梁曼秋坐旁边木椅,“哥,你第一次喝酒是几岁?”
这次肯定不会是第一次。
戴柯:“忘了。”
梁曼秋:“比抽烟还早?”
戴柯:“嗯。”
梁曼秋:“认识我之前?”
戴柯:“老戴说我两三岁的时候,桌上不小心碰倒了一杯白酒,我就跑去舔了……”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真的吗……”
戴柯以前说他脑子不行是让她用不锈钢盆打傻,肯定早被酒精泡坏了。
戴柯手腕一转,啤酒樽递近梁曼秋嘴边,“梁曼秋,你喝一口。”
梁曼秋偏头摆手,“我不敢喝。”
“喝。”
“不要……”
玻璃樽瓶口贴上她的唇,冰凉又坚硬,酒香淡淡,浮动在鼻端。
戴柯:“不喝我又亲你。”
梁曼秋怔了怔,原来他没失忆。初吻便多了一份记忆载体,多上了一道保险,免于遗忘。
玻璃樽挂满细密水珠,梁曼秋握着玻璃樽脖子,扶着瓶底接过。
“只喝一小口,我就尝个味道。”
梁曼秋仰头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盖过冰镇的口感,沿着食道一路烧进胃里,口腔余留苦涩的甜。
她马上吐了吐舌头,皱着眼睛还给戴柯。
戴柯笑出声,故意问:“再来一口,我喂你?”
“太苦了……”梁曼秋双颊醉红,手背捂着唇,拼命摇头,“哥,你真的、太坏了……”
他们这对挂名兄妹,又一起偷偷干了一件坏事,秘密的纽带再次将他们系紧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