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过去与未来

    阁主萧璃抬起头看着曲成溪,男人嘴角含着笑,皮肤有种病弱的苍白,像是初冬反射着阳光的雪,一双漂亮的凤眼弯着,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让人看一眼就要被魅住,一朵牡丹花举在手里,人却比花娇艳夺目百倍。

    萧璃眸中神色微动,接过他的花随手别在胸口:“看在你带了礼物的份儿上,说说看,你想做什么交易。”

    两张白色的椅子随着她说话涌动出现在光滑的地面上。

    曲成溪看也不看地坐下,张显跟着安安静静地坐到了旁边。

    “我想让您救我一命。”曲成溪说。“圣灵阁知晓天下事,您应该知道,我命不久矣,只剩两年寿命了。”

    萧璃:“你想让我帮你解毒?”

    曲成溪摇摇头:“不,我活不了两年那么久,夺走我生命的必然不是毒。”

    曲成溪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虽然说的是他的命这么重要的东西,但他的姿态却是放松的。

    萧璃见过无数人提出同样的请求,他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心有不甘愤怒咆哮,而曲成溪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和她平静商讨。

    是太过于胸有成竹,还是对于无论哪一种结果都释然接受?萧璃的瞳孔深处变幻莫测,饶有兴趣道:“不是毒,还能是什么?”

    曲成溪并没有直接回答,顿了顿,道:“沈钦已经追到了江南,他不可能如约让我这两年和萧璋厮守在一起,一定会想尽各种方法离间我们,让萧璋和我之间的信任一点点消失,乃至互相厌弃。”

    “所以呢?”

    曲成溪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间的观音玉佩,神色中似乎有某种柔软的温度闪过,轻声说:“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分开,但我知道就算我害萧璋百次千次,他都不可能放开我。”

    “你就这么相信萧璋的长情?”阁主问。

    “倒不如说,是我了解他。”

    冰冷的湖水被撞破,一双炙热的手紧紧拉住他下坠的身体,将他拥入怀中。利刃刺破衣衫,仙骨爆发出惊天的能量,男人义无反顾地冲寻进地狱的虚无疯狂寻找。

    无论自己坠落得多深,萧璋都会抓住他,一旦抓住,就绝不会放手。

    阁主观察着他的神情。

    曲成溪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是沈钦是个疯子,当他意识到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将我和萧璋分开,必然会做出不可控的疯狂举动。所以我必须在他毫无底线地扩大对萧璋的伤害,让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将这一切截断。”

    一旁的张显喉咙微微发紧,忍不住道:“阿漾。”

    阁主却没让他打断,身子前倾好奇地继续道:“你想怎么截断?”

    曲成溪看了张显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继而又看向阁主:“我必须死一次。”

    张显猛地咬住了嘴唇。

    “你要故意死亡?”阁主愈发来了兴趣追问道,“你觉得你能复活?”

    “如果是之前,我是没有这个把握的,但是就在昨天沈钦夺走了池清体内的星河血梅,凑到了四片,还剩下最后一片。”曲成溪说。

    阁主嗤笑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后仰身子摊开手:“如果这就是你的计划,我劝你放弃,我可不知道第五片星河血梅在哪!”

    曲成溪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在商唯的身体里。”

    阁主:“什么!”

    曲成溪凤眸压低,像一道藏着锋芒的剑:“我有八成的把握。之前我帮助商唯和混沌融合,发现他和混沌的融合速度远超过想象,融合的效果也极其好。两个不同的个体强行被绑定在一起,本绝不可能这么顺利,一定会有排斥反应,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只混沌比较强的缘故,但是经过两年的观察,我发现他们两个每当要出现排斥反应的时候就会被另一股强大能量压制下去。”

    阁主:“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星河血梅?”

    “因为混沌出现在新桥县的时间。”曲成溪说,“混沌这种东西是灵气的聚合体,天生灵物。只会出现灵力最充沛、人气最旺的地方,条件非常苛刻,酝酿个几百年才能酝酿出来一个。当初我们都以为新桥县紧挨正道仙家,灵气充沛,所以才长出了混沌,但是后来我研究了一下新桥县的县志,发现在五十年前出现了一次瘟疫,导致新桥县有两年的时间几乎人都搬空了,两年后瘟疫被正道整理好,人才陆续搬回来。”

    阁主恍然:“所以新桥县的人气和灵力有过中断,以混沌生长的苛刻条件来说,本不该成功长出来!”

    “是的。”曲成溪说,“所以混沌出现在那里,本就不是因为新桥县,而是因为那里有一朵星河血梅。否则和新桥县类似的和正道毗邻的县城多的是,为什么只有新桥县出现了混沌?”

    阁主倒吸凉气啧啧摇头:“竟然是这样!”

    “混沌是吸收灵气凝聚而成的聚合体,而星河血梅又是天生的灵气载体,这两种东西天生就是相辅相成的。”长时间的久坐让曲成溪的脸上有些苍白,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这片星河血梅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可能已经藏在新桥县的河底成百上千年。足够的时间加上强大的灵力,才酝酿出了混沌。”

    “而如今,这片星河血梅很有可能被包裹在混沌身体里,随着混沌与商唯融合在了一起。又由于混沌吸收灵力的特性,星河血梅的灵力并没有显露出来,嗜血的凶性也被混沌压制了,说起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阁主:“所以知道了星河血梅在商唯身体里,你为什么不直接取出来?”

    曲成溪摇摇头:“混沌和星河血梅融合得完美了,以至于它自己都没发现过,如今他们三个混合在一起,贸然取出星河血梅或许会伤到商唯,我不能冒这个险。至少……有两个天境同时操作,我才放心。”

    阁主不可置信的睁大了一双杏眼:“你难道想要萧璋和沈钦一起操作,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她那惊讶的样子让曲成溪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端详着阁主的面容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长相有种亲切感。”

    任何人被他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只怕都要脸红到逃走,就连看遍世间万物的圣灵阁阁主都忍不住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跳,心里暗骂了一声妖精,脑海中百转千回,她道:“别套近乎,接着说,你要怎么办。”

    “我是认真的。”曲成溪笑笑,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一步步来,还是按照沈钦的剧本走。”

    他的身子当真是很不好了,说了没几句已经有些轻微的气喘。

    曲成溪身子微微向后,轻轻握住了椅子的扶手:“用不了多久,沈钦一定会制造一场让我和萧璋产生天大误会的事情,我会顺着他的安排,让萧璋误会到底,并且故意被萧璋抓到。”

    阁主微微吞咽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萧璋必然会很痛苦也很不解,他一定会想办法确认,我到底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八成会用灵术,没准是吐真术之类的。”

    很久之后,曲成溪才知道萧璋对他用的是唤竟术,而且本意并不是为了试探,而是为了让他忘记痛苦,获得短暂的快乐和幸福安慰,这是曲成溪唯一猜错的地方。

    “在他试探我时,我会一边对他冷淡,一边在他的试探中透露出我的真实情感。”曲成溪看向张显,“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寻求一位江湖上最权威的人来验证他的试探,这个时候,就该香香和阿显出场了。”

    江湖上那么多的权威,到底找哪一个?

    香香会藏在暗处发动噬魂术,给萧璋植入一个很简单的念头——去找之前和自己父亲有过故交的老前辈。

    老前辈隐居山谷经常闭关,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没有从闭关中出来,和萧璋见面的,其实是张显。

    装扮成老前辈的张显,会告诉萧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萧璋陷入更深的苦恼中时,他会在告诉萧璋一个解决办法——出其不意,对屈漾进行更深的试探。

    “与此同时,沈钦如果想要让我被萧璋伤害得最深,一定会让萧璋当着我的面,和别人结婚……和韩杨结婚。”曲成溪闭了闭眼睛,“而此时萧璋已经接受了老前辈的暗示,再加上香香的帮忙,定然会同意。”

    纯白色的空间里寂静无声。

    许久,曲成溪轻轻说:“我太了解沈钦了,他做一件事,一定会同时达到两三个目的才行,所以正道云集的婚礼现场,他很有可能会布置陷阱,对正道展开屠杀。他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权利,实际上我知道,他对权力的追求永远都不会放下,那是沈为霖给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他从小留下的不安全感促使他必然会做出的选择。”

    阁主说不出话来。

    “而那时,我就会阻止他。”曲成溪抬起头,“在那之后,正道、韩杨、那么多人希望我死,我会借助他们的手,死在萧璋面前。”

    张显眼眶发红。

    纯白的液体墙涌动着,仿佛也不敢相信曲成溪所决定的一切。

    阁主欲言又止,许久,道:“这些,你真的能承受得住?”

    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狠成这样,他难道不怕被萧璋误会、伤害?甚至要眼睁睁看着萧璋和别的人结婚!而且为什么要以死亡为赌注!万一不能成功复活呢!

    曲成溪垂眸笑起来:“阁主,你知道我和萧璋在一起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不是最后一片星河血梅,而是误会。”曲成溪的眸子仿佛漆黑的星河,“沈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如果不彻底铲除,就会不断生根发芽,哪怕砍掉,也还会重新生长出来,所以我必须把它连根挖起。”

    “我和萧璋的误会越深,他对我的失望越大,等到我死在他怀中,误会解除的那一刻,才会被消灭得越彻底。爱之深痛之切,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真正知道。”

    啪啪。

    阁主鼓起掌来,一时百感交集:“精彩绝伦,你真是我见过的,心思最缜密,对自己最狠的人了。”

    曲成溪微微颔首:“过奖。”

    “我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让我觉得这世界很有意思。”阁主心情愉悦,“现在逻辑已经顺了,我都明白了。可你既然说是交易,必然有所求,但星河血梅的下落你自己都知道了,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误会是我和萧璋在一起的最大阻碍,”曲成溪深处两根手指头,“但是还有第二大阻碍,沈钦。我必须让他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否则就算我复活,这一切也会从头来过。我需要阁主帮我抹去他的记忆。”

    阁主笑起来,往鼻梁上带上那副奇怪的框架:“可以做到,只需要你们两个各自的第一滴血做出忘魂水。”

    “还有,我需要沈钦和萧璋一起帮助商唯取出身体里的星河血梅。”

    “有难度,但是,可以。”阁主后仰在椅子里,两个羊角辫晃悠着,玫红色的嘴角勾了起来,“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曲成溪耸耸肩:“我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阁主嗤笑一声:“我可不信。”

    曲成溪浅浅笑起来,笑的如同冬日暖阳,他确实有一个备用计划,他打算在自己死掉的时候,把自己的一缕残魂注入香香的身体里,藏得深一些,让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他不想给萧璋虚假的希望。

    所谓残魂,就是非常微弱的,人死后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缕念想。残魂跟着香香,再让香香跟着萧璋。

    萧璋天境的灵力可以感染有灵气的贴身物件,比如之前的观音玉佩。

    或许,有朝一日自己的残魂可以在他的灵力熏陶下逐渐成形,幻化出意识,或许很久很久以后,他可以陪萧璋说说话……

    圣灵阁阁主站起来走到曲成溪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的要求我都清楚了,那么你有什么可以为我做的呢?”

    曲成溪深如海底的眼眸弯起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耳朵靠近:“我能为你做的,你一定满意。”

    ……

    深秋的风卷起枝头的落叶,扫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不知过了多久,那扇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阳光洒在紫衣美人的脸上,他的鼻梁高挺,精致的五官仿佛画卷上描摹出来的一样,鲜明的光晕让他过分苍白的看上去仿佛多了几分暖意,仿佛从未有过的释然。

    张显在他身旁,小声问:“你到底承诺帮她什么了?她怎么这么开心。”

    曲成溪竖起一根手指头狡黠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和张显一起往外走去,却在即将迈出的时候又转头,冲白色的空间内道:“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阁主。”

    没有回应,纯白的墙体仿佛白色的海浪一样翻滚着,逐渐幻化出万花筒般的颜色,玄幻得仿佛一个未知的世界,平静又奇艺,美丽又绚烂。

    曲成溪:“圣灵阁知晓天地万事万物,知晓过去,也知晓未来。否则,你怎么会在沈钦很久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就要走了他的一滴血呢?”

    回答的他的是呼啸的风声,卷起他乌黑如瀑的长发向后扬去。

    曲成溪忽的笑了,他没有知道未来的能力,却不惧怕未来。

    哪怕即将迎接他的是刻骨铭心的疼痛,但他相信,只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阿显,我们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2章 人生苦短

    萧璋来到炎阕宫的时候,明禅正在榻上喝药,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小侍童,看到萧璋来,明禅立刻想要从床上下来,却被萧璋按了回去:“你的伤还没好,别下地。”

    明禅的眼眶发红,攥紧了床单:“萧前辈……”

    “这里我来吧,你出去。”萧璋对小侍童说,从小侍童手中接过了药碗。

    大门关上,有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窗台上有一层浮灰。

    曾经炎阕宫鼎盛时,地面光亮得能超出人影,有一根头发在地上当差的小厮就要受到重罚,因为明铎极其看重这些面子上的东西,说宫殿的整洁度极大程度上体现着门派的地位。

    如今就连窗台都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炎阕宫从上到下已经不到十个人,哪里有闲人来照顾这些细节。

    “其实已经不错了,”明禅虚弱地笑笑,“多亏了萧前辈又给我派过来几个人帮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其实这里看上去起码还算是整洁,比起普通人的居所来说,已经算得上豪华了。”

    曾经正道第一大门派的继承人,屋子里随便一颗弹球都是金子做的,如今却几乎比不过寻常百姓。

    萧璋用勺子舀起一勺药给明禅喂下,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如果炎阕宫平稳发展,明禅此时应该在刻苦修炼灵力,闲暇时与各大门派的名流一起交杯换盏,数十年后,他会站在炎阕宫的主厅翻阅着手下呈上来的消息,部署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辖区内的妖魔鬼怪,每到逢年过节的接受凡人的跪拜祈福。

    如果不是明铎对于权力的痴迷,明禅又何至于此。

    父辈的错误,不该落在他身上承担。他一个一心向上的孩子,本该有光明的未来。

    “跟我回朝云派吧。”萧璋放下碗看着明禅的眼睛,“我不会试图抹去你炎阕宫的功法,你如果想学朝云派的灵术,我就教你,如果不想学也没事,朝云派有你的一席之地。”

    明禅忽的挣扎着跪了下来。

    萧璋扶住他:“你这是干什么!”明禅落下泪来:“萧前辈,我父亲有罪!他一直把门派衰落怪在您身上,还试图在您的婚礼上对您下手,如果不是屈前辈……我真不知该怎么谢罪了!”

    萧璋的心脏猛的刺痛了一下,仿佛捅进去一把刀子,微微用力的拧着。

    “他对您不义,您却还是想要照顾我,”明禅泪流满面,“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如果这些日子不是您拦着,正道大会早就把我压入大牢给我父亲顶罪了,我这里虽然破败,但是吃床用度从来都不缺,也都是您暗中给的。之前我的命也是您救回来的,我欠您的太多了,我真的还不起……我,我其实就该用这条命来抵!”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萧璋抓住他的手臂,徐徐呼出一口气,“你知道你屈前辈临死前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是让我照顾好你和池清,他在最后一刻都想让你们好好的,你却想把你这条命随便扔出去,你对的起他吗。”

    明禅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萧璋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苦笑道:“我真的挺嫉妒你们的,那是他神志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漾小时候受过的苦太多了,可惜那时候没有人真心帮他。所以他有种执念,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和他一样在绝望中走上歧路,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花月教的时候就当老师,离开花月教之后,依旧答应了池掌门的请求给新弟子们当老师的真正原因吧。”

    明禅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只有人告诉他,你必须赢,必须站在顶峰最高处,却从没有人跟他说,我只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萧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扶回了床上,起身向门外走去:“行了,收拾收拾,等明天我派人来接你,跟我一起去朝云派。”

    明禅忽的问:“那池清呢!他也已经被您接到朝云派了吗?”

    萧璋回过头来:“你希望见到他吗?”

    希望吗?

    当然希望,做梦都希望。

    可是……从头算起,自己的父亲屠杀了他们满门,自己又将他软禁起来,甚至在他的脊柱里上了环锁。是自己逼得他受到星河血梅蛊惑,险些万劫不复,他虽“杀”了自己一次,可自己欠他的却是池家上百条命。

    明禅几乎落下泪来,他只想知道池清好不好,可又怕池清恨他入骨。

    “其实,你没有必要对自己那么严格,”萧璋忽的在一旁道,“你现在还是炎阕宫少主的思维,觉得自己应该对所有炎阕宫发生的一切负责,但是实际上,明铎屠杀池家的事你之前并不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明铎的所作所为不代表你,也不需要你去还债。”

    明禅浑身颤抖,低垂着头。

    “后来你伤害过池清,不过他也杀了你一次,总的一算,你俩应该算是两清了。”

    萧璋轻轻叹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听哥一句劝,人一辈子就那么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倒也不是说你俩之间非得有什么后续,只是人生苦短,别都放在恩怨上。活着,真的是一件非常宝贵的事情。”

    有那么一时半刻明禅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给自己听,而是在说给什么其他的人。

    “这话我也同样跟池清说了,至于你们两个之后如何我不过多参与,一切看你们自己。”萧璋低声道。

    萧璋这辈子活得不算清楚也不算明白,他平生吊儿郎当,最烦大道理,近日却接连成为了为别人灌道理的心灵导师,而且还灌得颇为成功。

    萧璋不禁感叹,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

    明禅和池清都被他接回了朝云派,两个人分别住在两座山头上,有名家先生每日辅导两人习作、灵术,帮助两人顺利成人。

    两座山之间有一片枫树林,和炎阕宫的很像,或许有一天,两个人会在练剑的时候偶然遇见,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不知谁会在在枫叶飘落的火红中先开口,道一句“好久不见”。

    沈钦最近消停得过分,所有的活动都偃旗息鼓,萧璋觉得,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对于沈钦的幺蛾子,萧璋见怪不怪。他更在意屈漾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大难题——商唯。

    虽然商唯小朋友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小朋友,哪怕是成人的样子依旧非常招人喜欢,但是架不住混沌真的太他妈的烦人了,时不时就会占据商唯的脑子刷一下存在感,试图挑衅萧璋,顺带日天日地日空气。

    真不知道商唯是怎么忍受这么个东西天天在脑子里乱叫的,每每在这种时刻萧璋就会疯狂回忆,他记得屈漾去世的时候说的好像是“照顾好池清和明禅”,好像没提商唯?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把混沌煎炒烹炸变成馄炖了?

    可还没等到萧璋忍无可忍地实施以上想法,某一天,商唯的身体忽的有点不对劲。

    “萧哥!……萧哥!!”

    那天清晨萧璋的房门忽的被敲响,一拉开,商唯如同火炉一样的身体就扑倒在了他怀里,浑身上下灵力诡异地翻涌着,仿佛要破体而出似的。

    “我好难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章有点短小,对不起!我争取明天再更一小章,如果没来得及明天的话,后天周日的一章一定是大粗长!

    马上要到最后的尾声啦,小曲下周就要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呜呜呜,感动~另外大家可以点进我主页把新文收藏起来!预计不久就会接档啦~小曲会使he的!放心!

    ~

    第173章 咎由自取

    这几日沈钦的状态很不好,项超跟了他几十年,从未见他这样过。

    沈钦就像一只被困入绝境的狼,疯狂又狼狈地寻找着出口。他先是找遍了天下用毒高手,询问那忘魂水是否有解法。狡诈如沈钦,他答应了喝下,却没打算任由药效在几天之后发作。

    他舍不得忘掉曲成溪,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允许自己忘掉。

    可一连几天,无论问谁,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沈钦哪里甘心,又立刻寻找新的出路,比如练功让药效推迟或者减弱,可惜无论他想到什么方法,都会被证实不可行。

    希望一个个排除,沈钦越来越焦躁,也越来越绝望,他终于意识到,圣灵阁的药水没有人有解药,也不可能给人钻空子的可能,这一次或许真的无解了。

    那天夜里,沈钦来到了曲成溪的房间。

    项超在院子里心惊胆战地陪了一整夜,担心沈钦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可一整夜,屋中都是安静的,似乎沈钦只是坐在屋里,呆呆地对着曲成溪留下的每一个痕迹出神。

    直到天亮的时候,项超终于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动静,他推开门进去,看到沈钦双眼布满血丝,正在一件件地翻看曲成溪屋子里的东西。

    “你来了,”沈钦的嘴唇都是干裂的,看了项超一眼又背过身去,拿起架子上的一个花瓶,“来,跟我一起。”

    项超连忙过去:“教主,您这是在干什么?”

    “你一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教中的每一件事情你都经历过,正好帮帮我。我要把有关他的一切都死死刻在脑子里,”沈钦的眼底疯魔翻滚,哑声道,“我如果不想忘,谁也不能逼我忘掉!”

    项超哑然。

    “这个!”沈钦指着手中的琉璃瓶,“这是哪来的?”

    项超:“教主,这是奉露三年,您送副教主的。”

    沈钦的神情柔和下来,摸索着那琉璃瓶:“看,我以前对他多好,经常送他这种小玩意。”

    项超欲言又止。沈钦立刻敏感地发现了,几乎是立刻眉头皱起来怒道:“怎么了??”

    “不敢。”

    “快他妈给我说!”沈钦一把揪住项超的领口。

    项超被他提起来,喉咙发紧,颤声道:“这瓶子当初是您在路边的当铺随手买的,给副教主的生日礼物。其实您当时完全忘了副教主的生辰,经过我的提醒,才临时起意买了个瓶子。”

    沈钦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他在曲成溪的帮助下把凡人皇帝赶走占领燕都,忙着布局接下来扩张计划,根本不记得曲成溪的生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到项超说曲成溪的生辰就是三日后了,他烦躁地要命,说着“真是麻烦”,看着旁边有家当铺,他随手一挥:“项超,帮我买个。”

    他甚至都不是自己买的。

    那种小当铺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这种成色的琉璃瓶在当时几乎随处可见,而自己竟然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曲成溪。

    他忽然想起了他把这瓶子送给曲成溪时的场景,曲成溪看到他从身后拿出礼物,先是无比惊喜,眼睛都亮了,在看到这瓶子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却还是如获珍宝地接过去抱在怀里,冲他笑着说:“谢谢,这瓶子真漂亮。”

    沈钦攥着琉璃瓶的手都在发抖,青绿的琉璃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几乎无地自容,曲成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他的礼物,又是抱着怎样的失望接过这廉价的瓶子?

    曲成溪明知道自己对他不上心,却还是一次次地站在自己身后,没有过一丝怨言。

    沈钦后悔内疚得恨不得冲回过去给自己一拳,现在哪怕让他把全世界都给曲成溪他都愿意,可惜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继续……”沈钦心痛如绞,颤抖的把瓶子放到一边,他想找回的回忆不是这种,他和曲成溪之间一定有非常多美好的回忆。

    他看向曲成溪的床,床上的物件很少,一个枕头,一副被褥,沈钦忽的心有所感,摸向曲成溪的枕头下,手心里碰到一个坚硬的触感,他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来:“这是什么?”

    手心里是一个玄铁做的坚硬物体,像是一个没开刃的矛头。

    项超神色瞬变,竟上前想要抢走那东西:“教主,这没什么,咱们再看看别的吧!”

    沈钦几乎狰狞地一把将玄铁重新夺过来,项超越不让他看他越觉得心惊,颤抖地质问道:“难道这也是我送他的礼物?”

    项超脸色发白地摇头,许久豁出去了道:“教主,您还是别问了……求您了……有些东西您如果不知道反倒会比较好。”

    他的反应让沈钦发了疯,猛地掐住他的喉咙:“别废话!让你说你就说!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项超被顶在墙上脸色涨红,几乎窒息,终于崩溃开口:“那是副教主用来止痛的东西。”

    “止痛?”沈钦心惊肉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几乎让他窒息,“止什么痛?”

    项超眼眶发红:“以前您隔三差五就让副教主帮您试用最新的毒药,那些药经常会让副教主痛得死去活来,我亲眼看见过他床单都撕烂过几条,有的时候腹痛到了极点,他就会用这东西顶进肚子里按着,很多时候都会生生疼晕过去。”

    沈钦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哆嗦着看向手中的物件:“你……你说什么……这东西这么硬,怎么能……”

    “是啊!这尖锐的东西经常会把他的肚子戳得青紫一片,可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抵消内部的痛楚。”

    项超跪倒在地上呛咳流泪:“其实最早的时候,副教主疼到受不了是会叫您的,想要您来帮帮他,但是您从来都不会过来,久而久之他就不叫了,都是自己挺过去……”

    沈钦几乎眼前一黑。

    “教主,您知道一个人疼到极致的时候嗓子都是会喊哑的吗,就算是咱们牢里受刑的犯人,都几乎没有这么过分的折磨。”

    项超虽然是沈钦忠心耿耿的近侍,但是这么多年曲成溪对他从来很照顾,他一直感谢曲成溪,也一直对曲成溪心怀愧疚,之前他知道沈钦不待见曲成溪,所以不敢开口,如今终于有了倾泻而出的机会。

    沈钦踉跄地向后,跌坐到了床上。

    他几乎不敢想曲成溪捂着小腹在床上痛到打滚挣扎的样子。

    那是自己强加给曲成溪的痛苦,完全没有理由的折磨。

    最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是沈为霖要他研制毒药,自己需要试验品,但是想了起来,后来自己完全就是闲的无聊,想要测验曲成溪对自己的忠诚度。

    “这些年副教主甚至落下了病根,”项超抹了一把眼角,“就算是不吃毒药,平时身体也一直不太好,你看他站没站相走到哪靠到哪,其实并不是因为懒散,而是因为体力不支,需要经常休息啊!”

    沈钦的脸色几乎灰败了,他抓着那铁矛头愣怔许久,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曲成溪就是靠着这样一个东西挺过来的,这个或许是在某个战场上随手捡来的破铁,成了他在痛苦之时唯一的慰藉。

    我原来,这么不是东西吗。沈钦想。

    人最痛苦的领悟,就是后知后觉的爱,如果当初他能多给曲成溪一丝一毫的真心,或许曲成溪也不会那么彻头彻尾地厌恶他,也不会在后来宁愿吞下假死药断送寿命也要逃离他。

    自己曾经是有那个机会的,在曲成溪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毫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回头看一眼,抱住他……

    怪不得在萧璋出现在曲成溪的生活中后,曲成溪会立刻爱上萧璋,因为萧璋给了曲成溪自己从没有给过的东西——真心。

    甚至如果自己能在曲成溪被自己抹掉记忆,把那份对萧璋的爱误放在自己身上时给予回应,那么也不会走到今天。

    沈钦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曲成溪的房间很干净,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沈钦踉跄地走向远处的书架,那里上下几层全是这些年来曲成溪为花月教打点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清晰的记录在案。

    花月教能走到今天,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有大半是曲成溪的功劳,曲成溪倾尽真心待自己,而自己呢?

    所有奢望的破灭,都是以往种下的恶果,今日的一切,终归是咎由自取。

    “教主,圣灵阁阁主告诉您,最后一片星河血梅在哪了吗?”项超哑声问,他叫了好几声,沈钦才缓缓抬起头,仿佛从一个悠长悲戚的梦中醒来。

    “她告诉我,七日之后,去忘忧山的古山洞,用尽全力往洞中注入灵力,三天后,花就会从洞中绽放出来。”沈钦说。

    项超看着他:“您会去吗?”

    没有人比项超了解沈钦,得不到就要毁掉是沈钦的人生信条,如果真的要以把有关曲成溪的记忆全部忘掉为代价,沈钦或许不会去救曲成溪,因为那相当于把曲成溪拱手送给萧璋。

    沈钦没回答,片刻后,他忽的站起来,开始疯狂翻阅曲成溪记录下来的书册:“去!为什么不去!我一定要把阿漾救活!而且……”书册上有关曲成溪的一切倒映入他的疯魔的眼底,“我一定不会忘了他的!”

    与此同时,朝云派。

    “萧哥!我好难受!……”商唯一头扑进萧璋怀里,他的身体热得像火,感觉整个人像是从内脏到骨头都被烧着了一样。

    萧璋一把接住他,将他架在自己强壮的臂弯里,伸手按上他的额头,立刻皱起眉:“你在发烧。”

    “热死啦热死啦!”商唯脑海中的混沌就像是被下到油锅里的丸子,也被热得躁动不安,感觉到萧璋强大的灵力靠近,它在热得昏昏沉沉中眼睛一亮:“好强的灵力,想……”

    “日”字还没出来,它忽的透过商唯的眼睛看到了萧璋的表情,那眼神锋利又意味深长,让混沌觉得好像被看穿了心思似的,后背顿时一凉。

    “看什么看,不,不日了还不行吗。”混沌小声嘀咕。娘的,这帮天境的怎么回事,难道真能听到自己说话不成?

    商唯在心中不可置信:“你竟然也有怂的时候!”

    混沌怒道:“你也不看看他的肌肉!一巴掌抡你脑袋上,能把我从你耳朵里打飞出去!”

    商唯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感觉可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表达想要尝试一下的意思,已经被萧璋封住了几处大穴。

    “你这个样子怎么像是中了春-药似的。”萧璋把他横抱起来放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敲了敲他的脑壳,“干什么坏事了?偷看我私藏的小话本了?”

    “才不是!哎呦……”商唯只觉得自己要热炸了,浑身都疼,忍不住哼唧一声,“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曲……有人说是我的灵力增长得太快了,身体承受不住,我才不像你这么龌龊呢……唔……”

    话音未落,雄厚的灵力已经涌入了他的身体,以萧璋的领悟能力根本不需要他再多解释,不到片刻已经将他身体里的热气压制了下去。

    商唯只觉得身体里像是涌入了无数清流,一点点舒服了下来,他不由得想到了曾经曲成溪也是这样帮他压制的,顿时只觉得心里一酸,有点难过。

    “其实你不用避讳阿漾的名字,”萧璋的手按在他的仙骨上。

    商唯眼眶一红,他向来不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说话间已经有点哽咽了:“萧哥,我想师父了……”

    自己尚且如此,和曲成溪爱得死去活来的萧璋又怎么能接受曲成溪的死亡,那必然是痛得肝肠寸断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商唯才不敢轻易提起曲成溪。

    “我也想他。”萧璋平静地说,“不过我相信他会回来的,所以,不用难过。”

    怎么回来,诈尸吗?商唯不忍细想。

    萧哥肯定是悲伤过度还没走出来,我得振作起来,早日学成造福黎民百姓,才是师父想看到的。

    等到身上彻底恢复了,商唯就急着跑回去练功了,路上正撞上来看萧璋的崔铭,差点把老人家连人带拐一起撞飞。

    “哎呦我的祖宗!”

    “对不住啦崔哥!我先走啦!”商唯一溜烟地没影了。

    崔铭哭笑不得,推开了萧璋的院门,“这家伙倒是干劲十足。”

    “阿漾带出来的孩子,差不了。”萧璋正坐在院中的桌子上翻看一本古籍,崔铭坐到他旁边,“研究什么呢?”

    萧璋摸了摸下巴:“我总觉得商唯身体里的灵力有点奇怪。”

    “混沌的原因?”

    “不完全是,好像还有别的。”萧璋奇怪地摇了摇头,“别是混沌之前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灵体,到时候危害这孩子的身体健康,我想等明天带商唯去找老前辈,让他给看看,虽然那老爷子总出馊主意,但是对于灵力方面的研究还是蛮深的。”

    崔铭表示认可:“也是,能赶上他不闭关也不容易,想问的都赶紧问了……哎对了,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关韩杨的事。”

    萧璋抬头,他的眼睛就像是湖泊深海一样,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找到了?”

    崔铭点点头,往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个信封:“这是他现在的地址,他跑到燕北去了,估计是觉得正道大会不敢去沈钦的地盘抓他,他倒是胆子大。”

    萧璋没打开。

    “要去抓他吗?”崔铭眨了眨眼。

    萧璋站起来,对于韩杨,他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一方面,他知道韩杨不是坏人,身为正道曾经的领头人物,他对于帮扶百姓的事情从未懈怠过,但另一方面,他又在他师父的要求下想尽方法让青莲派位居上游,甚至不惜和沈钦合作,来换取和自己的联姻。

    “算了。”萧璋说,“抓不抓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就算他和沈钦合作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关心未来。”

    一道白色的光跳上了他的肩膀,香香懒洋洋地靠在了他的颈窝上,大尾巴一甩一甩的,那懒洋洋的神态像极了某人。

    萧璋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摸了摸香香的下巴。

    寒冰洞是朝云山上一处天然的山洞,洞中温度极低。

    萧璋进去的时候,门口立刻涌现出大片白雾。

    关上门,萧璋穿过白雾走进去,远处,一个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当中的冰床上。

    他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身-下,睫毛浓密而长,五官精致漂亮,美得仿佛不是这凡间的生灵,除了嘴唇的颜色有些过于淡了,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来了阿漾,”萧璋轻抚上曲成溪的脸颊,在那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今天来的晚了些,等急了吗。”

    “今天商唯身子不舒服找我帮忙,他说你以前帮过他很多次。提到你的时候,他不敢说你的名字,我告诉他没事的,你会回来的,他看上去不太相信。”

    “崔铭也来找我,说找到韩杨了。我其实有那么一刻很去抓他,让他付出代价,但是细想下来,真正错的人是我,不是他。是我没能及时看清真相,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

    “阿漾,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萧璋躺在了曲成溪的身侧,抱住了他,很轻很轻地在他耳边说:“别生我气好吗?”

    床上的美人静静地沉睡着,萧璋的心脏忽然撕心裂般的痛起来,他死死抱住曲成溪,把头埋在他颈窝,维持了一天的平静濒临破碎,强撑的镇定即将维持不住。

    自己真的能让阿漾复活吗?自己真的如同外表一样坚定吗?

    在圣灵阁时阿姐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让他照顾好小辈们,万一这只是一种让他向前看的说辞呢,万一……

    滚烫的泪水落入曲成溪的衣领里,紧抱的力度让什么东西晃动起来,发出叮当的脆响——发出响动的是曲成溪身上的金银首饰,紫宝石耳坠正碰在他脖颈上的宝石项链上,他的身上穿着崭新的大红婚服,比当初韩杨穿的华丽百倍。

    那是萧璋很早很早以前就花重金打造出来的极品婚服,按照早已熟记于心的尺寸剪裁,一直藏在朝云派的珍宝库中。如今,它被穿在曲成溪身上,大红的颜色将整个寒冰洞都映衬得暖红一片,无比的合身。

    宝石碰撞的声音像是唤醒了什么,萧璋从情绪中剥离,缓缓抬起头,眼底的光重新变得坚韧:“我还欠你一个明媒正娶,我一定可以的,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4章 真心

    亭台水榭,小楼暖阁,虽然是深秋,但是院子里的人造水景还是在静静的流淌着,营造出一副诗情画意的假象。

    商未离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一盘棋,他左边放着白子,右边放着黑子,一子落下,又拿起另一子。

    “主子,要请人来陪您下吗?”下人在一旁问道。

    “皇叔,你教我下棋吧,学好了我陪您。”

    商未离执子的动作顿住。

    很久以前,一个小东西喊着要和自己学棋,自己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地教他,结果这小东西学着学着就不知怎么趴到了自己自己腿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不用,下去吧。”商未离说。

    下人低头告退,商未离出神了好一会儿,再想要落子的时候,却发现思路已经断了,下不下去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调转轮椅想要回屋,却忽的看到前方的连廊暗影里里站着一个人。

    青年身材修长,一身黑衣勾勒出紧实的肩腰,他就像是一只蝙蝠,没有任何声响,只是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眸子如同幽潭。

    商未离放在腿上的手忽的就颤抖了起来。

    “你来了。”商未离喉咙发紧,“阿唯。”他甚至没有第一眼就认出商唯。

    商唯从阴影中走向凉亭:“听说皇叔一直在打听我的下落。”

    上一次商未离见他的时候他还是稚嫩的少年音,如今已经是极富磁性的成年男性嗓音。

    “皇叔已经把皇帝逼上了绝路,距离收复天下就剩下临门一脚,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我了呢?”商唯走到商未离面前,微微弯腰,“该不会想说是想我了吧。”

    高大的阴影将商未离笼罩在其中,商未离闭上眼睛,用商唯最熟悉不过的温柔嗓音轻声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商唯只是冷冷看着他。

    “阿唯,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会怨我,但是当初我不得不那么做,皇上对我早有忌惮,如果我不先出手,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到时候连你也会受牵连。”

    商未离眼眶发红,一副内疚至极的样子:“权衡之下我只有把你献给混沌这一条路,混沌灵力强大,融合顺利的话你就可以变成天境,再也不受人欺负,而我也会得到沈钦的庇佑,从皇帝老儿手中搏出一条生路。”

    商唯冷笑反问:“所以皇叔把我卖了的举动倒是对我好了?”

    商未离闭上眼睛:“抱歉。”

    他纤长的睫毛被氤氲的泪水打湿,看上去有种易碎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全世界都给他,把他捧在手心里爱护,以前的商唯一定会这样做。

    但是现在,商唯已经看透了,他只觉得浑身发寒又悲哀至极,商未离假装脆弱的假象几乎让他恶心,那些所谓的爱护和不得已,其实全部都是利用。

    “和混沌融合并不是百分百可以成功的,一旦失败,就是死路一条,我不相信你如果真心爱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我,宁愿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所以皇叔,不必装了。”商唯抬起商未离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你从来,都只在乎自己。”

    商未离瞳孔紧缩,嘴唇颤抖:“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根本……”

    他越是不承认,商唯就越是失望透顶,曾经的一切镜花水月的梦境在这一刻终于无比清晰,美好的假象轰然破碎。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很傻很幼稚,商未离对他稍微好一些,他就觉得自己要对他付出一辈子,如今回想起细节,只觉得处处是假象,他高烧不退的时候商未离没有来,说是在和高官交际,他在学堂里被人欺负,商未离不会管,说是腿脚不便没法出门,让他能忍则忍。

    商未离只是偶尔陪自己下下棋,给自己送一些小玩意罢了,那时自己没有一个朋友,只有商未离给了些许的善意,自己就义无反顾地认定了他。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商未离就是利用自己需求依靠的心理,让自己信任他、依赖他,他收养自己本身就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忠诚。

    商未离抓住他的手,清瘦的手背上崩起青筋:“阿唯,留下来吧,让我弥补我过去的错误,我会慢慢让你明白的。”

    商唯一点点,并不用力却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必了。”

    商未离愣怔住,他没想到商唯真的会拒绝他,他本以为自己像以前那样示弱,商唯就会受不了,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你留我,只是因为我已经到了天境,你想借助我的力量获得皇权罢了。”商唯摇头,只觉得悲哀,几乎有些哭笑不得,“皇叔,你知道吗,咱们两个现在的状态,特别像我师父和沈钦。”

    “你师父?……”

    商唯闭上眼睛:“他以为沈钦爱他,宁愿被他利用,为他付出一切,后来幡然醒悟离开沈钦,却依旧因他而死……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我师父。”

    商未离终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他忽的死死抓住商唯的手:“我和沈钦不一样!”如果商唯离开,他就丢掉了收复江山、站到顶峰最强大的筹码,商唯可是天境,是自己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至宝!如果自己再示弱,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需要你……阿唯。”商未离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泪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你从小在我膝下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亲人,我强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天下安定,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们一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和从前一样。”

    商唯注视着他,商未离也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商未离几乎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

    然而下一秒,商唯笑了一声:“皇叔,你知道混沌有一样独有的能力吗?”

    商未离:“什么?”

    商唯看着他的眼睛:“它可以读心。”

    商未离如遭雷击,猛地松开了商唯的手。

    这一松,注定了过往的一切都化作了虚假的云烟,从此消散不见了。

    这一刻商唯的心里竟然是很平静的,他一步步后退,仿佛和过去的梦一步步诀别:

    “再也不见,皇叔。祝你江山万代。”

    走出豪华的庭院,萧璋正在远处的大树下等他。

    商唯看到萧璋手里拿着的热腾腾的包子,忽的眼眶就湿了,他刚才一直情绪很稳定,却在这一刻几乎破防。

    萧璋感觉到他出来,回头冲他招手:“快来,你喜欢吃的肉馅大包,刚出炉的。”

    无论是曲成溪还是萧璋,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关心都是从细节里透出来的。

    真心和虚情假意的伪装,区别竟然这样大。

    “饿死我了!”商唯跑过去,一口咬下去,萧璋吓得缩手,“嘿哟!差点把我手指头也给吃了!”他肩头的香香懒洋洋地靠在他颈窝里“吱”了一声表示赞同。

    商唯嘴里塞满包子,一双眼睛被热腾腾的蒸汽熏红:“好吃……”

    萧璋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等吃完带你去看病。”

    一回生两回熟,上次萧璋来老前辈这里的时候还绕了些路,这次顺多了,进山没多久就看到了半山腰那冒着炊烟的小房子。

    商唯跟在他身后:“为什么老头子们都喜欢住在深山里?”

    “方便闭关吧,老爷子隔三差五就闭关,咱们这次拜访他还在外面,其实还挺幸运的,”萧璋拨开面前挡路的树枝,回头看商唯,“再说,住在深山里有什么不好?我和阿漾都喜欢住在山里,小河流水虫鸣鸟叫的多舒服。”

    “我还是喜欢城里,有那么多好玩的,”商唯耸肩,坏笑起来,“可能是因为你们都属于老头子之列了吧。”

    混沌:“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璋笑骂着踹了商唯屁股一脚:“小混蛋,我和你曲前辈永远十八岁!”

    打闹着已经到了小房子前,萧璋微微正色:“见到老前辈正经点。”

    商唯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也收敛起了自己的不着调,点了点头,就连混沌也老实了不少。

    接下来的过程其实比想象中顺利,老前辈虽然看上去老得像是有三百岁了,白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却的确精通灵术,在商唯的仙骨周围的穴位扎了几针,商唯立刻就觉得身子舒坦许多。

    “前辈,我到底是什么问题?”商唯从榻上坐起来拢好衣服,“总不能隔三差五就来找您扎针吧,万一您闭关了呢。”

    “没什么事儿,”老前辈佝偻着背把银针放回收纳袋里,“就是混沌的灵力太强,你俩融合得太好,增长太快身子一时受不了而已,再次如果再出现不适,就让萧璋给你输灵力压下去就行。”

    商唯点点头:“之前屈前辈也是这么帮我的。”看来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萧璋微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商唯的身体里有什么别的古怪,现在经老前辈这么一说,只是灵力增长得快而已,倒是个好事。

    “还不快给老前辈道谢。”萧璋在商唯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商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老前辈摆摆手:“小事儿,你先去外面玩吧,我和萧璋还有话说。”

    商唯微微愣了一下,这老前辈不是淮扬人吗,怎么说话有燕北口音?

    “萧哥,那我在外面等你。”商唯狐疑的看了老前辈一眼,抱着香香跑了出去。

    萧璋关上门,转过身来:“前辈,还有什么……”

    老前辈忽的一把抓住了萧璋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房间里的角落,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身体里,有一瓣星河血梅!”

    萧璋猛然怔住,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说什么?!”他甚至用了忘敬语。

    老前辈眸色幽深:“我刚才探查他的仙骨的时候发现的,星河血梅的灵力波和别的东西不一样,错不了。没想到这当今世上竟然还有一片星河血梅,真是奇迹……”

    萧璋哪里顾得上什么奇迹不奇迹:“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星河血梅!这怎么可能!”

    商唯正在院子里□□香香的小胖爪,忽然听到屋内萧璋猛然提高声音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商唯有点紧张地回头,“不会是吵架了吧?”

    混沌看热闹不嫌事大:“快去听墙角!”

    老前辈在房间里踱步思索:“很有可能是之前混沌在生长的时候就恰巧长在了星河血梅附近,把星河血梅包裹进了身体里。我刚才的说法其实是安慰那孩子,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同时承受混沌和星河血梅两者的灵力,总有一天会被撑爆的。”

    萧璋的眸中波澜剧烈翻涌,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那要怎么把星河血梅取出来?”

    只需要再有一片星河血梅就可以许愿把阿漾复活,如果商唯身体里正好有一片伤害他身体的星河血梅,那么取出来正好一举两得!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果然,下一秒老前辈就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混沌形成至少要几百年,这么久的时间它早就和星河血梅融为一体了,现在再加上这孩子,把星河血梅取出来,就像从一块牛皮糖里取出一颗芝麻,还不能沾上糖一样,真的太难了,稍有不慎就可能让这孩子丧命。”

    老前辈摇头:“保险的话,至少得要两个天境以上的人来同时操作。”

    天境大能太少了,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隐匿于世,再找一个天境何其难,唯一一个知晓行踪的天境只有沈钦。

    可是沈钦真的值得相信吗?

    萧璋不确定他对曲成溪的感情有多深,如果找他帮忙,他会不会趁机对自己下黑手为祸正道,或者会不会在得到星河血梅之后许下别的愿望?

    萧璋咬了咬牙,问:“可有其他办法?”

    老前辈缓缓转过身来,层层眼皮压住了眼睛的光,显得像是深渊般幽暗:“我记得,你的爱人死在你和别人的婚礼上,你想要用星河血梅让他复活?”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萧璋心口捅了一刀,他颤声道:“是。”

    “混沌是天生灵物也是天生邪物,谁也不知道外面那孩子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他甚至可能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到时候,如果他心术不正,将成大患。”老前辈低声说。

    “你想说什么?”萧璋的眉头皱紧,四肢末端都开始微微发冷。

    “取出星河血梅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老前辈的声音仿佛凝固住的寒冰,“杀掉他,从他的尸体上取。”

    “与其保一个不知未来的祸患,不如用星河血梅救你的爱人。”

    窗外,商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璋从屋里出来。

    商唯正蹲在地上摆弄香香,似乎有些出神,萧璋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萧哥,聊完了?”商唯站起来,笑容有些勉强。

    “嗯走吧,”萧璋揽住他的肩膀,低头看他,“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

    商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没,没什么……”

    “累了?”萧璋摸了一把他的头,“晚上想吃什么?哥请你。”

    商唯哪里还有胃口,只随口答了个“烧鸡”,香香跳上了萧璋的肩头,两人一貂在夕阳中向山下走去。

    夕阳中的山峦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红纱,商唯苍白的脸被红霞映成了红色,恍惚地向前走着。

    萧璋不知道被什么耽搁了,逐渐落在他后面。

    哒,哒。

    脚步落在枯叶上,格外的清晰。

    商唯的手指发起抖来。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

    其实他是不怕死的,从加入仙门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为苍生赴死的准备。

    商唯闭上眼睛,如果能为师父死,他更是愿意的,师父对他那么好,让他付出什么他都肯。

    他只是,不愿意被背叛。

    如果萧璋真的对他出手,那就相当于把他笃信的真心撕碎,那样真的太残忍,也太痛苦了。

    身后的脚步停下来。

    萧璋轻轻叫他:“商唯。”

    “怎么了萧哥。”商唯没有回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萧璋呼出一口气:“刚才老前辈跟我说,你的身体里有一片星河血梅。”

    商唯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破玩意儿必须得两个天境同时操作才能取出来,否则很有可能对你的身体产生伤害。娘的,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去哪找一个天境了。”

    萧璋头疼的按住了眉心:“琢磨了半天,想着还是我自己帮你试试。如果我竭尽全力,也不见得不行,你说呢?信得过我吗?”

    那一刻,一切的怀疑和痛苦都被轰然击碎。

    商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猛的转身冲着萧璋扑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他:“萧哥!”

    “卧槽!”萧璋胃里的午饭差点被撞出来,心说这混小子都快赶上我高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

    商唯:“呜哇啊啊啊——”

    这么害怕的吗?

    “别怕。”萧璋的目光柔和下来,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其实应该没有那么危险,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不怕……”商唯抽噎着仰起头,一双眸子泪眼朦胧,却明亮得像是在发光,“我只是开心……有了星河血梅,就能救回师父了!”

    萧璋笑起来,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浑身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充满了鲜活的希望。

    “是啊。”他轻轻说。

    ……

    “不是想吃烧鸡吗,走走走,别抱着我了,沉死了你!”

    “我忽然饿了!还要吃松鼠桂鱼!旺顺斋的!”

    “靠!敲诈啊!请不起请不起!自己买!”

    “好啊萧哥!你竟然过河拆桥!断头饭都不给我吃顿好的!”

    “说什么呢你!别乌鸦嘴,死不了!”

    萧璋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袋上。

    远处的小屋里,“老前辈”摘下了脸上的□□。

    张显呼出一口气,看向远方萧璋和商唯离去的方向,浅浅勾起了唇角。

    “阿漾,你的最后一个测验,他果然通过了。”

    几天后,萧璋交代好了朝云派教中事物,就带着商唯御剑离开了。

    “萧哥,咱们去哪?”商唯在空中呼啸的风中抱着萧璋的腰大声问。

    “去个偏僻点的山里,省得被人打扰。”萧璋喊。

    毕竟从来没有尝试过,万一取星河血梅时灵力外泄影响到了周围的凡人,那可就糟糕了。

    萧璋在几座灵力旺盛的山里挑了一天,终于确定了一座地处偏僻,不容易被打扰的山。

    这座山的山腰正好有个古山洞,灵力温和,估计对取花也有所助益。

    “到了。”

    长剑停在树木中的空地上方,萧璋一跃而下,商唯紧跟着跳下来,他怀里睡得正香的某香香被颠醒,揉着小眼睛爬到了商唯的肩头上。

    萧璋看向商唯:“做好准备了吗?”

    商唯郑重地点点头:“准备好了。”

    混沌紧张地嚷嚷:“姓萧的你可悠着点!”

    刚睡醒的香香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吱!”

    两人一貂一混沌一起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山洞中。

    萧璋向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身看向洞口。

    朝阳明艳,山谷中灵气氤氲,似乎预示着好兆头。

    思索了一下,萧璋挥手一招,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出现在了山洞口,此时若从洞口向内看,只能看到一片牛奶般的白。

    取花过程无人能打扰,应是万事俱备了。

    “萧哥来呀!”商唯在洞中喊他。

    萧璋心潮澎湃,一直镇定的心情忽的紧张了起来,他攥了攥拳,大步走了进去:“来了!”

    洞外。

    朝阳的光照在古山洞的洞口边缘,青绿色的苔藓下,似乎有什么笔画隐隐浮现,似乎是“忘忧”两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最后一章啦!呜呜好感动大家能喜欢这篇文,谢谢小可爱们!!爱你们!!

    小曲儿子对不起,妈妈一直在虐你,一定会给你个完美大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