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问情 草木生出了心。
“再试一次。”
月泽江家。江二再一次单手用力攥紧情丝, 掌心玫粉色星光明明暗暗。
清梨出生时,江家占卜出她是天运锦鲤。只要掌控她, 就能趁机夺取她的命格,化为福泽供养一方水土。
江家当即提出联姻,照水夫人斩断两根情丝送来。自此,应清梨落下致命把柄在江家。
据传应清梨第三根情丝也已经毁灭,虽然不知道她三根情丝全毁是如何活下来的,但两根情丝足以控制她的爱恨。
只是江二控制时, 却明显不如理论中从容轻松。
那情丝如同扎根岩石的韧草,无论他如何试图降伏,它始终挣扎反抗,并不顺从他的把控。
“她第三根情丝毁了, 爱魄毁了,还能隔空跟你手中的这两根争斗不成?”
筹备多年的事就在眼前, 大伯也有些烦躁, 对江二的语气冲了些:“你连这也不会吗?”
江二眼眸阴沉,手指按紧这半缕抗争的魂魄,一言不发。半晌,他无所谓情丝在他手心灼伤般的痛觉,再次咬紧牙关,合手死命将情丝攥紧压抑。
“少啰嗦。”
*
一大早, 祝今宵带着早餐,来找清梨。
“头还疼不疼?”祝今宵牵住她的手, 察觉她指尖微凉, 他小心用灵力捂暖。
清梨舀着莲子羹,摇摇头,其实她现在的感觉不是疼, 是空。
疼痛一阵一阵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空”,像是一个空空荡荡的瓶子,外表彩绘点漆,内里却被茫然掏空。
脑海中曾经澎湃缠绵的情绪化为寂静虚无。
她看着师兄,好似看陌生人。记忆都是对的,白雪山的陪伴历历在目,可是情感却无法核对上。
她却总是会想到江二,爱魄情丝被拨动,她的神思无意识往江家处牵引飘散。
“我吃好了。”清梨搁下碗,瓷器碰出声响。
“你今天要做任务吗?我代替你去好不好?”
清梨摇摇头,表示没有任务。
她又想了想:“库房进来不少新东西,我带你去看。”
“好。”
祝今宵并没有想到,清梨带他看的,是江二送来的嫁衣。
“你一定要嫁给他吗?”祝今宵身侧捏拳。
清梨低头认真看裙摆,嫁衣红色带金,花纹明艳。
她一字不言只沉浸于查看嫁衣的模样,几乎是默认了祝今宵的问题,更加刺痛他的心。
“我与他有婚约。”清梨淡淡道。
祝今宵拽过她的手,将纤细手指钻在掌心。那指甲上的丹蔻,还是他不久前一笔一笔涂上的,而今已经褪色。
“那我呢?我算什么?”
清梨回头,秋水眸中露出的神色诧异。
而后她抽走手,掌心温度从祝今宵手中脱离,她眯眼露出一笑。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师兄在一起。从来没说过和师兄有未来啊。也从来没说要和师兄成道侣啊。”
三个“从来没有”,如三支杀人不见血的利箭,直射红心,浸透而出的尾羽都浸透满血色。
直把祝今宵钉死在原地。
祝今宵脸色苍白:“可,可你说我们每一刻都在一起。”
应清梨还在看嫁衣,漫不经心。
祝今宵咬牙,放了句狠话:“既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如当初不要给我希望。”
仅剩的自尊让他转身,他掐疼手心,挥开袖子就走。
而下一瞬,传来衣架倒地声。
清梨跪坐在狼藉中,额头再次冒出汗珠,疼得牙关紧咬。
一只手却紧紧攥住祝今宵的衣摆,红色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纹路里。
她觉得神魂分裂,一半神魂痛苦,与外来的控制在对抗挣扎。另一半也在叫嚣喊痛,却满含温度。
“师兄别走。”她闭目,手撑着额头,“师兄,抱抱我。”
祝今宵早已经回来,一步疾冲过来,把她牢牢圈进怀里,“我不生气,我不走,抱多久都可以。”
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有点生气,对你说了谎话。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他语调心疼中带着崩溃:“能不能告诉我,倒底怎么让你不疼。”
清梨的汗珠顺着下巴低落,她依然攥紧衣服,力度很大,掐到他的肉,带着他一起疼。
她平复很久,仰头轻声:“我没有告诉过师兄,我没有情丝吗?”
祝今宵在怀中抱紧她,肩膀微微僵硬。
应清梨缺少一魄。很久以前,他调查过,下属回答可能是哀魄。他从未见过清梨落泪,从未见过她伤心,他甚至侥幸地想,不知悲伤也挺好。
原来错了。
不是哀魄,是爱魄。
所以他看不出来红线,所以她的红线不在这里,不与他相缠。
“情丝在哪里?”祝今宵问,“在江家吗?”
他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情丝拿回来。
脑海中被灼烧的痛觉又来,清梨无法回答,可她知道江家如此庞然大物,不是目前的他们能对抗完再全身而退的。
“你不许去!”
她也不懂,自己已然没有情丝,可为什么还是不想师兄离开。
清梨牢牢攀住师兄脖颈,虎牙咬住师兄肩膀,咬出血,神思才暂时拼得一丝清明,“你不要走。”
“我会赢的,师兄。我会争过情丝的,你不要走。”
*
“你是不是不会控制情丝?”
江家大伯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应清梨,她大半缕爱魄都在你这里!她居然还没有爱上你!”
正常情况下,一根情丝就足够有浓烈的爱,这都两根情丝大半爱魄,居然还是不中用!
“那又怎
样!”江二哐当推翻桌椅,“反正你们灭了白雪山她不还是要来江家!”
*
清梨又没有忍住对师兄说了重话。
本来师兄只是好端端在给她改课业,她却来了一句:“我不爱学这个,我与江家履行婚约后,可能是跟江二学卜算。”
师兄的墨迹直接斜飞出去,捏着笔久久不说话,望向她的眼神绝望。
清梨闭目捂额头,缓缓:“对不起师兄,我今天有点头疼。过两天再说吧。”
师兄伸手,强势攥住她的手:“清梨,我会把你的情丝找回来的。”
只要他一过天劫,他就立刻吞了江家。
他与清梨,分明年少时就第一次动心过。
天命就该在一起。
清梨觉得心中难受。她不想对师兄说难听的话做伤心的事,可是魂魄总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像是被控制着远离他。
可就算是疼,就算是被控制,她还是想逃脱控制,去亲近师兄。还是想忍住万针穿心的痛楚,去牵师兄的手。
像是神魂分裂,两缕同源魂魄相互搏斗抗争。
系统叽叽喳喳的,却也查不出个理所然,垂头丧气托腮点烟。
清梨决定找点事情做,暂时让自己忙起来。
她一大早就去接任务,拿着任务牌子出门时,却被舅舅叫住。
应有才对这对情侣的矛盾看在眼里,却不敢冒然干扰。
情丝爱魄在那里,就会爱上谁。这是他们早已知晓的真理。
故而从前他们看到清梨青睐祝今宵时,提心吊胆,谁也看不懂这种从无先例的特殊情况。
而今清梨的关注点又回到了江二,理论上,倒是命运本来的轨迹。
清梨而今冷漠无情的样子,才和以前失去情丝时的模样一样。对任何的感情不是厌恶,而是空。她对那些追求她的人不厌恶,更多是不在意。
但是舅舅心中始终有疑惑,清梨遇到祝今宵后的种种,实在不像失去情丝。
失去情丝的人会这样生动活泼吗?会打破规则去一点一点学着怎么爱人吗?
“你过来。”舅舅抬手,作势去查她的情丝。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查灵海看魂魄。
清梨乖巧过来,手上还一手提着红月伞,一手拿着任务牌子。
血脉相连的灵气相融,舅舅掌心摸在清梨额顶,探查她的魂魄。
舅舅顺利进入灵海,一个一个去挨个探查魂魂。
七魄,喜、怒、哀、惧、爱、恶、欲。
灵海里欣欣向荣,七魄并非死气沉沉的气息,在修士的眼中,魂魄都已经因为修者自身的性情,化为不同的具体模样。像是具体化的人,各有情绪神态。
清梨的灵海里,星河摇坠,海面波光粼粼,璀璨闪光,不同光芒晃动。
喜魄是红色皮毛的立耳兔子,在打滚蹦跶。恶魄是孩童,在石头旁打坐沉睡。欲魄化为蔚蓝色深池,从崖上开出口子,源源不断流水。
舅舅一一查看完六魄,六魄皆是平安盎然,他心中稍微感到安慰。
他又去查看爱魄位置,那里应当有一株苦苦支撑的仙魄草。
他曾经闯刀山火海,给清梨取得一颗仙魄草,让草代替那被毁掉三根情丝,支撑几乎要崩塌消散的爱魄。
可是舅舅来回巡查,几番找仙魄草,却不见踪迹。
他凝神再探,终于找到爱魄的位置,却悚然一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找到,一无所获,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爱魄的包围中。
无数粉色丝线落下,像是流星拖下的尾巴,烟花般往下垂落,笼罩灵海一方天地。
这淡粉色的晶莹丝线实在是脆弱,其上的星光也黯淡,实在谈不上璀璨,却如此不可磨灭,生生不息。
周围有温和熟悉的气息,是应有才第一次从凡间接回清梨时,就在她鲜血淋漓的灵海中探查到的唯一保护她的气息。
而今他已经猜到,这是一条龙的护心鳞。护心鳞破碎,碎在了爱魄周围,却仍旧不忘守护。
龙息与爱魄紧密无间,银蓝色的龙气仍然温和护在星空下。
舅舅终于找到了那颗仙魄草。那颗代替情丝的仙魄草摇摆不定,却已经不是最初尖尖叶子的原本样子。
它晶莹剔透,如新生孩童般,却绝对不是此刻才化形的。也许更早一点,也许是清梨再遇祝今宵的第一眼。
三根情丝本该全被毁灭。前两根连根割去,第三根本该被亲生母亲毁去,或者说明明已经毁去了。
最后的一缕生机却在龙气下呵护住,在仙魄为载体,硬是再次生出了情丝。
它支撑住了爱魄,像是一颗心,在拼命跳动。
龙鳞气息保护下的仙草,生出了心。
草木生出了血肉。
草木生出了心。
第52章 52天劫 “要和小骗子再来一次吗?”……
清梨接的是个难缠任务, 因为她实在是心烦,出手也毫不留情。
对付的是花妖, 花妖难处理的不是那几根藤蔓的攻击,而是毒,蛊惑人心放大欲念的毒。
清梨心烦意乱,在红月伞剿灭最后一只妖怪时,她意识到自己中了情花毒。
她直接半夜翻窗子,进了师兄屋子。
祝今宵这几天根本睡不着, 今夜辗转反侧许久,刚刚迷迷糊糊闭眼,就听见窗户有响动。
他立刻睁眼,清梨已经扑上床, 熟门熟路扯开他的衣领。
清梨任由情花毒占据自己的理智,她低头, 啃咬师兄锁骨。
情毒又有什么大不了, 师兄当然会帮她解开。
祝今宵知道,清梨把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所有物。
“累不累?怎么中毒了?”祝今宵拆下她的发簪,他送的螺钿发簪,清梨始终戴着。
情丝如瀑布落下,顺着她的脸颊垂落,遮住师兄脖颈她咬出来的红痕。
清梨不答话, 只咬着师兄的唇。祝今宵回应她。
他挤进去,清梨立刻猛烈地要他。
第二天,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 照到床头。
清梨已经醒来好一会,在望着师兄的侧脸出神。
她觉得今天的魂魄舒服平稳,好似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全都通彻明了, 魂魄的拉锯战中自己这边终于胜利,空荡荡的瓶子里再度装满色彩缤纷的花枝。
她伸手,戳戳师兄下巴。
她不喜欢这段时间不受控制的情绪,不想再做出伤害师兄心意的事情。
她没有情丝,可是遇到师兄时,她真的很想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早知道遇到的是师兄,她就早点学学如何爱上一个人。
【宿主宿主,】系统高兴跳出来,【你的气运值好像又稳定了。】
清梨没答话,她的气运和魂魄相关,想来是江家一动情丝她就受损。
系统顿顿,想起一个事,语气沉重了些,又道:【宿主,你师兄要过天劫了。应该就在这两天。】
系统预算出来,祝今宵的天劫,就在几天后,他应当要回妖山,回龙族气息浓烈的地方度过天劫。
妖过天劫,不是容易的事情。
倘若妖没有挺过去,轻点的,修为从头再来。重点的,直接丧生陨落。
更何况,这是一只丢了护心鳞,没了龙角,剜了妖心的龙。
他的天劫注定九死一生。
清梨的手依然摸在师兄下巴,没有说话。
她沉思很久,轻声回应系统:“师兄未必能度过天劫。”
系统没答话,在飞速计算概率,数值确实不够令人放心。
清梨已经再次出声,声音低而坚定:“而我不能忍受这种可能性。”
系统:【可是任务里,是说气运数值一万就很幸运了。他要一万需要用来修正剧情线,他有他自己的主线任务。】
天劫算主线任务吗?这样的气运
能渡过天劫吗?
清梨觉得那一万不够,要给师兄加到无限大。
她想到从前客栈的那只木灵,她分了气运,帮助木灵化形。
“我想好了。”清梨道,“我分一缕锦鲤命格,借给师兄,等他渡完天劫,再还给我。”
系统没有说话。
它比清梨有更多的记忆,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以及护心鳞护住情丝的真相。
宿主想借一缕锦鲤气运去给师兄渡劫。而在很多年前,师兄已经将能扛过天劫的护心鳞送给过她。
师兄他送护心鳞,她借锦鲤气运,很公平。
即便放到天平两端,也是秤砣平衡的公平。在无数话本子的因果逻辑里,也是严丝合缝的公平。
虽然爱人之间的命盘不该用有借有还来衡量。
系统不存在第六感,但它总觉得一切事情太简单了些。
宿主的生命值加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龙傲天的气运值超额完成到了正值上万。
系统半偏心半认真地分析自己的任务,选定师兄当龙傲天就是因为他是龙吗?为什么任务指示里,小世界离开他就会崩坏呢?
论战斗力我们宿主才是最强的,师兄的最大特殊无非就是我们宿主喜欢他。
除此之外就是,他是妖,他是龙,他是二十四妖谷雨的继承人。
可恶,是有什么剧情线本系统没有打开吗?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风雨欲来的样子。
想不出来,头好痒,要长脑子了。反正先过天劫肯定是对的。
系统揉揉自己过载的小脑袋,点点头:【好的宿主,我为你计算出最划算的分命格方式。】
清梨努力凝神,将锦鲤命格割出一条裂缝,削铁如泥般斩下一缕,放入师兄额心。
她没有情丝爱魄可以给了,但她还有一颗心。
她瞒着师兄,把命格分了一丝给他。分完后,她轻喘着气,额头有汗珠,比任何一场战争后都虚弱。
她轻声道:“师兄,你的龙角会长出来的。”
祝今宵醒来的时候,清梨已经什么都悄无声息做好。
他其实很想再问问她的选择,这个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要怎么应对江家?要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他可以做清梨的所有物,可以做她婚约之下见不得光的情人,可以是她身边无限亲密的人,可以随时在她需要时提供需求。
可他想听听清梨的意思。
可是在睁眼时,瞧见她手绕着他的头发,便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清梨抬头,鼻尖蹭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猫。
她觉得神思清朗很多,但是出口的话却大胆雀跃:“师兄,做吗?”
祝今宵愣了下,险些呛住,出口却是拒绝。他要把事情讲明白。
龙瞳再次闪出金光,望见他小指连绵的红线,红线明艳,却没有尽头,在空中垂落。
目光移到清梨手上,如玉白皙的手,没有一缕红线。
他骗了清梨身份,清梨瞒了他情丝。
“师兄。”清梨又蹭着他的手撒娇。
她想多贴贴抱抱师兄,要在天劫前与他无限亲密,让他加更多的气运值。
祝今宵抬起那没有情丝的手,亲她手背:“小骗子。”
清梨眨眼:“要和小骗子再来一次吗?”
祝今宵从食指指尖亲吻,慢慢往上,亲在心跳最近处。
“你若不懂爱,又是如何种下心头血花的?”
床头白底红边的花朵迎风绽放。
他很轻叹气,语调确实保证:“清梨,我会渡过天劫,拿回你的情丝的。”
清梨抱紧师兄脖颈,确认锦鲤命格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她缠着他,一次又一次双修,想在那九死一生的天劫之前,再多给他点幸运和修为。
“师兄,你会渡过天劫的。”
第53章 53白雪山覆灭 他跳入清梨掉下去的深……
【宿主, 你累不累啊。】系统变出小扇子,在识海里给清梨扇扇风。
但是这显然没法缓解眼下情况的焦虑。
飕飕两声, 红月伞利落挥舞,击退扑过来的鸟妖,清梨擦去额角的汗珠。
修仙之人鲜少感到疲惫,但是最近,白雪山周围的妖兽作乱太频繁了。
清梨刚刚处理完一个地字级的灾祸,又来了一个地字级, 她马不停蹄奔来。
鸟妖作乱,白雪山的其他弟子暂且赶不过来,只能清梨来做。
十天前,祝今宵离开白雪山, 回妖山对抗天劫。而后就这几天内,白雪山周围开始发生各种变化, 频繁有妖兽出没。
按道理, 冬日里很多妖物也会冬眠,可这些妖却好似一同商议好般,频频出来害人。且总是东边的妖被消灭,最西边又出来一波,两处灾害相隔路途遥远,赶路赶的人心累。
【宿主, 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头,有种吃了海带般的糟心。】系统恹恹, 背着手走来走去, 风雨欲来之感愈加强烈。
清梨又杀一只鸟妖,血飞溅到红月伞上,没空安慰它。
突然, 传音霜花剧烈亮起,清梨一愣,朝白雪山方向望去。
*
一刻钟前。
应有才眼皮直跳,毫不犹豫握住扇子拍在亲传弟子身上。
大弟子燕啼挨了打也不生气,讪讪:“门主什么吩咐?”
应有才揉揉眼睛:“清梨去远处做任务,小白脸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心里莫名烦躁得很,拍拍你出出气。”
大弟子燕啼拍马屁非常顺溜:“门主不要烦躁,咱白雪山哪哪都好,友爱团结,上下一心,处处都让您顺心,讲不好明年都能顶替昆仑了呢!”
话音未落,桌边瓷杯猛然炸开,空中突然传来威压。
铺天盖地般的震慑,好似浓云化为巨人脚印,用力往下,踩在白雪山顶空。
“不好了!”守卫弟子疾驰来报,脸色惨白,“有二十四妖打进来了!”
“慌什么!”应有才振袖起身,虎目圆瞪,立刻安排下去,让燕啼先把阵法唤醒。
上次白雪山守卫仙草时,就改良过一波法阵。阵法被重新设计,只要每一处法石都摆放正确,白雪山必然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此时布阵,定能阻挡一波攻击。
威压越加澎湃,如巨山代替黑云朝下压来。
不知来的是哪只二十四妖,仍然躲在黑云后不露真身。
“阁下露个真容吧。”应有才高声喊。
咔嚓,一声雷响。黑云散开一道缝隙,一只虎爪探出来。
是个熟人。
二十四妖之一,当年被应有才劈灭一只眼睛的霜降阴阳虎。
“当年伤我虎目之仇,我要用你们白雪山所有人陪葬来报!”
应有才轻嗤:“当年被我斩了只眼睛,这次是准备把另一只也送上来吗?
“还是说,你这脑袋也准备让我拿来祭天?”
他虽是放狠话,实则已经把九连环砍刀亮出,拖延时间等待法阵起效。
然而法阵依旧没有亮起,大弟子却去而复返。
“不是让你去布阵?”应有才眉头皱起。
燕啼面无血色,结巴:“门门主,布阵的法石好像不对。”
明明是燕啼下山采购的法石,可那法石全部被调换,完全无法被白雪山使用。倘若强行布阵,甚至会被法石背后之人控制,将阵法反而为幕后之人所用。
应有才脸色微沉,但此刻显然不是找出罪责苛责弟子的时候。
他振臂高呼,鼓舞弟子士气:“怕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之前仙草那场仗,我们不是大获全胜吗?”
白雪山守卫的弟子们全都自信起来,对对,我们可是有对敌经验的,我们可是和门主一起,成功对
过一只二十四妖呢。
巨虎冷笑一声,而后虎爪往旁边移动。
黑云被撕裂开,又一只二十四妖出现,毒针尾巴高高竖起。
二十四妖之一,寒水长命蝎。
应有才脸色冷下,握刀的手攥到发白,两只二十四妖。
然而,黑云再次波动,又有身影接连露出,站立在白雪山上空。
小满,祁氺豹。
大雪,苍明鹰
立秋,稷山熊。
又有三只。
共五只二十四妖。
*
江家。
“您不亲自去看看?看白雪山如何灭门的?”
“有什么好看的。”江二的黑绫裹得严严实实,“部署这么多年,十拿十稳的事有什么好质疑的。”
“妖也招来了,应清梨也调走了,法石也换了。这次要是失败,你们就蠢爆了。”
修仙界靠灵气,灵泽的昌运、枯败、维持,至关重要。
江家早就想要的是仙草诞生的整块福泽之源。
白雪山在阵眼之处。江家必然要夺其气运。他们为此筹谋多年,从应清梨出生时就在规划。
就连白雪山采购法石时,江家都是用妖兽调开防心最终的燕啼,在别的小弟子采买时,将法石全部调换,混入很多被标记的法石。
所以阵法由他们江家掌控。
连应清梨都被他派出的妖兽调虎离山走,白雪山更不可能有余力对抗了。
江二吐出一口黑血,却擦掉唇角血迹笑出来。
他的阵法亮起,他将装着情丝的盒子扔进阵法中。
他召唤的血池深渊,已经开启,这是针对应清梨的招法。
二十四妖杀白雪山,血池深渊抓应清梨。
当二十四妖得手后,被调虎离山走的应清梨,她就算赶回来也无济于事,只会被他在半路设下的血海深渊抓走。
*
妖山。雷声滚滚。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落下。
一道接连一道雷接连劈落,各色电刀已经劈了整整十天。
雷声消弭。
银蓝色的龙睁开眼睛,巨大的金色瞳孔露出。
连绵无边际的乌云终于散开,晴空万里,云层带上金边,阳光从云缝洒下。
银蓝色的鳞片上仿佛还流淌着雷光,在阳光之下闪烁扑朔光华。
云雾腾起,整个山间湿润,青白色的云霭自大地之上升起,迅速弥漫了整片山脉。
天际飘拂而下,落在一对仿佛由白玉所铸成的龙角之上。
新生的龙角于阳光照耀之下,如仙境玉枝一般,散发着象征祥瑞的七彩光华。
两支角,完整的角。
巨龙迫不及待摆起尾巴,一圈一圈绕着转动,同样欣喜于自己新生的身体。
祝今宵感到胸膛跳动过快的心,那被剜成两半的妖丹终于复原,龙鳞焕然一新,斑驳的断角重新长出。
“少君!”旁边久等的墨妖老泪纵横,“我们快回东照山给师娘看看。”
我们妖界后继有人,少君过完天劫,是堂堂正正的世间唯一一条真龙了!
祝今宵尾部欢快拍起,整条龙已经腾空而起,直冲云霄:“我要先去白雪山!”
“我要向清梨说明心意,我都没有正式表白过呢!”
*
清梨一路往白雪山方向狂奔。
系统警报,生命值数值在95和0反复横跳。
江家出了所有招式,怎么可能会把情丝落下。自然同样牢牢掌控手中。
系统尖叫:【去让师兄回来!】
【这场仗我们打不了!】
打不了也得打。前面是白雪山,是她的家。
应有才擦净嘴角的血,已经悟出来真凶是谁。他也知道清梨先行去救村落不过是中了计谋。
“没想到,没想到。”他强撑住,身子倚靠在竖立地面的九连环大砍刀上。
“没想到最恶的,是仙家。”
“你知道也没有用了。”巨虎口吐人言,势必要报被应有才砍伤一目的仇,“你已经要死了。”
应有才笑了笑。
他的身后,倒下的弟子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逃跑。
舅妈抱着粽宝儿站在他身侧。
应有才似乎长叹一口气,目光没再看云端,而是凝视自己的妻儿。
“长生种生长缓慢迟钝。在长生种的世界里,时间过得很慢。”
舅妈摸摸小孩的头,粽宝儿有点茫然。而后舅舅突然拿出匕首,所有人都没有反应时,在粽宝儿掌心到胳膊处割上一刀。
粽宝儿迷茫瞪大眼睛,手掌心的血迸出来,边缘带着金色。
巨虎踩着一个弟子逗着玩,欣赏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而旁边的蝎子却瞪大了绿豆眼。
“是秘术!该我们跑了!”
蝎子见势不妙,掉头就跑。然而,它掉头的动作却愈加凝涩,半个身子还没调过来,尾巴和身子还呈现对折曲度。
时光好像化成透明的琥珀,流淌着包裹而下,所有在这场战斗区域内的人,都被包在了这块如圆碗倒扣般的琥珀中,再也不能行动。
秘术,时光封存。从此,秘术解开前,这里的时光将永远静止,不死不散不动。
应有才拼尽全力把白雪山封起来了,保住了门中弟子安全。
在一片静谧中,唯一能动的就是长生种粽宝儿。
“往姐姐那里跑。”舅妈最后再叮嘱他。
这里的时光与外界流速不再相同,被封存住的琥珀会被隐藏在时空缝隙里,难以找寻。
舅妈面容逐渐随琥珀一起,消散模糊。
“跟着你姐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告诉姐姐,等能力足够,再来解封。”
*
清梨赶回到山腰时,已经听见山顶巨大轰响,而后剧烈白光冲天,几乎完全驱散黑云。
等她再睁眼时。
整个白雪山,居然消失不见。
清梨踉跄,双目死死瞪着山顶,不敢置信。
“姐姐!”粽宝儿跌跌撞撞跑过来。
清梨赶忙抱住他。
而与此同时,江家开启法阵,血海深渊,无尽之地。
*
祝今宵已经用上了真龙最快的速度,但好像一切已然来不及。
他出妖山时,已经遥遥望见白雪山冲天而起的血色火焰。
等他急急忙忙快赶到时,清梨已经在离深渊只有一线的位置。
【宿主,宿主,】系统强打精神,【我感觉到你师兄回来了,再坚持坚持,坚持……】
它剧烈咳嗽起来,电量几乎消耗完。它的能量与宿主相连。
清梨的生命值,在数值零点一闪烁。
“来不及了。”清梨比系统冷静,她和应有才一样,想通了幕后黑手。
她又躲过一个随机吞噬而来的黑洞,血痕斑驳的胳膊护住粽宝。
“这叫血海深渊,从地底往上燃烧的是亡魂,随机开启,掉下去了就活不成。”
清梨笑了笑,“可我察觉到,我的情丝就在下面,它在定位我的位置,甚至吸引我下去。”
她的眼眸冰冷一片:“这是针对我的杀招。”
“应清梨!”祝今宵终于在弥漫血色的烟灰和无尽树枝烧灼炸裂的声音中找到了清梨。
咔!清梨脚下,深渊再开,精准吞噬到她的位置,她失足往下坠去。
在漫天大火中,清梨将粽宝儿往祝今宵方向奋力扔去。
白雪山覆灭,她最后能做的只有托孤。
祝今宵刚刚接过粽宝儿,清梨已经要消失于深渊。
祝今宵将粽宝儿飞速递给墨妖,自己冲到深渊处,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第54章 54重逢 犹恐相逢是梦中。
五十年后。
江家寿宴, 万众来朝拜。
此地是月泽与妖山的交界处。
无数蜉蝣如月光般起起落落,席位摆成八卦, 仙门世家依次落座。
为首的高台坐了两人。江二坐在左边,黑绫裹眼,在轮椅上,已然一副家主派头。
名义上是为江老爷子祝寿,可是老爷子早已经卧床多年,这样大摆宴席不过是通知外界江家已经换代。
高台上的另一张面孔, 俊美无双,马尾朝一边倾斜,额间一枚银红交错莲花印,双眸眼型在
丹凤和桃花之间, 眸光却冷漠无情,带着厌恶和不耐烦。
他右眼的瞳孔竟然是金色, 明显的妖族特征。
一个仙家一个妖族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妖类的龙瞳金光不曾收敛,带着挑衅,显然他不是来祝贺寿宴。
这五十年里,妖族以蓬勃之势迅猛发展,甚至一度盖过仙家威风。仙家以昆仑为首,在几次斗争后, 与妖族签订友好条约,约定仙妖互不侵犯。
但显然, 这位妖君和江家不对头。
两人间表面平静, 实则暗潮汹涌,明争暗斗。
寿宴的流水席规模热闹,其间有窃窃私语传来。
“据传, 妖君和江家间,有些嫌隙。”
“好像是听过他们在问应清梨。就是那个白雪山应清梨,四方会试第一名。”
“哎呀呀,说到那白雪山,可真怪,不知为何,居然一夜之间就消失在世间。”
“是啊,听说本来江家都大张旗鼓准备把人娶回家了,结果未婚妻没了,江家公子怕是伤心死了。”
金瞳的青年遥遥瞥过来一眼,面色阴郁不善。
咔嚓,说话者手上的瓷杯凭空裂开,酒液带着碎瓷迸出来。
祝今宵视线移回来,食指轻叩桌子。
江二显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江二自然认出来,现在他面前的这位妖君,就是当年应清梨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小弟子。
甚至应清梨拿了天字组第一,他是地字组第一,还携手去了奖励秘境。出来时应清梨身上就浸透该死的橘子香气。
黑绫飘动,江二嘲讽:“真没想到,堂堂妖君还来仙家少年比试里抢第一。”
祝今宵冷漠回击:“总比有人没资格没实力上台好。”
祝今宵而今统领妖族,实力强大,真是多看一眼江家就嫌烦。
但是这五十年来,白雪山覆灭,应清梨失踪,他一无所知真相,唯一能查的线索只有江家。
他恨不得杀了江家。可是清梨的情丝在江家,只有江家的特殊术法可以护住情丝,保证离体的情丝不消散。
他就算如今已经有实力强抢,也不敢冒然行动,把清梨回来的希望再损失一毫。
祝今宵懒得再跟江二废话,甩袖离席。
待祝今宵走远,江二愤愤捶桌子。
“他能找到应清梨就怪了。”
因为应清梨被藏在江家。
应清梨确实没有死,也当然不会死。江二当初用情丝定位血海深渊,让清梨掉入黑色深渊缝隙中,又同一时刻被隐藏其中的转移法阵转到江家。
血海深渊亡灵无数,只要落下去,多少会被灼伤,江二不在意,应清梨被灼伤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她命格无碍就成。
没想到,那被应清梨放怀里的铁骨铜牛的血肉,居然还保住了她的身躯无恙。
更没想到的是,应清梨身体完好,锦鲤命格居然缺了一块!
江家的献祭术法,必须要是完整命格。
五十年前的大失败。白雪山没夺下来,与五只二十四妖一起消失。应清梨命格缺失,无法献祭。
应清梨睡四十九年,醒一年。而今被江家打下咒枷,封存记忆。
江二望着祝今宵的背影,阴暗愤恨地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一条真龙。早知道就早点加以利用。
就该早点算出这龙渡劫时间,然后把他搞死。就像当年在渡劫时借天劫搞死谷雨那样。
他又想,应照水真是送了份好礼物,那份属于应清梨的爱魄情丝,除了白雪山,竟然还能牵制住这条龙。
*
祝今宵漫无目闲逛。
这是江家的禁地,但是他不在意。他随手画个符咒,银蓝色法术痕迹一闪,禁地解开。
他的手背上有数道黑色痕迹的伤口,流动血色灰气。
这是血海深渊的烧灼痕迹。
五十年前,应清梨当着他的面落下血海深渊,他毫不犹豫紧跟其后跳下去。可是他找不到清梨。
他在血海深渊里,最后一滴血都要流尽,他仍然往前走,可是他找不到清梨的一片衣袖。
直到墨叔把他捞出来,在妖山养好一身重伤。
他养好伤后依然每一年都在深渊缝隙里孤独地找,却从来没有找到。
他已经渡过天劫,明白了上一片护心鳞的去向。护心鳞气息仍在,清梨一定还活着,只是他找不到。
祝今宵在禁地闲庭信步,脑子里在想妖族以后的发展。他想把妖山交给墨叔,自己再去一趟血海深渊找人。
他踩到枯枝,随意地踢开,并不担心会惹来麻烦。反正而今江家不敢跟他撕开脸。
可是声响惊醒了假山后的人。
“谁?”
只一个字。
祝今宵的全身血液凝固住。
窸窸窣窣声,而后假山后睡在花丛的少女起身,懒洋洋提起红月伞。
风吹拂花树,赤色花瓣飘摇垂落,像在褐色假山旁拂起纱帘。
清梨走出山石,傲慢抬眸,望向呆若木鸡的人。
“你是谁?”她眯起秋水眸,红月伞悄然捏紧,“没在江家见过你。”
面前人生了张极是俊朗出众的脸,眼型独特漂亮,额间银红二色伴生印记精致华美。
只是那双漂亮眸子只知道直直盯紧她,表情呆愣凝固,像是愕然怀疑此身处在梦中。
清梨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凝视,转动红月伞伞柄,语调多了不耐烦:“我再问第三次,你是谁——”
话音未落,那人竟然直冲过来,就要抓住她的手,语调在无法压抑的巨大欣喜下,竟然带丝哭腔:“清梨!”
清梨眉头皱起,眼见那人就要碰到她,她毫不犹豫一掌朝他肩膀拍去。
掌尖带风,毫不收力,惊起一地落花。
祝今宵没有提防,被一掌拍退几步,喉头出血,他咳出血,右手扶住左肩,感觉到肩膀的痛觉,如此真实牵动血肉的痛觉,居然扬起笑容,他仍然直直望着清梨。
“不是梦。这次不是梦。”
祝今宵想,江家果然在骗他,把清梨藏在了禁地。
他再次抬头望清梨。活生生的,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心上人。
清梨一身黑色纱裙,额前一圈金色圆片挂坠,圆片随风明暗闪烁。
他很少见清梨穿暗色,更别说这样一身黑色。配上紧锁的眉头,冷漠的神情,是隔世经年的陌生。
他望了半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张口,竟是结结巴巴夸赞:“你、你的衣服很好看。”
清梨皱眉,居高临下望他。
她今日是在院子里小憩,这块禁地平时没人会来打扰。
她一年前生了病,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江家告诉她,她一直住在江家,为江家杀妖效力。她是江二的未婚妻。
可是,清梨不大相信这套说辞。她觉得自己不大瞧得上江二。虽然他也不丑,但是总觉得有人特别好看,好看到让其他一切都失去光彩。
而今她望着面前人,她觉得这人长了一张足够好看的脸,但是有点傻。
但此刻她起了厌恶之心,因为她从那双眼睛和伴生印记中,猜到了他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谁了。”
清梨从红月伞中拔出碎火剑,声音冷漠无情。
“你是妖。”
碎火剑出鞘,红光霞云映照出少女冰冷眼眸。
“东照山,祝今宵。”
祝今宵呆愣望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清梨喊他全名。
*
清梨的出招速度比起曾经似乎慢上几分,却杀气凛冽,凭空多出数倍狠意。
祝今宵刚刚挨了那一掌,而今面对清梨的剑,只躲,不回击。
几次剑尖擦着他的脖子划过。
他想,清梨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鼠辈。”追了几个回合,清梨却突然停下,颇有些不屑他的打法。
她暗自咬牙,黑纱裙摆拂过落花,除了对妖的恨意之外,居然无端生出火气,想与他闹脾气。
“我的命可以给你。”祝今宵同样停下,眼睛依然凝视在她脸上。
“但不是现在,不是我还不明白你发生了什么,不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第一面。”
*
入夜。江家。
“中午后山禁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江家大伯问。
“不知道。”江二翻个白眼。
他爷爷躺在床上,安然闭目,呼吸轻浅似无。老爷子已经把传承定下来,家主位置是给江二。
老爷子沉睡前卜出卦,卜算中江家到这代会衰落,江家决定合力改命。
恰巧就降生了天运锦鲤应清梨。
原本江家打算拿清梨的完整命格逆天改命,但清梨命格缺少一块,无法实行计划。
对外的名义上清梨是江二
的未婚妻,故而暂且由江二处置。
江家大伯又望了望江二。
好在江家出了个江二,无论是卜算还是阵法,皆是天赋异禀。
江家母亲从前怀的是双胞胎,生下来就活一个。江二的眼睛不是他自己的,是在腹中就吞噬了他大哥。
江家当真是倾尽所有培养江二了。
只是江二过于自负。
江家大伯问了几次,江二只答:“命格会自己找上门的,不用卜算。”
大伯拳头捏到发白,捏拳,苦口婆心再劝:“你不要小瞧应清梨,而今她是记忆命格都有损,我们靠足足三副咒枷才能克制她。
“就算她戴上咒枷,我们对打也吃力。倘若她恢复全盛,我们未必降伏得了她。”
更何况,白雪山应有才使出禁术,时空封印,封住了五只二十四妖。二十四妖不再受控制,江家足足减少大半战力。
江二冷哼:“我就是不用应清梨,我也能抗起江家。”
“你应该和应清梨早日行夫妻礼,有肌肤之亲。”大伯道,“她命格有损,仍是锦鲤,你多和她亲密,涨涨气运,总是能有好处的。”
大伯语气加急:“况且,她生得漂亮身段好,那么一具好皮囊,好身段,你哪里吃亏?就当她是个气运炉鼎又能怎样?”
“她非完璧之身。”江二仍旧漫不经心,还是这套拒绝说辞。
江家大伯简直要跳起来骂他了,神经病,你自己娶这么多妾室怎么不说呢。
“我今日已经给应清梨下了药,你最好早日赶去与她欢好。”
大伯甩袖而去。
江二冷哼,我才不去。
*
午夜。
祝今宵在月光下鬼鬼祟祟盯着客栈二楼。
白天打架时,清梨受不了他一直躲的打法,不耐烦扔了数十张符咒过来。他没躲开,竟然是把人送出去八百里的符咒。
好在他在交手前,在第一眼确认不是梦时,就给清梨下了定位术法。
是他龙角磨成的粉末,只要粉末沾到她身上,不管清梨去往哪里,他都能感知到。
五十年啊,他再也不想找不到清梨了。
祝今宵从八百里外定位到清梨所在,连夜疾行过来。
清梨今夜来了小客栈。他猜测,可能是清梨有除妖任务。
江家真是无耻之徒,无能之辈,没人用了吗,清梨又不是他江家的,为什么要辛苦清梨?
江家脸皮真厚。
他又想,这么晚还来做任务,我们家清梨真是胸怀天下,身先士卒斩妖除魔。
祝今宵还在客栈下的柴火堆旁观察,时不时摸摸旁边的小黑狗。
清梨选的是家很常见的小镇客栈,规模不大,夜里满天星子闪烁,十分安静。
祝今宵抬头望着亮起的窗户,正想晚上就这样在楼下待一晚,明天等她休息好再找她。
然而,灯火突然剧烈起伏,窗子剪影下,窈窕身影摇晃两下,带来东西倒地哗啦响声。
祝今宵想都没想,衣摆拂动,下一瞬,已经在清梨房中。
清梨捂着额头,觉得今晚状态不对劲。
浑身燥热不安,心跳总是过快,她取来冷水喝了几口,准备早点打坐入睡,却刚刚只脱下外衣就觉得乏力。
祝今宵来到屋中,急急忙忙探查清梨情况。
屋中只点了一盏灯,床帘已经垂落半边。
灯烛下,散发的美人抬头看他,秋水眸流转,映照烛光点点。
熟悉到融进血肉的人,梦中奢望过千百次的重逢。
犹恐相逢是梦中。
“清梨……”
祝今宵走过烛火,轻声唤她。
清梨眼中好似弥漫一层雾,她知道自己可能中了药,但是她想不起来别的事情,包括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包括眼前人是谁。
她只能随着药性,在自己本能的驱使下行动。比如本能中,好像面前的身影是熟悉的,可信任的,可占有的。
橘子香气本该清新怡人,使人清醒,却在清梨中了药的本性下被认定为,这是在诱惑她。
所以她毫不犹豫扑过去,抱住橘子香气的主人。
祝今宵被她猛然抱紧,愣了一瞬,而后立刻双手紧紧回抱住她。阔别已久的怀抱,真实的温度和触感。
“怎么了?”祝今宵抱着她,任由她牢牢勒住自己的脖颈,他托住她的腰臀,一手在她背后轻拍哄着,抱着她走回床边。
“是不是江家欺负你了?”
他把清梨放到床上,贴心俯身摆好枕头。
清梨眼中迷蒙,只看到向她贴近的身影,耳中却听不清声音,自然无法回话。
但是她很爱听这个声音,像是罐中相碰撞的冰糖,像是清泉流下,光是听着她就很愉快。
今日初见时清梨高领长袖,他没瞧仔细。而今她只穿小衣,祝今宵才瞧见,清梨的脖子和双手手腕处,竟然有三个咒枷。
黑色圆环咒枷,压制修为困住法力的脏东西。
祝今宵心中怒气骤起,同时想通下午清梨出招变慢的原因。
他撸起袖子,就要准备给清梨解开咒枷,而带着黑色圆环的手却先伸过来,要解开他的衣襟。
他的火气暂时压下去,现在安抚清梨更重要。恐怕这下药的和下咒枷的都是同一人。
他握着清梨手腕,脸在她掌心蹭蹭:“你不记得我了,对吗?”
清梨额心还戴着金色圆片吊坠,她点点头,金箔反射光亮。她拉扯布料的手却丝毫不停,扯得更用力。
她迫切地想得到眼前人,想占有他的气息。
祝今宵低头,在她手腕轻吻。似乎轻叹一口气,他自己解开了衣服。
“是很厉害的药。”祝今宵吻在她额头,“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开。”
他的吻往下,带着虔诚。
“你不记得我了,可我日夜都在想你。”
清晨,客栈外的光亮落进床帷。
清梨做了个很舒爽的好梦,梦里床帘摇晃,烛火扑朔,有人在耳边一遍一遍喊她名字,带着轻微的喘气声。
有灼热水雾碰到她眼角,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汗珠。
逐渐清醒。
她醒来,身边男人立刻动了,眉眼紧张而关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清梨眯眼,很快想通了发生的事情。
她毫不犹豫伸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男人似乎被打懵了,愕然许久,却又转过头,仍旧紧张握着她的衣角,接着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清梨微微昂起头,像只高傲的猫儿,审视他。
她不认识这个人,她确信自己和他没有纠葛。只在昨天才打过架。把他送走八百里还能这么快找到她,还真是有点本事。
而今她中了药,醒来就看见她,她自然认定他就是幕后下药人。
她看着那枚清晰泛红的巴掌印,心中没什么感受。没有愧疚,没有心疼,没有触动,只是好奇,好奇这人的目的。
以及,他皮肤挺白,这印子衬托得真是显眼。
清梨在江家独来独往,不喜欢别人靠近。
而今,居然和一面之缘的男人做了亲密的事情。
虽然她是中了药迷熏熏神志不清,才与他欢好的。
清梨坐起来,发现小衣竟然已经换了,全身已经洗浴过。
只是身上痕迹仍在,可见昨晚激烈。
祝今宵挨了一巴掌,被打了也不生气。他随之坐起来,目光仍然粘在清梨身上,轻声:“我帮你上过药了,身体还疼不疼?”
“出去。”清梨冷声。
祝今宵仍然不放心地望她,欢愉时不觉得疼,事后就会觉得不舒服。
他还是固执拿起外衫帮她穿好衣服,出去前,他的手指拂过清梨鬓发:“有需要就喊我。”
等祝今宵合上门,清梨保持的冷面表情才猛然散掉,恢复成苦恼和茫然,她盘腿坐好,露出思索。
刚刚的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无辜,不
过妖都是这样的,擅长伪装的,狡猾的。
昨晚的感受其实……其实很不错。
她又对着各种细节和时间线,仔仔细细盘算,药好像真不是他下的。
她猛然一想,他当时被自己打出去八百里,他哪有时间下药啊,倒真有可能是恰巧回来,被自己抓进屋的。
清梨掌心托着下巴,那岂不是自己强抢民男了吗?
第55章 55同行 你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客栈简易朴素的雕花木门外, 祝今宵守在门口,背靠房门, 双眼望地。
应清梨,你怎么能,怎么能忘了我呢。
他望着地面,小声:“你又忘了我。”
小时候枣树昙花前,两小无猜,她全部忘了。现在白雪山朝夕相处问情定情的一切, 她又全部忘了。
她已经忘了他两次了。
他又想,没关系,只要清梨活着就好,其他的一切慢慢来。
门吱呀作响, 清梨收拾妥当出来。
清梨披上衣服后,想到自己误会了祝今宵, 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但她立刻又想, 他是妖,妖就是原罪。于是她又抬起头,骄矜眯起秋水眸,大大方方盯着他瞧。
眼前人实在俊朗好看,五官精致,是她一眼就不会忘的长相。
只是马尾朝一边歪, 也不知道是不是扎得太匆忙。昨天脱衣服时她记得,他的左手手腕缠了几圈发带, 对那蓝色发带珍重得很。
清梨歪歪头, 就是总觉得,他太瘦了,要再养养才好看。
“咳。”清梨刻意清清嗓子, 示意他别挡道。
“你今天要去哪里?”祝今宵跟在她身旁下楼,问她任务。
客栈陈旧的木头阶梯发出空荡声响。
清梨斜瞧他一眼,有意挑衅:“除妖。”
她就要当着妖君的面,强调自己斩妖除魔。
“去寒月山,杀熊妖。”她仰起脖子,“怎么?妖君要帮我杀妖吗?”
祝今宵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回江家。
这江家他是如论如何都不会让清梨回去的。
去除妖好,他可以在路上尽可能拖延,再找出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记忆、情丝、白雪山,这些都会全部找回来。
“我有事要去寒月山,可以和你一起。”祝今宵知道清梨是挑衅他,但是他不在意,正好还当个台阶接住话。
他看着清梨仰起的脖子和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圆环,他皱起眉,轻声道:“我帮你把咒枷取下,好吗?”
咒枷极其狠毒,且难以除去。咒法如纹身贴着肌肤,它们压制法力修为,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圆环下如有无数小针刺痛。
恰巧,龙鳞可以驱除。
刚拔下的龙鳞和咒语正好是驱除咒枷的利器。
祝今宵没有犹豫,当着清梨的面,拔下一枚银蓝色鳞片。
鳞片拔下时还带着血,他悄悄而快速用了清洁咒,让鳞片干干净净,别被清梨嫌弃。
清梨瞧见他的一切动作,她并不言语也不拒绝,只闻言伸出右手,手腕的黑色圆环呈现。
她醒来时身上就有三道咒枷,自己无法取下。这三道咒枷,困住她不离开江家。虽然上了咒枷他们也打不过她,但是每次施法都很痛。
她不知道眼前人的目的,但反正此刻试试也不亏。
而今的妖君是天地间唯一一条真龙,她是最讨厌蛇啊蛟啊龙啊的,她应当皱眉远离。
但是看着这片干净龙鳞,她竟然感到自己内心,好像不是那么排斥厌恶。
祝今宵修长手指捏住龙鳞,小心翼翼施法,把黑色咒印一点一点驱除。
银蓝色气息拂动,如同云朵在擦去皓白手腕上的墨痕。
祝今宵的呼吸离她很近,拂过手背,像是蝴蝶展翅拂过花丛。
清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陌生场景,那是一片春色花丛中,有人蘸着豆蔻花汁,拿着毛笔帮她一点一点涂花汁染指甲。
他认真谨慎,眼里只有这指甲一方花汁颜色,像是不可出错的工笔画。
她好似能看到那人纤长眼睫,看到蝴蝶在花丛中展翅时的轻颤。
“好了。”祝今宵语调轻松许多。
他的手中,龙鳞已经磨灭消失,清梨双手的圆环已然被消除。
她的双手白皙干净,没有任何饰物。从前每天不重样的各色珍贵手串都没戴一只。
祝今宵有点寂寞地想,他从前送清梨的定情手镯也不见了,可能她已经连人带物全忘掉全丢弃。
清梨脖子上的环难除些,目前渐渐变浅色,要再过一阵子会好。
清梨收回手,温度从祝今宵手心消散。下一刻,清梨握拳再松开,感受回来的力量。
她轻蔑望向身边人:“你帮我解咒,我可以迟一点杀你。你知道,我是逢妖必杀的。”
她等了一会,想看他落荒而逃。
可眼前男人居然没走,也没有露出害怕。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神情像小狗般有点受伤。
清梨索性不再理他,看看天色,立即往寒月山奔去。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会落下雨。
清梨在前方疾驰,她有意加快速度,可是身边人居然能不紧不慢始终跟在她身旁。
终于有小雨淅淅沥沥落下,清梨撑起伞。
咒枷刚刚除去,手腕还有几分残留的酸痛。
“我帮你撑伞。”身边人出声。
清梨挑眉瞧他,冷哼:“你知道红月伞是神武吗?”
红月伞下,斩杀的妖魔难以数清。
“你是一只妖,也配拿红月伞?”
祝今宵沉默不语。
寒月山大雪覆盖,白雪皑皑。清梨要对付的是一只熊妖,它吃了不少人,毁灭村庄房屋。
她本以为身旁这位妖君会阻拦,没想到祝今宵居然还给她报出熊妖的弱点,让她杀起来事半功倍。
他好像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冷不冷。
“我帮你杀不好吗?”祝今宵点点手指,银蓝色的法阵传递过来,如祥云般遮在她上空。
保护罩下春风化雨,温度适宜,抵抗寒霜。
“才不。”清梨旋转伞柄,伞面割断风雪,割破熊妖皮肉。
“谁知道你会不会做手脚。”
祝今宵有些无奈,只好等在一旁,加固保护罩。
杀了熊妖,清梨拎着战利品转身,却只是在雪地里走几步路,便无端感到霜雪刺骨。
拔情丝入深渊戴咒枷,在江家的几重折磨下,她的身体难免有内伤顽疾。
清梨轻微晃晃,幅度尚且不及风吹雪花飘摇,祝今宵已经立即冲上来。
他牵着清梨的手,不断输送暖意和灵力。
清梨没抽手,只是收好战利品,瞥他一眼后冷哼:“你这样浪费妖力,只会让你比我更快力竭,方便我找到机会杀你。”
祝今宵充耳不闻。
下雪山的路坎坷易滑,祝今宵背着她走。
清梨跳上他的背,故意双臂把他勒得紧。从雪山往下的一段路,在被保护罩隔开的风雪下,她贴着他的背,嗅到橘子香气,暖洋洋而清新。
她手贴紧他脖颈肌肤,下意识往里面塞,汲取暖意。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
祝今宵脖子感受到寒意,却没有退缩,又走几步,走到山石搭建的亭子里,他把清梨放下,把她衣领合好,又从乾坤袋里取出绒毛斗篷,给她仔细系好。
“这有什么要紧的。”清梨不在意这样的冷,她又往前凑凑,离橘子香气更近。
“我不放心。”
清梨便抬起头打量,男人眉头蹙起来,连带着那好看的银红交错莲花印都黯淡。
这个男人在切身关心她。
江家也担心她。但那是对一把刀一把剑的关心。
鬼使神差,清梨伸手,去触碰他额头的莲花印。
银红交错,火焰莲花。属于真龙的本该妖气冲天的印记,居然意外让她感觉,带着平和温柔。
这个男人长得漂亮,额头的印记居然也精致华美。
指腹的冰凉贴合额头。祝今宵问:“你不喜欢它,对吗?”
伴生印记无法消除,他苦恼思索,试图用障眼法,又或者再将刘海养长放下来。
他在找发带,手腕处缠绕缠紧发带,那是清梨送他的第一条发带,一直被他珍惜地贴身携带。
他准备系上时,却被一只手捏住手腕。
他抬头,清梨目光上移,盯住他的印记。
“不用遮。”她道。
风变得轻柔,带着几片六角雪花吹远。
她顿顿,又加一句。
“倒也挺好看。”
她很轻开口,话语却如此熟悉,好像梦里伴着浮动的轻纱说过。五十年前的那句话在记忆中突兀响起。
“很特别的痕迹。师兄,是很特别的人。”
祝今宵的手不可控一颤。
清梨第一次送他发带时,在客栈洒下的阳光下,说起这句话。
那时他胆颤心惊,害怕被发现妖族身份,可是清梨带着她的战利品,在他发束上认真系好。
她对镜瞧着他的额头疤痕,却不知道他是妖身。她一手抓住发带在后面的结扣,一手抬手触碰他额间,指尖带着印记发烫。
她说,师兄是特别的人。
他记得清梨的每一句话。
可清梨你忘了特别的人。
那些萤火虫,那些走过的路,那些白雪山的日日夜夜,都成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事。
风雪又来,得快点赶回客栈。
祝今宵的保护罩始终没有撤去,为清梨遮挡风雪。
哪怕清梨有意加速,他也能从容跟上。
清梨变换几次身法,发现他还是在身旁,没有敌意,但也看不出目的。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清梨回头,在满天大雪里质疑。
她而今不杀祝今宵,有几个原因。
一是她不确定药有没有彻底解掉,会不会有再需要他的地方。毕竟,目前她见到的人里,只有他长得尚且符合她的审美,不招人讨厌。可惜他是妖。
二是,她对江家给她的记忆不大相信,总觉得另有隐情,可是找不到突破口。祝今宵解了咒枷,似乎与她是旧相识。
只是不知道是旧友还是旧仇。妖卑劣无耻,说谎骗人是惯用手段。
“我与你有前缘?”
祝今宵眸光亮起一瞬,连忙点点头。
“那好,”清梨假意将语气放柔,温和带笑,哄骗,“你说给我听听。”
“我不记得的,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祝今宵观察她的神情,就真的一件一件地讲。
从小时候,他帮着清梨躲避养父的鞭子,给清梨送桂花糖,摘许愿花瓣,一起看昙花。再到白雪山,丹炉前重逢,清梨一剑霜花封谷救他,四方会试一起夺冠进秘境……
他有点羞涩:“你……你说你喜欢我,你带着我。”
清梨心中掂量,只觉得他的故事全是破绽,漏洞百出。
比如一条龙怎么可能舍得送人护心鳞?
比如她怎么可能没辨认出一只妖?
清梨表面听着,却并不信他。
祝今宵一路走一路讲,快到客栈。
清梨突然出其不意出剑,碎火剑的红色剑尖就抵在他的胸前。
她拿剑抵在胸口,要挖他的心,要取他妖丹。
祝今宵正好讲到从前他暴露身份时对清梨的承诺:“我只有一颗妖丹还值钱,等它长好了,我可以给你。”
剑芒映照客栈前的残月,剑气已经削断发丝。
祝今宵停下脚步,中断话语。
他不挣扎,不反抗,只望着她。
她眉一挑,剑尖凭空划了个圈。此情此景怪异而熟悉,她陡然觉得无趣起来。
“我喜欢你?”
她很诧异:“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妖怪。”
午夜。
祝今宵一个人躺在客栈简陋床铺上,枕着单边胳膊。
入睡时,他的脑海里回想起从前。
在白雪山漫天飞舞的梨花中,清梨练完剑,扑倒他怀里,向他保证:“师兄,你被锦鲤喜欢,当然是这世上最最最幸运的事哦!”
又是今日,清梨在缺月下诧异:“我怎么会喜欢一只妖。”
恍若隔世画面重合。
他攥住被子上移,遮住了眼睛。
第56章 56寻骨 谁说分手就不能亲亲了!
清梨已经在床上翻身八十次了,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她怀疑是那药力还没解开。
她只花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没解开,那当然是找能解开的人帮她呀。
第八十一次翻完身,清梨已经迅速推窗,在夜色里翻进隔壁祝今宵的房间。
她一系列动作不带停顿,带着夜风,推开房门掀开被子去他床上。
“怎么了?是不是住得不舒服?”
令她意外的是, 当她出现在床上时,面前人并没有任何惊讶害怕的表情,甚至语气都是温和的。
没有点灯,窗外白雪在莹莹反光。祝今宵抬眸回望她。客栈简陋, 他担心她住不惯。
他怕清梨冷,立刻拽过被子裹好她, 压好被角。
“你怎么不惊讶?”清梨反倒不满起来。
祝今宵顿顿, 他能说什么,说以前你就经常半夜来我床上睡我吗?
“我很惊讶。“他斟酌用词,手已经扣在清梨手腕,指腹摩挲腕部肌肤,探查情况,“是因为药力还在吗?”
清梨点点头, 肯定了这回事。
祝今宵眉头皱起,不确定她的安全:“我最好再探查下你的经脉……”
话没说完, 唇瓣已经被清梨咬上来。
清梨不在意手是不是还被他攥着, 反正如果她想,她的修为随时可以逃脱并揍人一顿。
她一开始是睁着眼睛,想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可是眼前人只在她亲上来的一瞬间微微睁大眼睛,金色瞳孔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而后就回归自然本性,唇舌温和回应她,随着她的啃咬或者追逐,完完全全顺从她。
清梨索性闭上眼,更用力缠绵。
她此刻会亲吻这只过分漂亮的妖,纯粹是因为药,绝非她除妖之心不坚定。
她该好好审查这只妖,在唇角,在喉结,在肩膀,都留下咬痕,好好确认一番。
祝今宵任由她从唇瓣往下吻去,为所欲为下一步。只是眸光越加黝黑深沉,他看着清梨毫无章法的每一步,在恍惚中想,她好像连这些都在记忆中遗忘,动作居然有点生涩。
那些日日夜夜,可说或不可说的亲密,都在她脑海中消失。
清梨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时,果然因为动作技巧不足,与想要的失之交臂轻擦而过。
没吃到。她明显不高兴了,喉头压抑住或埋怨或欢愉的冷哼,秋水眸眯起,虎牙立即咬他下巴,又愤愤拍了他胳膊一掌。
祝今宵很轻叹气,转而攥紧她的手腕,抓回心口,边亲边搂腰把人带怀里,翻身找回主动权。
清梨捶他肩膀一下,却没有反抗,只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仰头迎合亲吻。
云慢慢散开,让月光透进来。
客栈木床简易,一夜未歇。
第二日。清梨醒来时,祝今宵已经端来早饭。
“不吃,我辟谷。”清梨冷漠摆手,在闻到菜品香气后,摆手的幅度又收回,大度道,“算了,你们妖最重口腹之欲,肯定辟不了谷,我照顾你,吃一点。”
小桌上糕点精致,显然不是小客栈的水平。
祝今宵习以为常坐下,给她递过碗勺。
清梨显然不打算认账昨晚的事。他也没有对昨晚的事重提。
为什么睡了也不惊讶?反正她以前也睡完不给名分。
清梨目光扫过精巧的豆沙甜点,盘算出他整夜几乎没睡。
鬼使神差,她的脑海中蓦然响起声音,少女带着善意的调笑:“少门主,那个丹炉房的祝师
兄,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饭量呢,他给你带了十个包子,还有三碗粥呢。”
眼前没有那么夸张,刚好是两个人的饭量。
清梨喝了几口,赤豆莲子羹甜度适中,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你没有下毒吧?”清梨拿起勺子舀,勺中赤色汤羹舀高高的,又小瀑布般落回碗中,“怎么觉得格外香醇。”
“加了龙血。”祝今宵说实话。
龙血滋补解毒。显然这世上也没有第二条龙。
“非亲非故,你割血?”清梨斜他一眼,目光滑过他有道口子的手腕,短暂停留后,倒是转动勺子照喝不误。
反正没毒,不喝白不喝。
祝今宵低下头,只看碗中涟漪:“未必非亲非故。”
吃完饭,清梨出了客栈木栏杆围成的院子,一回头,这男人果然还是跟着她。
清梨眯眼,问:“你要去哪里?”
祝今宵坦然告知自己的行动计划:他要去寒月山,再找一遍师父的骨头。并且找找天子剑的行踪。
天子剑是他父亲的剑,母亲爱拿着这把剑耀武扬威,寸步不离。找到天子剑也许就能知道谷雨当年毙命,妖山气运凋零的真相。
“我懒得回江家。”清梨摆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微微仰头,审视祝今宵。
她黑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有淡红吻痕,咒枷的痕迹已经慢慢消失。
她没有多说话,祝今宵心中却狂喜。
他立刻给了台阶:“寒月山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妖,你要去视察吗?”
“当然。”清梨利落转身,黑色纱裙带起夹杂碎冰屑的风,示意他快点带路快点走。
雪已经停了,天空隐隐放晴。山路的雪依然厚实,更在风中结冰打滑,不时有小冰块从坡度上滑落。
清梨昨天下山时是让他背着,今天上山时,她站在山脚处,却没有再往前踏步,只停在雪坡旁,看似整理袖口纹路,不言不语。
身边人已经主动蹲下,让她上来。
清梨果断跳上他的背,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唇角已然高高翘起。
她揪着祝今宵的头发,心想,一定是因为下的药太猛了,时不时发作,不能解开,所以她得让他跟着自己,不能离开。
“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她拿头发戳戳他的脸。
“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哥哥。”祝今宵故意占便宜。
“不叫。”
“好吧,你平时在白雪山叫祝师兄。”
清梨转转眼珠:“小祝师兄。”
四个字一出,她脑海中好似已经响起过千万遍,声声念念。
清梨又喊了一声:“小祝师兄,小祝师兄!”
声音回荡在雪山下。
祝今宵一遍一遍应她。好似还在从前,梨花树下,枫叶林中,不曾落下每一声呼唤。
虽然熟悉的称呼回来了。
但是祝今宵有点纳闷,她血脉里怎么记的还是小祝呢!就非要加个小吗!
与此同时。月泽江家。
大伯在外地做任务,发传音问江二:“应清梨在你那里吗?”
他都下了猛药,江二总不能还没有成事。
江二不耐烦,敷衍道:“在在在。”
啪得挂断传音,连传音符带鱼食,全扔进水里。
一天到晚应清梨应清梨,不过一个锦鲤命格的丫头,还能真的翻了天不成。
“你要找什么骨头?”清梨跟在祝今宵旁边,“我是锦鲤命格,我找东西可比你快多了。”
“我知道。”祝今宵拨开雪地,探查痕迹。他第一次和清梨出山门,修红月伞,找箜篌骨时,他就见证过清梨找东西的速度。
不过,自从他历完天劫,他的气运已然好起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倒霉。
祝今宵半蹲在雪地上,低头找东西。
清梨踩着祝今宵的脚印,踢踢地上的雪,白雪飞溅,像是在地下开了朵洁白寒冰的花。
“冷不冷?”祝今宵的视线从地面转移到她鞋上,轻微皱眉。
鞋面有沾湿的水迹,小小洇湿一块。他打了个术法除去。
清梨的衣服鞋子怎么可以不是仙品法器!她以前在白雪山时,连条腰带都是绣着祥云纹路的至宝仙品,不会被雨雪沾湿的!
祝今宵舔舔后槽牙,冒出火气,该死的江家在搞什么。连衣服都买不起还敢跟他玩花招藏人。
“你在江家过得怎么样?”
他试图去找情丝,但是江家声称只有他们的术法能护住情丝,旁人碰不得。
“就那样。”
清梨回想和江二的相处,互怼,冷冰冰,无趣。谁会对一把武器有感情。整个江家看她的眼神里都透露着算计,她瞧得出来。
要不是三道咒枷克制,她早就跑出来了。
祝今宵在意过情丝,提心吊胆,怕像从前那样,清梨因为情丝而偏心江二。此刻听到回答,知道清梨对江二没有感情,他心中庆幸,紧捏的拳头松开,长舒了一口气。
又立刻难受,清梨她怎么可以过得不好。
“你看这块!”清梨踢着雪玩,却突然停下,鞋尖抵着一块硌人东西,皱眉示意。
“下面绝对有东西。”
祝今宵顺目光看去,施法把旁边的巨石移开,挖出地下东西。
一块完整的头骨,獠牙,狼头。
祝今宵瞳孔睁大,他踉跄奔过去,几乎跪下。
“是我师父的骨头。”熟悉至极的气息,祝今宵目光垂落,语调肯定。
二十四妖,无极狼。
早已知晓师父的死讯,甚至已经找到其他的部分尸骨,但是直面这块头骨,他依然感到难过。
清梨站在旁边,看着跪坐在雪地中垂头的男人。
她突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陌生的却确实属于她的思绪,那一瞬的共情与怜惜:师兄没有父母,也没有师父了。
久远的痛苦突然袭击她的心脏。
她微微咬唇,擦去额角冷汗。她想,我的家人呢?我的家人在那里?
祝今宵在悲伤过后又很快振作起来,敛好尸骨,记下找到的位置,和墨妖发了消息。
师父是二十四妖之一狼妖,谁有这个能力杀了只二十四妖,又为什么要分散他的尸骨?
师父的神骨被分散在五处,做了五个阵法核心。可是他不知道这个阵是做什么的,又是是谁的手笔。
“上面有咒法。”清梨道,“我知道,和江二的笔触一样。”
她等祝今宵皱眉,又立刻补充:“江家的东西,不都是咒法和气运。”
祝今宵微微凝神,确实,江家极度注重气运,连天运锦鲤都要关起来。
他在心中给江家再记一笔,等清梨恢复记忆,拿回情丝,总要清算的。
回去时,祝今宵绕路,带清梨去了繁华城镇。
正是当年簪花盛会的芙蓉镇,下榻的正是悦来客栈。
五十年过去,掌柜的发丝霜白,身体尚且康健,躺在摇椅上吱呀晃悠,算盘照旧拨得噼里啪啦响。
那个爱热闹的木灵依旧在当跑堂,顶着一张大头娃娃眯缝眼的脸,见谁都乐呵呵的。
木灵乐呵呵把毛巾往肩膀一搭,丑脸上扬起憨厚笑容,弯腰请他俩进店。
“我记得你。”掌柜的瞥一眼,从摇椅上起身,“帮我们除妖,我答应了要给你们永久免费住店。”
祝今宵笑笑,却仍是给了木灵一锭元宝。
清梨秋水眸打量客栈,微微眯眼。
“我对两位是印象深刻。”掌柜的望向清梨,目光中竟然露出几分钦佩。
“小姐叮嘱过过我,给你的小郎君送最新鲜的花,监督他三餐多吃饭,我都记着呢。“
这位小姐做饭那么难吃,简直能把狗毒死,不记得才怪了。
她的小郎君吃了居然没被毒死,这搁谁谁不印象深刻啊!
“我竟然对你这么好?”清梨稍感诧异,挑眉望向祝今宵。
“特别特别好。”祝今宵牵过她的衣袖,在木灵热切的招呼下上楼,选了一间上房。
天色尚早。城镇又是一届簪花盛会,热闹非凡。
清梨果然要去逛街,祝今宵一直在掏钱,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几乎是只要清梨多看一眼,他就直接买下来。
“为什么要买?”清梨斜眼看他,他手上提着挎着一堆礼物,连乾坤袋都鼓鼓囊囊。
还有他惦记的她被
雪洇湿的鞋子,早已经在清梨出雪山时,就被他带去仙家店铺,换了一身新衣服,俱是顶级仙品。
“我现在很有钱了。”他神色认真。
妖界地域辽阔,富裕之地无数,子民诚善经营,更有矿田,这些都归他。
“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手链了。”
“这还只是买东西而已,我现在有钱了,全部给你花。”
祝今宵一字一顿,“清梨,我不想再因为无能而失去重要的一切了。”
清梨抬手,看手腕刚刚买下的手链。仿照竹子的花样款式,玉质竹节,小金粒摇晃。
行吧。她想,谁不乐意花钱呢。他爱给我花,我就花,我还要再买一百条!
突然有尖叫声,不远处黑烟滚滚,竟然有妖怪袭击而来。
有数十只盗宝鼠,每一只都体型大如牛,长牙尖利,尾巴如长鞭。直冲百姓商铺而去,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清梨毫不犹豫,红月伞在手,边打边引。
盗宝鼠数量众多,一时之间打不完,清梨边击打边把它们往山坡上引,不要伤到村民。
祝今宵与她动作几乎同时,作战思路相同。盗宝鼠成群结队,既机敏又凶猛,却也不到一柱香就被两人击杀完毕。
祝今宵没觉得费力,低头拍拍衣服上的尘,就打算和清梨继续逛街。
然而一柄碎火剑却抵在他的胸口。
“你是妖君,难保证此妖不是和你串通而来。”
清梨一张鹅蛋脸冷若冰霜,剑闪过红光。
红月伞中有碎火剑,有三招清梨自创的招法。不到极端情况不使出,见过这招的都死了。无人能解。
惊风雨,世俱忘。
她下定决心要彻查他的底细,此刻出其不意的剑招才能最见他的本心。
第一招惊风雨,红光凛冽,清梨毫不犹豫刺出,直达祝今宵命门,却在出手后被轻易拆解。
她转而接第二招世俱忘,转身利落攻去,却仍被接招,如刀切豆腐,极度流畅的破招拆招。
过招得极度流畅自然,仿佛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影子在拆招,一模一样的出招和解招的思路。
因为这就是她的思路。
清梨抽回剑,不敢置信:“谁教了你?你从哪偷学的?”
“是你自己教的。”祝今宵转身躲过一招,让她收了剑。
清梨目光从他的脸落到剑尖,长久沉默。碎火剑反光,倒影中少年的眼眸毫无谎言,只有些许被心上人质疑的落寞心碎。
而后,她收了武器。索性找了块石头,坐在大树下。
祝今宵清理完战场,又清除干净衣服,坐到她旁边。
这里一地红草。
红草纤细脆弱,迎风摇摆。
清梨眯眼,看到他歪扎的头发,招手:“你过来。”
她招手动作有点像唤小狗,又拍拍地面:“坐这里。”
祝今宵便乖乖坐好,坐在石头下的空地,比她矮上几分。
清梨一扯发带,帮他解了头发,又拿出一个小梳子,有一搭没一搭梳起,非要把马尾绑正。
“你说我喜欢你,”她问,“我图你的脸?”
她的话音到最后是落下的,不是疑问,倒像是陈述。好似是对自己的见色起意很有自知之明。
祝今宵却惶恐起来。他当年过了天劫就跳下了血海深渊找清梨,而后又打妖族天下,一只眼睛因为强行催化力量,催醒血脉里的金色龙眸。
瞳孔里总带了金色,遮掩不掉。
他心中着急,清梨最不喜欢龙类,可他的眼睛用力量时有点竖瞳。
他有些懊恼:“眼睛很难看吗?”
清梨歪头,故意把他头发重重扯下,心想,小祝师兄身上就没有哪处不好看。
若是自己喜欢他的脸,那自然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是她不说,她的头发梳好了,在祝今宵的脖子侧面梳了一缕小辫子。
“你的剑招不错。”她这样说。
祝今宵脸色放晴,盯着清梨,确定她是真的夸他。
他刚刚打怪时其实有故意展示自己的本领厉害。
可是厉害又如何,清梨不记得他了。
梨花开落五十年。
*
“你觉不觉得我的手有点空。”清梨伸手,翻转开。
手指纤长白皙,手腕的竹节手链色泽明亮,衬托得皮肤洁白无瑕。
指节上却总觉得空空。
“我给你再买戒指。”
清梨却低头看看指节,小指来回勾勾,她道:“要草戒指。”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一枚草戒指。
祝今宵摘下红草,他已经有编戒指的经验,三根缠绕,合成一缕。动作熟练,熟门熟路编制成一圈戒指。
而后托住清梨手腕,小心翼翼推进这枚红草戒指。
清梨伸手,在阳光下端详手指。有很细碎的记忆滑过,闪着红色微光,却如红草一样,纤细易折,难以抓住。
一如她在重大冲击后蛰伏的情丝。唯一一根情丝,仙魄草生出的血肉,在识海中蛰伏,急需唤醒。
“我要亲。”她总觉得在这棵大树下该做些什么。
祝今宵无奈,等她亲。
这是清梨第一次亲他嘴唇时的地方。当时清梨卸下金红面帘,扑过来亲了他唇角,他在梨花香气中呆滞,而后落荒而逃。
他以为清梨没记忆,想不起来这些。而且,她好像都不太会做亲密事了,可能连怎么亲吻也忘了,应该只是碰一下。
可是下一瞬,柔软的触感缠绵而来,清梨伸了舌头。
祝今宵震惊,身体往后仰,却被她捧住脸。
戴着红草戒指的手捧住他的脸,带着他往回,唇贴合无缝,极致厮磨,呼吸相闻。
温香软玉在怀,梨花香与橘子香气环绕。
不能再让他跑了。清梨脑海中却在想,模模糊糊的片段,想法却坚定,不能让他跑了。
我这次亲了他,他不许再跑。
*
夜晚,仍是当年的套房。
“我好像想起来一些。”
清梨想得很透彻,既然她从前可以睡他,那现在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奇怪吗?不奇怪。
有关系吗?没关系。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能睡了?得睡。
“我以前,在这里睡过你,对吗?”
祝今宵脸色微红,他想解释那时候来龙去脉。那时候是因为在客栈除妖,而且那时候他们睡的还是素的呢。
“你想起来一切了吗?”他带着希冀。
“没有。”她理直气壮,“但我可以睡你对吧?”
祝今宵的神色在前半句时失落一分,却又在后半句时转为惊讶诧异。
清梨越盯着他的脸,越觉得馋。
我确实和他有过一段。清梨确信,我真的喜欢这款。
祝今宵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梨推到拐角处。
他被推到墙上,清梨已经踮脚亲上来。
祝今宵被她搭着肩膀往下压,墙壁角落无处借力,他贴着墙缓缓往下滑落,搂紧她的腰,长腿随意曲在地面,最后清梨坐在他怀里,还是亲他。
“亲就亲,别摸。”祝今宵声音发颤,试图把领子整理好。
但这徒劳无功,衣服下一秒又清梨被扯开。
就要摸,就摸!清梨想,她可能真的认识他,从神思到身体,都感觉这么熟悉。
清梨想亲密,她把人推到地上,不管不顾咬上喉结。不远处的桌子上,花瓶轻颤。
她想,是药,是药还在控制她。但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折服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缓慢苏醒。
像是雪天中蛰伏的野草,被千万次割断、毁灭、压制,却依然要在春风中苏醒。
床帘之下,热气浮动。
清梨从一吻中抽离,轻喘着,推开他,任由他微湿的额角蹭过她的脖颈。
再
一次的欢好让她的眼角落泪,声音略颤。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么熟悉。”
她今日见到木灵时,她就觉得它身上有熟悉气息,好似是送了一星半点气运助它化形。
继而,她由此想起来了一件紧密相关的事。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
她盯着身上的人,语调肯定:“我把命格给你了。”
“什么?”祝今宵动作停下。
她重复:“我的锦鲤命格,我割了下来,分了一片给你。”
祝今宵脸色瞬间煞白。
第57章 57命格 也许再用力点我就想起来了。……
因为清梨说她分了锦鲤命格给他, 所以祝今宵改变了所有计划,不再继续找天子剑, 转而立刻带清梨回妖山,找墨叔问解决方法。
一定要把清梨的命格还回去。
“为什么这么着急动身。”清梨在他旁边,绕过一片溪水,摆弄木灵送的小玩意。
只在客栈住了一晚就离开,临走时她和木灵挥手拜拜,木灵大着脑袋, 傻傻摆手,送了她好些木头玩具。
祝今宵脸色依然苍白,从昨晚她说了割下一片命格送他后,他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清梨看了他一会, 突然从溪水边拾起一颗小石子,朝他砸去。
圆滑鹅卵石擦着祝今宵的脸过去。
他转身, 握住清梨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累什么累。谁家九阶修士走这么点路嫌累。
清梨观察他紧锁的眉头, 不理解他的紧张。
清梨是失了忆,可是在祝今宵的记忆中,他也完全想不起来清梨是什么时候把命格分给他的。
清梨自己还是能共通自己的逻辑,她听完祝今宵叙述的所有过往,昨夜猜测到自己当时的想法:“你要历劫,‘她’不能容忍你有历劫失败的可能性。”
祝今宵听完沉默不语, 只攥紧她的袖子,骨节发白。
割下命格, 不亚于割下魂魄。
“真的不累吗?”祝今宵还是牵过手, 温暖生机的灵力沿着掌心渡给她。
清梨探出命格被割那瞬,想过可能祝今宵骗她,他是抢是偷, 带走了她的命格。毕竟是锦鲤嘛,谁不想要。
可是事实上,从破解剑招时,她就信服了。
锦鲤命格,可能确确实实是她自愿分的。
“我只是很诧异,我怎么会喜欢你到这个程度,命格都敢分。”
清梨坐在大石头上,双腿摇摆。
“可我甚至都不记得你。”
祝今宵不语。
她瞧出来,这件事对师兄冲击太大。
清梨自己倒是觉得这是个机缘巧合的好事:“就是因为分了,所以江家不敢对我怎么样啊。”
她知道江家之所以对她有所图谋却忌惮不前,就是因为她的命格不完整。
倘若她的命格是完整的,恐怕现在早已经是盘中餐,案上肉。怕是都活不到此刻见到师兄。
“这么说来,我还是很幸运的。”
回妖山的路途经过几个妖邪老巢,本来可以不管,直接传送阵加速。但是清梨看到了被邪祟欺压的百姓,便决定走一路除一路魔。
半夜,除完一只鸟妖,两人找了块临溪空地打坐休息。
祝今宵在收拾烤完肥鸟翅膀的小火堆。
清梨坐在溪水边,手撑着侧脸若有所思。她一身黑色纱裙配金色圆片额饰的装扮早已经换掉。
红裙翩跹,照入水面。
“我好像想到了一些记忆。”
她一指溪边,“我们是不是在岸边做过?”
一时之间,溪石的冷,身躯的热,青苔的柔软,全都涌出。
祝今宵瞬间脸红,他尚未想到答话,又被清梨乘胜追击。
“还有在窗台,我的腿在你的肩膀上……”
祝今宵结巴:“想、想点别的。”
“可我就是想到了很多这个。师兄不喜欢吗?可我回忆时,我觉得我是很喜欢的。”
“喜,喜欢。”
清梨望着他:“喜欢,为什么不再来?”
清梨对他实在主动,好似连带着身体上的记忆也一同回来。
他的手刚撑到岸边,清梨就已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他的腰刚动,清梨就双腿盘上来。他前进,她便簇拥包裹,他退后,水流顺应流淌。
他从这条溪经过无数次,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清梨压着在这里索取。
“你别咬那么紧。”
窄溪的水流凝重,令人无法呼吸。蚌壳打开,蚌肉伴着水流咬紧外来者。
“师兄怪我紧,也不承认是自己太想要我。”
祝今宵低头,去轻咬绯色花朵。
蚌愉悦松开些许,水流流动摩擦。
溪水流动未曾停息。
*
祝今宵有意支持清梨除妖,试图用这个来唤醒她在白雪山的记忆。
在又除掉一窝法力高强的夜枭精怪后,祝今宵不断夸赞,顺带重复她以前的光荣事迹。
“你是最最厉害的修士,最年轻最高阶。”
“当然!”清梨仰起脖子,“我就该这么厉害!”
“你是四方会试第一名,少年人中的翘楚!”
清梨得意:“自然,应当的,本该如此!”
“你能做天字级别任务,别的人都做不了,你能毫发无损拿到任务奖励。”
清梨不应,只低头思索。她垂眸,秋水眸闪过光芒,眼珠左右转动,却又停留在祝今宵的胸口上。
她上前一步:“我是不是有个天字任务,让你受伤了?”
祝今宵愣愣,确实有这段,那时他虽然挡了清梨的伤,但也有想遮住胸前鳞片的心思。
当时在客栈的床上,清梨亲了他好久。
清梨的手却已经抚摸到他胸前:“我是不是还给过你承诺,不会再让你受伤?”
她的手腕戴着新的螺钿手镯,随晃动叮铃铃响,指腹摩挲着移到他的手臂,又停顿。
那里有个新开的刀口,是祝今宵几刻钟前自己割破的刀痕。
祝今宵一天一碗龙血喂着她。他心中害怕过,清梨只喜欢他的身体。但又想,喜欢这身体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还能放血养她呢。
清梨盯着伤口一会,却又突然凑过来:“我有个更快想起来的办法。”
她眨眨眼:“神交。”
修士的灵海,何等隐私。
这让祝今宵惊讶,但他立刻否认:“不行。”
神交有危险性,清梨本就魂魄残缺且命格有损,不能再有神交风险。
“你对我有鬼?你骗我?”清梨故意踮脚,鼻尖蹭他脸,凑到他面前看他神情。
清梨亲他,他后退。
“不可以。”祝今宵还是很坚决。清梨爱魄有损,更不能轻易神交。
清梨不再坚持,她不能神交,但另外的贴贴方式她还是想要的。
师兄退一次后,便任由她亲。清梨伸手搂住他脖子,师兄下意识抱她腰,又在窗前厮磨亲了好一会。
师兄忍不住,把人打横抱起来带进床铺。
第二天。清梨感慨,师兄不经撩啊,相当不经撩啊。
最后的理智大概也就是临门一脚时问她一句,你想躺着还是骑着。
虽然师兄问了上面还是下面,但她当然是都体验了一下。
她问过师兄,以前是我骑着你多一点,还是你压我多一点。
师兄答记不清,一晚上哪里只用一个姿势。
那她当然就得一个一个试过去,不然谁知道他有没有说谎呢。
在师兄迟疑不前时,她仰头索吻:“师兄想怎样?我可以再追一次师兄。”
“也许师兄再用力一点,我就能想起得更快一点。”
*
妖山广袤无垠,祝今宵的目的地是东照山。
一路走一路除妖,也有不少天。但几乎每一天他都会被清梨抓进屋子。
祝今宵想,清梨的记忆是差不多该恢复了,脱衣服时居然还记得先解开腰带。
清梨对他描叙述的事情缺失共感,难以共情过往记忆。但她提出神交又被拒绝。
她不大高兴师兄拒绝了
她的提议,故意咬得紧。
祝今宵只好哄她:“宝贝清梨,松一松,让我出来。”
清梨咬着不放,甚至若有所思:“不对,好像,好像不是这么喊的。”
在多年前四方会试的山下街市,她有一步一步哄骗师兄喊出亲密称呼。
一定是有这么个称呼,让当时的师兄红了脸,让她心满意足。得让现在的师兄念出来。
祝今宵吻她耳垂:“亲亲宝贝好清梨。”
有记忆潮涌,她突然无意识颤栗,万千羽毛同时摆动。
“啊。”师兄在耳边喘息忽重,双眸失神。
*
妖山。东照山。
历过天劫,龙角复原,妖丹恢复,气运复苏,整个妖山气运复苏。
祝今宵已经提前发过通知,让小狼们把皮毛洗得干干净净。
“这样清梨姐姐拍你们的时候就不会脏手了。”
狼二五今天被洗澡五次,擦脚十次,擦脸二十次。太皮被揍一次。
祝今宵带着清梨回东照山。
这是他第一次带清梨回自己家,有点不好意思。
小狼们全都洗白白,有点胆大的跑出来,有的躲在树后瞧她。
狼二五越看越觉得这个姐姐眼熟,惊讶:“当年就是她打我!”
当年它去白雪山找今宵哥哥,就是这个漂亮姐姐把自己打晕了!
清梨眯眼瞧过来,二五一缩脖子要逃,被清梨揪住后颈,她抬头挑眉,故意吓唬它一番,看到它夹着尾巴发抖,又心情愉快拍拍它的背放跑了。
师娘出来招待贵客,清梨接过茶,端详师娘鬓边白发。
在师兄的讲述中,师娘因为被仙家所伤,夜夜不得安眠流淌血泪发疯,急需仙草洗净魂魄疗愈旧伤,这才成了师兄卧底白雪山的起源。
师娘慈爱温柔,沏的茶香气扑鼻。
窗台有一盆花,随风招摇。师娘说,那是祝今宵种出的心头血花。他的这一盆花,花蕊白心,花瓣边缘蓝色,和他鳞片的蓝色一样。
清梨接过花,她想,师兄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处处都是她存在过的人证物证,可她不在,他一个人守着满山回忆。
妖山的橙色花瓣随风落下,飘了一层雨。花盆中的心头血花摇晃,银蓝色若隐若现。
清梨问:“我们分开五十年了吗?”
祝今宵答:“五十一年六个月。”
*
七月初七。
清梨看完自己的房间,从布局到家居细节都称心满意,听小狼说妖君在后山池子里,她便跑去找祝今宵。
她在林子里走,听见水声。抬头望去,隔着几棵树,瞧见水汽缭绕。
淡青色水池,龙尾在水里,熠熠闪光。
隔水相望,萤火不语。
她突然检索出了些记忆。
他就是很少笑的。但是对她无限纵容。
她看到池边飞舞的萤火虫,好像好多年前,就该闪烁在她的窗外。
她又想,他一条龙,为什么会有橘子香气。
【因为,这叫普鲁斯特效应。】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虚弱的声宿,有气无力,而后是惊喜,【宿主?呜呜呜呜呜,宿主,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第58章 58妖山 还真是两根啊。
【呜呜呜呜, 宿主,我终于回来了又见到宿主了呜呜呜呜】
天外来物的声音, 在清梨的脑海中响起。她沉默不语。
系统一把鼻涕一把泪,抱怨它没电后在小黑屋昏天黑地了多久,起码有五十年。
【呜呜呜,就是你们以前,你陪你师兄渡过龙族发情期的时候,也不过一个月, 我都没有一个人待过这么久呜呜呜】
清梨还是没有说话。
系统碎碎念半天,意识到她状态不对,战战兢兢:【宿主,你又失忆了吗?】
清梨捕捉到关键词:“又?”
系统已经在高速运转, 查清了此是何年何月何地,又查清宿主的状态。
【哦哦, 宿主别急, 命格缺失还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呢,我给你的方法。你而今从你师兄处取回来就好。】
【你师兄这里的墨妖博学多闻,我看到它案头的法子和我资料库里一样。】
【宿主,久别重逢失忆的剧本也很带劲的,你可以和师兄玩陌生人play,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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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停留那么久?”
清梨从小树林出来时, 祝今宵还在水里,他注意到清梨迟迟不来。
岸边还有个矮矮的小孩, 正是当年托孤的粽宝儿。
银蓝色的小龙, 尾巴一翘一翘,逗粽宝儿玩。
清梨盯着粽宝儿,粽宝儿茫然抱住姐姐, 不理解姐姐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找他。
“墨妖给他研制了药,他现在身体还不错。”
祝今宵认真交代粽宝儿的事情,像是交代承诺,这是清梨最后时刻的托孤。
他望着清梨:“我有好好带粽宝儿。”
因为粽宝儿感知到的时间与别人不同。所以这五十年,他没有感觉太久,身体依然还是长不大的长生种。
这样也好,不会感到伤心。
粽宝儿和清梨见个面,又被师娘带走,早早睡觉。
清梨依然停在水池边,看着水中的龙。
这是祝今宵第一次以半龙身的模样出现,他有意想知道,清梨会不会排斥。
水珠滚落,顺着曲线流淌,腰腹下是龙尾。
清梨视线随水珠滑过,喉头轻微滚动。
“我和你这样做过吗?”
“……没有。”
哗啦的水声,清梨跳下来,跳入水池中。
她抬手摸着那根如玉龙角,感受掌心的质感温度,她隐隐约约想起来,龙族里,这是求偶的意思。
祝今宵胸前的伤疤已经好了,清梨却还是爱亲吻。在新的时光里,吻过已经疗愈的旧伤疤。
水声晃动中,迷迷糊糊传来句。
“……还真的是两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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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梨在山洞前喝茶,和系统核对信息。
“他尾巴上的伤怎么回事?”
她看到祝今宵尾巴上一道一道刀疤血痕,深可见骨。
系统点烟:【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掉下去时,最后模模糊糊的想法是,师兄一定会很难受,倘若他忘了我就好了。】
【我们系统里有一个被动技能,当生命值极度垂危时,会拼尽全力实现宿主最后一个愿望。】
阴差阳错下清梨最后的愿望成了:我要让师兄忘了我。
系统长叹一口气,攥拳咬牙:【我拼命帮你。】
但是没忘成。
【你想让他忘了你,可是你把粽宝儿托孤给他,这是个bug啊。他想到粽宝儿,不就想到你了吗?】
祝今宵当年走出血海深渊后,很快就感觉到了这股遗忘之力,有冥冥中的力量从他脑海中擦去清梨。
不能忘。他每感觉自己要忘时,就深深割一刀。
那条漂亮的银蓝色龙尾,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五十年里一直有伤口。
【你放心,】系统发誓,【在我复苏的这一刻,这个效力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以后不会再有遗忘的副作用,也不会再割尾巴了。】
清梨沉默不语,手中茶渐渐变冷,她没喝一口。
系统絮絮叨叨半天,和师兄叙述的故事大同小异。只是多了白雪山最后一战。
她已经想通了,她掉下去时,江家必然布置了法阵,把她转移离开。
她托孤时,师兄必然跳了下去。
而后五十年,养着粽宝儿,寻找着她。
【他一个人帮你养大了孩子耶。】
系统越想越高兴:【我就知道你选择的人很有人夫感。】
【对了,宿主。】系统问,【你今天第一眼应该没认出来粽宝吧?为什么你当时表情突然凝固了?】
清梨从沉重思索中脱身,喝口茶,坦诚第一眼确实没记起表弟。
“啊?我还以为我和他孩子都有了。我还在想,我抛夫弃子就确实有点过分了。”
“我刚都没敢说,我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像他。”
系统:…………
不要给自己乱拿剧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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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妖很快就找到了取回命格的方法,给两人分别做了药剂。
三天之内,清梨的命格会换回来,这期间两
人尽量不要接触,否则换气运可能受影响。
祝今宵认真听完注意事项,和清梨保持距离。
墨妖说的是不可以亲密,不能有灵魂触碰的亲密,不能神交和双修。
祝今宵担心夺掉她的命格,更加谨慎加大了注意的范围,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以靠近清梨。连着两天半,他都没有去和清梨一起睡,只是隔着窗户聊天。
“我要处理的妖呢?”
祝今宵放下册子,处理完妖山事项,准备赴约去打架。他今天要去处理一个死对头,敌对妖族势力。
下属急匆匆汇报:“君上,仙女姐姐先去了,直接一伞挥过去,敌人连山头都削翻了!”
清梨今早瞥了眼他的案台的战书,红裙潇潇洒洒,咬了口果子就出了门。
再回来时,后面带着的小狼就咬着死对头的真身,得意仰头,左右摆摆,耀武扬威,她自己手里的果子还没啃完。
众部下看祝今宵的眼神都变了。
“早听闻君上在仙门卧底——啊不,学艺时,常跟着一个厉害的姑娘。”
“好像是凭借皮囊,受过大小姐的赏识。”
“我是听说过君上疑似当过小白脸。”
而今清梨一伞削灭祝今宵敌人山头,更是坐实了传言。
众部下一核对信息,交流完八卦,一个个心满意足。再望向祝今宵时,眼里都写满“原来你是这样的妖君”“咱妖君原来是被小情人罩着的”。
祝今宵沉默半天,决定不解释了,反正他对这眼神也习惯了。
他回住处时,清梨已经清点完战利品,留下来不少璀璨宝石,叮嘱二五去找工匠给她打造成几套首饰。
二五摇着尾巴,咬着样式图欢欢喜喜跑远。
清梨自然而然上来牵祝今宵的手,祝今宵有意躲避,退后一步。
清梨眯眼,这几天,师兄怎么不让亲也不让抱。
“这么冷的天,师兄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觉!”
哪里冷了,妖山正值七月初,夜间气温没有浮动。
祝今宵留下一个恒温法阵,又帮她铺好床,安慰她道:“我只睡在隔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住下。”
清梨点头:“我知道啊。可我会忍不住对师兄做。”
她才是危险的那一个。
清梨果断拽住他的袖子,要他留下。祝今宵推开她的手指,牢记墨妖给的注意事项。
“不可以碰。”
“可以的。”清梨就碰,碰完手还要碰脸,直接上手硬拽过他,坐在他怀里。
“不可以亲亲。”
“可以的。”清梨不听,就咬他唇瓣。
“再往下真的不可以了!”
她无辜抬头:“再往下要怎样,我不知道。”
她闻着环绕鼻尖的橘子香气,她想,师兄的锁骨留下过她细细咬痕,师兄的茱萸被她蹭过,师兄劲瘦细窄的腰被她圈量过,师兄纹理明显的小腹被她坐过,师兄哪一处不是她的?
“可是我还是有药力。”清梨搬出来药为借口。
祝今宵不动。
清梨装可怜:“我都失忆了,就认识你一个,你还好冷漠。”
祝今宵面色纠结起来。他叹气,从后面贴着她的背,亲吻肩膀,轻揉浑圆处,清梨被按摩得舒服,眯眼又要亲他。
可是师兄下定决定不进行下一步。
清梨叹气垂眸,发出绝杀:“五十年,师兄都不想我的吗?”
师兄凝望她的眼眸,而后慢慢往下亲去,吻过嘴唇,吻到腰侧,继续往下。
清梨清醒感受到,师兄的鼻梁蹭在她敏感处。
她眼睫颤动,一想到师兄此刻在用这样的脸做什么,她就觉得水汽蔓延。
窗台的蓝色心头血花,依旧在风中轻颤。
第59章 59回击 “这是我的心。”
随着命格的回来, 清梨的记忆逐渐突破封锁,渐渐回来。
她想起所有, 包括师兄想扑进法阵,与她同生共死。
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师兄为她编一枚草戒指。
为她摘下枝头最高的花。
可是随着回忆,所有记忆全部回来,包括不好的。
回想起母亲,想起母亲两次断掉她的情丝。一次在出生时毫不犹豫连根切断两根, 一次在凡间狠辣毁去最后一根。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切,师兄的护心鳞,挡住了她必死的一击,代替爱魄护在她的魂魄里。
失忆可真讨厌, 伤心的事情全都得重想一次。为什么母亲不爱自己,这个问题又重新折磨她一遍。
师兄把她抱怀里安慰, 她泪水里带笑:“幸好, 师兄陪着我。”
清梨锦鲤命格已经找回。
自然是有仇必报。
首先,得去解封白雪山。
舅舅拿命封存白雪山,如同在领地里加个罩子,时间凝固。时间和妖怪一起封住,在时空缝隙中,世人无法找寻。
凭气运找到, 解开再打。
粽宝儿的回忆里断断续续说出五只二十四妖的模样,便于大家找到弱点对付。
墨妖大为惊讶, 有几只都是妖界都以为早死掉失去传承的大妖, 没想到与江家同流合污,供其驱使。
解开之后,注定一场鏖战。
“师兄, 我确定我找到了方向,但非常遥远。”
祝今宵变成龙身,带着她:“你可以骑我。”
清梨在他耳边小声:“晚上也可以骑吗?”
“会、会受伤的。”
银蓝色的龙带着白裙的少女,在云中翻腾,在浩大天地中找到被藏匿的白雪山。
清梨罐中有粽宝儿的几滴血。带着金色的血滴入大地。
轰轰烈烈如山石裂开,沉寂多年的白雪山重新浮现。
一场凝固许久的战斗,再次呈现在世间。
五只二十四妖,姿态各异,有的在战斗,有的在戏弄弟子,有的在逃脱。
清梨柳眉倒竖,红月伞已然在手。
时空的冰冻解除,下一瞬,这五只二十四妖却又被红月伞下的满天霜花凝固。
阴阳虎从虎爪开始结冰,冰霜快速蔓延到它还没有瞎的那只眼。
阴阳虎喉头振动,正欲发出虎啸震碎霜花,却有龙鸣自天边威慑而来,死死压制住它。
“妖君继位,历劫成真龙了。”蝎子审时度势,绿豆小眼滴溜溜转,连忙大喊,“我认输!”
蝎子的尾巴被清梨提住攥紧,整个身子由尾巴为支点,被她拎起来狠狠往地上掼下去。
当年若非寒水蝎偷袭,清梨的断魂崖之战不会那么惨烈,现在逮到机会旧愁新恨一起报,打得就是蝎子你!
寒水长命蝎死不了,但痛觉仍在,嗷嗷乱叫。清梨将它冰冻,瞬间碎成齑粉。
苍明鹰见势不好,展翅飞翔,准备向江家报信。云端中却早有银蓝色长龙阻住它的去路。
清梨手持红月伞,一脚踢飞扑过来的稷山熊,掠过归降的豹子,又踩着阴阳虎虎头,借力往上,利剑出鞘,瞬间割下苍明鹰两边翅膀。
无数根碎羽毛散落,像是宣布这场战斗的剧终。
清梨一人对战二十四妖,祝今宵辅助,妖君龙气命格压制。
迟到五十年的战斗,应清梨胜。
“干它爹的!老子灭了江家!”应有才给封了五十年,虽然别人在时间罩子里,只觉得白驹过隙,眨眼一瞬而已。
上一瞬是胜算不大的白雪山生死大战,下一瞬已是五十年后,少门主一人当千,大开杀戒,挽救大厦将倾,救门派于水火。
那些白雪山弟子们睁着眼,只觉一场长梦醒来。生与死五十年,不过眨眼间。
但是应有才是施法的,他身体上没有受伤,心里还记得这些龌蹉阴谋,气炸了。
江家险些让他白雪山灭门,逼他割破孩子血
肉用出禁忌术法,五十年好时光啊。
好在清梨没有让他失望,这些年功法大增,还带回来一个厉害的小白脸。
清梨捧着舅妈的手,秋水眸里掉下眼泪。祝今宵在把降伏的二十四妖装进法器里,回妖山再驯化。
应有才大力拍拍祝今宵的肩膀。
“灭了江家,你就是我外甥女婿!”
非常诱惑的条件,祝今宵心跳加速。
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
清梨与舅舅快速商议,决定兵分两路。白雪山急需善后,但此时不宜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白雪山解封,以免让江家有所防备。
舅妈留在白雪山善后,舅舅和弟子们稍作修整,再与清梨接应。
清梨与祝今宵二人,先前往江家找回情丝。
这些年祝今宵试图找情丝,却完全找不到位置。
这有个驳论,魂魄只能由失去魂魄的本人感应到,失去情丝的人多半疯疯傻傻,没办法感应,也没办法抢夺。
像清梨这样残缺魂魄还能活着且修炼巅峰的实在仅此一例。
既然只此一例,必有一线生机。就让这个特殊存在,挑翻江家。
清梨她想,她如今还没有在江家面前暴露自己恢复记忆,不如将计就计,装作无事发生,装作还是被江家控制的傀儡,混入其中。
师兄变成很小的小龙,怕她害怕,特意不让她瞧见,只钻进衣服里蜷缩着。
清梨隔着衣服摸摸他的小角。
月泽江家。融入月华的长河静谧无声,蜉蝣乱撞。
江家沉闷,如同始终蒙了层黑色罩纱,无声无趣,连过往的仆从都听不见脚步声。
清梨顺利进入江家。她此前不知晓情丝缺失,又被时不时刺痛的咒枷压抑得心烦意乱,故而没有找寻过情丝。
她猜测情丝在江二卧室,江二不爱让人进去,卧室门口就有大量阵法。
小龙绕着她的手臂,隐隐不安。
锦鲤气运相当庇护她,清梨顺利潜入,并且翻到了一本江家的册子。
不看白不看,清梨匆匆扫两眼。
二十四妖,本为二十四节气所化,生生不息,必有传承。
祥瑞之兽。
短短两行字,让清梨眉头皱起。
可是最先向二十四妖宣战的就是江家先祖,此后妖族仙界争斗不断。
本来只想瞥一眼,现在她料定江家有鬼,又接着看下去。
上面写着:取一只二十四妖之骨,趁其妖力未散之时,一分为五,成星罗夺舍阵,凝聚气运,归于一处一人,江家气运当延千万年。
“所以他们杀了师父!”小龙躁动,这就是师父被杀还要被分尸的原因。
这便是江家气运不散的真相。打瑞兽为恶兽,让整个修仙界帮他们对付二十四妖,而后能蛊惑的蛊惑,不能蛊惑的便分尸,将二十四妖的气运化为自己所用。
清梨把册子放到怀里,留作证据。
她闭目感应,爱魄里的情丝在召唤被割下的情丝。
一片黑暗中,粉色的光点逐渐显露,像萤火般飘散繁盛。
每个人的爱魄情丝模样不同,她的是粉色的不散星光。
清梨果断找到位置,将情丝爱魄从盒子中取出。
她将这抹粉色放到师兄面前,放到最该看见它的人面前。
“这是什么?”祝今宵尚且不曾知道情丝的真实模样。
清梨望着他,眼睛亮晶晶。
“这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