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攻城。

    吃饱喝足的齐风禾十分快乐, 洗了个澡后就窝在温王怀里美滋滋地睡了。

    此时已入秋,天气转凉,外边的冷风干燥寒凉, 更显得温王怀里温暖。

    屋中烛火被温王熄灭, 黑暗中,齐风禾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安静地睡去-

    对贵族的清扫已经进入了尾声,作物收割结束,齐风禾的造酒坊也在扩大后及时将收上来的秸秆酿作酒。

    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陶罐都用来装了酒。

    齐风禾和温王并肩站在城楼下, 看底下匠人忙碌。

    “王要出发了吗?”

    如今粮仓充足, 药酒皆备,天气正凉爽,正适合开战。

    “三日后出发。”

    刚下早朝,朝阳东升,草叶上的寒霜还未散去, 正由秋霜化成水。

    楼高风大, 齐风禾觉得有些冷,便朝温王靠近些,以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又站了一会儿, 秋阳的光照到他们那了,方才转身下楼。

    路上沾了点露水,温王取下齐风禾的外衣,置于一侧, 他身上的外袍也被齐风禾取下, 端坐于案前,怀里抱着齐风禾。

    入秋后,齐风禾便越发粘人, 在外时不显,可私下,总会钻入他的怀里,有时候甚至会钻入他的衣襟中,把他当被子盖。

    比如现在,齐风禾就扯开了他的衣襟,将头都塞到里边。

    “王暖暖的。”

    齐风禾沉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柔软的头发划过他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

    温行缓缓弯下腰,将她搂着,并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天气转凉后,齐风禾没有之前那么闹腾了,虽常常钻进他的怀里,但只是休息,不如天热时那般动手动脚。

    她在温王怀里安静躺着,闭眼一会儿后,便昏睡了过去。

    温王搂着她,无言,只见窗外景色凋落,满眼枯黄。

    战争来临前的日子,齐风禾难得偷闲半日,但睡醒,又要忙碌接下来的事。

    酒已装载完毕,后粮草一步运行。

    酒精是易燃物,一旦点燃,极难扑灭,若是同粮草一起运输,失火了,将难控制,操作不慎恐会导致战争失败。所以齐风禾安排它们后方运输。

    温国的军队大部分是在边疆,安顿好国中之事后,齐风禾与温王便带着一部分军队,前往边疆。

    边疆的将士们早已整装待发,只等温王命令。

    这支军队中,有一支特殊的队伍,是齐风禾组织的医军。医军的人数不多,仅七千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溪。

    “溪已经十四岁了,是吗?”

    齐风禾摸摸溪的头,笑着说道。

    溪的父亲说她秋收后方满十四,如今秋收已过,溪已满十四岁。

    溪穿着特制的军医服,点点头。

    “生辰快乐,这是老师送你的生辰礼物。”

    齐风禾递给她一个小包,摸摸她的头。

    包里是一套银针、一套外科器具和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溪很聪明,在半年内便将针灸理论和外科手术理论掌握得得心应手。

    先前苦于技术限制,齐风禾不能很快打造出相应的配套器具,花了半年,才在温王的帮助下弄出了一套出来。

    受于技术与操作人员的限制,目前相对完整的,只有溪手中的这一套,军队里统一的,都比较简单,只能用来做一些应急的手术,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溪从齐风禾手中接过那个布包,小声地朝齐风禾道谢。

    溪比较内敛,但与齐风禾相处久后,便看不出来这一点,齐风禾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溪这么小声地说话了。

    眼前这个刚从儿童变成少年的小女孩低着头,眼睛好似有些湿润。

    “溪不拆开看看吗?”

    齐风禾和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溪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布包。

    包里面装着三件物品,一套银针,一套手术工具,一把匕首,溪低头看着,抹了抹脸。

    “老师希望你能在战场上救下更多军士的性命,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溪这么聪慧,未来,一定大有作为。”

    齐风禾说完后,便挨着温王站在原地,看溪跑回了自己的部队。

    “王,溪是不是哭了?”

    “是。”

    温王的五感敏锐,能清晰地看到溪一边跑一边掉眼泪。

    齐风禾看着溪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便移开。

    在边疆集合好部队后,五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朝姜国方向出发。

    温国有七十万军士,姜国现在被温国打击过一次后,原本五十万的军队锐减为二十万。

    温王便留了二十万的军队守国。

    五十对二十,优势在温国。

    而且,温王这次是冲着灭国去的,所制定的计划是速战速决,能不拖沓就不拖沓。

    姜国的外围是一大片荒地,视野开阔,不易躲藏,姜国人轻易便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但温王本来就没想过躲藏,是荒地,就意味着不会轻易起火,那这时,齐风禾曾提过的火攻便有了实施的可能。

    姜王早已防备温王,大批军队守在城门,高高的城墙上列满了军士,滚木备齐,箭手开弓,只等温军进入攻击范围。

    但那支队伍却在进入射程前停了下来,十几架投石车从后方推出。

    投石车一出来,姜军将领马上戒备。

    下一刻,一个个陶罐被架上投石车,朝姜国城墙内投射。

    姜国将领马上组织军士们避让。

    陶罐一个个砸碎在地上,碎片四溅,酒精的刺激性气味马上散开。

    “这是什么东西?别碰,可能有毒!”

    酒精的气味和将士们常饮的浊酒是有一些区别的,他们不能马上认出这个东西,军师只能让将士们尽量避让。

    这种装有奇怪液体的陶罐还在源源不断地砸过来,姜国将士们恨不得出去杀他们一场,可温军迟迟没有进入弓箭射程,他们也不可能莽撞地开城门出去。

    姜王给他们下的命令只有一个——守城。

    那些陶罐还在一个个地砸过来,砸在城门内,砸在滚木上,还有一些砸在了将士们的身上。

    这道防线内溅满了这些液体。

    就在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温军突然派出了一支弓盾队,盾手摆阵,弓手拉弓,最奇异的是,这些箭上点了火。

    随着天空哨鹰的一声鸣啼,千支火箭齐射。

    在温军有所动作的时候,姜国将领也迅速组织弓手开弓,与对方同一时间开始射箭。

    火箭在狂风下熊熊燃烧,姜国将领见此瞳孔一缩,立即让让己方将士防御,并做好灭火的准备。

    然而事态的严重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那些火箭一与先前投落的液体相触,便会迅速燃烧,先前温军的大批量投放,已使这里浸满了液体,火焰一瞬间燃起,整个防线都浸没在大火中。

    淡蓝色的火焰如坟地的鬼火,冲击着前来救火的军士。

    大批的军士和几个将领瞬间淹没在蓝色的火焰中,在这个还相信鬼神的时代,对这些将士们来说,无疑是恐怖的。

    瞬间的燃烧和蓝色的火焰冲击着他们的士气,还在烈火中惨叫的同伴更是动摇他们的军心。

    “蓝色的火焰!是鬼神降临了吗?”

    在这个神与鬼尚未区分的蛮荒年代,神鬼是残暴食人的,每一场大型祭祀,都会用到大量的人畜。

    这名军士的嘶喊带动了周围的人,他们的内心生出了恐惧,隐隐有丢盔弃甲的念头。

    下一瞬,赶来的将领提刀将喊话的那人斩杀,人头滚落,鲜血溅了四处。

    “再有乱言者,下场如他这般,现在,救火!”

    将领的血腥手段镇住了这些人,将领的逼迫容不得他们多想,在军令下,这些人硬着头皮去救火。

    扑灭这场诡异的火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扑灭后,此地也变得一片狼藉,便在这时,温军的鼓声响起。

    马蹄声、重甲声和将士的冲锋声都混合在急促鼓声中,红黑相交的旗帜迎风向前,指引着将士们前进。

    姜国将领见此,大喊:“快堵城门!”

    然而堵城门的木头和滚木早在先前的大火中烧得残缺,他们只能用肉身来顶。

    他们的弓箭也在大火中烧毁,下一批还没运来,手中的武器只有刀剑。

    但是他们没有箭,不代表温军没有,在攻城门的同时,他们手中的箭矢、投石也没有停歇。

    在两军注意力放在城门的时候,一个身形矫健的少年爬上城楼,一刀刺死了城楼上的军士。

    鲜血四溅,周围的人一惊,而后立即朝他劈砍,却被他灵活躲过,反手杀死。

    许多人注意到了这一幕,温军这边的士气大增,接着又有接二连三的将士爬上城楼,与其在上边厮杀。

    姜军士气大减,同伴接二连三的尸体从城墙上掉落,刺激着底下士兵的神经,但己方战鼓擂起,不断逼迫着他们前进,一个一个地用肉身去堵。

    密集的箭矢从空中射来,阻挡着他们前去城楼支援,而在攻城木的撞击下,城门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便会被冲开。

    战鼓狂擂,咚咚咚敲打在众将士们的心头。

    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一瞬穿透鼓人的胸膛,而在这时,城门也在攻城木的撞击下破开。

    第42章 第 42 章 只是上药而已啊,王在想……

    城破, 温军疯狂涌入,黑红战旗随着无数军士从城门冲进去,后方鼓声如雷鸣, 敲打在众将士的心头。

    于温军, 是激昂,是冲锋,但对于姜军来说,则是死亡的号召。

    在军功制的激励下,温国将士们如打了鸡血一般, 他们神挡杀神, 姜军被逼得连连退败。

    温军一路推进,逼得姜军不得不后撤。

    温王在前线与敌将交杀,而齐风禾则坐镇后方。

    不时有受伤的军士被抢救回来,庵庐里的人进进出出,医军们紧急抢救着, 还有人被从战场上拖下来。

    后方的药品消耗得飞快, 但好在数量多,没到缺药的地步。

    温军的部队在一点点地推进,庵庐也在往前移, 齐风禾指挥着他们有序向前。

    黄昏时,温王将几颗将领的头悬在旗上,高高举起。

    “降者不杀!”

    温王的声音在尸横遍野的城池中响起,随着他声起, 无数将士们呼应。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几十万人齐声吼, 声音响彻天际,本就因将领死亡而军心溃散的姜军终于有人丢下了兵器。

    哐当一声,如一石掀起巨浪, 剩下的人也纷纷丢盔弃甲。

    温军全面接管这座城池。

    在后方管理伤员的齐风禾立即被叫过来接手,各种事务忙得她起飞。

    土地、户籍、降兵、伤员,全都由她接手,齐风禾几乎日夜颠倒。

    而温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休整一日后,次日清晨,再度出发,一路攻打。

    温军连连胜利,姜军节节败退,而齐风禾的脚步也必须跟紧他们,在紧急颁布几道令法后,又随军出征。

    温军一路攻到了姜国都城,截住了意图夜逃的姜王。

    这夜,群星闪烁,温军的火把照亮了姜王惊恐的脸,在他的接连求饶下,温行抬刀断首,斩断了他的头颅,至此,姜国覆灭。

    齐风禾挑灯整理姜国的资料,门口推开,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抬头,下一刻,一颗头颅被放在她的桌案上。

    齐风禾:“……”

    拿开啊!

    温王冰冷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

    “此为姜王首级。”

    齐风禾:“……谢谢?”

    她知道温王是什么意思,先前姜王派人刺杀她,如今取下姜王首级给她,是让她泄愤。

    “嗯。”

    温王应了一声,又道:“可需将其天灵制成酒樽?”

    “……那倒不必了,还是把他做成教学仪器吧。”

    温王的行径让她惊了一下,有点残暴了,不符合她医者的身份,做成教学器具比较好,有点人性还能为医学事业做贡献。

    “由卿抉择。”

    大半夜的,放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在这也不好,齐风禾叫来人,让他们将其送到医军那边,做成标本。

    将头颅送走后,齐风禾才看向温王。

    他身上的甲胄几乎都是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王有受伤吗?”

    夜晚昏暗,齐风禾拿起烛台,朝他走来。

    他此时还带着那副鬼面,鬼面上沾了血,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更显恐怖。

    “无伤口。”

    许是怕又吓到齐风禾,他将鬼面取下,置于一 侧。

    对于温王口中的无伤口,齐风禾不怀疑,可这不代表他没受伤,他穿着甲胄,刀剑难以造成割裂式的伤口,可钝伤是少不了的。

    “王把甲胄脱下吧。”

    她又取来几根蜡烛,都点上,昏暗的屋子顿时明亮了几分。

    温王无言,脱下甲胄。他的里衣都染了血,齐风禾直接将它们脱下。

    果不其然,身上各处都有淤伤,齐风禾在上边轻轻一按,便引得温王颤抖。

    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脏腑出血,这比外伤更难搞,所幸在一通检查后,并没有发现出现内出血的迹象。

    她之前便让医军制备了些跌打药,外用的,目前她手中就有一些。

    她让温王先去沐浴,再来上药。

    温王没有异议,按她的要求洗好自己后,来到了齐风禾身旁。

    药瓶一打开,淡淡的药味便飘了出来,齐风禾倒了一些在自己上手,再在温王淤伤处涂开。

    将上身的淤伤都涂完后,齐风禾的目光下移。

    “王腿上也有伤吗?”

    她说着,便朝他的下裳上扒。

    齐风禾的手被握住。

    “王?怎么了,只是上药而已啊?”

    她说着,脸便垮了下来,露出几分委屈。

    “而且,不是上药又怎样,王与姎都成婚半年了,不让合床,看看都不行了?”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齐风禾的眼睛在烛光下映着水光,最后,温王将手松开,任由齐风禾去掀他的裳衣。

    果不其然,腿上也有伤,特别是长时间御马打仗,腿上的皮肤也磨破了不少。

    齐风禾在将淤伤都涂上药了后,将药放了下来,盯着破皮的那几处思考。

    破皮了,不能用手上这种药了,得换另一种。

    不过幸好她手上的药多,刚好有治这种的,齐风禾掏出她的药箱,在里面翻找。

    夜晚光线不是很好,箱中的东西又杂乱,齐风禾翻找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

    在这个过程的,温王的姿势一直没变,还是将伤口摆出来的模样。

    齐风禾找到药后,朝他走来,她将烛台拿得近些,又将下裳往上撩,免得遮住了伤口。

    她取出一些药膏,在温王的伤口处晕开。

    清凉的药膏敷在灼热的伤口上,减轻了些疼痛,但过了一会儿,齐风禾将手中的药膏放下,压住了温王颤抖的身体。

    “王别动。”

    她抬头,看向温王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暖黄的烛光打在他脸上,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一片阴影。

    因为在上药,他俩靠得极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温王抬眼看她,漆黑冷漠的眸子里映不出一点光。

    齐风禾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剧烈跳动,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浑身发冷的感觉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初冬的寒冷好像在这一刻真正到来,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就在她快要失去理智时,温王垂下了眼,不与她直视。

    错开视线后,齐风禾在烛光中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温,冰冻的神志逐渐清醒,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她低头,回味着他们目前的姿势。

    好吧,她承认,他们现在的姿势是有点过分了,她承认她也有点坏坏的心思。

    她又缓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温王,烛火摇曳,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没了那双眼眸,这张脸又晃了齐风禾的眼。

    “王。”她轻轻唤了声,“姎只是上药,只是上药……”

    她低低重复了两句,低头,再次用药膏涂抹伤口。

    冬夜的温度有些凉,她的手在空气中冻了一会儿,温度有些低,与温王灼热的肌肤相触,双方都被惊到。

    齐风禾微微地瑟缩一下,温王也往后倾了几分,似乎是为了克服这点差异,齐风禾的指腹又往下按了按,与其强行接触。

    温王猛地抓住齐风禾的手,又过一会,松开她,缓缓往后倒。

    他望向屋顶,不再阻止齐风禾。

    齐风禾的动作有些慢,又过了许久,她才将药膏收起,将裳衣放下。

    她又捡起了被扔到地上的衣物,给温王穿上。

    她合好他的衣襟,然后在她等身侧卧下。

    “王莫要触碰伤口了,过两日应当便能好。”

    她说着,便半撑起身子,在他的唇上一吻。

    温王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想用力,但刚握紧,又松开,最后只是虚虚地搭着,任由齐风禾在他的唇上留下几个牙印。

    齐风禾没有再咬伤他,只是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后,便静静地贴着。

    过了一会儿,她撑得累了后,才松开,卧在榻上躺着,将温王的手抓在怀里。

    今夜已经很晚了,温王提首来时,已是人定,给他上药一番,又用了许久。

    齐风禾的工作是多,可这几个月她是接连的熬夜工作,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如今也晚了,她该洗洗睡了。

    又蹭了蹭温王的脸后,她又爬起来,前去沐浴。

    洗完的齐风禾感觉自己香香的,她凑到温王身边,闻了下他的味道,感觉也是香香的,不同的是,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浅浅的药味,是不一样的香。

    温王在她给他上药后就一直很安静,好似今晚一直是她在说话,温王从上药开始,一言不发。

    天气寒冷,他二人盖着同一张被子,齐风禾还要缩在他的怀里,暖暖的温王盖着真的很舒服,齐风禾一点都不想从他怀里离开。

    外边寒冷的空气与温王温暖的怀抱相冲,本就劳累了一天的齐风禾差点倒头就睡。

    在昏睡前,借着幽暗的烛光,齐风禾好似在温王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红色。

    实在困意上涌,齐风禾在与温王轻轻地贴唇后,道一声“寝安”,便睡了过去。

    唇上温热的触感还未消散,温王睁开双眸,低首看一眼齐风禾,也道一声“寝安”,便在她额上轻轻一贴,触电一般的感觉从唇部传来。

    温王深深地闭上眼,指尖轻颤,抓紧了齐风禾的衣物。

    第43章 第 43 章 “妻莫要再挠了。” ……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 现在是战后清点战利品的时间。

    温王颁布的政令正式实行,活下来的将士们的都拿着人头清算军功。

    敌军头骨堆积如山,战马拖着人头一路走过, 留下一道道血痕。

    荒凉处堆积着无数的无头尸骨, 只等清点完毕,再一把火焚烧,防止瘟疫发生。

    齐风禾路过的时候,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拖着一串的头颅,去登记。

    这个人她有点印象, 好像是攻城时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在这里打仗的, 先登和斩杀敌将一样,都算军功。

    最开始的那场战争她在后方观看,离得远,看不清前方的具体战况,但温王在战后会和她复盘这场战役的情况。

    据他所言, 这场战争中, 有几人表现突出,有一人直接上登墙斩将,有一人箭射鼓人, 灭敌方士气。

    这种情况,对军队的整体士气都有所影响,甚至会影响整个战局,面对这些表现突出的人, 是要有所表示的。

    特别是在新政策刚开始执行的时候, 军功的清算与奖励的分配由齐风禾执行,温王嘱咐她,在分配土地爵位时, 绝不要亏待这些人。

    齐风禾当然知轻重,只是目前军功清算没有结束,晋升安排还得等两日。

    除了这些在登记军功的将士,还有一部分人,立了功,却没能来登记。

    这些人在战场上受了不少的伤,现在还躺在庵庐里,齐风禾需要带人去那边清点。

    还有一些,战死沙场,他们的军功清算需要战友的见证,为了不避免误算,齐风禾安排了不少人,命令他们认真清算,严格执行,绝不漏算一个人的功绩。

    为此,她还设立了一个反馈渠道,觉得有异者可以上诉,同时若是胡闹者也有相应的惩罚。

    为了程序的公平进行,她还时不时地突击检查,以免检查人员乱来。

    在清点军功的同时,伤亡人数的统计也在同步进行,有了医军的加入,这次战役的死亡人数锐减,存活率突破了以往的记录。

    而对于医军来说,这次的战役也是她们首战,所有的资料都为她们以后的学习研究提供了参考。

    在齐风禾的配合下,她从十郡那边紧急调来了大量草纸,以记录这些信息。

    这些一手资料将为她以后的教学打下基础。

    战后的战场清理都在有序地进行着,齐风禾坐在案前,看他们送来的资料。

    姜国的地图及统计出来的军功。

    她在翻涌时,看到了一个名字,阿生。

    没有姓,只有名。

    这个人名下的军功极多,先登、斩战旗、斩将七十六人,杀普通军士百人。

    “此人大才。”

    齐风禾看着这些资料,对一旁的温王道。

    “嗯。”

    温王应了一声。

    对于分配奖赏之事,温王都交由齐风禾管理,他只在一旁看着,不插手,除了齐风禾问他。

    但到目前为止,齐风禾都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她将所有人的资料都翻过一遍后,心中便有了定数,开始拟旨。

    虽说军功制已经将何种等级的军功分配到何种爵位、田地都定下了,可现实不是游戏世界,现实里的土地有好有坏,不同地段将都有所差异。

    同样的功绩,分到同面积的土地,但这些土地的种植能力,可谓是天差地别。

    从姜国原官员那里缴来的地图将这些标的清清楚楚,哪里是良田,那里是荒地,都尽书图上。

    她照着军功,一一分配。

    这工作繁重,光是清点都花了不少时间,她一人一日可做不完。

    因此,待到夜深时,她便放下笔,一旁正在研墨的温王也停下手中动作。

    一般他二人相处时,身旁都不会安排有侍者,齐风禾要拟旨,那研墨之事,便轮到温王来做。

    温王十指修长有力,因常年握兵器,手中有薄茧,亦有伤痕。

    一想到伤痕,齐风禾便想起了先前的事。

    “王,可以给姎看看手心吗?”

    温王才放下墨块,向齐风禾摊开他的手。

    “可。”

    温王伸的是左手,恰好是为齐风禾接箭的那只手。

    大婚那日已过去半年,那道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齐风禾握住这只手,指尖在这道疤上轻轻划过。

    温王五指微合,酥痒战栗的感觉从掌心传来。

    齐风禾轻轻抬眼,小心观察着温王的表情,但对方戴着面具,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王。”

    她用撒娇似的语气说道。

    “不要戴面具。”

    齐风禾能感受到被她握住的手抽动了一下,过了片刻,温王取下面具,露出了那张苍白但浓丽的脸。

    齐风禾天真地笑了起来,笑容干净清澈。

    “王真好。”

    温王低着头,没有应答。

    齐风禾掰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用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上面轻轻划过,每划过一点,温王的手都要颤抖一下。

    齐风禾的目光始终在温王的脸上,她注意到他的睫羽在轻颤,烛光微黄,她没看见他的面容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苍白的、面无表情的。

    “王会笑吗?”

    盯着这张脸,她突然发问。

    但问完,她便得到了答案。

    “哦,会笑,姎见过,在说夷三族的时候。”

    坏了,原本不爱笑只是显得人高冷,现在平常不笑杀人笑,倒显得像个变态了。

    齐风禾盯着这张颜色浓丽的脸,突然沉默了。

    她不言,温王也未出声,但齐风禾手中的动作一直未停,一直在温王的掌心挂着。

    手上的神经末梢分布多,掌心十分敏感,虽然温行常年握剑让手心结了一层薄薄茧,可在齐风禾轻浅的抓挠下,神似隔靴搔痒,更加难受了。

    终于,温王似耐不住了,深深地闭上眼,握住了齐风禾的手。

    “妻,莫要再挠了。”

    温王的手比齐风禾大上些许,四指及半个掌心都被包裹住。

    温热从相交处传来,齐风禾委屈了眼眉,柔柔道:

    “不要。”

    温王握得不紧,齐风禾的手指还可以动,她轻轻地划过,刺激着温王的掌心。

    温王猛地收紧,将齐风禾牢牢握住。

    手不能动了,齐风禾挣扎了两下,发现还是不行,然后鼻子一抽,眼泪马上涌了上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温王,好像温王做了很过分的事,欺负了她。

    实际上是她在欺负温王。

    眼泪是懦夫才有的东西,齐风禾前世爱哭,做实验失败后总要哭上几下,她的导师看见了,便这么告诉她。

    齐风禾尝试改过,但最后发现不行,然后导师又告诉她,她只是身体有问题,精神是坚强的,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就像现在。

    眼泪二话不说地,落在了温王的手上。

    滚烫的液滴在他的指间溅开,好似沸腾锅中溅出的热水,烫得他瞬间松开了手。

    齐风禾还在哭,黑白分明的眼被泪水朦胧,倒映出他的模样。

    “吾妻……”

    温行干涩开口,在原地迟疑片刻,才缓缓靠近她,捏着她的四指,像捏住画笔一般,操控其在他的掌心滑动。

    他的掌心有薄茧,但同样也有一道新愈合的伤口,虽离它第一次受伤已经间隔了半年,可中间几次被齐风禾反复揭开。

    结痂脱落的伤口还留有一条浅浅的白印,是新生的,还未来得及生茧,比周围的皮肤来得都要敏感脆弱。

    被划过的时候,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蔓延全身,让他忍不住缩手。

    可齐风禾还在哭,眼泪划过脸庞,留下两道透明的水迹,泪水滴到衣襟上,沾湿了一大片。

    “王……”

    齐风禾委屈的声音让温行又张开了手,捏着她的指尖,在他的手上滑动着。

    每一次都让他想逃离,可齐风禾的眼睛总让他坚持了下去。

    幽暗的房间里,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打在屏风,若不见真人,只瞧影子,或许以为两人在亲密交谈。

    温行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下忍受了许久,久到烛火将熄,齐风禾才反握住他的手,不再折磨他。

    “王。”

    她突然凑近了他,几乎是脸贴着脸,鼻尖近得几乎要碰到。

    在她突然凑过来的那一刻,温行猛地后仰,缓过来后,又抬起还在颤抖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迹。

    掌根贴着齐风禾的脸,将挂在脸上的泪水都擦去,他手上的热度将被冬夜浸冷的泪珠都染热,温度得像个暖炉。

    齐风禾将脸倾了倾,朝他靠去。

    对方的手一下顿住,二人皆静止,只余肌肤相触。过了许久,温王的手再次擦拭了起来,直到将齐风禾脸上的泪都擦干净,他才收回。

    脸上的热源一下子消失,齐风禾用手背碰了碰,然后看着穿得严实的温王,凑过去,扒开他的外袍,将她身体硬挤进去,然后闭眼。

    温王的怀里果然温暖,齐风禾一碰到就不想离开了,她在他的怀里待了许久,一动不动,连温王喊她去沐浴,也闭着眼装死。

    “妻?”

    见她没回应,温行又叫了两声。

    齐风禾闭着眼,装死到底。

    又叫了几声不答应后,温王没法,只得抱着她,走到了浴桶前。

    第44章 第 44 章 这个字念“人”。……

    温王要把怀里的齐风禾放下来, 却发现对方扒得很紧,像粘在上边一样,他尝试扯两下, 扯不动, 只得拍拍她的背,示意她下来。

    “妻。”

    怀里的齐风禾留恋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下来。

    一起沐浴是不可能的,把齐风禾放下来后,温行便走至屏风后, 等待齐风禾洗完。

    冬日里的水容易凉, 齐风禾没有磨蹭,动作迅速地洗完,裹上衣服,把自己往被褥里塞。

    在她之后,温王也很快打理完, 朝这边走来。

    此时蜡烛未熄, 齐风禾看向温王的时候,突然被他身后的窗吸引。

    这扇窗用木头雕刻出骨架,用细纱遮光, 遮也不全遮,只是使人无法透过纱窗看见屋里屋外的景象,但是光还是可以透些进来。

    烛火的光照在窗纱上,窗外有重重叠叠的黑影飘过。

    “王, 是下雪了吗?”

    正欲上榻的温王脚步一顿, 转身,到窗户前,推开一条缝隙。

    “下雪了。”

    温王高大的身影将其挡得严严实实, 齐风禾看不见。于是她走下床榻,到窗户前。

    “是下雪了。”

    窗缝开得有些小,齐风禾将它推开多一点,伸出手,去接这一场初雪。

    “要死多少人?”

    雪夜寂静,齐风禾的声音飘入了无尽黑暗里。

    姜国刚经历一场战乱,还未安定,又遇降雪,恐会有不少人冻死于此。

    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温王没有回答,而齐风禾也不是想要知道答案。

    “明日,姎会再颁布一条召令,将暂无居所者临时集中,提供临时的食宿,而对于有居所者,则可以通过工作来换去一定的食物,以确保姜国黔首能度过这个严冬。”

    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在她手上,时间长了,竟压得她有几分酸累。

    温王看在眼里,将她掌心的积雪推开。

    “明日吾将会对逃离的姜国贵族进行第二批搜捕,妻若是有需要,与吾言。”

    “嗯。”

    齐风禾的手还伸在窗外,温王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将窗户合上。

    “莫染风寒,早些睡。”

    “嗯。”-

    温王搜捕的动作非常大,所以城门都关闭,禁止所有人出入。

    搜捕的军士拿着族谱,一个一个对着杀,冬天尸体不易腐烂,又正巧昨夜下了一场雪,他们便将尸体堆在雪地里,反复确认,确保无人狸猫换太子,让真正的贵族逃了出去。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该死的是这些贵族,不是下人,不是奴隶,不是黔首,你们没必要替他们赴死!”

    行刑是在一片宽敞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来观看。

    在行刑前,这些军士都要照例喊出这句话,或许是为了防止其中有偷天换柱的,希望这些人能主动出来交代。

    可行刑的军士想,能用来偷换,愿意赴死的,都是些死士,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自己站出来?

    但这是上头的命令,他无权质疑,便每次行刑前,都喊上一遭,无非是废些口水。

    行刑场虽允许所有人来观看,可真正到现场的没有几个人。

    本国战败,王族全灭,入侵者的军队在大街小巷里疯狂搜索,这里的人都死死躲在屋里,生怕出去触了霉头,导致杀身之祸。

    唯一让姜国的黔首庆幸的是,温军入城后,虽逮捕贵族的动作很大,每家每户都被搜索过一番,但他们只是抓逃跑的贵族,没有对黔首下手。

    烧杀抢掠的惨剧,并没有在这里发生。

    因此,某些胆大之人,也敢偷偷摸摸地去刑场观看。

    何繁蹑手蹑脚地靠近,躲在角落里偷看。

    何繁无地无家,每天在街道上流浪,或去山里捡食,以确保自己能活下去。

    他以前其实也不这样,五岁之前,他家里还是有地的,虽然不多,可秋收时总能得到一些粮食,有一口饭吃,有一个家住。

    可是五岁那年他们家收成不好,没有足够的粮食交上去,便被抵了田地。

    粮食被收走了,土地也被收走了,没有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会饿死人。

    他们家的人一个个倒下,随后只剩下他和他弟弟活着。后来有次去山里找食,弟弟也死了。

    只剩他活着了。

    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些被捆住的贵族。

    他们面容惊恐,身抖如筛,哭喊着求饶,就像五岁那年,他的家人压着他,跪向这些贵族和他们的走狗,求他们不要收走他们家的土地一样。

    他们徒劳地求饶着,就像曾经何繁一样,行刑军士手起刀落,雪然后了地上的积雪。

    他躲在角落里看了许久,直到下一批被抓拿的贵族被押过来,一支压着贵族的军队从他身边经过,甲胄相撞声惊醒了他。

    他回过神时,那支军队正从他身侧走过。他们个个身形高大,带着一身杀肃之气。

    何繁夹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一下。

    领队的将领似乎注意到了他,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小孩?观刑的?”

    何繁不敢动。

    “那边看得清楚。”

    将领随手一指,便不再注意他,押着那批贵族走向行刑场。

    待那支军队走过,何繁在原地缓了许久,才压制住狂跳的心脏。

    他抬起了有些沉重的脚步,想离开,才走两步,又不自觉地转了回来。

    他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又朝方才那将领指的方向走去。

    这里看得确实清楚。

    何繁看着贵族的头在地上滚动,这样想着。

    对贵族的搜捕还在进行着,相较于被活捉,然后被架上行刑场来说,有不少人,是被当场斩杀。

    一般被就地斩杀者,多是挣扎反抗还意图逃跑者,还有些人,意图推身旁的黔首去阻挡。

    阿生此时追捕的这个便是。

    那个贵族将他身旁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娘推了出去,自己趁着这个空档逃跑。

    小女娘被这一下推得几米远,踉踉跄跄地砸在了破箩筐上,藏在胸口的煎饼掉了出来,落到了地上,滚了一层灰。

    她破烂衣服保护不了皮肤,破了好几处皮,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但她好像没有知觉,连滚带爬地去捡起那张煎饼,塞到怀里,躲到一旁将身体蜷缩起来。

    阿生目光一寒,拿起弓箭,瞄准,开弓,放箭。

    随着一声惨叫,那个逃跑的贵族猛地栽地,再也站不起来。

    他走过去,拖起那具尸体,往回走。

    路过那个小女娘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需要食物,可以城东喜明台,王后在那里招工,工作了就有食物拿,什么人都招。”

    他说完,便拖着尸首离开,留下一路血痕。

    他走后许久,巷子里静了下来,只余血腥味还弥漫在空中,昭告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

    又过一会儿,小女娘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回家。

    城东喜明台。

    齐风禾从温王那里借来了一支军队,用来维持这里的秩序。

    她昨夜想了一下,战乱方停,肯定有不少人无家无食,又在冬季,定要死不少人。

    温王说,他温国这几年都是丰年,姜国的情况也差不多,谷仓充盈,贵族的私库都满了出来。

    齐风禾去清点的时候,看得眼睛都挪不开。

    这些粮仓这么充足,都是从底下黔首那里搜刮出来的,齐风禾去翻了下他们的政策。

    好家伙,课税繁重,对黔首粮食的征收超过了半数,难怪谷仓这么充盈。

    这些多出来的粮食肯定要再发放给他们,要不然,过了这个冬季,不知要死多少人。

    至于怎么发,齐风禾已经想好了,对于有劳动能力的,以工代赈,于无劳动能力者,则保证其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战后的人口还需统计,待解了黔首的基本情况后,她便会将粮食下发。

    而目前,她在做的,便是给出大量劳动岗位,让那些黔首,都有活可做。

    为了让几乎所有都能干活,她甚至定下了“识一草药”、“识一文字”、“背一段文书”这种离谱的“工作”。温王在一旁无言地看着她将这一条写下,没有制止。

    她对这些简单的“工作”并没有做限制,无论是谁,只要能完成,便有食物可拿。

    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让他们干活,只是找个由头让他们吃饱罢了,若能把扫盲工作一起完成了,也是一件好事。

    军队中识字的人本就少,唯一全员识字识草药的还是齐风禾的医军,但她们都在照顾伤兵,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识草药、识文字、背文书这事便由齐风禾承担。

    她在喜明台开坛讲座,若有想学者,便可自行前来,若有贵族及其走狗混入其中意图刺杀,温军的弓箭会教他们做人。

    喜明台上,年轻的女娘平视着底下的黔首,笑容温和地走向中间的石板,手中持着墨笔,腰上配着利剑。

    她敛衣,抬手,提一笔,斜下来,折过去,竖下来,再于斜边画下一笔,于巨大石板上书下一文字。

    几笔简单线条构成的文字,便在石板上展现出来,好似一个在地里躬耕的黔首。

    “这个字,念——‘人’。”

    第45章 第 45 章 吾与腊梅孰美。

    她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飘落四处,在台下的黔首安静听着,无人言声。

    教识字的时间一日只安排一个时辰, 过了, 就没有了,但只要是齐风禾教过的字在这个冬季前学会,总能拿到食物。

    这个检测不是由齐风禾来进行的,人这么多,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她只是将刻有文字的竹片发给食官, 来领食的黔首在这些竹片上挑自己记得住的, 在沙盆上写出那个字来,待食官对比过后,确认正确了,便会将食物给他们。

    除却识字之类的工作外,还会有些体力活, 有些人记不来这些文字, 便会挑些不用动脑的工作来干。

    毕竟,在最开始的识字后,齐风禾便会教一些具体的内容, 有些人天生不擅长这些,在识得几个字后,便去接些体力活。

    齐风禾命人将她教过的东西刻在巨石上,若有人一下记不住, 便可去石前再学。

    而雕刻巨石又是一项工作, 她便令人每日更新,将巨石摆在每乡每镇上。

    姜国不算小,她本人不可能全天在各个地方游走教学, 但一路攻打下来,她的脚步随着军队走过姜国的每一片疆土。

    在离开之前,她便在走过的土地上留下过相应的政令,以确保那里的黔首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又过了一段时日后,姜国黔首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在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齐风禾他们也该归国了。

    又是一场大雪下来,齐风禾与温王并肩立于窗前,接过一片雪花。

    “今年没有多少黔首冻死于野。”

    齐风禾说道。

    自他们占领了姜国之后,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原本的姜国王公贵族已经被照着族谱杀清,至于有没有偷偷逃走的,他们也不知道,至少照名册上已经杀齐了。

    姜国……或者说温国的这片新领土,已经趋于稳定,待来年开春,正常耕植,便能使民温饱。

    那繁重的赋税已经被齐风禾取消了,无人压榨,若值丰年,也能安居乐业。

    归王都之事定于十日后,温王带来的军队会撤走,待回到国都,齐风禾将拟定好的官位封与立功军士,届时,这里将重新迎来新的官员。

    齐风禾手中接了一捧雪,冰冷的雪花将她的手冻得有些发紫,温王见状,握住了她的手腕。

    “妻,莫冻病了。”

    手腕被温王温热的手包裹住,齐风禾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恢复了些知觉,她抖落了手中的雪,笑着朝向温王。

    “王,王宫里的腊梅好像开了。”

    这里的王宫既可以指温国王宫,也可以指旧姜国王宫,这两处地方,都种有腊梅。

    “姎归来时,见路途两侧皆有黄花盛开,便折了一枝。”

    她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小枝腊梅,不及掌大。

    “王,姎为君别上。”

    她说着,便踮起脚尖,将花枝举起,温王弯下腰,将头低垂。

    花枝穿插挑起的发丝拉扯着头皮,温行一动不动,直到齐风禾出声。

    “好了。”

    他抬起头,便见其眼眸明亮地看着他,眸中闪过欣喜之色。

    温行顿了顿,取下面具,齐风禾面容便像盛开的花,一下子绽放出笑靥。

    “王甚美。”

    她道。

    齐风禾已经伸出了手,去捧他的脸,温行微微折腰,顺着她的手垂眸。

    她方才接过飘落的雪,手中温度极低,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将寒毛惊起,整张面皮都在紧绷,好似被冻住了。

    齐风禾好似意识到可能自己的手太冰了,便放了下来,下一刻,温王握住了她的手,将其放到自己的衣袍中。

    温王穿得衣物极其隔温,在他的比常人稍高的体温下,他衣物里尤其温暖。

    齐风禾的手只在里边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暖烘烘的。

    她动了动舒服得有些发热的手指,突然扑入温王怀里,将脸埋进去,脸也被捂得暖暖的。

    她的双手环住温王的腰,温王抬手,连同她的脑袋一起搂住。

    这个姿势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齐风禾起身,去沐浴洗漱。

    新国土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她已经不用似之前那般连轴转,今日,可以早些歇下。

    趁着天还未完全暗去,齐风禾去洗了个澡,防止寒夜来临,齐风禾懒得不想动弹。

    趁早洗个热水澡,趁早睡。

    在侍者倒来热水后,齐风禾美滋滋地泡了下去。

    隔着屏风,温行什么也看不到,他盯着那扇屏风瞧了几眼,又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着,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冬夜的天半边都是红的,就算太阳早已落下,那抹红色晕染了半个天。

    他盯着还在飘落的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比室内燃着炭火,屋外飘着雪,寒气逼人。

    温行站在屋檐外,大雪飘落,似鹅羽的雪花落于他身上,没一会儿,便落了厚厚一层。

    冬夜里的水凉得快,这里又没有前世那样智能的热水工具,若要加热水,便只能叫侍者来。

    齐风禾可没有让人看自己没穿衣服的模样的爱好,虽说此世的王公贵族从小便在下人的伺候下长大,没有了那些羞耻感。

    但齐风禾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前世又是个南方人,五岁时便自己独立洗澡了,妈妈都没再看过她的身体,让别人来,她会害羞的。

    齐风禾趁冷空气不注意,一把站起,抓住了一旁的浴巾,快速地将自己裹住,迅速擦干水分,然后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

    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后,齐风禾才走出屏风。

    屏风后,不见温王,只见一扇未合闭的门。

    冷风从缝隙中吹入,冻得齐风禾往后一缩。

    缓了片刻,她从门缝探出个头,果然看见了温王的身影。

    “王?”

    她有些疑惑,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此刻温王转身,白皙如玉的面容朝向她,半垂着眼睫,敛住了黑眸。

    大雪还在下着,温王身上已经压了厚厚一层,他发冠上插着一枝腊梅,上边压满了雪,就似齐风禾方将它采下,还未抖落它身上雪那般。

    黄与白相撞,这腊梅美得惊艳,但齐风禾的目光始终落在温王身上。

    他穿着玄色衣物,白雪压在他的身上,无比瞩目,雪花一片一片飘落,有些划过他的脸,有些落在他的睫羽、长发上。

    似她归途时,路边见到的腊梅。

    “王怎么不撑把伞?”

    齐风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雪站在屋外,又不似要走,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好似在淋雪。

    齐风禾知道温王身体好,在给他处理伤口时,便见过他那过人的自愈能力。

    但再如何好的身体,也经不得这么糟践。

    她伸出手,将站在屋檐外的温王扯了回来。

    温王走得不远,只是刚刚过了屋檐的庇护范围,齐风禾一伸手,便能将他拉住。

    温王的动作惊落了身上的积雪,它们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齐风禾要拍落他身上的雪,温王却往一旁侧开,自己拍落。

    “妻方沐浴,莫要再染上风雪。”

    白雪在他的拨动下一点点掉落,最后只剩头上那支腊梅,仍挂着雪。

    温王清理头上的雪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它,清理完,放下手,却被齐风禾叫住。

    “王。”

    温行抬头看她。

    “低头。”

    齐风禾的手抬过温王头顶,捏住那支腊梅。她轻轻地将其取下,持于手中。

    “和姎今日见到的一样。”

    腊梅上的雪还未融化,压在黄色花瓣上边,似乎有幽香袭来。

    “也带着今日的花香。”

    她凑过去闻,鼻尖几乎点到了雪上。

    幽幽香气传来,她细嗅一会儿,便用花枝指着屋内。

    “王淋了雪,快些去沐浴吧,莫寒了身。”

    温王望了眼外边的雪,又瞧了眼齐风禾手中的腊梅,轻应。

    “嗯。”

    叫来了水,齐风禾见温王走到屏风后,便捻着这枝花转了一会儿,不多时,便从屋里寻来一瓷瓶,将花枝插于其中。

    齐风禾采的这枝花小巧,寻来的花瓶也不大,配于一起,刚刚好。

    温王的动作比齐风禾迅速许多,不一会儿,便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洗完的温王浑身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很暖。齐风禾见着他,立即凑了上去,将他抱住。

    很暖、很暖。

    齐风禾依恋地在他怀里转几圈,在依依不舍地松开。

    她牵着温王的手,又走至窗前,坐下。

    现在时日还有些早,天方暗下。天空漆黑,西边却泛着一片红光,这是冬日特有的夜景。

    “今夜无星、无月。”

    “有雪。”

    齐风禾看着漆黑的窗外,言落,温王便接上。

    此时无风,但冷气无孔不入,才开窗,屋里的暖意便被逼退,齐风禾不抗寒,才开一会儿,便将其合回去。

    “不看了,天冷,睡觉去。”

    齐风禾言着离开,站起身,拉着温王手腕往里屋走。路过镜台,瞥见齐风禾方摆的那花瓶。

    屋里暖和,那梅上雪,已消融,化作水珠滴落。

    温行瞧着牵他往前走的手,问:

    “今日那路边雪压腊梅美,还是吾美?”

    第46章 第 46 章 “自是君美,它物不及。……

    齐风禾从来没想过, 温王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昏暗烛光下,那张冰冷面容也染上的温和的暖色, 又垂着眸, 发丝垂落,半遮半掩,自是美得惊心动魄。

    可人面为何要与花朵比?

    她脑中灵光闪过,兀地将目光一移,落于瓶中腊梅上。

    腊梅上的雪早已融化, 化作水珠, 沾在花瓣上。

    这模样好似有些眼熟,齐风禾恍曾见过,她又盯着水珠几分,又看温王。

    温王发丝上沾了些细小的水珠,是沐浴时, 浑身带着热气, 走出来,热气遇冷结成水珠,便落于温王头上。

    好似上山那日, 归途中遇雨,雨丝落于温王身上,铺了一层白霜。

    忆至此,齐风禾神海兀地清明。

    她曾言雪压腊梅之景甚美, 若是君, 定美夺腊梅。

    一切明了。

    “自是君美,它物不及。”

    齐风禾抬头,揽下温王, 于他额前落下一吻。

    这一吻不似先前长久,如蜻蜓点水般,只轻触,又分离,轻得好似一根羽毛落在了他额上,心头泛起异样,如被轻轻抚摸。

    温王眼眸失神许久,眼眸空落落地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又片刻,齐风禾环住他腰,将脸贴于他胸前。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相拥相触-

    十日时间眨眼过,齐风禾骑上战马,和温王对视后,对方下令,全军出发。

    下着雪,归途的路不太好走。

    积雪没过马蹄,他们身后的这支大军,几乎将积雪踏实。

    风雪刮过齐风禾的脸,她将帽檐拉了拉,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但时间久了,睫羽上也结了一层霜。

    此时齐风禾无比庆幸自己先前练过一段时间的武,若非如此,她脆弱的身体早在风雪中病倒了。

    但就是如此,在这个极端恶劣的情况下赶路,她也有些受不住。

    这支军队在风雪中赶着路,天边的太阳逐渐落下,夜幕即将降临。冬日的天黑得快,见太阳开始落山,温王便命令军队原地休整。

    冬夜赶路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选择,夜晚温度降低,那时天寒地冻,人不得休息,又处恶劣环境中,极易病倒。

    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找到个背风的地方,清扫积雪,寻找枯木,要在夜里燃起一堆篝火。

    因为夜里可能会下雪,军士们这次搭起了帐篷,大家都躲在营帐中休息,只余一些军士轮班警戒。

    齐风禾和温王共用一个帐篷,她去看了她的医军回来后,温王也正巧安排好军队的事务,往营帐走来。

    他们于帐前相遇。

    温王身上都落了雪,头上、肩膀都有雪花,比之他先前故意站在风雪中时还要多。

    他仍带着面具,不如先前顶着那张脸时美,但更接近他说的,在战场上潜伏厮杀时的模样。

    也好看,带着杀伐的美。

    不过齐风禾还没有练出一颗强大的心脏,抬头时不小心同他对视上了,一时间心脏乱跳。

    还是会害怕。

    齐风禾捂着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低头想着。

    “妻,入帐吧,莫染了寒疾。”

    温王将眼眸瞥过一旁,撩起营布。

    齐风禾抖落身上的雪,踏入了营帐中,帐中燃有炭火,一进去,身体便暖了几分。

    她坐在炭盆前,伸手烤火。

    热气往上走,接触到了她几乎冻僵的双手,将她冷硬似铁的融化。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在大雪中冻了一整天,如今能在帐中烤火,齐风禾舒服得昏昏欲睡。

    温王也走了过来,在她身坐下。一时间,两人无言,橙红的光印在他们脸上,竟无比温馨。

    “王。”

    齐风禾扯了扯温王的袖子。

    “让姎靠一下。”

    温王向她那边挪了些,齐风禾抱着手将脑袋靠上他的肩膀。

    但肩膀比较磕,齐风禾不知不觉地滑落到他的腿上,将脸埋在他柔软的腹部。

    好吧,其实这个动作很难做到,不是温王抬起了手,齐风禾根本钻不进去。

    这个姿势比较别扭,齐风禾躺得不舒服,又扭动了几下,将腿蹬直,在温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躺下。

    她将脸尽数埋进了温王柔软的腹部,可能压得他有些难受,齐风禾好似察觉温王停顿了片刻。

    温王腹部的肌肉紧绷时会变成结实的腹肌,那样便会硬邦邦的,靠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便如此时这样。

    齐风禾皱着眉往后缩了缩。

    “王,放松些,这样不软。”

    她惯会用撒娇的语气提出些过分的要求,用可怜的模样做出些出格的事。

    温王每次都会被她骗到。

    隔着层层衣物,温行其实感受不到什么,可齐风禾会扒开他的衣服,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里衣隔着,将脸埋下去。

    这样相触,温行顿时僵硬,腹部的感官在放大,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传到他的脑里。

    他听着齐风禾的要求,努力放松着身体,尽量让自己变得柔软。

    齐风禾的脸就压在温王的腹部,脸部肌肤灵敏,能察觉到底下肌肉的任何变化。

    她能感觉到,这几块紧绷的肌肉正在一点一点放松,变得柔软起来,如她前世吃过的糯米团子。

    她前世便爱吃糯米团子,它们软软的,嚼起来又有些韧性,有时候她恶疾发作,但又没有很严重的时候,会选择吃一份糯米团子。

    她会用力地咬着它们,将自己混乱的情绪都发泄在它们身上。

    有时候她嚼着嚼着也会多愁善感起来,想着糯米团子好可怜,要被她这么欺负,但她想着想着又会变成糯米团子真好吃,她以后还要吃。

    齐风禾有些饿了,她想吃糯米团子。

    可是这里连糯米都没有,更没有团子。

    许是先前又看了温王眼眸,她的疯症好似又要发作了,但到底理智还清醒,于是她问温王:

    “王,姎可以咬君吗?”

    糯米团子不会说话,不会拒绝她,温王会说话,他道:

    “可。”

    齐风禾的疯症不会持续多久,特别是在见血之后,她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铁腥味溢满了她的口腔,当齐风禾抬起身住温王的伤口的时候,她的眼泪便会自己掉下来。

    好在她随身带着药物,很快便用绷带止血,又上了些伤药。

    齐风禾是边掉眼泪边给温王处理伤口的,她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迟疑,温行小心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明明受伤的是温王,哭的却是齐风禾,温王还要给她擦眼泪。

    她动作快,哭哭啼啼地很快便处理好了,在温王的腹部缠了一圈绷带。

    此刻她也不好意思在他的怀里躺着了,心虚地合上他被扒开的衣物,坐在一旁,低着头烤火。

    “吾不怪卿。”

    温王冷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好似外边还在吹的风雪。

    这句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几乎是每次齐风禾伤了他,他都要说上这句。

    齐风禾听到后,也不敢看他,低着头,应着“嗯”。

    温王看了她一眼后,便走出营帐。

    待他离开后,齐风禾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被风雪吹得晃动的营帐门。

    她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盯着炭火堆发呆。

    又过一会儿,营帐门处传来动静,齐风禾转头看去,便见温王抱着一桶食笼进来。

    食笼被他护在怀里,身上还挂着落雪。

    他将落雪抖落于帐外,提着食笼进来。

    他坐于先前的那个位置,将食笼一层一层打开,盛了一碗主食给齐风禾。

    “妻,食膳。”

    他的声音好似还带着外边的寒气,冰冷得不像话。

    齐风禾愣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接过。

    在风雪中赶路,饿得久了,连军中粗糙简陋的食物都成了珍馐。

    为了让将士们有力气,在正常情况下,伙食中的盐是放得足够的,肉也不少。

    有盐有肉,这顿饭吃得也不算差。

    温王将食物递给了齐风禾后,便自己吃了起来。

    面具被他取下,不打仗,耳边便挂着齐风禾送的耳垂。

    翠色的耳珰是冬日里唯一的鲜绿。

    齐风禾吃饭时会看着温王,拿他的脸来下饭。他耳边的绿色吸引了她,她嚼着口中的肉食谷黍,突然觉得有些干腻。

    想吃春天的野菜了。

    春天的野菜又脆又甜,加入油,用大火爆炒,一会儿便能吃。

    齐风禾想着国中的新锅,想着来年开春时,定要叫膳房的人来上几顿。

    她的目光明显而直接,已经吃饱的温王抬起了眸,与她对视。

    齐风禾笑了起来,似春日灿烂而鲜艳的花。

    “妻何故发笑?”

    见其齐风禾盯着他笑,温王不解,便询问。

    “姎只是在想来年开春时,能吃到的野菜,姎以前吃过,很好吃,如今有些怀念了。”

    她答道。

    “军中伙食不合胃口?”

    “并无,都一样。”

    难吃得一模一样。

    温王盯着手中已空去的饭盆,沉思片刻。

    “等来年开春,再安排膳房之人去做,这冬日,先委屈卿了。”

    “不委屈。”

    齐风禾朝温王笑。

    “与将士们同食,姎觉得很好,若将来姎可尝到珍馐,亦希望众人可与姎同食。”

    第47章 第 47 章 “王是不是喜欢姎啊?”……

    “吾妻有圣人之心。”

    帐中沉默良久, 温王方道出这句。

    齐风禾听后,微愣。

    好熟悉一句话,好似上一次听到已经是半年前了。

    那时齐风禾初嫁与温王, 便接连见血, 害怕得一直恐惧哭泣,温王不仅没有嘲笑的她胆怯,还变着法夸她,什么圣人、善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夸得她都不好意思认。

    如今半个春秋过去, 再听到这话, 还有些感慨。

    “王总是爱说这些话哄姎。”

    她笑道。

    “姎哪担得起如此之名,不过是一胆怯平凡人罢了。”

    温王张了张口,似欲反驳,齐风禾却突然凑近,堵住了他即将言出之声-

    次日再起, 冬阳已升, 看着天边升起的金轮,齐风禾放下营帐,走出外边。

    冬日的清晨还带着些夜晚的寒冷, 但此刻大雪已停,太阳又正在升起,温度也逐渐升了上来。

    将士们也醒了过来,伙夫更是早早便起, 准备好了全军的伙食。

    在干了几碗热气腾腾的早餐后, 军队便收拾营帐,再次出发。

    齐风禾拉紧了帽檐,看着路上的风景。

    皑皑白雪, 银装素裹,极美之景。若不是实在寒冷,他们又在赶路,齐风禾也想停下来欣赏一番。

    但马上观花也不错。

    观冰花。

    这条路他们来时走过,那时一路走一路打,行动缓慢,如今无需打仗,不过几日,便回到了温国王都。

    回到王都,稍作休整,便立即封侯赐地,将在这场战争中立功的将士们都封爵。

    空缺了大半的朝廷,一下子多出了一批武官。

    这些武官一身煞气,全都是在战场中厮杀出来的,朝中剩余的贵族站在他们的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齐风禾与温王共坐在王位上,扫视底下大臣。

    武官不错,文官不行,还得换。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引得那些贵族后背发凉,好似头上悬着一把巨刀,马上便要落下来了。

    好在齐风禾只是往他们身上瞥了一眼,很快便挪开了视线。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平缓了下来,可胸中总堵着一口气,总觉得性命堪忧。

    齐风禾看了一眼那几个贵族便移开了目光,对武官的封赐已经结束,近来也无大事,在了解了温国黔首目前的情况后,温王便宣布退朝。

    齐风禾与温王在百官的目光下离开,众人对齐风禾上朝之事早就默认。

    新封的武官在经历过姜国一战后,也知道了齐风禾的存在,她那时一直掌控着后勤之事,不少将士都见过她。

    更何况,新来的医军直属于她,医军中的将领更是喊她老师。

    在战场上能有几人不受伤?

    每个受伤的将士都受到过医军的医治,他们承医军的恩,自然也承医军之师的恩。

    上个朝怎么了?坐一下王座怎么了?

    那君王都没有意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出什么声。

    况且,她插手了政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没有,她甚至还推广了谷车、火炕、水车。这些将士们非天生地长,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他们在未进入军队之前,也不过是在土地上耕种的黔首。

    如今就是当官了,他们曾经也是黔首,他们的亲眷也是黔首。

    冬季有多冷,他们无比清楚,若非有齐风禾推广的火坑,他们家中的长者、稚儿,将有不少冻毙于风雪中。

    因此,所有人都默契对王位上有两个人视而不见。

    至于有些人阴谋论将来王与后会争权之类的,嗯,将士们不敢确定这个会不会发生,至少目前为止,那两位的感情看不出有隙。

    无论他人如何猜测,都影响不到齐风禾本人。

    下了朝,他二人并没有急着回寝宫。

    冬日王宫中栽种的植物几乎都枯萎了,唯有几株腊梅为这死寂的季节添上了几抹生机。

    白雪压梅,死亡与生命互搏,绽放出绚丽的颜色。

    齐风禾于雪上缓行,见那几株腊梅,渐渐缓了脚步。

    她停在了树前。

    “王。”

    她唤住了一旁的温王。

    “下次莫要再冒雪了。”

    温王朝她看去,齐风禾已然折下一枝带雪腊梅,别在他的头上。

    “如此便是人间绝色,无需以雪相衬。”

    她摘下了温王的面具,塞到他的手里,捧着他的脸,细细瞧着。

    齐风禾也没想到,温王会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真的去淋雪。

    雪地里是多冷,齐风禾是知道的,雪落在身上,压得重,不舒服,雪化的时候,冰冷的雪水深入,寒及骨髓。

    若非需要,她是一点都不想在雪里待着的。

    齐风禾沐浴的时间有多长,温王便在雪地里待了多久。

    热气腾腾的水都凉下了,温王还在屋外待着。

    她捧着这张美得超越了性别的脸,沉默了良久,才突然言道:

    “王是不是喜欢姎啊?”

    若非如此,又怎会这般纵容。

    又是带上朝,又是让军权,还手把手教她如何打仗,在这些实权面前,连纵容她又亲又咬,因她戏言在雪中长立,都变成了小打小闹。

    她的目光炽热,一瞬不瞬地盯着温王。

    肉眼可见的,温王的耳尖红了起来。

    “嗯,吾心悦于卿。”

    齐风禾愣住了。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似乎,除了非常喜欢,也找不出温王这么做的理由。

    比之在她的身上毫无利益可图,一直都是她趴在温王身上吸血,一直都是她在占尽便宜。

    齐风禾在做的事几乎给不了他任何利益,甚至还会动摇他的根基。

    温王曾和她说过,其余之事都可由他人代理,可军权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温王的名声一直都很差,毕竟他连年征战,得罪了不少国家,齐风禾在未出嫁前,听到的便是他暴君的名号。

    好战、残暴、穷兵黩武,他甚至大肆捕杀贵族,将他们连根拔起,但就是如此,他依然稳坐君王宝座,无人能将他拉下台。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手中掌握军权,这是他独断专行的根本。

    可如今,他的军队已经被她渗入,如今尚且无事,可时间一长,他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便会消失,届时,若齐风禾有异心,那他绝对会陷入危险境地。

    可是,为什么?

    温王为什么会喜欢她?

    他图什么?

    图她胆小爱哭泣,还是图她发疯会咬人?

    她松开了捧着温王脸的手,问道:“王为何会喜欢姎啊?”

    齐风禾在问完这句话后,便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但,向来有问必答的温王此刻却沉默了,他摩挲着耳上的挂坠,目光望向别处,不言。

    齐风禾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温王的回答,或许此刻她应该假装哭泣,然后委委屈屈地和温王撒娇,非要从他口里得出个答案。

    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凑了过去,亲了亲温王的脸颊。

    “姎也喜欢王呢,王是姎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所以……卿喜吾,是因容貌?”

    温王不知何时松开了耳珰,轻触着被齐风禾亲过的脸。

    “嗯,是的,王甚美!”

    齐风禾看着他,神色认真。

    温行的手似乎僵硬了片刻,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又复作原状。

    “妻……亦美。”

    他戴上面具,牵起了齐风禾的手,原本温热的掌心似乎被冬日的寒气侵染了,显得异常冰冷。

    “妻回去吧,此处寒冷,莫染了疾。”

    “好。”

    齐风禾点点头,在外边待得久了,就算穿得厚实,也感受到了几分寒冷,连常年体热的温王也被冻得手冰冷,如今被他握着,竟没有了先前的温暖。

    她被温王牵着,回到了寝宫。

    寝宫中点了炭火,热气刚刚升起,还未蔓延至全屋,为了这几分温暖,他二人便坐在炭火前取暖。

    齐风禾将手伸在炭盆上烤火,两手反复翻着,试图让两面均匀受热。

    过了一会儿后,齐风禾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方才回温,血液流通,整个人都烤地暖暖的。

    又将双手翻了个面后,她突然想起,今日的温王手冰得不似寻常,恐是在雪中待久,将病了。

    她如此想着,便转过头,看着盘坐于一旁,盯着炭火出神的温王。她拉起温王随意一放的双手,放在炭盆上烤。

    “王,靠近炭火暖些。”

    齐风禾抓住温王的手时,只觉得自己抓住了一块寒冰。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但很快又握紧了他,将他的双手放在炭盆上,试图以炭火的温度温暖他。

    先前温王身体的温度总要高过齐风禾的,但如今竟冰成了这边,恐身体有恙。

    待他的手回了些温度的时候,她给他把了脉。

    身体很健康,心跳有些乱,胸中有郁。

    得出这个结果,她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温王。

    “王,可是有烦心事?可否与姎言?”

    温王没有回答,只是抽回了被齐风禾握住的手,将她抱在怀里。

    “妻,让吾拥片刻。”

    温王搂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脸侧,从身后抱,心口贴着她的后背,隔着厚重的衣物与血肉,齐风禾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第48章 第 48 章 “王跳舞给姎看吧。”……

    温王楼了她许久, 久到她的身子都有些僵住了,对方也没有松开。

    齐风禾也不是情绪迟钝的呆子,知道温行如今状态不是很好, 并没有推开他。

    她又等了一会儿, 见对方仍未松开,便转了个身,回拥他。

    齐风禾拍着温王的肩膀,就如同他之前哄她时那般。

    她不知温王心中有何事,明明他俩一直都待在一起, 消息也是互通的, 最近也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安抚了温王许久,然后才在他怀中抬头。

    她轻轻掀开了面具的一角,从下边亲吻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相抵,传递着对方的温度。

    这次齐风禾没有蜻蜓点水般离去,而是在上边停留了许久, 直到双方温度接近, 才缓缓松开。

    “王,有何事,都可与姎言, 姎定竭力分担。”

    她笑着看他,神色认真。

    温行一下子别开了眼。

    最后齐风禾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温王最后倒没了先前那些异样,只是齐风禾仍觉得他不甚高兴。

    虽他不说, 可齐风禾能察觉到。

    他的心有郁。

    可既然他不说, 她也不能逼问,只能在此事上多留心些。

    可一去又是几个月,春天都快来了, 齐风禾还是没搞懂温王在郁闷什么。

    “妻书舍之事准备得如何?”

    去年的时候,温王曾请求齐风禾在温国设书舍,如今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温王便向她询问进度。

    “书舍所需的屋舍已经清理出来,草纸方面,经过这段时间的赶工,也准备了不少,教学所需的老师,姎从十郡那边调来了一批,只待春宴过后,便会前来。”

    春宴的地位类似于齐风禾前世的春节。

    这是一年的起始,在这一天,人们会选择祭祀鬼神,来祈求风调雨顺。

    说到祭祀,这东西好像还和齐风禾有关。

    此地女娘掌祭祀,人们认为女有灵,可侍鬼神,像这种大型的节日,会由地位高的女娘来主持祭祀。

    一般国之祭祀,都由女性的王或者男王的配偶来主持,齐风禾没被她的父亲软禁前,每年都会看到她的母亲在祭台上跳祭祀舞。

    牛、羊、豕三牲被摆上其中,有年灾荒,还用上了人祭。

    想到了人祭,齐风禾一阵恶寒,她先前听说了祭祀用人祭之后,曾和她的父母说要禁止,人祭没用,收成好不好,和祭祀没关系,用三牲走个仪式流程便得了,不必弄出人命。

    结果可想而知,她被母亲扇了一巴掌,骂她不敬鬼神,将来要出大灾,她的父亲勒令不准出宫,防止她捣乱。

    那场人祭她最终也没有见到,她希望她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

    总有一天,她废除这东西。

    人祭的事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现在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目前她该想的是如何主持这次春宴的祭祀。

    之前温王以非正常手段上位,年纪小,未婚,无后,祭祀一事便落下。

    如今她为温国王后,祭祀之事自然由她来主持。可问题是,她不会祭祀。

    作为祭祀的一个重要环节,女以舞沟通鬼神,但齐风禾……不会跳舞。

    别说跳舞了,她前世跳广播体操都僵硬得像跟个木头似的,舞蹈课上教民族舞,齐风禾左脚拌右脚。

    齐风禾没了解过祭祀舞,以前看母亲跳,在下面看了个大概,只觉得庄重严肃,但真让她来跳。

    不会。

    她看向一旁的温王。

    “王,关于春宴的祭祀……姎不会。”

    温王沉默良久。

    “吾亦不会。”

    温王为男性,不参与祭祀,而自他弑父登基后,国中多年没有再举行祭祀之礼,具体流程他也不清楚。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拿不出办法。

    “要不……不举行了?”

    不举行是不可能的,此时温国已缺失祭祀多年,先前温王一直以无后为由搪塞,如今齐风禾来了,这个理由便不可能再用。

    他们讨论废除祭祀的第二天,朝中便有人提议了这件事。

    “国中以多年无祀,如今春宴将临,又逢王大战胜利,当再行祭祀之礼,以告鬼神,祈求安平。”

    朝上,齐风禾与温王面面相觑。

    “王,办吗?”

    春宴举行祭祀,跟前世齐风禾春节张灯结彩,放爆竹礼花一样。

    在重要节日时,要做些特殊的事,来彰显这是个重要的日子。

    春宴的祭祀,除礼法外,还有层左右是心理安慰,如同齐风禾前世烧香拜祖一般。

    若能举行,就如前世放了礼花,若不能,就是城市禁放。

    前世禁放礼花是为了防止污染,如今不祭祀,是因为……齐风禾和温王不懂得祭祀流程。

    嗯……

    齐风禾一瞬不瞬地盯着温王,底下的百官也屏住呼吸,等待君主的命令。

    国中无祀已经多年了,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慌乱。

    齐风禾不过八岁便被软禁,对此事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她对于祭祀的了解,还停留在前世烟花礼炮、烧香祭祖的层面。

    但其实,祭祀的重要性,远远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要。

    或者是,前世无神论的穿越者,无法理解这些信仰鬼神的人们对这些鬼神的敬畏之情。

    温王不祭祀,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大忌。但由于他得位的手段不正当,朝中无亲信,那些人或是希望他倒台,或是惧于他的残暴行径,不敢有异,才让祭祀之事一拖再拖。

    如今朝中属于温王的官员已然过半,而他又有后,祭祀之事,自然要提上议程。

    文武百官低着头,都等待他的命令。

    “由风禾决则。”

    温王又把问题踢给了齐风禾。

    温王不信鬼神,对这些事都不甚在意。

    若是真有鬼神,他这些年来做的事,早够他死八百回了,因此,这些理因被放在首位的祭祀一事,被他丢到了犄角旮旯里,别人来提此事,都被他用无后打发。

    如今有后了,举行不举行,由后来决定。

    问题被踢了回来,齐风禾坐在王座上沉思。

    办,还是不办?

    她目光扫过底下百官,发现他们都是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可能这和前世公民希望政府解开禁烟花令一样吧?

    齐风禾突然想到此。

    “办吧。”

    她道。

    办就办吧,不就是跳祭祀舞吗?反正那祭祀服繁杂厚重,人穿上去,连个人形都看不出,谁知道她跳得僵硬不僵硬。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百官听清。

    听到她的声音,底下的大臣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喜悦之情都有些控制不住。

    真有这么高兴吗?

    齐风禾无法理解他们的情绪。

    算了,大家高兴就好。

    她想着。

    但他们高兴了,齐风禾却高兴不起来。

    在找人恶补了祭祀流程后,她最后发现,最难的竟是跳祭祀舞。

    齐风禾在温国中找到了个会跳祭祀舞的大巫,在对方的指导下,学会了僵硬地摆动作。

    齐风禾:“……”

    大巫:“……”

    已经看会了的温王:“……”

    最后还是温王把她救了出来,说过几日再练。

    为了防止齐风禾到时在祭祀上丢脸,温王给她私下进行补习。

    温王是不懂这些东西,但之前观摩大巫一遍一遍地教齐风禾,他也记下了这些动作。

    祭祀舞其实不难,主要是齐风禾对这东西实在没天赋,动作都做对了,可看起来就是怪怪的。

    又是跳了一遍后,齐风禾直接躺倒。

    “姎不行,要不王跳一遍给姎看吧。”

    温王瞥了她一眼后,便拿起祭祀用的翎羽,给齐风禾演示了一遍。

    温王的动作做得十分自然,比起齐风禾,跳得好多了。

    祭祀舞不同于前世用来给人观赏的舞蹈,这是用来跳给鬼神看到,相比起漂亮美丽,更多的是庄重严肃。

    起舞者会戴上画上彩面,戴上面具。

    温王此时脸上的鬼面,已经十分接近祭祀时用的面具,一舞下来,齐风禾心脏狂跳,一股原始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在这其中又夹杂着诡异的文明。

    温王冰冷的眼眸看向她,恐怖狰狞的面具,原始蛮荒的舞蹈,如见鬼神。

    齐风禾在一旁缓了许久,心脏的跳动才缓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信鬼神了。当巫在特殊的场合,着特制的服装,跳这种舞时,真的会引动人的情绪。

    人在集体中时理智会降低,从众的特点便会暴露出来。

    祭祀是多人的集体活动,当一大群人在做同样的事时,剩下的人无论最开始怎么想的,也会逐渐被同化。

    所以在科学没有到达的地方,鬼神论无比普及。

    温王已经停了下来,他戴着面具立于她面前,神色平静地看着她,齐风禾定定地看着温王,突然笑道:

    “王跳得这么好,不如代替姎去祭祀得了,反正那时会穿着厚重的衣物,带着面具,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谁。”

    “不可。”

    齐风禾的话才说停,便被温王即刻否定。

    “国之大者,在戎与祀。妻,祭祀,若不愿做,便何人都不可做,若做了,便不可将其旁落他人之手。”

    第49章 第 49 章 “姎不掐王,姎只想亲亲……

    温王在与她说着话时, 语气没有刻意严肃,好似只是很平静地与她陈述这个事实。

    其实早在之前,温王便与她再三强调权力要始终掌握于自己之手莫要让旁人得到。

    只是她没想到, 这个“旁人”, 竟然包括了温王本人。

    她沉默地看着温王,试图从对方那张面具上找出什么来,但过了许久,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说道:“姎记住了。”

    她站了起来,朝温王伸手, 接过他手中的翎羽。

    “那便请王, 教姎如何舞蹈。”

    教齐风禾跳祭祀舞就跟教她如何练剑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齐风禾本人的舞蹈天赋比她练剑的天赋,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若教她习剑需要十分的耐心,那教她跳舞,便需一百分。而幸好, 温王有的是耐心。

    他一遍遍地让她重复, 一遍僵硬,那便十遍百遍,到最后, 竟跳得有模有样了出来。

    齐风禾戴着从温王那里抢来的面具,手持翎羽,跳着原始蛮荒的舞蹈。

    没有配乐,只是单纯地起舞, 每一个动作都能勾搭情绪, 好似面具底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别的什么恐怖的生物。

    一舞终了,齐风禾立在原地, 看向温王。

    此时已经跳到了半夜,屋外完全暗下,屋内只点着几根蜡烛,昏暗的光线打在齐风禾的身上。

    翎羽、鬼面,好似真是一个能沟通鬼神的祭司。

    她朝温王走去,食指拇指捏住面具边缘,凑到温行面前的时候,将鬼面掀开。

    齐风禾的脸兀地出现在温王面前。

    “王。”

    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将掀开的面具压在温王脸上,顺手将翎羽往他头上一插,将鬼面的带子系上。

    “面具真好玩。”

    她才给温王戴上,又捏着面具的下方,掀开一角,朝温王的唇亲了上去。

    许是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太过流畅,温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齐风堵住了唇。

    两柔软相贴,一时让那双冰冷的眼眸失神。

    两人都对这方面的事不太了解,对于亲吻的理解只停留在唇贴唇,偶尔齐风禾还会凭着本能啃咬,但对于更深入的,完全没想过。

    纯洁得说贴贴只是贴贴而已。

    齐风禾的牙齿总不安分,贴久了,忍不住,总想咬一下,于是便在温王唇上留下一道印记。

    许是听到了一声闷哼,才想松牙的齐风禾又坏心眼地磨了一下,弄得温王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想制止她时,才堪堪松开。

    她慢慢地将面具又盖了回去,瞧着温王泛红的耳尖,猜想面具底下的面容想必也是红的。

    但被面具遮盖住了,谁都瞧不见,只有温王自己躲在面具下,消化着被带起的情绪。

    齐风禾透过那张鬼面,看见了底下那双失神的眼眸。

    面具真好玩。

    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她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有面具遮着,谁也不知道温王究竟被她亲成了什么样。

    她凑了过去,抱住温王,等着他缓过来。

    等待的时间稍微久了些,待温王缓过来后,齐风禾也有些犯困了。

    跳了一整天的舞,齐风禾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疲惫的,她抱着温王昏昏沉沉地几乎睡过去。

    缓过来的温王没有怪罪她的举动,只是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洗过澡再睡。

    困得不行的齐风禾挣扎着睁开眼,然后又闭上。

    最后还是温王把她抱到了热水边。

    其实她是想让温王把她扒干净了丢水里随便洗洗得了,但温王只是把她放在那,然后快步离开。

    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的齐风禾只能自己把自己洗了。

    冬天里洗澡真的是一时天堂一时地狱,特别是在穿衣服的那瞬间,直接冷得齐风禾整个人都清醒了,玩命似地快速穿好衣服,跑到榻上,往上边一躺,被子一卷,当场入睡。

    温王洗完澡回来的时候,还要费劲地从她手中扣被子。

    或许齐风禾已经睡死了,但她的手还死死地抓着被子边缘,死活不让温王打开。

    温王再次试图在她手中扒被子,最后发现扒不过,只能再取来一床锦被,在她旁边躺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没有盖同一床被子。

    温行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片刻,又被他抛开,闭眼入睡。

    睡到半夜时,他好似察觉到有东西在往他怀里挤,他猛地睁开眼,掐住对方的咽喉。

    下一刻,他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看清了手下之人的面貌——

    是齐风禾。

    夜里实在是太冷了,齐风禾本能地往热源,而温王的体温又恰好高,靠着靠着,便从自己的被子里,钻到了温王怀里。

    温王缓缓松开掐着齐风禾脖子的手,他手劲大,以为有危险,也没有收着力道,齐风禾的脖子马上出现了一道掐痕。

    好在齐风禾睡得死,她还没有醒,还在不断往温王怀里供着。

    齐风禾蹭来蹭去的动作弄得温行浑身难受,诡异的触感从胸腹传来,但他不敢制止,僵着身体任由着齐风禾随意动作,最后,等到她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窝得舒服的位置后,才消停了下来。

    齐风禾一觉睡到了寅时。

    她黑着脸坐了起来。

    昨晚闹得很晚才睡觉,今早又要早起上早朝,真正诠释了什么叫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一旁的温王也坐了起来,与她同到镜台前,为她梳妆。

    此世的铜镜其实不似前世电视剧演的那般模糊,它其实照得很清晰,堪比前世的镜子,此时她坐于镜前,清晰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她抬了抬手,轻轻触碰。

    好像有点痛。

    身后为她梳妆的温王动作好似有些僵硬。

    “王,君可知这痕迹如何来的吗?”

    她身后的温王动作停了下来,拿着梳子的手垂落,未带面具的那张脸是常年见不到光的苍白,他垂着眸,不与她直视。

    “是昨夜吾所掐。”

    他长发未挽,发丝随意垂落,半遮住了他的面庞,有种朦朦胧胧的美。

    齐风禾心头一动,顿时眼眶微红,泪水湿润了双眸。

    “……王,为何呀?”

    她的声音略带哭腔,透过铜镜去看温王。

    温王别过双目,不与她直视。

    “妻昨夜靠近吾,吾不知乃卿,便当敌对待,吾有错。”

    齐风禾忆起她昨夜似乎乃裹着锦被而睡,而今日醒来时,她却是在温王怀中,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温王自己扯开她的被子钻了进来,原来是她自己钻进温王被子的吗?

    她仔细想了今早起来时的模样,好似,榻上确实多了一床被子,想来是温王昨夜无被可盖,新取来的。

    她脑中闪过这些,面上却哭的更甚。

    “原是姎的不是……”

    温王不直视她,余光却可瞥见她的模样,见她如此,突然道:“是吾之错,非卿也。”

    齐风禾的眼泪颗颗滑落,于镜中望她,无言。

    她的眼泪明明是落到了她的衣服上,可温行却觉得心中一片灼痛,好似被热水烫过似的。

    “妻……”

    心口的灼痛逼得他走到齐风禾面前,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损卿之体,乃吾之过,卿若难过,可反损之。”

    他说着,撩开遮挡着脸的长发,用还沾着齐风禾泪水的手,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上,示意她掐回来。

    齐风禾的手被放在了温王的项处,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传来,她隐隐等感觉温王皮下动脉的跳动。

    温王的脖子并不粗壮,相反,有面若好女的传言,他的美并不局限在那张脸上,他的身体,也相当地秀美修长。

    齐风禾的手不算大,可也能握住他颈项的一半,她习过一段时日的武,虽不说如何强,但相比之前孱弱的模样,她也算有了些力气。

    此时温王的颈项于她手中,竟有种可随时掐断的错觉。

    她的手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抽回,摇了摇头。

    “姎不掐王。”

    但下一刻,她突然凑近,搂住温王的肩膀,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姎不掐王,姎只想亲亲王。”

    说着,她便在温王项处用唇轻轻一触,不是伤,只是单纯的相碰,却让温王瞬间瞳孔放大,耳边嗡的一响,近乎失聪。

    但齐风禾并没有只是单纯地相触,她想起了前世时,她见那些小情侣,总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个红印。

    齐风禾谈恋爱的朋友身上总会出现这些东西,她问是不是对方欺负她了,朋友却摇摇头,说这是亲的。

    她不知道怎样的亲吻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她现在想探究一下。她照着朋友说的方法在温王身上尝试,最后,在温王推开她前,她真的留下了一个红印。

    温王的皮肤极白,一旦沾上点颜色,极其显眼。

    这个红印落在温王的脖子上,似乎不只脖子上有,温王的脸上、耳尖也泛起了红晕。

    齐风禾笑了起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她突然凑到了温王耳边,小声道:“王,看,姎的脖子上有一圈的红痕呢,为了公平起见,王身上是不是也要有一圈啊?”

    第50章 第 50 章 以、下、犯、上。……

    齐风禾说话间带起的热气引得温王耳朵起栗, 他的睫毛快速扑闪几下,手中的梳子啪的一下落地,十指握紧衣袖, 似乎想逃离。

    “嗯……”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 目光望向远处,抓着衣袖的手一点点收紧。

    “这是王同意的哦,姎可没有逼迫王哦!”

    温王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微微向后仰, 露出了那截苍白脆弱的脖子, 引颈受戮。

    齐风禾靠了过去,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哦,是亲,不能咬。

    她敛下了尖牙,在温王的颈项处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吻。

    温王闭着眼, 但在受不了时, 会突然睁开,双目无神,似乎想逃离, 但才想挣扎,意识到他之前做的事后,又生生忍下,任由齐风禾“报复”。

    在温王崩溃之前, 齐风禾放开了他, 高兴地指着温王颈上的痕迹,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痕,说道:“王, 看,我们一样了呢!”

    此时的温王眼中似乎有些湿润,过了许久,他眨了几下眼,才从口中发出艰涩的声音。

    “嗯……妻莫要生气了。”

    “姎不气。”

    她捡起温王掉落的那把梳子,塞回他手里。

    “王继续为姎挽发吧。”

    “……好。”

    他动了动有些虚软的手指,握紧了发梳,走到齐风禾身后,一遍一遍地为她梳头。

    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手中一直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齐风禾的头发被梳得十分滑顺了,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齐风禾也不提醒,静静地看着他一遍遍地梳。

    过了许久,他好似回过了神,取来了簪子,将齐风禾的头发挽起。齐风禾的衣服他也一并取了过来,给她穿上,将她打理得干净整洁后,他才开始梳理自己。

    这里的人不分男女,都很少剪头发,因此温王有着一头细密柔顺的长发。

    这次齐风禾没有要帮温王挽发的意思,她坐在一旁看着,如瀑长发如绸缎般柔顺,乌黑有光泽,比齐风禾分叉的头□□亮多了。

    齐风禾摸了摸自己两世都会发尾劈叉的头发,又看看温王,突然手痒,伸手去摸。

    冰冰凉凉柔柔顺顺光光滑滑的头发一下子便从她指缝间溜走,齐风禾心念一动,又抓了一把。

    温王梳发的动作一顿,从镜中看见了捣乱的齐风禾,并未出声制止,他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梳。

    但齐风禾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她好似上瘾了一般,一遍一遍地弄乱温王的头发,特别是挑在温王快要梳好的时候。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齐风禾也知道他们一会儿要去上早朝,在玩了一会儿后,她便遗憾地收手,离开前还抓着温王的头发狠狠地搅了一番。

    温行从镜中看见了齐风禾失望的脸,他垂着眸,梳开被齐风禾弄乱的头发。

    “妻若是对此有意,可下朝后再把玩。”

    停他此言,齐风禾失落的神情顿时消失,眸中明亮了起来。

    在温王整理完仪容后,便对镜中的模样犯了难。

    在他的颈项处,有一圈嫣红的印记,一个接着一个,如珍珠般串起,似挂了一条项链。

    很……不雅。

    若是明眼人,一下便可猜出发生了何。

    齐风禾见温王迟迟没有动作,便将目光投向他,一望过去,便见他对着铜镜,指尖抵在红印处。

    “此……可否遮盖?”

    如此见人实在不雅,虽在朝上,大多大臣不敢抬头直视他,可难免会有人不小心看见。

    此时齐风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刚刚欺负温王的时候太兴奋了,完全没意识到一会儿要上朝,面见百官,君王顶着一圈红印。

    嗯……

    齐风禾还是要脸的。

    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连害怕得要哭泣,也是回去了私下哭。

    她做不到让温王顶着这一圈东西大大咧咧地上朝。

    “遮吧。”

    她起身,在房中翻找,终于找到了一圈布条。她走到温王身边,给他缠上。

    冰冷的绸带一点一点地遮盖住底下的痕迹,像罪魁祸首在销毁她的罪证。

    齐风禾很快便在温王脖子上缠了个布圈,有着多年缠绷带经验的她将绸带尾部收了起来,若让旁人来拆,估计一时找不到头。

    给温王缠完后,她左右看了看,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余光往镜中一瞥,镜中看来也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脖子上也有一圈红痕。

    她脖子上的痕迹看起来不如温王那般不雅,可明眼人一看就是被掐的。

    齐风禾目前也称得上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能惊动底下人的心,若让人看见她脖子上有掐痕,估计会引起一番恐慌。

    思及此,她便用剩下的布条给自己也缠上了一圈,遮盖住了这圈掐痕。

    她于镜中看见了他俩现在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

    这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整理完仪表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便携手去上了早朝。

    今日依旧无大事发生,臣子们照常汇报了下目前的工作进度,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脖子上的布条,但由于两人都缠上了,其他人便以为是什么新型的装扮,没有往底下有伤去想。

    而最让大臣关心的还是春宴祭祀之事,齐风禾在安排了几个人接手春宴祭祀准备后,那些紧张的大臣才稍微安心了些。

    春宴用到的祭品为三牲,即牛、羊、豚,齐风禾将准备祭品之事安排给了大巫,剩下的一些也接连分配了下去,她本人要做的便是时刻注意祭祀进度,保证其能正常进行,而在祭祀当天,再跳一支祭祀舞便可。

    将工作都安排下去后,也再无它事,便退了朝。

    殿外又下了场雪,齐风禾和温王没有着急离开。

    他两人坐在王位上,看臣子们一个个退去,当最后一个大臣也离开后,他们便屏退了宫人,独自坐在王座上。

    两人无言,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谁也不说话。

    “王。”

    过了许久,还是齐风禾先打破沉默。

    “姎想玩头发。”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好似只是单纯地告知他。

    “嗯。”

    温王冷冽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似乎对于这种在殿上玩闹的事不甚在意。

    他回答时,齐风禾的手其实已经取下了他的发冠,柔顺的黑发一下子散落,垂在他的肩上,挡住了他的半边脸。

    温王仍带着鬼面,屋外下着雪,殿中光线有些暗沉,衬得温王面如修罗。

    齐风禾将身子弯至他面前,去瞧他此时的模样。

    “王这般……竟还有些吓人。”

    听她此言,温王偏开了脸,望向殿中别处,不与她对视。

    “妻莫要看来,免得一会儿又受惊。”

    齐风禾胆子小,又有疯症,受惊后便会乱咬人,虽她已与温王相处半年之久,可却仍会被温王吓到。

    温王那双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带着压迫的双眸,总会令她恐惧。

    她习惯不了。

    在平常时,他们会有意避开视线,不直接对视,这样便不会吓到齐风禾。

    但齐风禾总是记吃不记打,这次被吓过后,下次还会莽撞地与温王对视。

    不,其实这么说并不对。

    齐风禾其实不是记不住,她很清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会被温王吓到,但她有时还会执意地与温王对视。

    或者说,故意与温王对视。

    那种被上位者盯上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滞,甚至连呼吸都要暂停。

    恐惧。

    或者说兴奋。

    她分不清这些极端的情绪。

    这些情绪到达顶峰时,实在是太相似了,都是心跳加速,呼吸紊乱,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样难以呼吸。

    齐风禾突然站了起来,离开王座,站在温王面前。

    “王。”

    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王”这个词是对最高统治者的称呼,是上位者的名字,这种生物是高高在上的,对底下的人掌有生杀大权。

    任何不敬者,都会被权力处死。

    任何人,包括王的妻子,也是被掌控的一个,无非是被王赋予了比其他人便高了些的地位,但在王行使权力的时候,所有人,没有差别。

    她站在温王面前,弯下腰,双手抓住温王的脸,强迫他转向她。

    温王措不及防地与她对视,那双冰冷眼眸一下子撞入了她的眸中,齐风禾身体的感官迅速放大,整个人因为恐惧战栗了起来。

    “妻?”

    温王不解,低声询问着。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情绪,那是一种很浓烈很复杂的情绪,温行甚至分辨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害怕、痛苦,又或者……是兴奋?

    温行分辨不出来,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齐风禾的状态很糟糕,他急忙别过脸,试图与她错开。

    但齐风禾手中的力气非常之大,她强硬地捧着他的脸,在他意图转开的时候,将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齐风禾觉得她现在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逾矩。

    她在强、迫一位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

    正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身体里的情绪才会如此剧烈。

    她猛地将他推倒,将君王压在他的王座上,恐惧害怕到流泪的眼睛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眸,带着恐惧的哭腔在宫殿中响起。

    “王,姎好怕啊……”

    君王被她压在王座上,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