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摸摸温王的小肚子。
春末夏初, 农忙结束,齐风禾开始安排人前去修建火炕。这个时候,春谷种植的棉花已经发芽了, 她早在出苗时, 便将剩下的种子一起种下去,只留了一些来备用。
早朝结束,齐风禾同温王回到了寝宫。
她今日得到了一个消息,造纸坊那边的存量已经不少,可以供给温国朝中的所有官员使用。
这个消息是在下早朝后知道的, 她决定明日早朝时, 在下令让他们更换书写材质。
齐风禾下朝后会去学宫教书。如今又过去两月,她的学宫中来了不少新人,好在有先前的学生帮衬,她的压力没有太大。
下学宫后,齐风禾回了寝宫, 开始批改政务。
自从那次在药园差点栽倒后, 齐风禾便开始注意养生,没再干那些熬夜批改政务的事。如今她的工作,都是尽量放在白天完成。
她摊开竹简, 温王给她研墨。
冶铁司给她呈上来了一份竹简,连带着的,还有一份图纸。
造纸坊所造纸张数量不少,虽齐风禾还没有正式下令全国更替竹简, 但每个部门她都分配了一定量的纸张, 用于各种竹简不方便使用的地方。
如今他们呈上来的那张图纸,上面所画的,是一幅弓弩。
如今这个时期, 已经有不少国家的军队都配有此物,但形制相对简单。齐风禾去看过后,觉得还有提升的空间,便将正在教书的周河调来,令他与冶铁司的人一同开发升级这些武器。
如今几月过去,已经小有成果。
“王今年秋收后是要攻打虞国吗?”
齐风禾仔细看着这张图纸,一边询问温王。
“是。”
温王几乎每年秋收收后都会攻打一个国家,今年是虞国。
虞国自新王登基后,便十分疯狂,一连对三个国家发动了战争。而就在几日前,疆外传来符国被灭的消息。
算上此前被灭的樊、冀两国,这是它这半年内灭掉的第三个国家。虞国本就非是小国,如今三个国家版图并入,对方如今空前强大。
“如今虞国连战三国,虽胜,但国中消耗不知几何,正是薄弱时,今年秋收攻之,最为合适。”
齐风禾低着头听温王说话,目光一直落在那张图纸上。
“虞国不好打。”
她看着那张图纸道。
“是,虞国难攻。”
温王应她。
“若是今年秋收便攻打虞国,那这些兵器要立即开始铸造,若不然时间便来不及。”
如今是夏初,离秋收结束大概还有六个月,这六个月的时间,他们都需要用来打造兵器。
温王军队虽然有不少,但能配甲的人不多,铁质武器,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杀伤力强,若在战场上运用,能很大程度上影响战局。虞国难攻打,若想赢,恐怕要花费不少力气。
所以武器,十分重要。
“周河在信上言,他还动手改造了不少武器,但由于时间不足,这些武器的研发都在初级阶段,只有个雏形,离真正造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若再过个几月,或许能完成。”
“如今虞国势强,若不趁其疲虚攻打,往后,恐难再胜矣。”
“时不待人。”齐风禾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她将周河递上来的图纸合上,拿来空白竹简,开始拟旨。
但她的笔尖才沾墨,还没来得及写,便停住,毛笔悬在简上。
“还是用纸吧,明日姎便要下令用纸张更替竹简了,今日姎便先行一步。”
“好。”
温行戴着鬼面,漆黑眼眸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前去取来白纸。
进过多次更换迭代,这时的白纸除了达不到前世加了荧光剂的亮度,但瞧着也比之前白净细腻了不少。
齐风禾接过温王递来的白纸,写下了让冶铁司按照周河这张图纸开始建造□□命令。
除了这个,她还另外吩咐周河,不要停止武器的研制,继续开发优化军用武器。
先前攻下姜国,得了不少铁矿,如今又发明了新的冶铁术,大大提高了铁的产量,这次,估计能造出不少武器。
处理完武器的事,齐风禾放下笔,吹干纸上墨迹。
“对了,王先前不是说过要给提供棉花种子的人赏田封侯吗?如今那人都被姎召来王都协助春谷种植了,王合适封赐她啊?”
之前知道棉花一事后,齐风禾便立即向勘察小组传信,让她们回去寻找那个黔首,询问关于棉花的种植方法,顺便问一问她愿不愿意来到王都协同种植。
此事的通讯方法落后,一来一回需要花不少时间,而在勘察小组传信来,齐风禾又传信给她们的这个过程中,她们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一直在向前。
等到她们收到信后,还得转头去找那个黔首。
这时间一拖,待齐风禾收到信时,春谷种下的种子都发芽了。
虽然中途耗费了些时间,但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好的,那个黔首愿意来王都,协助春谷种植。
为了缩短赶来的时间,勘察小组特意安排了几个人,骑马将她送来。她一到王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便马上扎进药园,开始协助春谷种植。
当初温王说要大赏发现此物者,但如今后面种下的那批棉花种子都长出花蕾了,封赏这事,还没有动静。
“此事由卿来安排。”
自从开始让齐风禾接触政务后,温王便很少再处理这些事情,特别是跟农医相关的。齐风禾也只此时,但毕竟是封田赐侯,她还是要问过温王的意见的。
但如今问过了,他又说由她安排,那她便立即开始着手。
那名带回棉花种子的黔首叫十三,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排序。
如今黔首有名有姓的很少,连她的第一个学生溪,也只有一个名,而没有姓。而且这个名一听,就知道她的家旁边有一条小溪。
为此,齐风禾在给她教学时,还特地问过溪的家旁边有没有一条小溪,溪给她的答案是有。
如今这个带回棉花种子的黔首没有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齐风禾拟旨时,却犯了难。
十三只是个排序,算不得名,但做出了如此大贡献的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往后载入史书,也只有一个排序,感觉不好。
她思索着,提着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去。
“妻可是有何难处?”
温王一直坐在齐风禾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也不插手她的事,可他一直在关注着她,见她手下动作停顿,便出言询问。
听到的声音,齐风禾提着的笔移开了些,避免笔尖墨水滴落,毁了这张白纸。
“王,那寻来棉花种子的黔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排序,若是姎封侯赐田,只能写着个数字,可这数字虽然一直用来称呼那黔首,但终究只是一个排序,而非姓名,姎总觉得……不妥。”
没有姓名的黔首很多,可这毕竟是献种的大功臣,若无名,总觉不妥。
“她若无名,卿赐一个便是了。”
温行没有齐风禾那么纠结。天下无名之人甚多,有名有姓者,多为贵族。以往也遇到黔首跨越阶级成为贵族的事,那些跨越阶级的黔首,本身无姓,成为贵族后,那些上位者便会赐予他们一姓名。
除上古几大姓外,剩下之姓,多由此而来。
齐风禾听到温王的这个提议瞬间眼前一亮。
确实可以这样。
若是十三没有姓名,她给她一个便可。但是,提笔时,她又有些犯难。
姓她可以给十三赐,可是名,多由长辈起,齐风禾不是十三的长辈,她的年龄甚至没有十三大,给她起名,有些不妥。
“姎非是十三的长者,由姎起名,恐是不妥,姎只给她赐个姓,剩下的名,由她来起便可。”
她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让十三给自己起个名的命令。
“十三献棉种,此举为大功,那她的姓,便由此为之,姎赐其姓‘棉’。”
齐风禾一边说着,一边写下,她没有告知十三赐姓封侯之事,只是让她自己取个喜欢的名字,时间不急,只要在棉花花蕾开放前交给她即可。
温行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写下的文字,张了张口,似乎想告诉她上位者的命名权大于黔首长者,但见到齐风禾已经落笔,便没有再言。
妻愿尊重黔首意愿,甚好。
齐风禾写给十三的信只有几行字,不长,她没花多少时间,便书写完毕。
她放下笔,吹干墨水,将其折起,置于信封中。
如今天色尚早,十三如今都住在药园中,而药园里王宫不远,若是现在送去,天黑前,信使便能归来。
这事齐风禾也愿拖着,封好信口后,便起身,走出屋外,唤来信使,让其送到十三手上。
因为是齐风禾亲手送出的,信使不敢耽搁,一拿到信,便即刻出发,前往药园。
信使急着赶路,没在路上耽搁多少时间,不过多时,便策马跑到了药园,寻找十三的身影。
此刻十三正在田中查看棉花的长势,清除田间的杂草,听到有人在远处叫她,便抬起了头,从田间站起。
“谁是十三?”
来者是宫中之人,一来,也不休息,立即询问谁叫十三。
这里的人多没有姓名,以家中长幼排序,但排到十三的,只有一个。
听到有人叫她,十三朝那人走去。
“我是十三。”
她带着一顶草帽,手上沾了泥土,面上沟壑遍布,年纪瞧着不小了。
“这里有你的信。”
那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由于齐风禾此时还没有将纸张普及,这个东西,见到过的人不多,没有几个人认得。但就是如此,他们也知道此物贵重。
十三看了眼那瞧着便十分贵重的信封,又瞧了瞧自己沾着泥污的手。
“我的手脏,等我先去洗一下。”
不远处便有一条水渠,十三走几步路,便能到。她蹲在水渠边快速地洗净手,在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
送信的宫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在她伸出手后,便将信封递给她。
“只需将封口撕开,便可将里边的纸张取出。”
确认了十三知道怎么打开信封后,宫人方才离开。
宫人来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他走后,不少人往这边看来,但因为是宫中的人,他们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便只是时不时地往这边看,没有人主动走过来询问。
十三捧着这封看起来薄薄的信,拿着它小心地走回她歇息的地方,看着那书精致的信封,思索许久,方才小心打开。
里边是一张纸,纸上是短短的几句话。
十三原本不识字,但来到王都后,她在别人的建议下,抽出了些时间去书舍学了些字,因此,这张纸上的字她是可以看懂的。
十三盯着那几行字许久,一动不动。
直到天上的太阳好像偏了偏,她才将那张纸叠好,放回信封中,将信封藏在衣襟里。
她看了眼王宫的方向,收回目光,向农田走去-
齐风禾将那封信递给宫人后,便走了回来。
温王没有随她出去,一直在原处坐着,齐风禾回来时,只见他端坐着,翻开了一封竹简,仔细看着,连齐风禾走过来时,也没有注意。
“王在看什么?”
齐风禾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在温王身后,从他身侧探出,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封竹简。
“是卿十郡所来之信。”
十郡是齐风禾的私产,无论对谁,温王都如此说,而他本人的行为也是这么做的。
自齐风禾离开十郡后,一直在为温王处理温国的事务,对那边的关注便少了些。
而她回温国后,又因这边人手缺少,不停地从十郡那边调人才过来。如今十郡那边,只属于她的人少了许多,但军队还在那,也没有乱着。
十郡那边的人几乎都被齐风禾调到了王都,如今这份竹简,是李风传来的,她快速地扫了一眼,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顿了一下,不过片刻,又移开,在温王身边坐下,取了一份新的竹简。
“齐后薨了。”
温行将目光从简上抬起,看向一旁的齐风禾。此刻齐风禾低着头,翻阅着臣子地上来的奏折。
温行往简上瞥了一眼,是不甚重要的问候。
“齐后于半月前因病而死,妻可要归去?”
十郡里温国远,消息又是从李风那边传来的,到了她这,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此刻她收到消息,恐怕那齐后也下葬了。
“不去。”
齐风禾垂着眸,头都没抬一下。
温行坐在她的身侧,从侧边望她。莹莹烛火印在她的脸上,温行只能看见她眼下的一片阴影。
“逝者已逝,卿节哀。”
齐风禾眨了眨眼睫,看向房中角落。
“姎同她关系不好,姎不难过。她主持人祭,还打姎,她死了,姎高兴。”
齐风禾垂着头,声音好似没有变化,将手中竹简看完后,顺手批示,又翻出一卷,摊开,批示。
齐风禾对于齐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八岁以前。齐后也姓齐,也属王族,好像跟齐王有点亲缘关系。但王族乱的很,这一点血缘,影响不了什么,他们最后还是成婚了。
齐风禾是他们的长子,但并不是他们怀的第一个孩子,她听宫人说,他们之前还有过几个孩子,但最后流掉了,没能生出来,齐风禾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后来很多年过去,他们也没有再生出过一个,只有齐风禾一人。
可能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在小的时候,他们都还算和她亲近。
齐风禾虽然不是齐后亲自哺育,但对方经常来看她,齐王偶尔也会来。
但渐渐的,她稍微长大后,他们就很少来了。
这种变化好像是在某一天开始的,原本他们还经常来看她,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明明答应了来陪她玩,第二天却失约了。
她坐在门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们。
她想出去找他们,可照顾她的宫人却说,他们病了,让齐风禾在屋里在等等。
齐风禾听话地在屋里等着,可是等了几个月,也没有等到他们来。
宫宴时,她被宫人带了出去,她见到了他们,便笑着朝他们跑过去,却被侍卫拦下,被抱到了一边。
齐风禾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直朝他们那边挥手,试图引起他们注意,但他们却别过头,不去看她。
后来宫宴结束,她被宫人抱回。自那以后,她虽偶尔见到他们,却很难回到从前。
直到她八岁那年,齐王登基,她便被关在冷宫中,再也见不到他们。
齐风禾和他们相处得少,也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因为齐后的死亡而难过。
她翻开竹简,将这些奏折一一看过。
齐风禾看的速度很快,且剩下的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事,多少一些问候和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乎不用怎么动脑,便能批示。
不一会儿,便将着半桌的竹简批完。
齐风禾放下笔,合上最后一卷,低着头,不说话。
“吾今夜要去军中,妻可随吾一起去?”
齐风禾一直低着头,听到他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愣愣回答。
“好。”
她转过头,看向温王,对方已经起身,朝她伸出手。齐风禾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被他握住,牵起。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太阳才刚刚开始西垂,齐风禾和温王牵着手推开门,正在下坠的太阳将他俩的影子拉长。
“王今夜前去军中,所为何事?”
齐风禾和温王没有叫来轿辇,而是徒步走着,往宫外去。
“吾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去军中同将士们生活一番,看下军中可有不妥之处,以免与其离心。”
温王有暴君之名,又大肆屠杀贵族,还能稳坐君王之位,便是因他手中这支军队。
无论他对贵族如何,只要他手上还有这支军队,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
因此,对于将士的待遇,他十分重视。为了避免有人怠慢,他不时会去军中查看,时间不定,也不告诉任何人。
“王要去哪边?”
非战时召集,温王的军队会分守各处,并不集中在一起,而温国版图并不小,此世的交通又不便,他自是不能全部看完。
“先去西南边。”
这里的西南指的是温国的西南边境,那里离王都远,一日之内不可到达。
“王如今出发?”
“是。”
“那王是不上明日的早朝了吗?”
“是。”
齐风禾连问了两个问题,温王两个“是”。他牵着齐风禾的手,朝她转头,看见她面上为难神色。
“妻不必担忧,吾往常常不上朝,国中也能正常运转,如今只是离开几日,不会有事。”
温王虽为国君,但喜征战,几乎年年都要出去打仗,而这时候,国中事务自然不能是他来处理,这么多年下来,温国群臣也习惯了没有君王的日子,只离开几日,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但齐风禾还是有些担忧。
“王之前清洗了不少旧臣,如今国中多是新臣,他们没有以往的经验,恐不能及时调整。”
“没有经验,那吾今日便给他们‘经验’,如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他们也不必为官。”
温王声音薄凉,他面附鬼面,望着原处。
齐风禾:“……”
“不用派人提醒一下吗?”
“不必。”
“好吧。”
齐风禾知道了,他要放群臣的鸽子。但是她也没再说话,只是与温王交握着手,无言前进。
黄昏的路上没有多少人,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远远能看见宫门时,温行才对齐风禾道:
“吾今日去军中,乃是去查看军中可有不妥之事。如今朝中多为武官,若吾提前告知,如若有问题,他们必然会提前报信,作假样以蔽吾。”
温王的声音清清凉凉,好似少了些冷冽。声音扫过齐风禾的耳畔,好似一阵凉风习过。
“好吧,姎知道了。”
三言两语间,他们便到了宫门。
今日出行,就算彻夜狂奔,也不能在天亮前抵达军中。温行此次不是一人前往,他可以一夜不眠,但齐风禾身体没他那么好。一夜冷风奔波,恐会得病。
因此,他没有选择骑马出行,而是唤来了马车,带着一支护卫队出发。
自齐风禾来后,她偶尔会突发奇想,要去哪里看看。他们已经干过了不带一人,在外边看星星在外边闲逛;大清晨跑到田间,不告诉一人;大半夜跑乘车去药园,不知是去看嘛。
因此,这次他们两人在黄昏时叫马车出去,也没有人能马上联想到他们要去做什么。
而温王下令时,也只是令车夫往西南方向的一个城镇出发,没直接说要去军中。温国的军队在国中各个方位都有,也没人能立即联想得到。
出发前已是黄昏,今夜又需在外边过夜,温行想到齐风禾还没吃饭,便提前叫宫人备了些。
如今还没到食膳时间,可一上马车,齐风禾便看到了那个高高的食盒,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可一看到它,立马饿了。
温行刚坐下,令车夫起驾,一转头,便看到齐风禾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食盒。
“妻饿了?”
“嗯。”
齐风禾用力点头。
无需多言,温王立即打开食盒,将里边的食物一一摆出。
齐风禾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没过一会儿,手里便被塞了一双筷子,一碗饭。
“谢谢王!”
齐风禾欢呼一声,立即夹起面前的菜,扒拉着送进自己嘴里。
如今饭菜才刚端上来,还热着,如今天气也不算热,若是放久了,凉了便不好吃了。因此,温行也拿起碗筷,一起吃了起来。
路上并不平稳,马车有些摇晃,齐风禾吃了两口后,差点被颠了出来。
齐风禾:“……”
她看了眼吃起来味道还可以的饭菜,又看了眼丝毫不受影响的温王,沉默了一下,捧起碗继续吃。
本来车上吃东西就不安稳,此世又不如前世般有修建平整的路。往外的路磕磕绊绊的,齐风禾吃一顿饭颠了好几下,吃得十分艰难。
但一想到离开了王都,外边的路更加坑坑洼洼,她便立即加快了速度,赶在马车出王都前将饭都吃完。
她今日只吃了两碗,便放下了碗筷,坐在一旁,捂着胃,不想说话。
温王今日依旧吃了七大碗,还顺便把齐风禾剩下的所有饭菜都吃完,才开始收拾碗筷。
齐风禾坐在一旁,不敢靠着车厢,生怕给她颠吐。她两眼无神地在看着温王,问道:“王不觉得有不适吗?”
此时温王正收拾着残局,鬼面置于一旁,露出来的那张脸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
“吾行军时常赶路,来不及修整,便只能于马上进食,习惯了。”
齐风禾骑过马,马跑起来时,比马车颠簸,若是在马上吃饭……嗯,齐风禾并不想尝试。
“哦。”
她应了一声,撩开帘子,撑着脸看窗外。
太阳又落下了些许,窗外天色更加昏黄,齐风禾撑着脸,看窗外景色一点点后退。
“妻。”
温王叫了她一声,齐风禾扭头转去,看见温王朝她递来了一碗水。
“漱口。”
“水是干净的吗?”
齐风禾接过那碗水,便将其靠近嘴边,边问道。
“是,为饮用之水。”
“哦。”
她应了一声,将一碗水都喝下。温王看见,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接过齐风禾递来的空碗时,询问了声是否还要再添。
“够了。”
齐风禾摇摇头。
温王并不执意,他接过齐风禾递来的空碗,收拾起来。
出了王都,马车更是颠簸,齐风禾就是坐着,也被颠得撑着的手滑落了几次。
“妻若是坐得难受,可靠于吾怀中。”
马车颠簸,可是若是有温王□□挡着,也会舒服些。齐风禾从来不是主动给自己找罪受的人。
温王的话才说出口,齐风禾就很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一点也不需要劝。
虽已是夏初,可野外夜晚的温度有些寒凉,齐风禾怕冷,便往温王的怀里靠了些,用他的衣物遮挡住自己。
“妻先睡下吧,恐要奔波几日,卿先歇息,别累着了。”
“嗯。”
吃饱了的齐风禾有些困,刚一沾到温王,便马上困意上涌。她一扯温王衣袖,盖在自己身上,马上闭上了眼。
齐风禾与温王靠得十分近,她的背部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腹上,连他微鼓的肚子,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温王吃得多,足足有七大碗,也就是说,如今他的肚子里有七大碗米饭。
齐风禾:“……”
她感受着背后的弧度,悄悄睁开了眼。
齐风禾的手缩在温王的衣袍下,理论上来说,只要她的动作轻一点,就不会有人看到。
她悄悄地挪了下她衣服下的手,往身后移去。
温王刚才吃了不少,如今肚子还是鼓的,有点弧度像个小皮球。
有点好摸。
齐风禾稍微用力地往下按了按。
“……妻。”
温行面无表情地喊了声,齐风禾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片刻后,她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紧紧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温行垂着眸,看着齐风禾紧闭的双眼,片刻后,将身上外袍打开,把齐风禾塞到里面,将她裹在衣袍之下。
“野外寒凉,妻……莫要着凉了。”
第92章 第 92 章 梦到过去的人了。
温王体温本就高, 背靠着他时,齐风禾便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温度,如今被他的衣物裹着, 更是温暖。
齐风禾喜欢这样温暖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将整个人埋进温王怀里。
好暖。
她侧了个身,抱住温王,将自己的脸埋在温王胸口。
这样明显的动作温行不可能注意不到,在齐风禾在他怀里动的时候, 他的身体僵了僵, 片刻后,伸手拍了拍齐风禾的背,好似在哄她入睡。
齐风禾果然很吃这一套,在温王开始轻抚她的时候,她的挪动的动作停了下来, 趴在温王怀里, 安静闭着眼。
温王掌心温度高,就算隔了几层衣物,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温暖的掌心传来温度, 周围的衣物又将夜晚的寒凉隔得严严实实,齐风禾蹭了蹭脸,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就算在夜间, 他们也在赶路。王都外的路并不平坦, 一路摇晃,但齐风禾睡在温王怀中,竟意外地安稳, 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野外虫鸣声响,温行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眼窗外夜色,又低头看安睡在他怀中的齐风禾,扯了扯衣物,将她的耳朵盖住。
他的动作幅度不算大,但怀里的齐风禾还是动了动身子,温行的手瞬间停住,过片刻后,才慢慢地,一点点地扯动衣服,盖好后,还轻抚了下她的背,以做安抚。
夜晚的时间还很长,温行也不可能不休息。待到天空明月又在星幕中走了几步,才搂着齐风禾,闭上了眼。
今夜齐风禾睡得格外香甜。
她好似回到了幼儿时期,被乳母放在摇篮里,一遍一遍地摇着,哼唱着歌谣哄着。
她那时还很小,才会自己翻身,爬都爬不了几步,却喜欢摇着手,伸向乳母逗她用的玩具,呵呵笑着,在竹篮里摇啊摇。
有时她玩累了,饿了,也不哭不闹,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乳母,这时,乳母便知道,要喂食了。
饿坏了的齐风禾看见食物便张口去咬,牙齿刚一落下,便听到一声闷哼,梦醒了。
“……妻?”
此时天还不算大亮,只是天边微微露出微光,马车上的帘子随着车的颠簸而摇晃,露出些许光亮。
借着这些光亮,齐风禾睁开眼,瞧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
不是乳母,是温王。
她盯着温王疑惑的目光,视线缓缓下移,看清楚了她咬的是什么。
过了几秒,她松开口,面上神情渐渐从迷茫变成委屈难过。
“王,姎梦到姎的乳母了。”
贵族女性是不自己带孩子的,她们会召专门的人来带。齐风禾小的时候便是一个不知姓名的黔首带的,但等她断奶后,那黔首便离开了。
齐风禾的神情十分难过,她扒着温王的衣物,小心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她低着头,温行从上看她,看不到她面上的模样,不知她是否在哭泣。
“妻……”
温行抚了抚齐风禾的头发。
“莫伤心,妻若是想乳母得紧了,可以把吾当做乳母,乳母会为卿做何,卿告诉吾,吾亦同样为卿做。”
第93章 第 93 章 路途上。
“真的?”
齐风禾从温王怀中扬起了脸, 眼神期期艾艾。
看到她的眼睛,温行愣了一下,随后道:“真。”
马车内未燃灯, 只余些许晨光从车帘缝隙中透进。齐风禾借着这些光线, 小心地看了温王一眼。
“乳母会给姎喂饭。”
她声音很小很轻,说着,眼眉低垂,将脸缩到了温王怀中。
“不仅如此,乳母还会陪姎玩, 逗姎开心。”
温行在听到齐风禾的声音的时候愣了一下, 随后胸口传来知觉,他方突然意识到她的意思。
齐风禾缩在他的怀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妻,此非寝宫。”
“那王的意思是,是寝宫就可以了吗?”
齐风禾的声音中带着期待, 她的那双眼睛盯着温王, 一瞬不瞬,好似在等他回答。
温行无法与这双眼睛长久对视,他偏过了首, 声音艰涩。
“是。”
“好诶!”
齐风禾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在温王胸口上蹭了蹭,她脸上写满了高兴,连眼神都明亮了些。
感受到怀中的触感, 温行偏过头, 面颊红热。
又过了一会儿,天更亮了,温行撩开车帘, 越过了周围层层叠叠的军士,看向远处的风景。
“王,是日出。”
一轮红色太阳从天边升起,照亮了这片土地。
齐风禾在王宫时,也见过日出,但在不同地点看到了日出,感觉是不同的。
她看着荒野处升起的太阳,又看向身后的温王。
橘红的阳光落于他的脸上,为他那张苍白的脸染上别样的色彩。
她盯着那张脸,出神片刻,然后突然拍落他撩起车帘的手,将他扑倒在车中。
没了人的支撑,柔软的帘子垂落,遮住了一室阳光。阴影下,齐风禾捧着温王的那张脸,笑着吻了下去。
外边有人,齐风禾不敢做得太过分,她只轻轻地咬着,不用力,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子,在对方嘴唇发红充血后,方才缓慢移开。
被亲肿了的嘴唇比平时红热,齐风禾喜欢热的东西,便将脸靠近,令其紧贴着她。
柔软的触感从脸上传来,齐风禾弯了弯眼,撒娇般蹭着,将温王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要温王摸。
“王,姎的乳母会陪姎玩,会抱着姎摇,会唱着童谣,拿着玩具逗姎笑。”
温行被齐风禾压在底下,背部靠着马车上的小榻,被逼在角落里,难以动弹。
他喘着气,呼吸艰难。
马车一颠一颠地行走着,温行在上边躺了许久,才逐渐缓过,撑着有些不适的身体,靠着车厢坐起。
齐风禾就趴在温王身上,他动的时候,齐风禾的身体滑落,她抓着温王的衣物,一边向下滑的时候,一边睁着眼睛看温王。
温行抽出一只手,避免齐风禾落到地上。
马车中颠簸,如今这个姿势,就算有温王抱着,也不免有向下滑落的趋势。为防止她落到地上,温行一坐直,便将齐风禾抱在怀中,如先前那般。
温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齐风禾的背,眼神有些涣散,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罪魁祸首齐风禾缩在温王的怀中,享受着温王的抚摸,连在对方胸口处蹭了蹭,扬起头,从下方看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脸。
温王的脸好看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算是在底下这个死亡角度,瞧着也是十分好看的。
温王如今未戴鬼面,许是被齐风禾亲过,嘴唇红肿,面颊微红,有几分艳色。
齐风禾仰着头,定定瞧着,过许久,面颊竟红了起来。
她扑闪着眼睫,勾了勾温王衣襟,引起他的注意。那双漆黑眼眸朝她看来,眸中未聚焦,只印着她的模样。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齐风禾指着自己的脸,说道:“王,亲姎。”
齐风禾如今被温王抱着拍着,被哄得很舒服,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
可她实在馋温王的嘴唇,想和他贴贴。
“王应该主动亲姎的,而不是让姎主动。”
齐风禾委屈着眼眉,撒娇般说道。
温王如今眼眸不似先前清明,嫣红着脸点头,俯身朝她靠来。
“……嗯,都听卿言。”
柔软触感从面上传来,齐风禾眨了眨眼,然后往柔软处蹭了蹭。
温王不会似齐风禾那般又啃又咬,他只会轻轻贴着,一动不动。
“王不要只在一个地方亲,姎的另一边脸也要。”
齐风禾贪恋温王的温热柔软,哪里都想和他接触。而温王一向纵容齐风禾,听到她的要求,也不假思索,本能般答应。
“好。”
他移开原来的位置,朝齐风禾的另一边吻去。柔软温热一点点地移动着,走过齐风禾的整张脸。
齐风禾很喜欢这种感觉,她闭上了眼,让温热能走过的范围更大些。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好似幼时的摇篮,她被乳母抱着,亲吻着脸,拍抚着背,不知不觉,竟昏沉了起来。
明明现在是初晨,人理当清醒。
齐风禾眼睛睁开一条缝,从车帘摇动的缝隙中去看外边的景色。
可她现在实在是太舒服太舒服了,就像回到了幼时,被人哄睡般。齐风禾招架不住,眼皮沉重,想着今日估计不会太早停下,便不再挣扎,顺从意志,闭上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察觉到怀中之人睡着了,温行停下了动作,抱着她,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背,将她搂紧,闭上了眼。
第94章 第 94 章 前往军中。
齐风禾再次醒来时, 是被饿醒的。
如今她躺在温王怀中,有温王抱着,有马车摇着, 躺得很舒服, 实在不愿醒。但她又饿得厉害,饥饿感顺着胃脘蔓延至食道,饿得她整个上半身都不舒服。
没办法,齐风禾睁眼了。
“妻可是饿了?”
一睁眼,便对上了温王那双漆黑的眼眸, 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才能在她睁眼时刚好捕捉到。
但他们的目光只交错了一瞬,温王便错开,而后询问起齐风禾是否饥饿。
毕竟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温行对于齐风禾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般这个点,齐风禾该饿了。
“饿了。”
齐风禾点头。
她实在不愿起, 小声说了这句后, 便在温王怀中挪了挪,试图再说过去。
而在齐风禾动来动去的这个时间里,温王撩开了马车帘子, 看了看外边的地形。
“再走一段,前边的地形适合停靠,妻再忍耐片刻。”
“哦。”
虽说温王有意赶路,可人马毕竟要休息, 再不停靠休整下, 马都要跑死了,人也饿得慌。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齐风禾又闭上了眼, 试图昏睡过去,来抵抗胃中饥饿。
怀中的动作逃不开温行的感知。他察觉到齐风禾的举动,低头,看了眼她不算舒展的眼眉,将自己的衣袍扯起,盖住了她的那张脸。
被盖住了的齐风禾动了动,但没动手掀开。
温行移动了下身形,几乎将齐风禾整个遮住,然后撩开了帘子,对着一旁骑马狂奔的将士做了个手势。
正抓着缰绳御马的将士看到了君王的指令,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抓起一旁的袋子,朝马车窗口扔。
温王稳稳接住。
他拿到东西后,放下帘子,叫醒了齐风禾。
“妻。”
他将盖在齐风禾脸上的衣袍掀开,轻轻唤她。齐风禾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温王一叫,她便睁开了。
“嗯?王,怎么了?”
放在温王衣袖遮下来,盖住了不少光线,齐风禾刚适应这昏暗环境,如今猛地一睁开,还有些不适应。
她眨着眼,有些不解地看着温王。
“离停靠仍有一段路途,架锅煮食也需时间,或许有些久,妻若是饿得难受,可先吃些干粮垫垫。”
温行将那个袋子打开,取出里边的块状干粮。为了方便储存和携带,行军干粮会特地做得干燥紧密,但如此显然不方便食用,温行担心齐风禾会噎到,便倒了一碗水,同干粮一并给她。
齐风禾饿得眼睛都绿了,一靠到食物,眼睛刷的亮起,也不需温王劝说,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干粮干燥紧密,齐风禾不出意外地噎住了,她一边咳嗽,一边接过温王递过来的水,狠狠灌一口,一边吃着,一边问温王:“王,这食物是从哪拿来的啊?姎先前怎么没有看见?”
先前齐风禾饿得厉害,若是知道车里有食物,也不需温王递来,她自己就会翻箱倒柜地找。
“吾从先锋那要来。”
温王手往窗外一指,齐风禾顺着他的手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一个雄壮的、伟岸的男子。
有点眼熟。
齐风禾目光一凝,思索了片刻。
哦哦,是那个一个顶两点骑将啊,难怪那么眼熟。
她一脸恍然大悟,看了几眼那将士后,便收了回来。
“这干粮挺好吃的,王也尝一口。”
齐风禾从不吃独食,她嘴里有吃的,见温王饿着,便推了推面前的袋子。
“好。”
温行没有推脱,他也取来一块,跟齐风禾一起吃着。
这个干粮其实不好吃,但齐风禾饿极了,尝什么都觉得好,因此便一口干粮一口水,兑着吃。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待吃到七八分饱时,那种饥饿营造的美味便消失,齐风禾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含糊道:“怎么感觉突然不好吃了?”
齐风禾嚼了嚼几口,咽下。
不好吃。
她不信邪,又啃了一口,嚼嚼,咽下,不好吃。
“可能是卿吃饱了吧。”
温行倒来一碗水,喝了一口,见齐风禾手里的碗空了,又给她添上。
“好吧。”
齐风禾在把手里的干粮都吃光后,终于信了温王的话。她喝了口水,将嘴里的食物残渣都冲走,然后闭眼,十分安详地躺在温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
察觉到齐风禾的动作,温行张开了双手,方便齐风禾缩进来。
他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的齐风禾,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开始收拾残局。
剩余的干粮被他放回袋子,喝水的碗也收了起来,置于原处。
初晨的阳光并不扎眼,温行撩开车帘,去看天上那轮红日。
不多时,又低头,看向前方地形。见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他又招了招手,令将士在前方扎营。
齐风禾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她在温王怀中醒来,揉了揉眼,撩开帘子,看外边景象。
将士们将马迁到一旁,任它们休息采食,而他们则在阴凉处开始煮食。
伙夫架起的鼎离这里不远,齐风禾从这里瞧去,可以清晰瞧见。
她看见伙夫将淘过的黍米放入鼎中,生火,开始烹煮。
齐风禾睡醒无聊,便撑着脸,一直盯着煮饭的鼎。
不知过了多久,黍米好像煮熟了,齐风禾看见伙夫取来切成小块的干肉,倒进里边,再洒了把盐,搅了搅,继续焖煮。
不知又过了多久,食鼎处有香味传来,齐风禾鼻子动了动,有些发呆的眼睛突然开始聚焦。
从有香味传来开始,没过多久,那伙夫便打开食鼎,开始盛装食物。
齐风禾从刚开始下米时便盯着那架鼎看,其余人虽不会一直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但那灼热的目光令人难以忽视,因此,这第一份食物,他们盛给了齐风禾。
虽是如此说,但其实齐风禾和温王两人都有份。
刚出鼎的食物还冒着腾腾热气,有些烫,他们便将食物放在桌上,等待它放凉。
索性他们先前已经吃过了些干粮,如今不是特别饿,若不然,恐怕此时齐风禾便要一边喊烫一边吹一边进食。
如今吃饱了,齐风禾对于食物也没有先前那般渴望,还有心思撑在桌上,看着它们冒起腾腾热气。
为了让它们凉得更快些,温王取来他那张鬼面,当做扇子扇着风。
升起的热气被风吹斜,齐风禾撩开了一边的车帘,让热气顺着风出去。
温王一直扇着,直到冒出的热气几乎消失不见,齐风禾顺手将车帘放下,遮住车内光景。
她伸出手,摸了摸碗壁,是温的。
“王,可以吃了。”
觉得温度差不多后,齐风禾提醒温王。
“嗯。”
温行取来勺子,递齐风禾,顺便将面前的碗推到齐风禾面前,而后自己吃了起来。
齐风禾接过温王递来的勺子,放入碗中,搅了搅,却没有吃。
她一直撑着手看着温王,眼睛一瞬不瞬。
温王进食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碗中的食物都已见底,他放下碗勺,却见齐风禾撑着脸看他,碗中食物一点未动。
“妻,可是食物不合胃口?”
齐风禾并不挑食,往常她就是对某些食物不喜,也会为了饱肚子面无表情地吃下,但如今盛给她的食物却一点未动,有些反常。
听到温王如此说,齐风禾先低下了眼眉,有些委屈地说道:“姎的乳母会给姎喂饭,王说乳母会为姎做的,王也会为姎做的……”
齐风禾低着头,抬眼看他,模样可怜,好似被骗了般。
温行看到她的脸,神情一愣。
先前齐风禾饿得厉害,有吃的便塞进嘴里,没有心思整别的。如今吃饱了,便升起了些别的心思。
她模样委屈地看着温王,将面前的食物往温王那边推了推。
温行只顿了片刻,便将面前的碗拿起,他舀了半勺食物,递到齐风禾面前。
“妻,张嘴。”
不用温王说,在他递过来时,齐风禾便自觉地将嘴张开,方便温王投喂。
她将嘴张得大大的,就如巢中黄口的幼鸟,等待着母亲的投喂。
野外出生的小鸟,会张着嘴,等待食物投入嘴中,或者直接塞到胃里。
但齐风禾是人,她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因此,在温王将食物递过来的时候,她便自觉地咬住勺子,吞下上边的食物。
这里的食物自然没有宫里用锅炒出来的那么好吃,但齐风禾还是很开心,弯着眼嚼着口中的黍米、肉块。
肉块比较韧,但齐风禾牙口好,不怕这个,三两下便将它们嚼碎,咽入胃中,然后,再张口。
温行一直注意着齐风禾的动作,见她有吞咽的动作,便又立即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在她张口时,准确地投喂。
他们配合地很好,好似先前便做过似的。
哦,好像确实做过,先前春宴时,齐风禾实在疲困,吃饭时也在犯困,还是温王一口一口给她喂食,就如现在这般。
齐风禾想起先前的事,又看了看正在给她喂饭的温王,笑了起来。
温王一直这么喂着她,直到把碗中的食物都喂完,方才停下。
“妻可还需再添?”
温行询问齐风禾。
被温王喂饭的感觉齐风禾很喜欢,但她现在已经吃饱了,在勉强自己吃下去,恐胃会难受,便摇了摇头。
“不用了。”
得到她的回答,温行便拿着她的碗离开,前去伙夫那,打了两碗。
温王捧着他的那个碗,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食物,而齐风禾的那个碗则放在桌子上,盛满的食物冒着浅浅的热气。
齐风禾也不说话,撑着脸看温王进食。他吃饭的速度很快,没几下,碗中的食物便空了。
温行将空了的那个碗放下,再拿起另一个碗,继续吃着。
先前吃干粮的时候,温王同齐风禾一起吃了,如今齐风禾从原本的一餐吃三碗,缩水成了一碗,而同她一起的温王则变成了三碗。
齐风禾看了看温王的脸,被碗挡住了,她便低头,去看他的腹部。
温王今日穿的外袍比较宽松,遮挡住了腹部,看不出什么,但她记得他里面的衣物是收腰的,能勾勒出温王的腰形。
齐风禾悄悄看了眼还在吃饭的温王,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轻轻地扒开对方的外袍。
温行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将空碗置于桌上。
此时齐风禾已经将温王的外袍扯开。
温王的腰很瘦,但瞧着不会给人无力感,有一种特别的美。
齐风禾没什么文化,想不出什么适合的词来形容,但她仍记得出嫁那日,鬼面青年坐于马上,劲瘦的腰腹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顿时连恐惧都忘了。
温王虽然方才只吃了三大碗,但毕竟先前吃了不少干粮,喝了不少水,此刻腰腹胀起不少,鼓鼓的,像个小皮球。
她盯着温王的腹部,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往温王腹部按去。
温行:“……”
“妻,轻点。”
温王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齐风禾被抓了个现行,顿时僵住身体,把自己的手收了收。
但她还没安分多久,又缓缓弯下腰,将脸埋在温王怀中,搂紧了他的腰,一动不动。
温行:“……”
腹部的挤压感令他有些难受,他移动了下手,用宽大的袖子将齐风禾遮住,闭眼,靠着车厢休息。
齐风禾完全将脸埋在了温王腹上,虽然隔了层衣物,但手感摸起来还是很好的。
先前温王让她轻点,但她那时是用手压,所以温王应当是让她手轻点。但她此刻是用脸靠着的,温王没说脸怎么样,所以……
齐风禾用脸在他怀中蹭了蹭,很舒服,又换了边脸,另一边脸也蹭了下。
温行的手虚虚地搭在齐风禾背上,感受到怀中的动作,突然睁开了眼,表情有些难耐,但他冷漠地瞥了一眼齐风禾后,又闭上,没有说什么。
马车里,车帘放下,温王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休息,齐风禾则玩闹着,很开心。
第95章 第 95 章 军中怪谈。
齐风禾闹了不少时间, 有些累的时候,停了下来,趴在温王怀中, 抬头往上看, 看到了对方那张面色有些难看的脸。
齐风禾说不清楚那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肤色苍白的脸上隐隐泛了些潮红,好似有些痛苦,但又有些其它什么说不清楚的情绪。
看到这个,她瞬间愣住了,僵着身体, 不敢出声。
过了许久, 她缓缓撑起身体,从温王怀中离开,规矩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她将手放在腿上,坐得端庄, 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不敢往旁边瞟。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眼睛偷偷往旁边看。
温王睁开了眼, 与齐风禾对视。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齐风禾有些心虚地偏过头,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 身体慢慢地往温王那边靠, 抓住他的胳膊,缓缓往她身上倒。
“对不起……”
她抓着温王的胳膊,小声地道歉, 温行朝她看来,没说什么,只是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地拍抚。
温王没说话,齐风禾心里有些不安,她有些胆怯地抬了抬眼,去看温王脸色。
对方面色泛红,闭着眼,呼吸有些急促。
齐风禾此时被温王按在胸口,耳朵就靠在他的心口上,不仅能注意到他胸腔的剧烈起伏,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
跳得很剧烈。
如果此时实在寝宫,齐风禾指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但如今实在外边,周围人很多,她便只能说一句:“王,姎困了,王哄姎睡觉吧。”
如今是白日,她先前睡了不少时间,刚睡醒,吃了些食物,胃中食物还没消化多少,又要睡了。
其实齐风禾也不是很困,但这种情况,她觉得她还是睡觉比较好。
她的声音令温王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眼眸朝她看了一眼,下一刻,她感觉她的身体被人移动了一下,靠得更舒服了。
温王如今情况有些异常,一直没和齐风禾说话,他只是挪了下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似乎就如齐风禾所说的,哄她睡觉。
如今虽然不如之前那般在摇晃,但这种抚被哄睡的方法齐风禾很受用,没一会儿,还算清醒的意识就变得昏昏沉沉,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着后的齐风禾呼吸匀畅,非常安静,不会像清醒时那般做一些什么事。
温行抱着齐风禾,看着她有些恬静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抱紧了齐风禾,将脸埋在她的身上。
他的脸很红很热,像烧起来了般,抓着齐风禾衣物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艳红的脸靠在齐风禾脸上,与她紧紧贴着,似乎有些难受,与她挨了挨后,还主动蹭了她。
温王此时的容貌很动人,但是齐风禾已经睡着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睡着了的齐风禾似乎做了什么美梦,眉眼舒展,在温王来蹭她时,还主动往他那边靠了去。
得到回应的温行瞬间僵住了身体,但下一刻,便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紧紧黏着,一点也不愿松开。
这样紧密的拥抱持续了不少时间,直到外边的军士都修整完毕,队伍再次出发后,温行才将紧贴着齐风禾的脸挪开。
突然的颠簸令齐风禾皱了皱眉头,她下意识地抓紧温王,向更深处埋。温行迎合着她,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轻抚她的背,似在慰哄。
马车依旧在前行着,依照如今的速度,估计到明日,便能到底目的地。
齐风禾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她醒了时,整个人神清气爽,睁开眼,在温王怀中伸了个懒腰。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车帘因马车的颠簸而摇动着,几缕黄色的光从帘缝中照入。
她借着这些光,看向了一直抱着她的温王。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面色已经回复正常,那种撩人的红色已经褪去,只剩下苍白。
齐风禾盯着那张苍白的脸瞧了片刻,突然凑过去,在那张脸上一亲,下一刻,红色又回来了。
她笑了下,有些害羞地缩在温王怀中。
温行的脸又泛起了红热,但先前的热跟今早的那种热不太一样,他只是红了脸,没有先前那般难受。
睡醒了的齐风禾没事做,马车又在奔跑着,她只能待在车上,别的地方也不能去。
这令她十分无聊,甚至开始掰着手,数手指头玩。
但齐风禾也并非幼儿,不是单单玩自己的手就能玩一天的人。她才掰了一会儿,便将手放下,把主意打到了温王身上。
温王这个人还挺好玩的,若是能玩他,齐风禾一整天都不会无聊。
但她也搞得起分寸,不会在这种地方对温王动手动脚,要是把他弄成今早那般,她便又只能睡觉了。
得玩点别的。
齐风禾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停在了温行头发上。
温王又一头乌黑发亮不分叉的长发,齐风禾先前就被他的头发吸引过,奈何那时没空,不能玩个尽兴。如今在赶路,他们除了安静在车厢内坐着,也不能干点别的什么,便有的是时间。
齐风禾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温王,有些期待地勾了勾他的手。
“姎想玩王的头发。”
指尖的交接处传来异样的触感,温行被着奇怪的触感激得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风禾在说什么,他缓了片刻,才回应她。
“好。”
出门在外,温行的长发全都束起,用玉冠固定。
如今齐风禾要把玩他的长发,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束着,答应了她的要求后,他便将玉冠取下,漆黑顺滑的长发瞬间披落。
齐风禾躺在温王怀中,温王取下玉冠时,长发没了固定,便纷纷落下,落在了温王的肩上、后背、怀中。躺在温王怀中的齐风禾,被长发盖了满脸。
温行放下玉冠,立即将他怀中的长发拨了拨,露出了一张可爱的笑脸。
重见光明的齐风禾朝温王笑了笑,缩在衣物中的手伸出,揪住一把长发。
温王的长发很柔顺,握在手里的时候,就像握住了一段丝绸。
齐风禾很喜欢这样的手感,将这缕长发握在手里,搓了搓,又绕了绕。
她将这缕长发绕满了她的五指,然后捏着发尾的手一松,没了限制,这些长发瞬间散开,落到了她的掌心。
“好玩。”
她弯了弯眼,又抽出另一只手,将刚才的那一缕长发捋顺,分成三股,开始编小辫子。
温王没有那些毛燥的碎发,着缕长发在齐风禾手中,怎么玩也不会分出碎岔。
她将这三股长发编成长长一条的辫子,然后从自己头上取来一段发带,将其封尾。
齐风禾头上的发饰不算少,取了这一根发带,她头上的发型还算坚固,没有同温王那般,一拿下玉冠,便全然塌方。
但就是如此,也抵不过她一直拆。
她又取来一缕长发,将它们又编成一条发辫,固定住它的发尾,伸手将自己头上最后一根发带取下。
在拆开发带的那一瞬,齐风禾的发型完全毁了,一头长发落下,同温王的混在一起。
她将最后一条辫子绑好,便不再绑了,而是用手摆弄着这几根辫子,将它们绕在手腕上。
齐风禾在绑温行的头发时,对方一直在看着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做什么。
现在她停下来了,对方倒动了一下,撩起她的几缕长发,同他自己的混在一起,然后分成三股,如齐风禾先前那般,开始编辫子。
齐风禾玩辫子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目光落在温王手上,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看他将那几股头发编成一条辫子。
温王的手匀长白皙,因为常年征战,他的手并不细腻,反而有不少疤痕。这些疤痕落在他的手上,显得无比扎眼。
温行编织的动作并不快,他放得很缓,很仔细地,一股一股地编着,齐风禾的眼睛一直盯着,能清楚看到他手上的动作。
这个过程很慢,但温行编得很有耐心,直至编到最后一截,因为没有发带,松开后,辫子便缓缓散开。
散开后,温王并没有放下手中动作,反而继续挑起一缕长发,将他的同齐风禾的混在一起,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在齐风禾前世,有“结发”这个词,但到了此时,却没怎么听说过,她不知道温王到底知不知道结发所代表的含义。
她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但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他们好像是夫妻。
哦,对哦,他们已经结婚了,就算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
太阳不知何时落下,剩下的余晖不足以照亮车厢,在昏暗的视线里,温行努力适应着这个光线,在黑暗中辨认着几缕发丝。
肩膀上突然一重,耳边有人靠近,温热隔着空气,几乎要触碰到他。
这个车厢内就两个人,温行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
齐风禾总会在他忙时搞些小动作,他早就习惯了,也不甚在意,但下一刻,他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王知道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吗?”
他愣了片刻,转头看向齐风禾,齐风禾朝他扬起了笑脸,下一刻,往他的眉心一吻,轻声道:“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意思。”
眉心不似嘴唇柔软,温行被亲眉心时,不会像被亲其它地方那样反应大。
但齐风禾的这句话却像爆竹一般在他耳边炸开,令他头脑空白,耳边嗡嗡的,面颊不知不觉红热了起来。
温行低头,偏首,捏着二人发丝的手有些颤抖,纤长的睫羽轻颤,不言。
温王故意避开齐风禾的目光,但齐风禾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
温王头上绑了不少辫子,齐风禾身上的发带都给了他,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
在这些辫子之间,又一条与其它的不同,它的形状与其它的辫子相似,但却用了两人的发丝一起编成,顺着辫子的源头看去,链接了齐风禾同温王两人。
此刻那根辫子被温王捏在手中,发尾被握住,才没令它们散开。
齐风禾盯着那跟辫子,笑了笑,随手将温王头上的一根发带扯下,递与他。
“王把它们绑住吧。”
齐风禾掌心白净,上方放着一根红色的发带,温行盯着那发带瞧了几眼,过许久,才缓缓伸手接过。
他将发带绑在他们编织于一起的长发上,松开后,一条将两人连接在一起的辫子落下。
齐风禾伸手将那辫子拨弄了几下,红色的发带很扎眼,像黑发上生出的血肉。
将自己的头发同被人绑在一起的样子很新奇,齐风禾又将它拨弄了片刻后,便抓起几缕头发,模仿着温王的手法,将它们编织在一起。
趴在温王的身上编辫子不太舒服,习惯了缩在温王怀中的齐风禾一会儿便受不了了,挪了挪身体,将自己塞到了温王怀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们两人的头发都长,编在一起的时候,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一条。
但幸好他们在路上,有点是时间。
为了赶在明天早上到达军中,今夜他们不打算歇息,晚膳则用干粮来应付。
齐风禾一直沉迷于编辫子游戏中,到饭点时,还赖在温王怀中。
“王喂一下姎嘛。”
虽然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动,但活着便有消耗,时间一到,她也饿了。
齐风禾提出的要求温王没有拒绝,他看着还在编辫子的齐风禾,瞧了几眼,过片刻,伸手取来装干粮的袋子,倒了一碗水。
他将那些干硬的粮食掰成小块,在齐风禾嚼了几口后,取来水碗,喂她一口水。
齐风禾虽然沉迷于编辫子,但食物塞到她嘴边的时候,她还是会张口的。
坚硬干燥的干粮有些噎喉,但温王递来的水很好地解决了这一点,每当她将食物咽下后,温王便会精准地将新的食物递来。
他就这么一口干粮一口水地将齐风禾喂饱了。
吃饱了的齐风禾打了个饱嗝。正好她也玩累了,满头的长发都被她编成了辫子,一松开,没有发带帮着的辫子便会散开,重新披落,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此时月色已晚,窗外明月高挂。齐风禾透过车帘的缝隙,看了眼窗外的夜景。
很美,但她该睡觉了。
齐风禾在王宫时总有各种各样的事务,常常要忙到很晚,后来她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她开始纠正作息习惯,但这也导致了她白天的事务都很繁忙,没空玩耍休息。
这两天外出,难得休息,天色晚了,她也该睡了。
她将目光从窗外夜景中收回,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正在吃饭温王,过来片刻,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温王的怀中温暖柔软,就算此时实在野外,齐风禾也能很安心的睡下,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因为十分安全的环境,才闭眼,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平稳缓慢的呼吸起伏从怀中传来,温行喝下碗中最后一口水,看了一眼睡在他怀中的齐风禾。
她的头发披散着,有不少都和他的编织成了辫子,乌黑精细的发辫将他们编织在了一起,好像他们交织的命运。
温行盯着齐风禾的睡颜瞧了许久,似不经意般撩起其中一根辫子。
鲜红的绳带将他们束住,就算是柔顺的发丝也无法散开。
夜里十分安静,静到周围只剩下了马蹄狂奔的声音。
温王看了齐风禾许久,抬起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
许久过后,玉兔高悬,他扯开自己的衣袍,将齐风禾裹入其中,搂住她的身体,低言:“吾妻,寝安。”-
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一缕晨光从车帘晃动的缝隙中照入,落在了齐风禾脸上。
温行抬手,遮住了这抹直射眼睛的刺眼光线,但动作迟了些,齐风禾还是醒了。
她揉了揉眼,在温王怀中醒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哦,他们要去军中,如今实在马车上。
此事的马车实在颠簸,但齐风禾是睡在温王怀中的,有着他的身体做缓冲,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反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摇篮里,被摇啊摇。
但这种感觉让刚睡醒的她又开始困意上涌,差点又睡着了。
不过好在,清晨的光有些刺眼,她没能睡过去。
齐风禾在温王怀中坐起,看了看身上裹住她的衣物,又从帘缝中看向窗外,问温王:“我们现在到哪了?”
“即将抵达驻军处。”
刚睡醒,齐风禾还不太清醒,她有些木愣地点了下头:“哦,哦,这样啊。”
又过了许久,她突然看到了他俩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啊,姎昨日将发饰都拆了,一会儿要见人,王帮姎重新梳过吧。”
昨日齐风禾将自己的发饰都拆了,而温王的玉冠也在她的要求下取下,她又将两人的长发编织在一起,如今这样,两人分都分都分不开,更何况是见人了。
齐风禾昨夜的睡姿不是很安稳,许是梦到了过去的事,半夜时,她在温王怀中动了动,把两人的头发都弄乱了。
除了别编成辫子的那几根,其余都是都快乱成了稻草,比之之前齐风禾睡出来的那个鸡窝好不了多少。
齐风禾懒,不想动,自从同温王成亲后,她的头发,都是温王帮她绑的,如今也不例外。
她理算当然地唤着温王,而后者也没意见,他翻着从王宫中带出来的玉梳,一点一点地将二人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分开。
昨夜齐风禾的动作不小,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在温王怀中转来转去,将自己的头发都转得打结了,如今要拆开,需要废不少力。
幸而温王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帮她将这些发结梳开,要不然若换作是她,恐怕没多久,她的这些头发都到被扫进垃圾堆里。
齐风禾头发的死结多,又同温王的缠在了一起,梳开时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好在昨日她用他们两人的头发编了不少辫子,这些编成辫子的头发整齐,不会同那些散开的长发一样轻易便乱成了一团。
在将散发梳齐后,剩下的这些编起来的长发打理起来便轻松了。
温行本人的头发很顺滑,一将发带解开,头发便会自然散落,而与其编织在一起的齐风禾的头发也能更轻易地散开。
昨日齐风禾编了不少辫子,如今温行需要一一拆开。在拆解时,他一言不发,眼眸低垂着,令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在拆解到最后一根时,他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他昨日亲手所编,用齐风禾递来的发绳所束。他当时编得很认真,将每一根发丝都捋顺,因此在齐风禾睡了一夜后,还能保持昨日整齐的模样。
齐风禾如今是清醒的,虽然有些困倦,但清晨的日光令她无法睡去,她便一直盯着温王看,如今见他动作有异,她自然是看见了。
齐风禾顺着温行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昨日温王编得那根发辫。
因为温王编得格外整齐,与齐风禾编出的毛毛糙糙的辫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她一眼便能认出。
温王的动作只顿了一瞬,时间不算久,看起来只是拆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但齐风禾还是取来了一旁的佩剑。
“王,用这个割下来。”
温王曾在成婚那日赠予过齐风禾一把佩剑,自那日以后,她便时常带着,现在出了王都,为了安全起见,她也带上了,如今竟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听到齐风禾的话语,温行将目光从发辫上移开,看向了她,对方朝他扬起了一个笑脸,说道:
“姎的故处有一个旧俗,新婚夫妻会各取一发,结于一起,称‘结发’。那旧俗后来所用不多,但仍有些人会如此操作,如今王将你我二人长发结于一起,不若便将那就俗办了。”
齐风禾说这话时顺便取来一根发带,将辫子的另一端也绑上,拿起,于温王面前展开。
“王,便在此处切割吧。”
温行手中握着齐风禾递来的剑柄。这把剑是他当初送给她的,他当年用这剑杀过先王,斩过叛徒,砍过异党,如今,握在他的手上,即将斩断两人的发丝。
这柄剑陪他走过了许久时间,非一般刀剑可比拟,,被赠予之人不知此事,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抬手,轻轻划过,锋利剑锋很快便将二人发丝斩断,青丝纷纷落下。
齐风禾拿着这根发辫转了片刻,便将它递与温王。
“好了,王收好吧。”
她将发带递与温王,一边将温王手中的剑接过,收回剑鞘。
这把剑的原主人是温王,但既然温王将这把剑赠予她,那便是她的了。
她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比较强,既然温王不用了,那她便收回来。
编织整齐的发辫置于温行掌中,两头发带捆得都紧实,发辫隔断后,并没有散开,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漆黑发束躺于他的掌中,与他掌心的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行掌中有不少伤痕,最明显的,是一道横穿掌心的浅白疤痕。
当初这只手徒手接箭,接住了,这只手却血肉翻开,如今就是好了,也留下了一道疤痕,如同一条绳辫一样,横穿他的掌心,与掌中的这根发辫有几分相似。
温行盯着它们瞧了片刻,合上手,将发辫收起,继续拿起玉梳,为齐风禾挽发。
少了几根发带后,齐风禾的发型变了些,与先前的有些许差别。但他们未出门时没带铜镜,她看不见她此时的模样。
但齐风禾对温王很信任,她觉得温王不会无聊到对她的头发动什么手脚,便也不管,摸出了昨日吃剩的干粮,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等温王帮她挽发。
温王挽发的速度很快,齐风禾早膳还没吃完呢,头发便绑好了。
温行解决好齐风禾的问题后,才开始打理自己。他的发饰不需像齐风禾那么复杂,只是简单的挽起,戴上玉冠,便好了。
这个动作十分迅速,齐风禾还没将嘴里的动作咽下,温王便整理好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只有一会儿,片刻后,她便将面前的食物往温王那推了推,还顺便给他倒了碗水。
“有劳卿。”
温行接过齐风禾推过来的食物,道了声谢。
“不劳。”
原本温王不说这句话,齐风禾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温王为她做过这么多,她也很少说“谢谢”这些词。如今她只是顺手倒了一碗水,便被谢了,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瞥了一眼温王,见对方正在低头吃饭,她喝了口水,咽下口中有些干硬的干粮,小声说道:“王,明日姎为君挽发。”
温行此时正在喝水,突然听到齐风禾的声音,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好。”
说完这句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言声,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饭。
昨日剩下的食物并不多,不多时,他们两人便将所有的食物都消耗完毕,而这时,也正巧到了驻军地。
眼见马车停靠,齐风禾顺手拿起一旁的鬼面,为温王戴上。
许是之前的那一声道谢,令齐风禾意识到她已经许久没有为温王做过什么了,现在便主动起来,给他戴上那张面具。
这张鬼面齐风禾还算熟悉,毕竟她是先于见到温王容貌之前,见到过这张面具的。
而成婚那日,她取下温王鬼面,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这并不是传统婚礼上会有的东西,只是应着温王的特殊,才多了这么一个环节。
那时她在婚礼上,于众人面前,拆开绳带,取下这张鬼面,就如同解开独属于她自己的礼物一般,见到了她从前从未见过的盛颜。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惊喜,就算那时她仍对未来有所恐惧,对眼前之人心存害怕,也抑制不住她心中的惊喜。
在那一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对那张脸的惊艳,再无其它。
齐风禾拿着面具靠近温王,脑中一闪而过从前的事,但下一刻,却都被她抛到脑后。
现在她重新拿起这张鬼面,附于温王面上,再认真仔细地将绳带绑紧,就像在给自己的东西上上一圈锁,不让外人轻易瞧见。
绑上绳结只需三两下,不过片刻功夫,便解决。
“好了。”
她盯着那张狰狞的鬼面瞧了片刻说道。
戴着鬼面的青年与她目光对视,但不过片刻,便移开,衣袍下的手朝她伸去,将她的手牵起。
“妻,走吧。”
“嗯。”
齐风禾的手同温王交握着,拿起一旁的佩剑,同他一并下了马车。
温王的特征很明显,出行带点侍卫也都是军中出来的,职位不低,这些人多少都认识。因此,无需多少时间,守门的军士便将他们放行。
马车并不入军中,而是被牵引到了别处,齐风禾同温王徒步走入军中,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军中将领对他们的到来很意外,但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情。齐风禾他们来的早,正好赶上最后一批将士吃早膳的时间。
他们今天虽然在下车前吃了点干粮垫了垫肚子,但昨日剩下的食物毕竟不多,又分了两个人吃,而这两个人中又有一个大胃王,嗯……所以,齐风禾跟温王捧着碗到了伙夫那。
盛饭的伙夫没怎么见过齐风禾,见她穿着又不似军里的,便一边盛饭,一边问道:
“你是哪个……哦哦,是王后啊!”
伙夫刚想问齐风禾是哪里的人,但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她身后同样捧着碗过来的温王。
伙夫虽然不一定见过君王的模样,但一定知道君王常年戴着一副鬼面,打扮十分有特色。
而君王跟王后经常同时出入,军中有传言,若是在某处看到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不用怀疑,那在这片土地十丈之内,还能再找出另一个。
因此,在温王出现的那一刻,伙夫便立即意识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这两人双双拿着碗过来,伙夫虽然没听说君王会来到了消息,但军中伙食一向充足,多这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食物,便将两人递过来的碗都满上。
王后和王打完饭后便走了。
伙夫看了看锅中剩下的这点食物,想着也差不多了,可以下班休息了。但一抬头,却看到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伙夫:“……”
坏了,忘了君王出行会带侍卫了。
他看着锅里仅剩的食物,又看看面前密密麻麻的一堆人,认命地继续架锅煮饭。
第96章 第 96 章 至军中。
军中食物没有宫中好吃, 但相比之前噎喉的干粮,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它还是软的、热的。
由于齐风禾去得晚, 他们呈回来的食物并不烫, 只是温温的。不需要吹凉,齐风禾搅了几下后,便灌进嘴里。
因为先前已经吃过干粮,她这次吃得不多,将手中的这碗吃完后, 便饱了。但她身旁的温王食量比她大上许多, 一碗下肚,又去伙夫那打了一碗。
一碗又一碗。
齐风禾坐在原地,撑着手看他吃。
温王的面具就放在一旁,齐风禾闲着无聊,便取过来, 拿在手中玩。
这副面具并不崭新, 做成一副恐怖模样,乍一看见,便会将人吓到。
齐风禾胆小, 虽然她几乎天天见着这副面具,可也还会觉得它恐怖。
她看着鬼面狰狞的模样,勾了勾它的绳带,将它戴在面上。面具下的模样很漆黑, 但眼睛处挖了两个洞, 她可以通过这两个洞,看到外边的东西。
在面具的外边,温王正在低头吃着食物。
他的面具已经被齐风禾顺走, 戴在自己脸上。如今他的脸上什么遮挡也没有,只露出一张浓丽的面容。
温王的嘴唇很红、很润,特别是在吃东西的时候。
与他的红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苍白的面色。
他低头的时候,看不见那双冰冷眼眸,少了几分恐怖,而在这时,他面容的颜色才方被人知觉。
齐风禾瞧着那张脸,愣了片刻,然后无意识地伸手,去碰他的脸。
当齐风禾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的手已经放到了温王脸上,对方抬眸,漆黑的眸子看向了她。
她的身体抖了抖,手中突然动作,从温王的面颊划过,撩起他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王继续吃,姎就随便摸摸。”
动手动脚被抓了个现行的齐风禾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让温王不要在意,表明自己还要继续动手动脚。
“嗯。”
但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很任性,那一定是有人在纵容她,温王对此连面色都没有变到,应了一声后又继续低头吃饭。
因而,齐风禾更加放肆。
她不仅摸了温王的脸,还伸手捏了捏。温王的脸柔软光滑有弹性,有点像她以前玩过的捏捏玩具,但手感比那些玩具来得又好。
软软的,热热的,很好捏。
她一只手玩还不够,还要用两只手捏,捏着捏着,还动手搓揉了起来。
温王:“……”
被齐风禾如此揉着,温王也没法吃饭,他放下碗筷,垂着头,任齐风禾对他的脸搓揉。
齐风禾刚开始的时候还收敛着些,但她悄悄加重力道,发现温王也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便开始放肆。
她把温王当成一个捏捏球,又戳又柔又捏,玩得过分了,温王也只会淡淡抬眸,瞥她一眼,而后又低头。
和温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齐风禾胆子也大了不少,她顶着温王那冰冷的目光,一边害怕,一边手下动作不停。
直到将温王的面具捏得通红,她方才收回手。
确认齐风禾不再玩她后,温行重新拿起已经凉掉的食物,继续吃。碗中剩下的食物不多,他三两口便食进。
在这个过程中,齐风禾一直撑着脸看他,见他碗中食物见底,又看到他被捏得通红的脸,有些心虚地问:“王还要再吃吗?”
“否。”
温行先前也吃过好几大碗,并不觉得饥饿,他顺手拿起齐风禾的碗,打算放回伙夫那。他一起身,就被齐风禾叫住。
“王,等一下。”
齐风禾撑着手站起,取下脸上戴的面具,别在温王面上,挡住了那异样的红。
温王手上拿着碗,单手不能绑,她便帮他绑上绳带。温行有所察觉,微微低头,方便她动作。
“好了,走吧。”
齐风禾动作迅速,三两下便完成 。戴完后,她看着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具,满意地点点头,牵着温王的手出去。
齐风禾同温王归还那两个碗后,便在军中逛了起来。
军中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走动。但齐风禾和温王不是闲杂人,他们要去,没人敢拦。
此次出行,本意是与将士们联络感情及排查军中不合理的地方。
为此,他们不提前通知便前来,也没有马上去询问将领今日的情况,反而牵着齐风禾,在军中漫无目的地逛着。
齐风禾被温王牵着逛了大半个驻扎地,一边走,还一边让她记下地形、布置。
她听到后,脑子嗡了一声,停下脚步,看着身后走过的一大片土地,扭过头,凑到温王耳边,小声说道:“王,姎非溪,过目不忘。”
齐风禾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点为难,温行看到后,点点头,又带着她重新走了一遍。
齐风禾:“……”
她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黑着脸,重新走过之前的路,把她这两天落下的运动量都补上了。
直到天黑,他们才回到营中。
天色暗下,军中燃起篝火,温行捧着晚餐从营帐外走入,将食物分一半给齐风禾。
齐风禾一接住,便立即像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将碗中食物尽数吞进胃中,吃完后,又递回给温王。
他们休息的营帐离伙夫那有些远,为了避免来回奔波,温行用食盒装来了不少食物,见齐风禾的碗空了,他便又盛上一碗,递给她。
温王与将士同食,吃的都是大锅饭,没什么特殊的食物,与齐风禾从前行军时吃的差不多,好像是现在比之前肉多了点。
齐风禾嚼着口中的肉块,突然想到她在十郡中办的那几个养殖场。
她先前招了不少流民,让他们进行统一的生产活动,其中的一个,便是饲养禽畜。
齐风禾让他们饲养了不少鸡、鸭,鸡鸭生长得快,很快便能出栏。至于猪……这里的猪好像没怎么驯化过,长得都比较凶猛,齐风禾只让人尝试着养了一批,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到时候让人运些过来尝尝。
当然,他们养的猪都在她的要求下骟过,没骟过的猪实在太难吃了,齐风禾之前吃过,那味道实在不想回忆。
思绪稍微拉长,脑中正想着十郡的事呢,吃着吃着,突然发现碗又见底了。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正在吃饭的温王,没打扰他,挪了挪食盒,自己给自己又满上。
今日足足吃了四大碗,比她之前的三大碗还多了一碗。
齐风禾将最后一口衣物扒拉进口中后,便将空碗放到一旁,累瘫在温王怀中。
她枕着温王的腿,摸摸自己的胳膊,总觉得自己累瘦了。
不要再瘦了,她身上就这么点肉,再瘦就只剩下骨头了!
她躺在温王怀中,有些惆怅。
温王今日还是只吃了七碗,没有增多。
他吃饱后,没有马上将碗筷拿走,反而看向躺在他腿上的齐风禾,扯了扯她,摸上了她的腿。
齐风禾今日走了不少路,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铁打的身体也会累,更何况是她。
所以在温王给她捏腿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反而是将另一条腿也伸到温王面前。
“一起。”
温王没说什么,握住齐风禾伸来的腿,一起捏。
累了一天,如今吃饱喝足,齐风禾开始犯困了。
她窝在温王怀中,为了对方能碰到她的脚,她整个人都缩起,以一种类似于婴儿缩在母体中的姿势待着,不停地打着哈欠,然后不知不觉,揪着温王的衣袖,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
齐风禾缩在温王怀中,有些茫然地被他摇醒。
她有些艰难地睁着眼,在温王带领下,一摇一摆地走出了营帐,然后抬头看了看天。
皎洁的圆月挂在天幕中,天空群星的位置告诉她,此时是在半夜。
齐风禾:“……?”
怎么回事,她睡了整整一天?
她半眯着的眼睛逐渐睁大,身侧温王朝她靠近了些,挡住了远处吹来的风。
“妻,陪吾继续走。”
夜晚的凉风将她吹醒了些,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现在不是第二天,距离她方才吃饭,或许只隔了一两个时辰。
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温王,看到对方的鬼面后,又移了回来。
“哦。”
夜晚的风有些凉,齐风禾拢紧了身上的衣物,与温王牵着手,继续在军中走着。
军中重地,时刻有人把守着,就算如今是深夜,也依稀能看见不少巡逻的身影。
他们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营中走着,被巡逻的士兵抓到了几次,但对方看清是他们后,便又放行。
齐风禾同温王在军中走了不少路,在又一次被巡逻的军士抓到后,温王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累了一天的齐风禾,终于能休息了。
军中条件不如王宫,温王打来了些热水,给怀中累瘫了的齐风禾简单地擦洗后,便把她放在榻上。
这里的被子不似宫中柔软,齐风禾将自己卷入被中,身体很累,却迟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洁过身的温王归来,轻轻掀起一角被子,躺入其中。还未躺平,怀中便钻入了一具柔软的躯体。
齐风禾在他的怀中蹭了蹭,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方才安心睡下。
灭了烛火,帐中昏暗,温行抚了抚怀中安静地身影,眉眼间有罕见的疲色。
片刻后,他撩起遮挡住面容的长发,于齐风禾脸侧落下一吻,而后阖眸,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缩在温王怀中的齐风禾睁开了眼,她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伸手,揉了揉对方的眼眉。
齐风禾与温王同出同入同食同睡,她累,自然温王也累。
她闭眼,抓紧对方的身体,陷入梦中。
第97章 第 97 章 归王都。
第二日醒来后, 温王将齐风禾和自己整理完毕,吃过早膳后,便带着她去查看军中近来的情况。
一些相关将领被叫到帐中, 仔细同他们汇报着。一些资料被送到他们手上, 齐风禾同温王翻看着。
她其实没在这些东西上有看到什么问题,而将领的述职也在听着,齐风禾端坐着,与温王听了一早上,直到中午, 才让他们离开。
“王, 有问题吗?”
所有人都离开后,齐风禾偏首,询问温王。她其实没看出什么问题,但她毕竟不是特别了解这些事,可能有遗漏的地方。
“无大问题, 小问题有些。”
温王摇首, 将手中的资料都收起,码放整齐。
“今日便离开。”
正在齐风禾盯着这些东西出神,想着回去便马上将竹简都替换成纸张时, 温王突然提出离开。
“嗯?这么快?”
他们来到这里还不足两日,方才睡了一个晚上,温王便要离开。
“嗯。”
“哦。”
齐风禾没什么意见,在温王的带领下, 去伙夫那蹭了最后一顿饭, 便带着他们带来的那些侍卫,离开了此处。
齐风禾靠在温王怀中发呆。
从车帘的缝隙里,她可以看到他们离驻扎地越来越远, 再过几段路,可能便会消失不见。
她一直盯着,直到最后一点黑点消失在边际线,才收回视线,看向身后的温王。
“王,我们如今是回王宫,还是去别的地方啊?”
“去南边。”
温国的八个方位都有军队驻守,而今年秋收后,他们将会有一场大的战役,温行必须将军中不稳定因素排除,方才不会在战时因己方军队的内部问题而导致战役失败。
温行捋了捋怀中齐风禾的头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这些情况。睡眠缺少的齐风禾一边打哈欠,一边打起精神努力听着温王的话。
为了防止齐风禾听漏,温行在讲完后,还让她重新复述了一遍。
齐风禾:“……”
她看着身后的温王,一脸痛苦道:“王若是去教书,一定是被骂得最难听的那个。”
温行捋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捧起她的脸,在她紧皱的眉头上落下一吻,道:“妻想骂便骂吧,吾骂名多,不缺此句。”
眉心被柔软的嘴唇触碰,齐风禾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她盯着温王那有些苍白的面色,沉迷不语。
许久,她伸手,描画他的轮廓,朝他靠去,亲吻他的眉心。
“姎不骂王,姎只是有些累了。”
温王的身体仍然温热,只是眉心温度有些许低,她分开后,便将手抵在他的眼眉上。
“姎只要睡一下,睡醒后,王再同姎讲,好吗?”
“好。”
温行搂紧了齐风禾,将她裹进自己的衣袍中,把她遮挡得严严实实。齐风禾从胸口的缝隙往上看,瞧见了他苍白的面色。
“王同姎一起睡,可好?”
“嗯。”
车外的太阳渐渐落下,金色的霞光从帘缝中偶尔钻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这次出行,温王带着齐风禾去过了国中所有驻军地。因为不似先前第一次那般是突击,温行怕他们早有准备,便不似先前那般只待了一两日便离开。他在每个驻军地都逗留了许久。
不仅大半夜带着齐风禾到处乱走,还让齐风禾拉着底下士兵说小话。
几月下来,走遍了国中所有驻军地,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但小问题不少。温行并没有当场处理,反而让齐风禾继续笑嘻嘻地同他们耍着。
八月,归去王都,一批政令下来,将相关人员都清洗了一遍,革职的革职,砍头的砍头,一时间,军中清肃了不少。
在外出行了几个月,朝中政事落下了不少,齐风禾正在恶补。
她的面前是一叠叠的纸张奏折,这几月虽然他们都在外边,但仍透过书信操控着朝中的事,虽然没有那么方便就是了。
早在造纸坊那边准备充足后,她便下令朝中官员统一使用纸张进行上奏。
效果很好,她再也不用一车一车得看奏折了,这几月的政事堆起来,如今摆满了一个桌案,若是以前,恐怕这个房间都会被填满。
离去的这几个月,虽然他们不在朝中,可朝中之事一直都在有序进行着,书舍那边在溪的主持下,又进行了几次考核,再次选拔出一批人才。
缺少的齐风禾的存在,他们的军政课便有所落下,只能通过先前的学子学习一二。如今齐风禾回来了,方才将这些课程补上,因为她的缺席,导致他们的课程进度都一样,齐风禾干脆让他们一起上课,免得她又要重复带。
火炕之事也进行得差不多,她在各地都派有官员,在地方官员的协同下,基本每家每户都安上了,若是今年大雪,冻死的人便会少些。
齐风禾一份份地看过这些奏折,最后抽出了一份特殊的,这上面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名。
冬暖。
她摊开那张奏折,放在案上,有些出神。
一旁的温王瞧见,往奏折上瞥了一眼。
“是那献上棉种之人,妻可想好了封何官何地?”
先前十三献上棉种,温王便言要封侯赏田,因为十三没有姓名,齐风禾便让她自己起一个。她本意在名字出了后,便为她封侯,奈何温王临时拉她出行,此事便落下了。
“有些想法。”
齐风禾早就想好了,如今她只需拟旨。
她取来拟旨用的锦帛,接过温王手中的墨笔,组织了下语言,落笔。
齐风禾的字规整,不露锋芒,与温王的字有很大差别。别人轻易便能认出。但,没人会置喙。
温国权力由王与王后共掌,这早就是众人深知的事。
旨意很快拟毕,她吹干墨迹,只等时候到了,便将这旨颁布。
写完后,齐风禾转转有些酸痛的手,温王见此,接过她手中的笔。
“妻若是累了,便由吾代写,妻只需将所想之事告诉吾便可。”
这段时间堆积的政事有些多,齐风禾看了一天,也写了一天,手早就累了,如今温王要帮她写,也挺好,齐风禾欣然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这本就是温王的工作,只是他不知道何时把任务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如今也不能说帮,只是做回他原本的事。
如果不用她过脑就好了。
齐风禾缩在温王怀中,看着他翻开的奏折,快速略过,脑中想着如何应对。
虽然现在不用她动笔,但看还是要她看的,天色渐暗时,堆积在案上的奏折已经批示过不少,齐风禾讲了半天,口干舌燥。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许干涩,温行写完手上这份后,便放下笔,给齐风禾倒了一碗水,递给她。
“今日便到这吧,剩余者明日再看。”
“嗯。”
齐风禾一边喝着水,一边应道。
她将空了的碗置于一侧,靠在温王怀中休息,眼睛半眯着,从缝隙中看见了看到了温王搭在案上的手。
温王天生丽质,肤色偏白,肤质细腻,但他毕竟不是整天养尊处优的人,成天舞刀弄枪,身上伤痕不少,特别是手。
齐风禾伸出了手,将温王方才持笔的那上握住,牵过来。
温王虽常在外奔波,但手上肤色依旧偏白,可粗糙难免。齐风禾的指腹划过他的手心、手背,感受着他的薄茧与疤痕。
“王累吗?”
齐风禾揉着温王的手腕,小声问道。
向来有问必回的温王沉默了,他不言,只垂着眉看着齐风禾,另一只空着的手撩起她耳旁的碎发,一下一下梳着。
温王身上没有赘肉,整个手部的线条流畅,齐风禾捏了捏,是结实的肌肉。
她揉按着温王的手,一开始时,是想为他缓解疲劳,但捏着捏着,竟不知不觉把它当成了玩具,开始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温王掌心有薄茧,并不柔软,齐风禾便使劲按揉着,将他们搓红搓软,直到温王掌心泛红发烫时,她方才停下,转移阵地。
温王手臂上有不少疤痕。
或许他先前受过不少伤,还流过血,但如今都结痂了,痂痕脱落,只留下新生的血肉。
这些血肉的颜色与先前的有所不同,或许因为是新生的,颜色比之前的浅一些,因为温王皮肤整体偏白,不仔细看,可能会忽略掉。
但齐风禾找得仔细。她掀开温王的衣袖,从手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翻找,每找到一道疤痕,便用指腹轻轻磨着,不用力,不放过。
许是新生的皮肤比别的要敏感,齐风禾指腹摩挲这些疤痕时,温行的身体都会细细颤抖。
幅度不大,但齐风禾与他紧紧贴着,感受得很仔细。
她没有因此而放过温王,反而一路攀上,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条。直到将温王的整条手臂都摸过,她才停下了手。
“王。”
她握着温王细颤的手,说道:“姎饿了。”
“吾去取食。”
温行轻轻从齐风禾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忍着身体的异样,将她置于一旁,起身去取来食物。
屋内燃着烛火,带着些许热度的光照在齐风禾脸上,她趴在桌案上,想着近来的事。
如今是八月,秋收将至,待秋收后,温王又将起兵,前去攻打他国。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齐风禾不能跟在他的身后,反而要独自领兵,亲自参与这场战役。
用她的,十郡的那支军队。她趴在案桌上,看着自己不再柔嫩的手,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温王回来。
他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将里边的食物一一摆出。他将饭盛好,递给齐风禾,却发现对方仍趴在桌子上出神。
“妻,食膳。”
见齐风禾没有反应,温行便出声,提醒道。但齐风禾只转眸看了他一眼,便再没有动作。
温行见此,放下碗筷,将她抱入怀中。
“妻想食何菜?”
他将齐风禾的姿势摆好后,便拿起碗筷,询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
齐风禾不挑。
见此,温行便夹了一筷她从前光顾得最多的那碟,递到她的嘴边。
饭菜都的香味迎面而来,齐风禾张口,咬住,嚼嚼,吞下。
自从之前温王在车上开了个头,之后齐风禾只要一犯懒,便不自己吃饭,偏要温王喂着。
如今温行早已习惯吃饭前还要喂个齐风禾,他动作娴熟地地给齐风禾喂了三大碗,确认她吃饱后,给她倒了碗蜜糖水,然后再自己吃饭。
如今天热,饭菜还不至于凉得快,或许等到冬天时,齐风禾便不能再享受温王的喂饭了。
要趁着天还没冷,多让他喂点。
齐风禾一边喝着蜜糖水,一边想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到温王身上,不知在想什么坏心思。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温行动作顿了一瞬,他余光朝齐风禾瞥来,对上了她那双无辜的眼。
齐风禾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捧着她的碗喝水,好似刚才的对视只是巧合。
温行的身体却僵了一下。
他吃饭的动作放慢了些,好像在拖延着什么,但不论他的动作如何慢,总有尽头。
在他放下碗,收拾好碗筷后,齐风禾突然扯了下他的衣袖,道:“王,姎困了,王带姎去沐浴吧。”
自从开了个共浴的头,自此以后,齐风禾便再没自己洗过澡,都是温王帮她洗,每次温行洗澡前,都先要洗个齐风禾。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嗯。”
温行垂下眸,拿起碗筷,前去交给宫人,顺便叫他们打来热水。
这个过程需要花些时间,齐风禾便窝在温王怀中,玩着他的头发。她将他们拆开,又编成辫子。
温王的长发乌黑柔顺,似乎养了许久,瞧起来十分整齐。但在这些整齐的头发当中,突然有一个地方,有了个缺口,十分突兀。
齐风禾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缺口吸引住,然后愣了一下,过片刻后,才回想起来这个缺口是怎么来的。
是结发了,割下来的。
她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起自己的头发也缺了一截。
就在她摸自己头发的时候,温王突然将她抱起,带到屏风后。
“妻,去沐浴了。”
“哦。”
刚起来时她扒温王扒得不太稳定,有些晃荡,她下意识地抓紧温王的衣物,缩在他的怀中。
浴桶中早已放上热水,温行将齐风禾的衣物褪下,把她放入水中。
方才齐风禾玩他的头发,将他的玉冠取下,如今青丝散落,披散在身。昨夜他们已经洗过头发,今日并不打算再洗,为了避免长发被弄湿,温行转头,打算去取来玉冠,重新将长发束上。
“王,等一下。”
他方才转身,便被身后的齐风禾叫住。对方似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取下头上的一根簪子,递给他。
“用这个。”
齐风禾头上的发饰并不少,如今只是取下其中一根用以装饰的,并不会令她的发型散架。
她递来的簪子为金所制,以梅花作装饰,花心嵌着一颗红色宝石,与他耳上的宝石颜色相似,只是模样稍逊几分。
他瞧着那梅花金簪,手不自觉地去摸耳上挂坠,许是他的动作引起了齐风禾的注意,她顺着他的手瞧去,看到了那红色宝石。
她看了看那耳珰,又看看她手中的金簪,突然道:“很衬王呢,王过来些,姎为王束上。”
温行光顾着摸耳珰,没来得及及时接住齐风禾递来的金簪,齐风禾一时兴起,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要亲手为温王束上。
“嗯。”
温行碰了碰耳坠,五指微缩,他垂下眼眸,朝齐风禾靠近,在浴桶边停下,然后背过身,蹲下,方便她动作。
温王头发长,他蹲下来的时候,长发差点拖地,齐风禾看见,立即伸手将它们捞起,避免温王今日还要再洗一次。
温王的头发留得长,此世又没有前世的科技,可以快速将湿发吹干,若是今夜洗了头,他们便要花很长时间将它们擦干。
那太麻烦了,影响他们睡觉。
齐风禾手快,在它们拖地前及时将长发全都捞起,没有一根是碰到地板的。
她手中捧着温王柔顺的长发,没有立即束起,反而是伸手摸了摸,摸够了,才慢吞吞地为温王束上。
在这个过程中,温王一直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直到齐风禾一声:“好了。”
他方才站起,避开背着齐风禾,脱衣。
温王衣物下的皮肤很白,他的身材很好,修长有力,齐风禾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一点点没入水中。在他入睡后,上已经按在了他的身上。
她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温王。
温王满头长发都由一根簪子盘起,齐风禾不太会梳男子的发型,便随便盘了个她常盘的发髻,盘得不够紧实,如今两侧垂下了几缕鬓发,他垂着眸,鬓发柔和了他的眉眼。
温王本就生得雌雄莫辨,如今齐风禾给他盘了个女娘的发髻,水中热气升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温王还是水中仙子。
齐风禾看着温王面容,愣了下神,然后脸侧渐渐泛起红晕。
她觉得面颊有些热,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她本身的问题。
她看着温王的面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闪,视线偏了偏,往房中别处看去。但她又实在喜欢,余光不停地往温王那边瞥。
瞧了一眼,又避开,再瞧一眼,再避开。但无论如何,她放在温王胸口上的手,一直没有挪开,反而在做些小动作。
“王……”
齐风禾红着脸,目光躲闪着,一点点地靠近温王。
“姎想同王亲近些,不过分吧?”
第98章 第 98 章 一封家书。
屏风后雾气萦绕, 温行以手遮眼,仰面朝天。身体脆弱处被撕咬着,他咬着牙, 无声承受着。
齐风禾的眼睛被雾气熏得瞧不清, 纤长睫毛眨着,也只能看清眼前红色一点。
她的牙齿咬着,在即将闻见血腥味前,缓缓松开,只用脸贴着, 抱着温王身体轻轻柔蹭。
烛火从屏风后透来, 温头靠在木桶边缘,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金簪盘起,面色糜红。
他的手紧紧扣着木桶边缘,手上青筋暴起,却仍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齐风禾趴在他的胸口上, 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声, 一下下,不曾停。
“王。”
她用脑袋蹭了蹭温行的胸口,引起对方的一阵颤动。
“王还好吗?”
被询问之人没来得及立即回应他, 对方急促地呼吸着,空着的手似乎想伸去抓她,但又顾忌着什么,没敢用力, 只是虚虚握着她的肩膀, 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齐风禾从温王的怀中抬首,稍微坐起了些,目光朝对方的面容瞧去。
对方仰面遮目, 面上神情尽数被那只修长的手遮挡,只余些许红色从指缝中露出,艳色红唇微张,轻轻喘息着。
齐风禾一手抓在温王肩膀上,一手扯着他这面的手,试图将它挪开。
在刚试图用力时,她受到了很明显的阻力,但下一刻,她再稍稍用力,便能很轻易地移开,似乎手臂的主人已经放弃了抵抗。
齐风禾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温王,她一点一点地挪开温王遮面的手,将他此时的面容一点点露出。
温王面颊此刻嫣红似春日桃花,原本苍白的面色被这些从底下冒出的红色遮挡,染红一大片。
他的耳尖更是红得滴血,几乎能与他耳上的红宝石媲美。
齐风禾目光从温王的面颊走过,到耳尖,再到红宝石,最后,在那颗宝石上停下。
这对被她在雪地里送出的,带着特殊含义的饰品此时就挂在温王耳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摇晃着。
她的目光被它吸引,抓着温王手臂的手缓缓松开,不知不觉间伸向其中一颗宝石。
鲜红圆润的石头被捏在她的手上,她摩挲着,轻轻扯动着。耳坠的主人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颤抖,她侧过脸,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
温王眼中常年冰冷,无论是对谁,都是一个面色,哪怕是齐风禾,也很难令他改变。
但是现在,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眸此刻却开始涣散,黑色中似乎混入了别的情绪,齐风禾仔细去瞧,却瞧不清晰。
“王?”
齐风禾唤了一声,去触碰他的眼尾。
手底下是滚烫的温度,她瑟缩了一下,但下一刻,手抓着温王的脑袋,靠过去,吻上他的红唇。
柔软与她相贴,齐风禾激动地几乎要张嘴咬他,胸中充斥着一种无名的情绪,似乎想要将他撕碎,溅出鲜血,将这里弄得一片狼藉。
齐风禾知道她的情绪很异常,但这事发生在她的身上,似乎又很正常。
毕竟她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
她撬开温王的牙齿,逼得对方声音破碎-
齐风禾趴在温王肩膀上,乖乖巧巧地道歉。
温行五指紧紧抓着木桶边缘,撑着不让自己滑入水中。他靠着缓了许久,知道面上红热褪去,他方才直起腰,轻轻抚了抚齐风禾的背,以示原谅。
“吾为卿沐浴。”
他的喘息渐渐平复,直起身,取来毛巾,一点一点地为齐风禾擦洗着。
闹过一通的齐风禾没有再捣乱,乖巧地低着头,任由温王动作。
温王湿了毛巾,拧干后,给她擦脸。柔软的湿布擦过她的面颊,一点一点地清洗着。
齐风禾闭着眼,安静地坐着。
擦洗完脸后,便是身体,再然后,是他自己。
没有了齐风禾的捣乱,他们清洗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将齐风禾擦干,给她穿上衣物。
温行自己穿上寝衣,带着在一旁坐着的齐风禾走到榻边,同她一起睡下。
灭了烛火的房间一片昏暗,齐风禾摸着温王有些红肿的唇,渐渐的,便睡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秋收便到了。
先前齐风禾派人种下去的棉花,如今已经可以收获,洁白的棉花被呈上来,齐风禾大喜,在棉花盛开的那日,将十三赐姓棉,封侯赏田。
今年依旧是丰年,黔首们收获的粮食比往常多,在死了一批贵族后,少了些克扣,他们剩余的食物变多了。不说能有多少,至少温饱是足的。
而十郡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齐风禾置办的那些禽畜养殖产业,也赢来了丰收。
在她出要骟猪后,猪肉的味道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腥臭柴硬。
为此,十郡送来了不少禽畜,让齐风禾尝尝。她将那边送来的食物都交给了膳房。在铁质厨具的烹饪下,味道好极了。感动得齐风禾多吃了两大碗。
但秋收越接近尾声,齐风禾高兴的日子便越少。
教学结束后,她同温王站在田垄上,看着农人忙着收割谷物。
那些割下来的谷物很快便会被送去打籽,打下来的谷粒会被送去晒干存储,而剩下的那些秸秆,则会被官府收去,用以制造酒精。
齐风禾牵着温王的手,衣袍下,他们交握的手逐渐收紧,她的指尖不知何时抠入了温王掌心,渐渐地竟生出红痕。
就在掌心要破皮的前一刻,她及时止住了。
——莫惧。
似乎是感觉到了齐风禾的情绪,温行在她掌心书写着,以做安慰。
秋收已经进入了尾声,如今作战的各项事务都在进行着,齐风禾在十郡的那支军队也被她调来,如今正在前往温国的路上。
温行在衣袍下抚摸着齐风禾的手背,温热通过接触传递,无声安抚着。
但这样根本无法缓和齐风禾躁动的情绪,她需要更激烈的行为来发泄。但此刻在人前,她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回去吧。”
温行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牵着齐风禾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马车摇摇晃晃,带着他们从田垄回到了王宫。
一闭门,齐风禾便撞入温王怀中,无声哭泣着。她的手胡乱地抓着温王的衣物,将它们扯开,然后在温王的胸口上发泄着她的情绪。
抓、撕、咬。
如何疯狂,便如何去做。温行只能忍受着齐风禾给他带来的疼痛,然后抚摸着她,低声安慰。
齐风禾将自己的情绪都发泄在温王胸口上,最后累了,缩在他的怀中,低声呜咽着。
温行抚过她长发,撩开她鬓边被眼泪沾湿的碎发,擦去泪水,俯身,细细亲吻着。
柔软温热的唇瓣似乎安抚了她的情绪,她在温王怀中睡去,醒来后,便再没了先前那慌乱的模样。
齐风禾开始统筹战争的事务。
她从未参与过正面战争,只在后方协助过,如今要她领兵,相关知识,她必须一遍遍地重温。
温王每夜睡前,对会给她讲一些与战场相关的事。
一切都在紧张地筹备着,而时间,也到了最后的期限。
温国秋收结束,战争所需事务,也都准备完毕。齐风禾穿上甲胄,骑上战马,即将出发。
此次阵仗,他们对进攻虞国。温王所领的这支队伍将直面虞国主力,而齐风禾,则跟在后方,在温王攻城后,立即支援。
因为她是第一次正面参与战争,温王给她派了几个将领,辅佐她的决策。
机会很简单,安排给齐风禾的任务也不重,可以说,温王对她的保护很全面,只要不出意外,齐风禾便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她抓着缰绳,低着头看战马的鬃毛。
因为要分开前往,因此,齐风禾不能同温王一起出发。
“风禾。”
温行握住齐风禾的手,低声道:“莫惧,很快便会结束了。”
此刻周围都是军士,齐风禾面上无甚表情,但手却下意识地抠向温王,却在触碰到他时立即松开,以免造成伤口,影响战局。
她只能抓紧缰绳。
“嗯。姎不惧。”
两人靠近低语,周围的军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是在探讨战事。
“吾即将出发。”
“王一路平安。”
温行狰狞鬼面下的眼眸看向她,齐风禾抬眸,与她对视。片刻后,温行率先偏开。
“风禾亦是。”
他们的五指最后交握,随后分开。
温行走到战马旁,翻身上马。
“启程!”
随着君王一声令下,万军同发。
齐风禾站在城墙外,看着那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中。
她望着天地交际处出神,不知过了多久,算算时间到了之时,她回头,看着身后的这支军队,片刻后,下令。
“启程!”
她带的这支军队随着大部队的路线,向前出发-
相比于齐风禾他们的缓慢速度,温行这边可以算得上是急行。
虞国距离温国不算近,就算是急行,也需用上十日时间。如今是第五日,夜色将晚,温行打算就在此地扎营。
相比于姜国城外的荒芜,此处植被茂密,适合隐匿。
温行手持哨鹰,观测着周围的地形,面具下的眉眼皱了起来。
“今夜不歇,继续前行。”
他察觉此处不宜停留,便立即叫停了正在扎营的军士,然而在他此令刚下,远处便传来了军士的呼喊声。
“敌袭!”
刹那间,哨鹰齐飞,盘旋在半空中,发出警报声。
异象突变,温行立即翻身上马,手持马刀。周围的军士见此,也纷纷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无数敌军从密林深处冒出,浓密植被遮挡着,令他们看不清敌人究竟有多少。
“离开密林!”
温国军队不不擅长在林中战斗,在此处,他们没有优势。温行意识到这点,立即开始组织战斗,指挥着将士们冲出密林。
虽他们不善于林中战斗,但温军的战斗力就摆在那,在经历了一场恶战后,他们还是退出了密林。
此刻天空圆月高悬,月光照向大地,令人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冲出密林后,温行看着从四面逐渐朝他们逼近的军队,心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五十、一百、两百、三百、四百……
四百万军队。
这几乎是剩下的二十三个国家,所有军队加起来的总和。
不止虞国,剩下的二十多个国家,都联合起来了。
他活不了了。
温行的手抚过胸口,衣襟下还残存着齐风禾留下的伤口,他扯下一块丝绸,咬开手指。
“全军听令!”
“将所有酒罐都抛出去,火攻,将他们都留在这里!”
温行冰冷的声音响彻黑夜。
周围的将士立即将他的命令传递。
“火攻!火攻!”
“将他们留在这里!”
声音呈波浪状一圈圈向外蔓延,战鼓擂起,一时间,所有投石车统一启用,医疗酒精全都被当做武器抛出,更有甚者不要命地往敌军中冲只为了将存储有酒精的陶罐抛得更远。
温行回头看了眼他们出来的密林。
“往林中抛。”
林中仍潜藏着不少敌军,而此处虽然相对空旷,可依旧有不少植被,一旦火焰烧起,这里将连成一片火海。
“王,都抛完了!”
底下将士前来,朝他禀报。
温行此次出战,帅兵五十万,二十万留守国。加上齐风禾手中的那几万,待他灭了前来围攻他们的四百万军队后,将无人可威胁她。
他抚了抚两只哨鹰的背,将扯下丝绸绑好,一同放飞。
“放火箭!”
君王一声令下,军令如潮水向四周散去。厮杀声中,数支箭矢从夜空中划过,留下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犹如流星。
下一刻星辰坠地,瞬间蔓起起一片火海。
酒精易燃,植被茂盛,一瞬间,幽蓝火焰升起,将黑夜点燃。
明亮火光中,数只哨鹰升空,于暗夜中悲鸣,随后,归去-
第五日,齐风禾跟着温王走过的路缓慢前行着,天色将暗,他们觉得就地扎营,明日太阳升起,再启程。
夕阳一点点暗落,齐风禾蹲在营帐外,看圆月升起。
“老师,吃饭了。”
军中已经架起了食鼎,煮好了膳食。溪捧着一碗食物,递到齐风禾面前。
因为此处攻打虞国危险,温行便让齐风禾的学生都跟着她。
“谢谢溪。”
齐风禾将目光从天际收回,转向溪,接过她手中的食碗。
“不用不用!”
溪有些慌张地摇头,低着头,面颊涨红。
这年秋收,溪十五岁,身体抽条了不少,已经快差不多同齐风禾一般高了。
小女娘每天不是在军中奔波,便是在山间药田上行走,风吹日晒,皮肤黑了不少。
毕竟不是温王,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晒不黑的。齐风禾笑了笑,往转头往天边看了眼,然后又看向溪,笑道:“溪的医术学得如何?有什么新的体悟吗?”
问道自己擅长的地方,溪慌乱的神情便静了下来,面颊微红道:“嗯,最近有了些新的发现,不关于烧伤救治的,老师若有兴趣,我回去后整理出一份报告来。”
齐风禾盯着溪红着的脸,说道:“溪真厉害,从小便这么聪明,往后一定是个大医。”
她看着溪越来越红的脸,说笑道:“溪还没有姓吧?溪对医学这么有天分,不若以后便姓‘医’了。”
她一口吞下碗中的食物,摸摸溪低垂的头,突然,朝天边望去。
漆黑的夜晚被圆月照亮,她看着遥远的天际,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眉头皱起。
“老师,怎么了?不舒服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齐风禾的动作,刚才还红着脸害羞的溪抬起头,担忧地看着齐风禾。
“姎无事,溪去吃饭吧。”
齐风禾扯了扯嘴角,笑得似乎与往常无异。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催促溪去吃饭。
“好……”
溪有些疑惑地看着齐风禾,但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便转头,朝伙夫那走去。
齐风禾握了握手中的空碗,也朝伙夫那走去。
夜晚,食膳结束,军队准备休息。
齐风禾回到账中,怀中抱着温王送给她的佩剑,有些出神。
账中烛火跳动,不知过了多久,齐风禾站起,掐灭烛火,走出帐外。
“今夜不歇,继续前进!”
齐风禾的话便是军令,她的命令一出,便无人再敢休息,立即起身,收拾东西再次出发。
几万人的军队再次前进,于黑暗中,借月光前行。
越是往前走,齐风禾便越是不安,在晨光微曦前,天际突然飞来几只哨鹰。其中一只脚上抓着东西的哨鹰直直朝齐风禾扑来。
她认得出那哨鹰是温王给她用过的那只,顿时伸出手,接住它。
哨鹰在她上分低空盘旋几圈,方才缓缓落在她的手上。齐风禾看着哨鹰脚上的血布,顿时心脏急跳。
出事了?
哨鹰的到来引来了不少目光,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齐风禾心脏狂跳,面无表情。
她拆开绑在哨鹰腿上的血布,缓缓摊开。
“卿卿吾妻,见字如面:
卿见此书,恐吾已身死。吾不惧死,唯恐卿飘零。今逢乱世,兵荒马乱,吾死后,卿为寡,群狼环伺,若卿再为人妇,或有依托,然人心难测,恐人面兽心。现吾将虎符与此书同寄予卿,希卿举鼎称王,于此乱世立身。兵书藏于斋,吾妻聪慧,定能通读。此乱世人人图之,进夺天下,退为鱼肉,钱财予卿,兵马予卿,卿亦可谋之。再相见恐阴阳两隔,唯愿吾妻安康。”
她面上无甚变化,拿下哨鹰脚上抓着的虎符,收入襟中。
她伸手,放飞哨鹰,下令:“继续前进!”
哨鹰在她的头上盘旋,跟着她的步伐,向前飞去。
先前同这只哨鹰一齐飞来的那几只,从未停下,一直往温国的方向飞去。
齐风禾的命令无人敢违背,她声音一落,万军便继续向前。
此次前行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但齐风禾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副将瞧着,看不出消息的好坏。
“王后,那信上写了什么?”
副将是温王安排给齐风禾的,辅助她带兵打仗,因此,他对温王的来信格外关注。
“一封家书。”
齐风禾笑了下,没侧头,继续前进。
“加快速度,急行军!”
副将从齐风禾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神情,但他比竟参战多年,知道齐风禾反常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温王那边出事了。
他看着齐风禾的侧脸,没说话,只是暗暗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齐风禾的这支军队狂奔了一天两夜。
半晚的时候,天空下了一场大雨,军队冒雨前行,拖慢了不少行程。
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雨停了,目的地,也到了。
齐风禾骑着马,踏过焦黑的尸骨,面无表情。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缩在的地方显然是一片战场,焦黑的土地和尸体的惨烈模样,都在告诉着他们,这里经历过了一场战火。
火。
大火。
齐风禾命令一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齐风禾骑着马,往高处走。
她停在某个山坡上,这里视线开阔,可以看清整个战场的情况。
从这里看,可以看到底下之人的动作。
此处布满了尸骨,粗略来看,有几百万人。
看来虞国是同别的国家联合起来了,不然召不来这么多兵。
齐风禾脑中闪过这些信息。
从这些尸骨的分散情况来看,对方是从四面围攻温王,而温王意识到情况不对,便采用了火攻的方法,与敌军同归于尽。
齐风禾目光略过在战场上四散的陶罐碎片。
然后同敌军一起葬身火……
齐风禾目光一顿,重新看向战场情况。
在这一圈焦黑中,中间有一片区域,被翻出了新鲜的泥土。
她突然笑了一下,往底下走。
“王后,您还好吗?”
副将在交代了具体的事情后,便跟着齐风禾过来,他刚爬上山坡,便见齐风禾笑了一下。
王后与王的感情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这个情况,温王看起来是不能活了,而他又没有继承人,王都中的王族也都被杀了个干净。若是齐风禾不能冷静下来主持局面,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姎无事,走吧,去统计人数。”
她骑着马,往下走。
这个战场上的死亡人数很多,而且都被火烧过,看不出面容,他们只能通过他们身上的甲胄,勉强辨认他们的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统计的难度很大,直到第六天,他们才将人数统计完毕。
“在这个战场上一共有四百四十六万五千七百一十八具尸体,其中我军配甲人数为十七万,其余者难以辨认。”
在大火中,不仅人面被烧毁,连同能辩识他们身份的衣物,都一起毁坏,只有穿戴铁甲者,方才能被认出。
此次征战,因有新冶铁法的加入,他们军队的配甲人数增多,此次出战,共有十八万人配铁甲,但统计的只有十七万人。
“少了一万人。”
“是……我们并没有在其中发现王的尸体。”
“挺好。”
齐风禾笑了笑,命令军队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但是正当他们继续向四周扩散时,落在齐风禾身上的哨鹰却突然飞起,朝他们来时的路鸣叫。
霎时,全军戒备,他们立即拿上武器,拉开弓箭。
前方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举着温军队旗帜,人数是他们的一倍。
“是守国的人,他们不在国中守着来这里做什么?”
副将原先是温王的部下,对他的军队毕竟熟悉,他登上高处,看清情况后,便回来她齐风禾汇报。
温王带了五十万人走,留二十万人守国,这二十万人,没有命令,是绝对不能动用的。
所以是谁让他们过来的?
副将看了眼齐风禾,见她没有任何表情。
“去看看。”
她握着温行送给她的利剑,着甲胄前往。
那支军队的将领与齐风禾的将领对接后,便急匆匆地朝齐风禾这边赶来。
“诸位突然离守岗位,是有何事?”
来的几个都是温王麾下的大将,他们被委以重任,镇守国中。
那几个将领看见齐风禾后,立即跪下,捧起一血布。
“末将请王后称王!”
第99章 第 99 章 拥吾妻风禾为王。
这几个将领齐风禾曾在温王身边见过, 温王还同她介绍过这几人的情况。
她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们捧着的血布上。
血布边缘并不整齐,似乎是被人从某块布上撕下来的。
她伸手接过, 上面粘腻的触感似乎还未干涸, 血腥味扑面而来。
猩红的字迹写于布上,只有简单一句。
——拥吾妻风禾为王。
齐风禾面上没有表情,她沉默地看着不上的血字,过了许久,递回给将领。
“姎在寻人。”
不知过了多久, 齐风禾开口道。
“我军缺少一万尸首, 姎必须找到。”
她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如春日清风,吹过每个人的耳畔。
跪着的那几个将领,低着头,抱拳道:“王后, 国不可一日无君, 寻人之事可令他人来。”
“王尸首亦在其中。”
四周安静,声音似乎消失了。片刻后,那几个将领方才缓道:“……末将随王后搜寻, 若三日后,仍找不到王的尸首,便请王后随末将回国。”
“好。”
齐风禾的声音落下,便也没有说些什么, 转身便再去搜寻, 那几个将领领兵随她。
有了这支军队的加入,搜索的人数多了许多,搜索的范围也扩大了。
搜索第一日, 没有发现尸体。
搜索第二日,没有发现尸体。
搜索第三日……
“王后!此处有交战痕迹!”
第三日,有几名士兵发现了一处小战场,此处有交战痕迹,发现了部分温军尸首,还有虞军尸首。
但没有温王的。
齐风禾正欲继续扩大搜索,但却被那几个将领拦住。
“王后三日之限已到,还请王后归国!”
此时天色将暗,齐风禾抓着马的缰绳,沉默地看着他们不言。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或者悲伤的情绪,但就如此落在几人身上,却让他们有种压了座大山的错觉。
但就是如此,那将领仍硬着头皮道:“如今王战死的消息不知如何传遍了列国,我军主战部队都死于战场,周围国家虎视眈眈,国中贵族听闻消息,早已有异,各种小动作不断,甚至开始在暗中搜寻王族遗脉,意图推新王登基,把控朝廷。王后……如今温国,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这场战争显然是早有预谋。
在他们寻人的这几日,温国安插在各国的探子陆续传回消息,言他们所在的国家都派出了一些兵力,意图与周围之国开战,但战争却没有再他们那里打起,那些军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齐风禾知道,都在这片战场上。
且,听他们说,如今各国都传来温王战死的消息,就连温国,也留有不少传言。
这些传言是在几日前便兴起的,算算时间,便是温王领军与敌交战那日。
可此世的信息传递非常滞后,不可能温王一败,便能传遍列国,显然是早就设计好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扰乱温国民心,引起列国窥视,方能亡其国。
温王先前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死了,这些迫于他之人便可活动起来,于各处对温国使坏,届时墙倒众人推,不论温王到底死没死,就算他能回来,国中权力也不一定落在他手上。
所以齐风禾,必须回去。
至少得稳住温国,不让它分崩离析。
将领一直低着头,心中盘算着直接将齐风禾绑回去的可能。
但是过了许久,就在他推演出第三个暴力方案时,头上缓缓落下一声。
“好。”
齐风禾只淡淡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便领着一支队伍,转头回国。
方才还在想着要如何劝解她的将领愣了一下,片刻后,立即领兵,跟着她一起走。
齐风禾带着部分军队回了国,只留一小支留在此处,继续搜寻着温王的踪迹。
他们急行军,在五日后,回到了温国。
齐风禾没有在边境停留,反而是带着这支队伍,直接冲进王都,封锁王都,斩杀贵族。
他们回到王都是在半夜。
此时天上群星璀璨,齐风禾骑着战马,身披甲胄,歇也没有歇下,便领着军队,直接朝贵族家中冲。
所有活口,一个不留。
今夜,血腥味冲天,哭喊声冲天。
天明时,齐风禾拖着还在滴血的剑,走上了朝堂。
今日的朝堂空了,许多,只剩武官和零星的文官。
齐风禾走到了王座上,坐在上面,扫过底下官员。朝堂空落落,而剩下的面孔,都十分熟悉。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春谷身上。
“司农。”
“臣在。”
因为不清楚如今的情况,春谷没有称呼齐风禾。
“如今朝中文官空虚,你今日主持一场考试,明日,将名单给姎。”
“是。”
她只同春谷说了两句,便将目光移向其他。
“各位有什么事,都同姎说吧,如往常一样。”
齐风禾短短的几句话蕴藏了许多信息,底下人低着头,不敢大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声,汇报着他的工作。他没有询问温王情况如何,只是如往常一样,做着他分内的事。
自他之后,便有更多的人汇报。
知道最后一个人结束,齐风禾宣布退朝。
她独自一人回了寝宫,换下甲胄,走到案前,处理着这些堆积的事务。
温王死亡的消息传出后,国中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起了别样的心思,开始互相勾结,有扶立新王之意。
在齐风禾回来时,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个“王族遗脉”,真假不知,但模样瞧着与先王有几分相似。
如今尸首堆在刑场,即将焚烧。
温王说得不错,暴力才是权力的来源,无论这些贵族底下如何勾结,谋划如何深算。
在齐风禾领兵冲入王都那日,他们的阴谋诡计都随着他们的命一起入了黄泉。
都是死人,算计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看着一份份死亡名单,面上平静。
她正在批着政务的时候,那几个将领突然求见。她放下政务,前往书房,召见他们。
“王后,请问您……何时称王?”
那几个将领跟着齐风禾一起回了王都,并参与了昨夜的那场屠杀,如今刚一空闲,便跑来齐风禾这,询问她称王之事。
“将军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姎不是已经归国了么?有姎在此,底下之人不敢有异心。”
若是将领先前催促着齐风禾归国称王,可以用国中动乱来解释,可如今她已经,归来,并且能压制住底下之人,她不懂他还为何急着催她称王。
明明以王后的身份,也是可以掌国的。
将领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道:“这是王的意思。”
“那封血书,是军令。”
“军令,不可违。”
齐风禾十指交握,看着底下的将领。
“再等等吧,明日,姎前往齐国,再谈称王。”
将领一愣,突然抬头,但是过后,又低下了。
“是!”
齐风禾送走了将领,又走回了寝宫,重新坐在案前。她提着笔,看着面前的奏折,一个字也看不下,然后取出那封血书,盯着那些猩红的文字发呆。
许久过后,她收回血书,重新看奏折。
今日下朝后,春谷紧急召开了一场考核,考核内容由他们几个老师来定。他们要在一日之内,完成出题、考核与统计。
时间很紧,所有人都被叫了过来,包括刚归国的溪。
他们几个人探讨一番后,终于在半个时辰内,定下了考核内容,并紧急叫来学子,开始考核。
昨夜的血腥味几乎弥漫了整个王都,这些参与考核的学子,都是文官预备役,他们敏锐的政治神经,嗅到了不同寻常。
直觉告诉他们,这场考试,事关他们往后的前途,因此,哪怕是临时召开,他们也投入了百分百的精力,完成这场考核。
所有的考核内容都压缩在一日之内,而考核结束后,这些参与考核的老师,还要连夜统计数据,确保考核的情况能在第二日呈给齐风禾。
在熬了一个通宵后,他们终于赶在早朝之前完成,在早朝时,将这份数据递了上去。
齐风禾接过这份数据,当场封官,将各项任务分发下去。
那些提前被通知来的学子被任命后,立即接手了朝中事务。
他们都是新人,朝中几乎没有前辈可以带他们一起都需他们自己摸河过。
但是这样也好。
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没了贵族那些腐烂的根,这些新叶也不会被他们腐蚀烂掉。
但齐风禾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样,没了这些,新叶就一直不会烂。权力会滋生腐败,她需要用规则来制约。
负责监督的职位她也安排有了人,力图将尽量多的腐败从从源头掐断。
安排好这些,她便退了朝。
前往齐国的的时间就定在今天,安排好国中之事后,她领着一批人,前往齐国。
但在出发前,齐风禾收到虞国探子传来的信息。
加急的密信在齐风禾登上马车前,传到了她的手上。她找了没人的地方,将其打开。
——王于虞国狱中。
第100章 第 100 章 秘辛。
虞国, 地牢。
温行被捆住双手,吊在牢中。
他低着头,身上玄衣被鲜血浸透, 顺着他的身体, 滴落在地上。
痛感从四处传来,几乎麻木了他的知觉,耳边传来甲胄击撞声,似乎有谁撑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您的命可真大, 温王陛下。”
一道听起来很苍老的声音从他面前响起, 温行颤了颤眼睫,没有抬头。
“孤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强劲的对手,因此,在攻打你时, 孤与列国结盟, 请他们出兵,一起剿灭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你残暴的名头,那群懦夫竟然不敢同意, 真是一群废物!不过,我有的是手段令他们同意。”
面前的那个老者一直喋喋不休,温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知是死是活。但是那个老者一点都不介意, 她似乎只是想说话, 不在意是否有听众。
“我集结了一支四百万的军队,想着,这样一定万无一失。但是, 没想到,没想到!”
“哈哈哈……四百万军队,只用了一个晚上,全都死在了那里哈哈哈咳咳咳……”
“陛下,陛下!”
那个老者大声狂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弯腰咳嗽了起来,她身旁的侍卫急忙搀扶着她,有医巫过来给她查看。
“孤老了……”
过了许久,那个老者才堪堪停下,重新直起腰。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废物一样长寿,但是,寿命的长短说明不了什么。”
那老者抬起头,看向了还在滴血的温行。
“温王陛下,您很年轻,孤当年要是有你这般勇气弑父,也不至于到这个年纪才继位。”
“像您这般勇者,献祭给鬼神,一定会受到鬼神青睐吧哈哈哈!”
“七千勇者,从神火中逃生,届时献与鬼神,鬼神一定会保佑我虞国人人无畏,精进勇猛哈哈哈!”
“……哈哈哈哈咳咳咳!”
“陛下!”
那牢房中顿时一阵兵荒马乱,随行医巫紧忙扶住虞王,带着她离开了牢房。
在那阵慌乱的脚步声后,牢里又恢复了安静。
温行因为是君王,被单独关押,四周听不到一点人声,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滴。
两滴……
猩红色的液体在黑色石板上盛开出鲜红的花,如他耳上那对红色宝石。
不知过了多久,滴水声停了,蜿蜒的血色几乎融入了黑色石板中,四处都是血的腥味。
温行睁开了眼,望向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人祭……
风禾讨厌人祭。
温行的呼吸声几乎断绝,他阖眸,敛下漆黑的眼眸。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更显苍白。
修长的人影被吊在墙上,低着头,长发被粘稠的血粘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又被打开,铁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牢中无比刺耳。
“他不会是死了吧?”
“不行吧,陛下说要留他到冬祭,快把他放下来,要是他死了,陛下可就要拿我们来祭了!”
“医巫,快叫医巫!”-
齐风禾拿到信后,捏着那张布柔了许久,直到那张布揉皱后才松开。
她将那信收起,取来新布,提笔书写。
她下了一道新的命令,让人去打探温王的具体消息,并令那支在外搜索的队伍暗中潜伏入虞国,待她命令。
但是,她并没有改变前去齐国的意图,处理完这些后,她重新登上马车,下令离开。
此次前行齐国,没有直接往齐国国门去,反而先往十郡。
先前被她调走的那支军队也跟着她回去。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急行军,在能缩的最短时间内回到了十郡。
早就收到命令的李风在城门上守着,一看到他们来,便即刻下令开城门。
这支军队训练整齐有素,身披甲胄,武器精良,战马矫健。
李风站在城门上,看着这支队伍进入城中。
一万。
两万。
……
十万。
他看着那支人数明显比出发时多的队伍,没有说话。他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下城墙去迎接齐风禾。
“郡主。”
李风对着齐风禾行了一个礼,然后带她去了郡主府。
郡主府内门窗紧闭,只有昏暗烛火照明。跳动的烛光落在齐风禾脸上,她那张看起来很年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微笑着,看起来很平静。
“李郡守先说吧。”
她朝李风伸手,示意他发言,收到命令,李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道:
“某已经联系了先长王女的旧部,他们潜伏得很深,就算是在长王女在世时,也没有走到人前过,齐王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都有哪些人?”
听到齐风禾的询问,李风答出了几个人名。有些官职高的,齐风禾也听说过,至于那些官职低的,他们的信息便由李风来说。
他们谈到了半夜,案上的烛火即将燃尽时,齐风禾突然说道:“姎送出去的文书应当也送到齐王案上了吧?”
“是的。”
齐风禾:“他有何反应?”
先长王女的旧部藏得很深,若非齐风禾的出现,他们根本就不会冒头,那资质平庸的齐王根本找不到那些藏起来的人,就算他们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发现不了。
李风:“齐王很高兴。”
那日齐王收到齐风禾送来的文书后,便拍案大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一天的心情很好。
听到这个消息,齐风禾低下了头,看着暗沉的桌面,问道:“李郡守可知,齐王为何对姎如此态度?”
齐王对齐风禾的态度很奇怪,她一直无法理解,也猜不出,君王之心不可猜,但是关于这事,李风却有所了解。
齐风禾问对人了。
作为先长王女的幕僚,可以说,他的前半生都在王族的争斗中过。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郡主可知如今齐王是如何继位?”
“先王驾崩,其子嗣只剩他一人,众臣便拥他为王。”
在齐国时,齐风禾受困,并没有信息来源渠道,但到了温国后,温王便将她缺失的信息补全,但在这些信息中她并没有原因。
这些信息并没有被封锁,有心者皆可得知,李风听到后,点点头,开始讲一些外人并不知道的东西。
“齐王在年轻时曾被先长王女处处压制,可以说,他的前半生,都是在长王女的阴影中度过。齐王有次酒宴,惹怒了长王女,被其一刀断了命根……”
齐风禾:“??!”
什么什么根?是她想的那个吗?
“从此往后,便再无可生育。”
齐风禾面上温和笑着,心中无限震惊。
原来是这样吗?难怪过了这么多年,齐王都没再有个一儿半女,只有齐风禾这一个独苗苗,就连后宫都只有她母亲一人,她还以为他同她母亲是真爱呢。
齐风禾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她继续问道:“这同姎有何关系?”
光听这些,看不出来这跟齐风禾有什么关系,但这事,确实牵扯到了她。
“那次先长王女发怒,其实是因为齐王出言挑衅……”
——‘你再强有什么用,你根本没法生育,君王无后为大忌,你一死,无人继位,齐国就会陷入混乱之中,母王根本不会选你为储君!’
“先长王女无法生育,齐王以此挑衅,便被长王女一刀断了根,并要将您过继到她的名下,作为她子。”
齐风禾:……啊?
“但先王并不支持她,先王瞒下了此事,并罚了先长王女。”
“……所以,就因为这个,齐王不喜姎?”
齐风禾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的脸已经扭了起来。
着好像关系跟她也不大吧?虽然提到了她,但她并不是因而是果吧?
不是因为她齐王才被断了根,而是被断了根后还有面临她被抢走的危机。
怎么说也怨不到她头上吧?
齐王的逻辑有些怪,齐风禾搞不懂。
李风摇摇头:“不仅如此,或许您当年的年纪还小,不记得了,您其实……同先长王女长得很像,不仅是容貌,还有天赋。”
李风的视线停留在了齐风禾脸上,齐风禾虽为齐王之女,但生得并没有几分像温王,反而更像她的姑姑。
“齐王天赋平庸,常常被先长王女压着,先长王女自小天赋便突出,有神童之名,而郡主幼时……亦有神童之名。”
齐风禾:“……”
不理解。
算了。
反正这事已经过去了,齐风禾也不是非要探究。
“此事便到这吧,郡守准备好之后的事,姎明日便要出发前往齐国。”
十郡本就是齐国的领土,齐国边境与十郡交界,她会从十郡穿过,前往齐国。
“是。”
李风低下头,离开后,去处理其它的事。
屋中只剩齐风禾一人,不一会儿,烛火熄灭,她在黑暗中静坐片刻,站起,前往她的临时住处。
她住在了郡守府里,住的还是先前那个屋子。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一个人。
她独自躺在榻上,看着头上帘帐。窗外明月高悬,有些许月光照进屋中。
齐风禾这段时间的睡眠不是很好,但明日还有事要做。
她闭眼,强迫自己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