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熙不知道之前二少爷和三少爷交谈了什么,他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就被刑墨带着一起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祠堂的大门内,许多人站在天井院中。

    明熙目光下意识的,搜索二少爷的身影,只见二少爷在人群中最右侧,他身边跟着刑石和刑豪,还带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二少爷并没有回头看他,只身侧的刑石和他说了一句话,然后他才回头的,他看刑明熙的目光淡淡的,并未有多亲密熟悉。

    这让明熙有些怯场。

    明熙被刑墨带到人群最中心,明熙不知道二少爷会如何破局,需不需要配合。

    好在刑墨离开前,在他耳侧悄声说了一句。

    “不要怕,你就一问三不知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提醒,刑墨离开明熙身侧,走到二少爷身边复命。

    二少爷带来的道士叫清尘大师,此人光长相就能令人信服三分,尤其是手拿着拂尘,静静的站在那里,平等的漠视所有人。

    “宴之,人来了,你让两位大师分别上前去看看,大师们自有分说。”

    刑老太太由贴身的嬷嬷搀扶着,立在人群最中央,刑老爷也站在她身侧。

    刑老爷和大少爷,先刑宴之一步进府,他们也得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大少爷乐得在旁边看戏,这院子内站着的人,都是刑府各房的主子以及心腹仆人,女眷和小姐们都没有让她们知道这件事。

    为的就是避免人多口杂,这件事传出去。

    刑老太太身边的道士,上前围着明熙转了一圈,随后询问明熙的生辰八字,明熙装听不懂,歪着头看他。

    明熙不说也没关系,刑老太太早就派人弄清楚了,于是她身边的嬷嬷替明熙回答了这个问题。

    道士得知后,就开始掐算,越掐算越皱眉,然后时不时的抬头看明熙的面相。

    掐算完毕后,道士回到老太太跟前回话。

    “此子生辰八字是早夭之命,本该早早离去,却多活了不少时日,我观其面相有妖邪之气,定是妖怪占据了这具身体。”

    “刑家祖上积德,不忍家中有此祸事,故而三番两次入梦提醒老太太,家有大患。”

    “必须尽早除之。”

    明熙低着头一直在看自己的鞋尖,装作听不懂大家说什么的样子,他不敢抬头,怕这些人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察觉到什么。

    这位道士说的早夭之命,应该是对的,原本的五少爷就是没有活多久,是他穿过来后改变了剧情。

    不过妖怪之事,大师说的并不对。

    他这边都答案都填了,五少爷刑明熙并不是妖怪,否则他早就答对通关了。

    另一位道士听了同行的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站出来,他并未掐算,只是从手中拿出一张符纸贴到明熙脑门上。

    “此乃降魔祛妖符,再厉害的妖怪也逃不过这符的威力,符咒贴上,一旦是妖怪,必会快速显形,若是凡人,则此符是毫无动静。”

    道士说完后,静待了一会儿,让围观的所有人看个清楚,随后他把符咒取下,双手合拢,手指快速比划,随后一甩,那张符竟然自燃了。

    这一手,让众人信了一两分。

    “此子命格有大富大贵之相,若是好好将养,养着他的人家,必会得上天眷顾,财源广进。”

    “至于背后印记,呈火苗形态,分三簇,三这个数字,代表着三才之道,天道、地道、人道。”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这明明是祥瑞之兆,可惜刑家不懂,白白浪费了,如今此子与刑家的机缘将尽,可惜可惜。”

    这位道士说了一大篇高深之言,说罢了后又惋惜的摇摇头,道士话音刚落,其他人还没听明白话说的意思是什么,刑老爷却是神色凝重的站出来,询问了一句话。

    “师傅,可有补救之法?”

    比起妖怪之说,刑老爷更偏向于祥瑞带来的财富。

    妇人们只在内宅理事,并不怎么接触刑家家业,没有人比刑老爷更清楚,刑家之前呈下滑趋势,是后面二儿子接手后,才让刑家好起来的。

    二子寿数有限,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家族发展问题了,眼下就有这个祥瑞在,只要好好补救,以后何愁家族发展不壮大。

    刑老太太带来的道士,被这一通胡话气得厉害,说了一句愚不可及,而后又见道士忽然哑声不说话,大家都还以为道士被气狠了,不想多言。

    刑老太太见儿子已经信了,气得喊了一声刑老爷的名字,然后厉声问他。

    “天昊,你也信此言?”

    “你母亲我连续恶梦几夜,梦里都是这妖怪幻化的身影,怎会有错?”

    刑老爷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母亲的面子,他走到刑老太太身边,低声道歉。

    “母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若烦请大师,帮忙解惑看一看,看梦境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老爷说完这话后,没等老太太回应,转身看向二子带来的那个道士。

    道士看了一眼刑老太太,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折成三角的符,走过去交由刑老爷身边的人,说烧成灰兑水喝下,就不会梦魇了。

    “天下之大,不仅是人惦记祥瑞,妖怪也惦记,到时你们这边前脚把人抓住处理,后脚就有妖怪上门,吃他的尸体增强道行,妖怪不敢杀祥瑞,恐遭天谴,自然借府内位高权重之手。”

    “那妖怪是谁?”

    刑老爷立马追问。

    “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黄鼠狼妖,且看我捉拿它。”

    说罢,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那张符纸打向最角落的地方,符纸无风无火自燃,火光照亮的那一瞬间,他们在角落里看到一只蜷缩挣扎的动物。

    没有人敢上前去查探,还是那道士走上前去,用金色绳子把那动物的四肢捆了起来,然后又在上面贴了一道符纸。

    道士拎着那妖怪动物,向众人走来。

    “这便是那作孽的畜生。”

    道士把它亮给众人看。

    刑老太太不知是信没有,脸色很是难看,身侧的嬷嬷扶着她离开了,刑老爷没注意到母亲离去,他的重点都在祥瑞怎么供奉,和妖怪是否被捉拿干净的问题上。

    他殷勤的询问师傅,该怎样供养祥瑞,有什么注意事项,以后再有妖怪来惦记该怎么办?

    道士一一给刑老爷解答。

    解答完毕后,刑老爷还想把道士留下一起供奉,可惜道士说他要云游四方,不会留在某一处,这才打消了刑老爷的念头。

    事情解决完后,刑老爷回头想吩咐人,让人单独辟出一处院子,让刑明熙居住,照顾的人也要重新好好挑选。

    结果就看见,刑明熙走到了二子身后,神态中有着对众人的惧怕,而看向二子时的目光则是信任。

    想到这里,刑老爷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他走到二儿子跟前,交代他要好好照顾刑明熙。

    刑宴之点头说是。

    随后这一场闹剧就散了。

    明熙跟着二少爷回去,一路上明熙都在走神,二哥带来的那道士,捉的妖怪是真是假?

    看上去挺有两把刷子的样子。

    等到了寝室,刑宴之让其余仆人退下,只留刑墨在屋内伺候,明熙见没外人了,赶紧跑到二少爷跟前。

    “二哥,那道士抓的妖怪是真的吗?”

    “那妖怪叫什么名字?”

    刑墨端着热水过来,刑宴之拧了帕子,给自己洗脸,洗完后把帕子放回去。

    他低头迎上明熙的目光,见他眼神期盼,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到嘴边的解答,又收了回去,换成了其他话。

    “明熙,怎么不关心关心祥瑞的问题呢?”

    明熙哪知道祥瑞是真是假,他更倾向于是假的,否则书里的五少爷,不会落个早死的情况,也不会把一切这作为,他填错答案之后的剧情改变。

    “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熙就想知道重点,为了能快点得到准话,不知不觉间,手又拉上了二少爷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明熙,我说它是妖怪,它就必须得是,话是不能改口的,人多口杂,你能明白吗?”

    刑宴之目光静静的看着刑明熙。

    明熙听二少爷这样说,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二少爷安排的,明熙心里有些泄气,他只有一次机会了。

    “不高兴?”

    刑宴之抬手,捏了捏刑明熙的耳垂。

    “哼,我也不告诉你。”

    明熙哼了一声,起身跑回自己的榻上躺下,两下蹬掉鞋子上床,然后拉过自己的被子,把自己盖住。

    刑墨份内工作做完后,就退出门外去了。

    刑宴之撑着身子上床,坐靠在床头,他偏头去看榻上的人,只见榻上的人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眼睛滴溜溜转的偷看他。

    偷看被抓住后。

    明熙拉高被子把自己盖住。

    掩耳盗铃。

    刑宴之心中莫名的有过一丝柔软。

    “明熙,过来。”

    他对榻上的人这样说道。

    明熙听见二少爷叫他,于是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乖乖的走过来,十分的听话。

    明熙走到二少爷床边,正准备蹲下和他说话时,二少爷扶住了他的手。

    “上来。”

    “不是想听前因后果吗?二哥告诉你。”

    明熙先是惊讶二少爷愿意让自己上他的床,随后又高兴二少爷愿意和他细说,刚刚的事情。

    明熙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没藏住,咧嘴笑了出来,欢欢喜喜的爬进床-榻,在二少爷身边躺下。

    躺下后,明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二少爷。

    一副‘我做好准备了,二哥你快说’的模样。

    刑宴之这一刻,听见自己的心跳。

    跳得比往常快了一些。

    第32章

    明熙见二少爷看着自己在怔神,于是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伸手在二少爷面前晃了晃。

    “二哥?你在想什么?”

    刑宴之目光从刑明熙身上收回,随后语气缓缓,声音如叮咚的泉水那般清冽,讲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为时间太短了,道士又是稀缺人才,何况还要听从他们吩咐去说话的人。

    所以他们找了一个会戏法的人假扮,然后又借用三少爷带来的那个人,给人装扮了一番,那符纸自燃是抹了磷粉,那黄鼠狼则是仆人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大师表演那符纸撕下来自燃时,仆人悄悄放在那里的。

    至于给老太太的符纸,符纸里有安神定惊的中药粉,而刑老太太带来的道士突然不言语,是因为他看到了他徒儿的贴身物件。

    当时刑玄故意把那物件拿出来,把玩了一番,那老道士自然就闭嘴了。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查老道士的底细,于是直接策反了老太太院里知情的人,问出老道士的底细和地址后,刑玄快马加鞭的去绑了人,拿了他徒弟的贴身物件。

    这一件事,刑宴之没有告诉刑明熙,好在对方也没有发觉到,刑老太太带来的道士突然闭嘴,只以为对方是无话可说。

    明熙听二哥这样一说,瞬间就觉得那个道士一点都不厉害了,不过是一环扣一环的设计罢了,而且这个设计还有漏洞。

    如果是白天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好放黄鼠狼了,肯定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二哥,老太太明显不相信,她会不会后续又去找其他道士来?”

    明熙见刑老太太走的时候很生气,明显是不相信他们带来的人说的话,他们这边的道士是假的,再来一次恐怕会露馅的,万一刑老太太下次找的道士,有真才实学怎么办呢?

    刑宴之笑了笑,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笑容煞是好看。

    明熙看得呆呆的,傻愣在那里。

    刑宴之发现了刑明熙的神色,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侧过身子面向他,微微弯下了身子,与躺着的刑明熙对上目光,轻声问他。

    “明熙,你看着二哥,在发什么愣呢?”

    明熙被这一句话惊醒,才发觉自己刚刚在看着二少爷走神,明熙瞬间脸上发烫,我我我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明熙说不出来缘由,又怂得很。

    于是干脆翻过身子,背对着二少爷,两只手无处安放,有一只手为了缓解尴尬,甚至无意识的扣起了身下躺着的床面。

    刑宴之看着刑明熙脸红慌乱,翻身过去后,他的耳朵露了出来,耳朵红得像在滴血。

    “二哥,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问题的答案呢?后面我们该怎么解决?”

    明熙见身后的二少爷一直不说话,他也不敢回头看,明熙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手足无措,心脏又砰砰跳个不停的情况。

    所以赶紧岔开话题,问起了刚刚的问题。

    刑宴之没有为难刑明熙,刑明熙还没开窍,他对自己的这一切反常行为,都不知道缘由。

    刑宴之又说起了问题的解答之法。

    “祖母在府内生活,甚少接触刑家产业,所以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让祖母相信,有时候妇人和男子之间的代沟是很大的,见识和格局都有差距。”

    “所以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父亲,只要父亲相信了,后面就不会有道士再来了。”

    “谁不想家里有一个祥瑞呢,有了祥瑞可以让家族发展壮大,招财进宝,这样的事谁不想要呢?”

    “难道真的要听从老太太的话,去找一个道士来戳穿,祥瑞是假的,你是妖孽,需要捉拿处死。”

    “何况刑家以后只要在我手里,虽不能一朝登天,但缓慢发展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能赚钱盈利,父亲自会相信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明熙听到这里,扣床面的食指停住了,今夜这一场戏,只是给了刑老爷一个预言,然后要圆上这个说法,需要二少爷后期拼命的赚钱盈利。

    才能验证祥瑞这一说法。

    赚钱哪有那么好赚的,而且还不能亏钱,得一直盈利,否则就会让刑老爷产生疑惑。

    之前刑石说过,刑老爷就是要压榨二少爷,在他寿数到之前,发挥他的最大价值,给刑家创造更多利益。

    在这之前,二少爷若是偶尔经营亏损,刑老爷或许还能体谅一二,如今有了祥瑞这个说法后,二少爷就只能盈利不能亏损了。

    这一切都是他带给二少爷的灾难。

    明熙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眼眶酸酸胀胀的,很难受。

    “二哥,你要是赚不到钱怎么办?”

    明熙闷着头问他。

    “不用担心,二哥不至于那么没用。”

    刑宴之知道对方担心什么。

    明熙听到二少爷这样肯定的语气,心里不是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更加的沉闷,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万一呢?世事哪有那么绝对的。”

    “万一有一次亏损了呢?”

    明熙说完这话后,翻过身坐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二少爷,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明熙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眼里带着怒火。

    那是一种担忧,担忧事情失败后,二少爷会遭受不好的下场,明熙在害怕。

    那熊熊怒火似烧到了刑宴之心中,他本来打算说,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会用自己的钱暗中补上亏损的。

    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只能说一次又一次的筹谋,失败了后尽快补救,减少自己的损失。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这话说出口后,刑明熙会更加生气的。

    质问他的人,眼眶中的泪,已经续了一部分,只是强硬的坚持着,还没有落下。

    身在大家族之中,尔虞我诈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不管你要对付的对象是谁,没有人能无往而不利的。

    他一开始接手几个铺面时,虽然是有盈利,但只是属于正常范围,是他暗中用钱补进去,让盈利翻了两倍,也让所有人发现他的经商‘天赋’。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纵奇才。

    只不过是以小博大,为了获取更多利益罢了。

    如今他接手刑家,自然是有信心一直盈利,若世事无常,他也做好了自己补贴的准备,但他也不会一直这样,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只需耐心等上一两年时间,把刑家所有产业都握在手里了,那时父亲也会生点小病小痛,到时候就再无人能成为他的阻碍。

    整个刑家都要依仗他的脸色过日子。

    刑宴之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他的打算除了他自己,没有同任何人说过。

    “那明熙说说,二哥该怎么办呢?”

    刑宴之叹了一口气,问刑明熙。

    明熙被问得怔住,二少爷在他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他却还是忍不住担忧,他想从二少爷口中问出一个解决方案。

    他害怕二少爷会出事。

    他想求一个心安。

    明熙觉得自己很矛盾,他担忧二少爷失败后会出事,但他却还在咄咄逼人的向他要一个解决方案。

    他在强人所难。

    事情哪有绝对的。

    明熙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眼神也坚定起来,他对着刑宴之说。

    “二哥,如果真的失败了,我带你跑吧。”

    “天南地北,哪里不能活。”

    这一刻,明熙把妖怪的事情抛之脑后,也忘了他只有两年的时间,两年后,一切都是未知数。

    说完这句话后,明熙又觉得自己在说傻话了,二少爷这样金尊玉贵的人,他头脑这样聪明,恐怕俩人出去,也是二少爷照顾他多一点。

    他又笨又馋,还干不了活。

    恐怕出去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

    每个人都曾有过一个英雄梦,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想着用自己的能力,去拯救弱小的人。

    明熙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对话,那人背对着他,明熙自己则趴在课桌上。

    好像是他看到了一则新闻,新闻中写了一位,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多年来致力于慈善事业,最终在一次救人的过程中,意外去世。

    明熙不止看见了英勇报道,还看见了那位大人物的家属们,哭得撕心裂肺,妻子欲殉情追随他而去,被子女们拦下了。

    明熙那时候疑惑的问了对方,为什么?

    那人语气缓缓的和他说话。

    “明熙,拯救别人的那种精神是会上瘾的,有些人不求名不求利,疯狂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就是为了看见获救者,在获救的那一刻,看他如天神的目光。”

    “人在危急生命的极限刺-激下,会把那种目光一次又一次的刻在脑海里。”

    明熙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朝这个趋势走,不然为什么他会想拯救二少爷,跳出这个牢笼呢?

    哪怕二少爷是一只闭眼休憩的老虎。

    并不是温和没有自保手段的兔子。

    明熙还是想发自内心的想他开心一点,不要那么殚精竭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二哥,我觉得我心里酸酸的,也想哭。”

    明熙说完这句话后,他没有去看二少爷,自己起身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后,回自己的榻上躺下。

    躺下盖好被子后,明熙还抽噎着说了一声晚安。

    他还记得二哥说他哭的时候,鼻涕眼泪的会很脏,所以他自己在眼泪掉下前,主动的回了床榻。

    以免看见二少爷嫌弃他的眼神。

    他不想看见。

    会更难过的吧。

    第33章

    刑宴之看着榻上哭得很小声的人,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这里在不舒服。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尔虞我诈太久了,真心这种东西,他从没有见过。

    他不信任所有人,就连吴嬷嬷他也是保持着警惕,母亲的事,到现在他都没有打消对她的疑虑。

    哪怕吴嬷嬷表现得很正常,对他尽心尽力,几乎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刑宴之靠在床头,一直听着那哭泣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他一直听着哭泣声音到呼吸沉稳。

    刑宴之看着屋内的蜡烛燃至熄灭。

    他完全没有睡意,他睡不着,也不困。

    刑宴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屋内漆黑一片,醒着的人只有他,屋外守候的仆人看不清屋内,没有吩咐不会无故擅闯。

    刑宴之站起身子,没有坐轮椅,他无声无息的走到香炉边,动手焚上安神香,香料的味道很快就弥漫在屋里,甜甜的,让人闻了安神好睡,不易清醒。

    黑夜中,他像一只阴暗的恶鬼,慢步走到榻边,刑宴之在榻边坐下。

    明熙若是此时睁眼,定会被吓着。

    刑宴之双腿因为毒药,的确是瘫痪过一段时间,后面经由吴嬷嬷调理,他好了,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依旧扮演那个双腿有疾的二少爷,他需要刑老爷的愧疚心,也需要其他人对他的轻敌。

    一个双腿有疾且寿数有限的人,大家都会认为他没有太大的危害,所以很容易忽视他。

    天赋绝佳和寿数有限,就是吊着其他人的一块肉,他们想把他当蜡烛一样,燃尽他的命去照亮他们以后的财富,等他死了就接手他所有的东西。

    刑宴之什么都知道,因为这就是他给他们制造出的一个幻想,一个盼头,他们都在盼着他死,盼着他死之前挣大量的钱财。

    给他们这种幻想,会让刑宴之省很多事。

    他在端到那碗毒药后,让吴嬷嬷查验了一翻,随后毫不犹豫的喝下少量剂量。

    下毒和杀害母亲的应该不是同一拨人,他们没那么蠢,在同一天时间除掉他和母亲两人。

    应该是机缘巧合撞在一起了。

    他也明白母亲出事了,父亲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但绝不会伤心太久,只有他和母亲同时出事,父亲才会震怒,所以他选择将计就计喝下毒药。

    他的双腿残疾和母亲出事,都是瞒不过外人的,父亲就算不为了面子,也会为了母亲的娘家,做给外面的人看的。

    他不允许别人说他刻薄寡恩,商人就算再奸诈,脸上那层见人的脸皮还是会要的。

    那时他还未成年,他需要蛰伏,需要借父亲的手,来震慑其他人,让暗地里的人不敢下手。

    又或者说,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他知道是大少爷买通春雨,给他端来了那碗汤药,但他太蠢了,线索太明显了,父亲都能查出来的事,他又何尝看不清。

    他想看看是谁借大少爷的手,暗中促进了这一件事。

    所以他把刑明熙留在刑府,出门多带一个人,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他却告诉明熙,自己有事不能带上他。

    他把明熙留在刑府,当诱饵。

    他要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那人既然恨他,想杀他,想来他身边讨喜在意的人,肯定不会放过的,不管是利用还是伤害,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为了找到杀害母亲的人,为了钓出下毒害自己的人,百般筹划,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从见刑明熙的第一面起,他就慢慢制定了这一系列计划,虽然计划中途有所偏差,但最终结果是达到了。

    经过昨夜之事后,父亲相信祥瑞,对他掌控刑府会有很大的助力,而且刑明熙只认他一人。

    另一方面,刑明熙会处在风口浪尖上,对方明白他昨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刑明熙的安全。

    这一切都会让对方以为。

    形明熙是他的软肋。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刑宴之望着刑明熙的面容,他的脸上挂着泪痕,睡得安稳。

    刑宴之在想。

    母亲,我已经尽了我做子女的最大努力了,在你和刑明熙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利用他为你复仇。

    刑宴之抬手轻轻碰了碰刑明熙的脸。

    想起他望着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刑明熙还在想试图拯救他,他喜欢自己。

    却没有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掂量怎样利用他,怎样把他的价值,发挥到淋漓尽致。

    刑宴之觉得自己同刑府内其他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刑宴之给刑明熙盖好被子后,起身回了自己的床榻,回到床榻后,他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都是刑明熙哭着掉眼泪的模样。

    “我会护你周全,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这是交换。”

    刑宴之睁开眼,轻声说话。

    不知道是说给刑明熙听,还是自己听的。

    第二日明熙睡醒了,还有些蔫蔫儿的,见二少爷穿好衣服,明熙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明熙赶紧下床,走到二少爷身边,伸出右手。

    “二哥,我的礼物呢?”

    明熙还记得这件事。

    刑宴之偏过头,吩咐刑豪找吴嬷嬷,去拿放在她那里的那块玉佩,

    刑豪不知道吴嬷嬷保存着什么玉佩,他按照二少爷说的吩咐去做了。

    二少爷说他有事要出府一趟,带着刑石一起出去了,明熙则乖乖的留在屋里洗脸穿衣服。

    明熙穿好衣服,刚吃完早饭,吴嬷嬷欢天喜地的过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刑豪跟在她身后。

    “宴之怎么不在?不是他让我把这块玉佩拿过来的吗?”

    “去陈家了?”

    “还是说让你现在拿过去?”

    吴嬷嬷转身看着刑豪,问他。

    刑豪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吴嬷嬷说什么,于是同吴嬷嬷说清事情的缘由。

    “吴嬷嬷,这块玉佩是给明熙的,二少爷让我在你这里拿,拿了送给他。”

    吴嬷嬷听到这句话后,手抖了一下,然后脸色有些苍白,她不敢置信,再三的反复确认,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听错了。

    “给他的?”

    吴嬷嬷直接指了一下明熙。

    明熙不知道吴嬷嬷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怎么了嘛,不就是一块玉佩吗?二少爷那么有钱,给他一块玉佩怎么了?

    刑豪摸不着头脑,他拿过那个盒子,直接拿给了明熙,明熙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玉佩,玉佩的穗子有些陈旧了,看上去是老物件。

    明熙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玉触手生温,摸上去很滑-溜,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样子。

    明熙想了想,打算把玉系在自己衣襟上。

    “哎哟喂,我的祖宗。”

    吴嬷嬷一拍大腿,赶紧过来阻止了明熙的举动,她把玉佩拿过来,分开细绳把玉佩挂在明熙脖子上,又让明熙把玉佩放进里衣藏好。

    明熙还以为吴嬷嬷是怕他磕碰了这块玉佩,毕竟这块玉佩看上去挺值钱的。

    “明熙,记得把玉佩收好,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知道吗?别人看见了会抢你的玉佩。”

    吴嬷嬷哄着他,希望明熙能藏好这块玉佩,吴嬷嬷给明熙戴好玉佩后,又拉着明熙的手,把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三四次。

    看完后,叹了口气。

    嘴里念了一声‘作孽哦’,然后就离开了。

    明熙觉得吴嬷嬷实在是太奇怪了,他看向刑豪,刑豪也是一头雾水。

    明熙把玉佩又从衣服里掏出来,对着光线看,才发现玉佩上面刻了字的,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明熙叫刑豪过来一起看,帮他看看这三个字写的什么,主要是他不认识这个时代的字。

    刑豪走过来,拿着玉佩对着光看了一下。

    霎那间,他的手跟吴嬷嬷一样抖了一下。

    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刑豪赶紧让明熙把玉佩收好,他自己则找借口出去了,不然明熙问他那三个字写的什么,缘由是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知道二少爷的心思是怎样的。

    不知道二少爷是否想让明熙知道。

    在这之前他都不能替二少爷做任何解释。

    只是这种情况,太惊世骇俗了,刑豪没见过,他也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二少爷身上。

    明熙一大早被吴嬷嬷和刑豪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

    他把玉佩放在里衣藏好,放好后,没多久二少爷就回来了,明熙见二少爷这么快办完事情回来,还有些好奇。

    “二哥,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嗯。”

    刑石跟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其实他和二少爷根本就没出门,只是转着轮椅在刑府花园逛了一圈就回来了。

    “二哥,你给的礼物很值钱吗?”

    “吴嬷嬷和刑豪好夸张。”

    明熙给二少爷演示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刑宴之看着刑明熙一人分饰两角,自言自语的模样,心中柔软。

    刑石却是明白了,为什么吴嬷嬷和刑豪那么震惊了,二少爷把刑夫人留下的那块玉佩给了刑明熙。

    那是等二少爷相中人家了,用来和女方家里交换信物定亲用的,这怎么不令他们震惊。

    按照规矩,交换了信物,这就代表着双方家族有意结二性之好,后面则是选日子订婚下聘礼,然后正式大婚。

    明熙演示完后,走到二少爷身边蹲下。

    “二哥。”

    明熙眼里心里都是开心,他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给他的是什么,只以为是一块值钱的玉佩。

    “明熙,你帮二哥做一件事可以吗?”

    “好呀。”

    明熙没有一点犹豫的答应了,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在他心里,他觉得二少爷不会害他的。

    刑宴之见此,笑了笑。

    “二哥,说笑的,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第34章

    明熙对帮不上忙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不想这些了,二少爷说要带他上门去拜访三少爷。

    明熙跟着二少爷一起,往三少爷的院子走去,三少爷住的院子比较远,他们走了约莫快四十分钟,这是明熙看表得来的时间。

    二少爷之前给了他一块表,明熙很喜欢,就一直带着,时不时的看一下时间。

    三少爷那边早就得了信儿,所以一见他们过来,就把人迎进正厅,正厅内的桌子上放着沏好的茶水,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明熙目光看了一眼这里的陈设,跟二少爷那里比起来比较简单,门口伺候的仆人也只有两个人,看起来三少爷过得很简朴。

    “明熙,过来叫三哥。”

    刑宴之和三弟聊了几句后,唤明熙走至前来,让他叫人。

    “三哥。”

    明熙老老实实的叫人,叫完人后就准备退到二少爷身后时,三少爷却叫住了他。

    “明熙,第一次上门,三哥送你一个鸽血石摆件做见面礼。”

    刑鲁丁说完就招呼仆人,让仆人去拿那件他收好的鸽血石摆件,仆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仆人把东西捧到明熙眼前,明熙看了二少爷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

    等二少爷点头示意可以时,明熙才收下。

    明熙捧着盒子,二少爷让他自己去旁边坐着,随后他们两位少爷交谈了起来。

    大意无非是,感激这次三少爷的帮助,二少爷对三少爷示好,说等他站稳脚跟了,到时候会请三少爷来帮他。

    明熙听着这两位少爷天南地北的聊,很多东西他都听不懂,正当他背着他们,想悄悄吃一块点心时,二少爷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叫住了他。

    “明熙,过来。”

    明熙放下点心,走了过去。

    “明熙,二姨太和你母亲关系很好,到时候你可以时常来你三哥这边走动,也可以和二姨太多多交谈交谈,问问你母亲的事。”

    “之前因为身份问题,不便让你和他们走太近,如今无事了,你可以多过来走动走动。”

    明熙点点头,说知道了。

    寒暄完毕后,二少爷带着明熙回去了。

    三少爷送他们出了院门口,送出去回来时,看见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在前厅,见他丈夫回来,她温温柔柔的关怀他。

    “夫君,二哥他还好说话吗?”

    刑鲁丁笑着点点头,随后招呼仆人进来,撤走桌上的茶水和点心,那些东西二哥他们一点都没有用。

    “二哥看上去倒是面冷心热。”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孩子,孩子笑得欢喜,伸出两只小胖手,想去够,却怎样都够不着。

    “是啊,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刑明熙走进了二哥的心里。”

    刑太太还在的时候,刑宴之身边讨好他的人不知道多少,刑太太走了,刑宴之双腿有疾后,身边也不缺讨好表忠心的人。

    毕竟刑宴之手里不仅有刑老爷为了补偿他,给了很多好东西,还有他身为嫡子府内按祖宗规矩给的分例,除这些外,还有刑太太留下的巨额嫁妆。

    可以说刑宴之不缺钱。

    他是几位少爷中,最有钱的。

    身边伺候他的人,刑宴之都没有亏待,旁人眼红削尖了脑袋,都想在二少爷面前留下印象,在二少爷跟前做事几年挣的钱,比得上在其他几位主子面前一辈子挣的钱。

    他们都没想到,旁人想方设法想做的事,却让刑明熙一个痴子做到了,二哥为了答谢他的出手相助,甚至松口答应提携他。

    刑鲁丁笑了笑,走到妻子面前,从她手里抱起自己的儿子,妻子柔和的看着这父子俩互动。

    明熙跟着二少爷回了院子后,在前厅里,明熙迫不及待的想打开盒子看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刑石赶紧上前来,拿过那个盒子。

    “明熙,这鸽血石有讲究,得在避光的地方打开,我来,免得你坏了东西。”

    刑石把盒子拿过来后,进了屋内光线暗的地方,他快速的把盒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

    刑石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背对明熙把物件拿到鼻子下嗅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把摆件放进盒子里,招呼明熙进来看。

    刑石把盒子交给明熙,他自己则走到二少爷身边,悄悄的摇了摇头,示意那东西没有任何问题。

    在三少爷那里,明熙想吃点心,也是刑石发现了,眼神给二少爷传递了消息。

    明熙拿着鸽血石摆件爱不释手,看着就很贵很值钱的样子,这里的少爷们都很有钱,这些东西说送人就送人。

    明熙在想,他能不能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呢?

    到时候他卖了这东西,肯定就发财了。

    不过书中的东西,带出去了,还是真的物品吗?不会变成一张纸吧?

    明熙看了又看,决定把东西放在床头,毕竟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放东西,他除了这张榻一床被子,也没多少财产。

    哦,还有一块表,一块玉佩。

    这两个东西,二少爷明确说送给他的。

    想到这里,明熙走到二少爷身边,他蹲下来和二少爷说话。

    “二哥,我想要一个大的布袋。”

    明熙想着把这几样东西都装在一起,到时候不管是保存还是带走都方便。

    “要布袋做什么?”

    “装东西,我都没有装东西的物件。”

    明熙捧着盒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刑宴之笑了笑,把他手里的盒子拿过来,他打开木盒拿出盒子里的东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合上盖子。

    “明熙,这东西,二哥帮你收着。”

    “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让刑豪带着你去二哥的库房里挑,到时候让刑豪把你选中的东西,单独放在一起,另写一个册子,你把册子保存好就行了。”

    “以后要拿什么,只需要看册子上的名单,让仆人去给你拿就可以了。”

    明熙想了想,他提了一个要求。

    “二哥,我想把箱子放我床底可以吗?”

    自己的宝贝,肯定得自己收着,让仆人去拿好麻烦,他一伸手,想拿就拿,做什么也不用麻烦别人。

    “可以。”

    刑宴之由着他,反正他的寝室旁人也不敢进,安全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后,刑宴之叫刑豪进来,让他带明熙去库房挑东西,看着明熙出门后,刑宴之把手里的木盒放在桌子上。

    “刑石,去我的库房里找鸽血石,找工匠雕刻一块一模一样的替换掉。”

    “以后凡是外人送的东西,你都提前检查一遍,能替换的就替换了,替换不了的,想办法哄明熙把东西给他收了,不要让他经常触碰。”

    “不要让他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你找机会给他下点泻药,让他长一长记性,把乱吃东西这个习惯改了。”

    刑宴之吩咐完这些后,刑石一一记下,记下后他就拿着那个木盒出去了。

    刑石拿着木盒出去找工匠,他们院子里有工匠,先让工匠把摆件看一看,画个样,到时候方便雕刻。

    刑石知道,二少爷这是真的把明熙放在心上了,所以全方位的提防,防止明熙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吃了有毒的东西,或者说接触了什么有毒的物件。

    刑府内,人人都不是善茬。

    他们动手不会明着告诉你,而是当面对你笑意盈盈,好像很喜欢你,是你的至交好友,实则暗地里却使着阴谋诡计。

    府内的大少爷,是最简单好对付的人了。

    刑石能跟着二少爷这么多年,靠的不止有忠心,还有对危险的预判,和情势变化的感知能力。

    三少爷恐怕不是善茬。

    刑府要变天了。

    明熙以后恐怕会危险加倍了。

    明熙不知道风雨欲来,他正跟着刑豪一起,欢欢喜喜的去库房挑东西,刑豪先问了明熙的喜好,然后有目的性的带他挑选。

    否则库房那么多东西,他们挑几天几夜也挑不完,还是根据喜好来看,快速又方便。

    明熙说自己想要小一点,方便带又值钱的东西。库房有几把锁,锁都保存在罗管家手里,刑豪先去找了罗管家,说明来意。

    罗管家跟着他们一起进库房,他从一个上着锁的箱子里,翻到一本册子,他拿着册子跟他们一起进库房。

    库房是建在地下的,需要打开机关,才能露出通往地下的路,地下的路有几条,罗管家引着他们一起进去。

    进去后,罗管家打开其中一扇门,放明熙他们进去了,一进去后,罗管家点上了两边的壁灯,照亮了这间屋子。

    光亮起来的那一刻,明熙眼睛都看直了。

    天,好多宝石,好多珍珠,玉佩和摆件什么都有,堆满了整间屋子。

    这还只是库房中的一间屋子。

    明熙看得眼花缭乱,什么都喜欢。挑到最后他只挑了一盒,纯金制作的小元宝小鱼儿小花生一类的。

    明熙是俗人,这里的东西他知道值钱,但是他不懂为什么值钱,就算拿在他手里,变卖时也会惹贼人惦记上当受骗,还是这一盒金子保险一点。

    没钱了,就拿一个去卖钱。

    这样一盒,都可以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明熙掂量了一下,这盒子挺沉的。

    刑豪见他拿了一盒,过年时打赏下人用的小玩意儿,心中不由得好笑,随手抓几个其他没有雕刻的玉石也好啊,这不比那盒金子值钱?

    明熙满心欢喜的捧着一盒金子回来,回来后他叫刑豪和在屋内伺候的刑墨,叫他们出去一下,等下再进来。

    两人看了一眼二少爷,见二少爷没有反对,他们就退出去了,退出去后,明熙赶紧去关上门。

    明熙抱着那一盒金子,目光扫视寝室四周,他忽然觉得藏在自己的榻下,太显眼了,有人一进来就能看见。

    于是明熙把主意打在了二少爷的床底。

    他觉得没有人敢胆大包天,去二少爷床底下翻东西,想到这里明熙说干就干。

    他抱着盒子到二少爷床边蹲下来,把盒子往床底下推,推到手够不到后,又站起来,跑远了一点,往床底下看,确认看不见后才放心。

    刑宴之是看着明熙做这一系列举动的,他也知道明熙叫刑豪他们出去,是为了藏东西。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往他的床底下藏。

    “明熙,你为什么要藏到二哥的床底下?”

    刑宴之问他。

    “二哥,当然是你这里最安全了。”

    明熙理所当然的回答。

    第35章

    明熙身后跟着两个年长的丫鬟和一个嬷嬷,他此时正在往三姨太住的院子走。

    几位姨太太都住在一个大的院子里,里面又细分成几个小院子,三姨太就住在其中。

    里面住的都是姨太太和丫鬟们,刑石他们不便进去,所以每次去都是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跟着明熙去的。

    跟着的嬷嬷姓周,明熙叫他周嬷嬷,那两个丫鬟分别叫寻巧、含巧,年纪都在二十九岁。

    周嬷嬷和吴嬷嬷熟识,她们是一同从吴家跟着小姐过来的。两个丫鬟是吴嬷嬷特意挑选的相貌平平,又老实本分的人。

    明熙这两个月时不时的,去三姨太院子里坐坐,就是想多听听原身的母亲,也就是八姨太之前的事。

    八姨太是之前刑老爷在外应酬时,别人送的女人,本来养在外面的,并不打算纳回府的,只不过是有了身孕,加上大夫诊断是个男孩,所以才纳成了八姨太。

    八姨太长得很漂亮,进府后颇得刑老爷喜欢,她会说话人也会来事,所以府内其她姨太太都不怎么讨厌她。

    她的身份摆在那儿,生下的儿子,自然和四少爷一样,没资格继承刑府。

    那时候八姨太和三姨太走得很近,关系颇好,明熙听刑石说,五姨太之所以被发现偷情,是有一天二姨太带着丫鬟去串门时,发现八姨太的房门没有关,然后她们进去了。

    进去后,就发现八姨太和一个男子躺在床上,二姨太当场叫了出来,随后刑府其他人赶了过来,当场把他们拿下了。

    刑老爷知道后,不由八姨太分辨,直接拷问奸夫,刑罚逼供下,那奸夫吐出很多事情,原来五少爷不是刑老爷的孩子。

    刑老爷大怒,把她赶到刑府的外庄子,连带着刚生没几个月的孩子一起,派了两个人看守他们,把他们关了起来。

    为了彻底掩盖这场家丑,对外面的人都说五少爷几个月就夭折了,八姨太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到了三姨太的住处,三姨太正在打理自己院子里的花草,二姨太也在那,她俩见明熙过来了,吩咐丫鬟给明熙看座。

    明熙刚刚坐下,丫鬟就端了茶水点心上来,明熙一点都不敢动这些吃的,来了这几次,他有两次在这里用过点心和茶水,然后回去没多久就肚子疼得厉害。

    二少爷见明熙疼得厉害,立马请了吴嬷嬷来看,吴嬷嬷说他这是中了毒,只不过明熙反应大了一点,所以让人察觉了,普通人应该是只会轻微的腹胀。

    吴嬷嬷给明熙调了解药,但就算吃了解药,明熙还是拉了两天肚子,人都拉虚脱了,走路都没力气。

    从那以后,明熙彻底长记性了。

    外面的东西一律不敢吃。

    和两位姨太太聊了一会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听二姨太说大少爷如何如何能干,意图让明熙多多和大少爷走动走动。

    明熙只点头,也不说去还是不去。

    明熙估摸着三姨太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了,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二少爷应该不会放心让他来的。

    估计就是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而已,这几个月的时间,明熙除了之前那一次夜里出过刑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刑府。

    二少爷住的院子再大,明熙也觉得无聊至极,跟关在笼子里一样,明熙有时候想跟着二少爷一起出府,二少爷都拒绝了。

    说外面不安全。

    明熙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在路上走着,还没到二少爷院子时,明熙就听见有仆人和丫鬟们在闲话,说死人了。

    明熙悄悄走到他们身后,不出声,跟着一起听,断断续续的听见仆人们说的事。

    好像是死人了,死的人是春雨。

    春雨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丫鬟,前一个月被二姨太要了过去,后面一直在二姨太那边做事,后面听说配给了大少爷妻子的表弟,当姨太太去了。

    没想到今天在街边的巷子里,被一个过路的百姓看见了,去鼓楼街那边报了案,那边派人来查,才知道是刑府之前的丫鬟春雨。

    不过因为春雨嫁人了,之后也是待在夫家的,所以那边重点调查的方向,还是在大少奶奶的娘家。

    刑府这边不过是派人来问了问,走了个过场。

    听说春雨一身泥土,像是埋下去后又被人挖出来丢尸的,尸身上的泥土都没有干透。

    那仆人和丫鬟说话是背着的,当他们转过身时,忽然发现有人在他们身后,当即吓得他们脸色发白,脚都软了,赶紧跪在地上。

    明熙也被吓得后退半步。

    还是周嬷嬷上前来解了围,她呵斥了两人几句,让他们下次小心做事,不要谈闲话,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绝不姑息。

    话里话外一点不提明熙偷听的事。

    训斥完后,周嬷嬷说天色晚了,二少爷应该回来了,明熙少爷不可在路上过多逗留。

    明熙连连点头,赶紧往回走。

    回到二少爷院子,二少爷已经回来了,正在前厅处理事情,明熙径直往前厅走,前厅门口刑豪和刑玄守着,院子里还有六个仆人在待命。

    明熙和门口守着的俩人打了招呼后,就想进去时,刑豪拦住了他,悄声和他透信儿,里面有客人在,还有刑老爷也在。

    明熙对刑老爷还是有些怕的,于是转身就往饭厅走,等下他们谈完了,二少爷肯定会过来吃饭的,在那里等他也是一样的。

    明熙没有让仆人摆饭,他让仆人通知厨房等一等,等二少爷忙完了一起吃。

    等了约莫快一个小时,二少爷过来了,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去摆膳。

    明熙一边洗手,一边问二少爷,刑老爷找他什么事。

    “父亲心里怀疑,春雨的事是我做的。”

    刑宴之用帕子擦完手,把帕子放回托盘。

    他说这话时,轻描淡写,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被父亲怀疑是杀人凶手,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明熙手洗到一半,听到这句话,惊得连手上的粉末都顾不上清洗干净,拿帕子把手潦草的擦了几下,跑到二少爷身边。

    “刑老爷为什么会这样怀疑?”

    “二哥,你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刑宴之见他急得团团转,手也没有洗净,把他拉过来坐下,拿他刚刚用的帕子沾湿了,重新把手给他擦了一遍。

    “我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父亲怀疑的是,是我派人去做的。”

    刑宴之把事情缘由都讲了一遍,包括春雨给他下毒的事都说了,这也是父亲怀疑他的原因。

    刑老爷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怀疑自己儿子,自然是等所有人都走了,把仆人都打发出去,两人私下谈话的。

    鼓楼街那边的人查出来,春雨死的时候怀有两个月身孕,但她是一个月前被要到了二姨太那边,后面又嫁到大少爷妻子娘家弟弟那边去了。

    刑老爷自然不会怀疑那个孩子是二儿子的,他知道多半是大儿子的,所以才会有春雨怀孕被二姨太要了过去,后面又把人弄出刑府,估计就是怕被人发现出什么。

    一个丫鬟又没嫁人,哪里怀的孩子?

    旁人顺着查,容易查出蛛丝马迹。

    春雨说是嫁出府去做姨太太,但这只是对外人的说法,真实情况不得而知。

    刑老爷很快就能猜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春雨的死,多半是大儿子授意的。

    刑老爷怀疑的是,二儿子派人把死去的春雨,挖了出来丢在街边,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调查到大儿子身上。

    以此借机报复。

    毕竟当初下毒的那件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有大少爷和二姨太,他们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漏洞很多,聪明的人只要稍稍就能联想到。

    刑宴之只对父亲说了一句话。

    父亲,清着自清,我要是真想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这句话堵住了刑老爷,刑老爷半信半疑的离开了。

    “二哥,他怎么这样啊?”

    明熙听二哥说完这些事后义愤填膺,连刑老爷也不称呼了,直接叫‘他’来称呼。

    哪有当父亲的不但一碗水端不平,一个儿子想害另一个孩子时,不但不出手教训,反而压下这件事,如今又因为一个丫鬟的死,怀疑自己的儿子。

    刑宴之知道父亲的想法,只要儿子不是犯了弑父这种大罪,他都不会置儿子于死地的,如果他和大哥身份对调,父亲同样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

    “明熙,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烦恼,遇见事情,解决便是了。”

    刑宴之笑着看他,气呼呼为自己鸣不平的样子。

    明熙见都到这个时候了,二少爷一点都不带着急的,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二哥,你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吗?”

    明熙问他。

    刑宴之点点头,说知道。

    从他出去祭祖回来,三少爷特意来帮忙他就知道了,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而且帮的忙只能解一时之急。

    若是那天他没有提前回来,明熙和刑石他们,会接受三少爷的帮助,接受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会更多。

    为什么之前照顾明熙的仆人和丫鬟,都记得他身上有胎记,为什么这时候突然不见了?

    老太太梦见的妖怪警示梦怎么解决?

    这一系列的问题,恐怕三少爷也想好了应对之法,就是为了让明熙和刑石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欠下这个人情。

    等他回来时,差不多事情已经结束了。

    既欠下一个大的人情,又能测试一下二少爷对明熙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刑宴之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后,主动说提携他,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三少爷在处理刑家生意的事上,开始慢慢显露聪慧,得了刑老爷好几次夸奖。

    慢慢的三少爷开始出招了。

    想来是为了借外人的手除掉大少爷的同时,又为了离间父亲和他之间的情分,让父亲怀疑他。

    这一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刑宴之咽下这个闷亏,就算最后他查出来是三少爷做的又怎么样,父亲不会相信的。

    父亲只会以为是他为了排挤三弟,不想让他插手刑家生意,顺便把自己的嫌疑洗清。

    春雨的死,这件事鼓楼街那边的人已经登记在案了,还有三少爷在暗中协助,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大少爷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外人皆知,到时候大少爷基本上,是绝了继承刑家的可能了。

    并不是因为他买通丫鬟下毒,丫鬟怀孕后又把丫鬟弄出去弄死的问题,而是因为他的愚蠢。

    刑老爷都能看清楚的计划,那些家族里的掌权者们能看不清楚?恐怕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生意场上,不管你狠毒也好,手段众多也好,他们只认利益,只要面子功夫做得好,他们不太在意你怎么上位的,毕竟谁家没一点肮脏事。

    但是愚蠢却是大雷。

    愚蠢一旦人尽皆知了,到时候大少爷继承刑家,那就不是他和那些人一起挣钱发展了。

    而是他们联合起来,吃你这一家。

    人傻钱多,谁不喜欢,谁都想吃上一口。

    所以刑老爷绝不会把刑家交到他手里了。

    第36章

    明熙赶紧追问二少爷,是谁做的这件事。

    刑宴之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揉了揉明熙的头发。

    “明熙,这件事,二哥会解决的。”

    “不用担心。”

    明熙听到二少爷这样说,心里不是放心,反而是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每次遇到事情了,二少爷都是说他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怎么了?”

    刑宴之见明熙没有蔫蔫的,神色不开心。

    “二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呀?我什么也不会,总是让你操心,也帮不上你的忙。”

    明熙小声的说道。

    刑宴之手顿了一下,心里下意识的想。

    怎么会呢?

    如果不是他利用刑明熙,父亲不会那么快放权给他,他也不会钓出三少爷。

    “明熙,二哥并不希望,你能帮上我什么,有时候不要考验人性,我也不能保证,某一天若我能拥有巨大的诱惑,代价是利用你,难保我不会动摇。”

    “你还是开心快乐一点就好。”

    “对所有人保持着一份警惕心,哪怕对我,也是一样的,不要完全交付自己的真心。”

    听着二少爷这样说,明熙觉得不舒服极了,有一种把人拒之门外的不亲密感。

    他不喜欢听二少爷这样说。

    “可是,我不想这样活,那样好累人,信任的时候就好好珍惜,反目成仇了,转身离开就是。”

    “明熙,反目成仇了,没有人能轻易离开,你之前因信任说出的东西,那些都会成为捆死要你命的把柄。”

    刑宴之语气严厉的教导他。

    明熙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心里还有不甘心。

    “二哥,你呢?为什么不能信任你呢?为什么连你都要提防呢?你真的会为了一些诱惑,利用我吗?你会和我反目成仇吗?”

    明熙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他很少这样情绪激动。

    刑宴之知道明熙想问什么,也知道他想听什么,眼前的人目光急切,眼巴巴的捧着一颗心在手上,急切的希望,他接过那颗心。

    明熙还傻乎乎的以为,他手里捧着的是信任,却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捧着自己的心。

    刑宴之不喜欢做承诺,他更希望自己身体力行的去做到后,再说这些话,他怕给出承诺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信于人。

    何况他的确不光明磊落,他之前一直都在利用刑明熙,哪怕后面他停手了,但发生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他越来越难对刑明熙说谎了。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他不想等刑明熙某一天回过神来,发现他的二哥对他说的都是谎言。

    “明熙,你信任二哥吗?”

    刑宴之反问他。

    “当然。”

    明熙似为了赶时间,快速的回答,随后眼神迫切的看着二少爷,希望他快回答刚刚他问的那些问题。

    “明熙,你对二哥有没有什么隐瞒的事?”

    刑宴之内心叹了一口气,反将问他。

    “当然没……”

    明熙说了这三个字后,就卡壳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看着二少爷的眼睛,忽然福至心灵的开了一点窍。

    原来二少爷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二少爷也是故意岔开他那个话题的,他不想回答。

    “好了,话说这么多,肯定饿了,用饭吧。”

    刑宴之及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席间,这是明熙头一次破天荒没有胃口,以往再难过伤心,都没有耽误过他吃饭,他一向信奉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天塌下来也得吃饭。

    如今天没塌下来,只是单纯的心里难受,不想哭,也哭不出来。

    明熙吃了一点东西后,就放筷了。

    他和二少爷说自己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刑宴之没有留他,看着他身影彻底不见后,才放下手中的筷子,他闭着眼,手按了按太阳穴。

    头开始疼了。

    明熙早早的就洗漱完,躺在榻上休息,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目光一直盯着寝室门口,房门虚掩着的,一直没有人进来。

    明熙拿过放在枕头底下的怀表,他已经看了无数次时间,都没有看到和他同住一室的人进来休息。

    明熙不知道自己等到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着的时候,手心还握着怀表,怀表的表盖都是打开的,没有合上,指针滴滴答答的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刑宴之一直让人留意着寝室内的动静,等刑明熙睡着后,他才在院子里洗漱了进去。

    以往他都是在房内洗漱的,今日却在外面洗漱,尤其是现在快从秋入冬了,夜晚的天气温度骤降。

    刑石他们都看出来了,二少爷和明熙像是吵架了,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劝和。

    刑宴之洗漱完后,让刑石进去在香炉里焚上一小块香料,等香焚了半柱香时间,他才转动轮椅进去。

    安神香让明熙睡得更沉了,刑宴之转动轮椅到明熙榻边时,明熙一点都没有醒。

    刑宴之把他手里握着的怀表拿了出来,合上表盖,给他放在枕头边,刑宴之伸手摸了摸明熙的被子。

    天越来越冷了,下人给明熙换了两床厚的被褥。底下垫着一床,上面盖一床,榻很小,本来就不是正经睡觉的,是以前守夜的仆人待的地方。

    两床被褥就占了不少地方,明熙睡进去,只要稍稍一动,盖着的被子,就容易滑落到榻底下,也压不住被角会透风着凉。

    刑宴之出声叫刑石进来,吩咐他换一张床进来,床都是有备用的,否则等主子立即需要的时候,总不可能让主子等几天吧。

    刑石听了后,立马出去办事。

    没多久刑石就带着人进来了,床并不大,把两扇门打开后,刚刚能容纳床抬进来,刑玄看着睡着正香的刑明熙,先看了一眼二少爷。

    不知道二少爷是想把人叫醒,还是直接就这样换。

    “让他睡,不用叫醒他。”

    刑宴之出声吩咐。

    刑玄得了信儿,立马上前去,用被子包裹着刑明熙把人抱了起来,身后的仆人们赶紧上前去,把那张榻抬走,把带进来的床抬过去。

    这张床和二少爷此时睡的那张床差不多大小,睡上去很宽敞,换好床后,仆人在床上铺了褥子和枕头,把明熙的东西照原样放回床上。

    明熙的怀表,和小金元宝。

    明熙很喜欢那一箱金子里面的小元宝,拿了几个出来,放在枕头底下,每一个上面还有他咬的牙印。

    最后刑玄把人放回床上,给明熙掖好被子后,一行人就退出去了。

    刑宴之也回床上去休息了,临睡前他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刑明熙,他在想,明熙这样心思简单的人,又藏不住话,会有什么事瞒着他呢?

    一开始他不是很在意,他认为明熙瞒着他的事,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但从今晚席间明熙的反应来看,那些事应该对刑明熙很重要。

    否则不会在他反问的那一瞬间,眼神中会有慌乱,又接不上话,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不能说出来。

    刑宴之睡下了,睡到天亮时就醒了,醒来洗漱后他就出去了,而床上的刑明熙还在睡觉,他吩咐人不用去打扰他,让厨房把饭菜一直留着,等他睡醒再用。

    明熙醒来时,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他第一时间是去看对面,结果对面床上没有人,被子也叠得好好的。

    明熙挪动身子想下榻,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睡的不是榻了,而是一张床,这张床比之前那张榻大几倍,被子也是换了和床相匹配的。

    明熙赶紧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发现小元宝和怀表还在后,松了一口气。

    明熙穿上衣服和鞋子,他出了房门。

    门外守着的仆人中有刑豪,明熙走到他面前,问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换的床,怎么他都不知道呢?

    刑豪说是昨天夜里。

    “我睡这么死的吗?这么大动静,怎么我一点都听不到呢?”

    明熙疑惑不解,搬来搬去的,动静肯定不小,而且把他从榻上挪动到床上,肯定也会把他吵醒的吧?

    刑豪总不能说,二少爷特意吩咐我们点了安神香,那香点了,对平时没怎么闻过的人,效果特别好。

    他们这些仆人昨天闻着都有些犯困。

    忙完了,换了班回去倒头就睡。

    “可能你累着了?所以睡得熟?又或者你昨天太晚入睡,所以没醒?”

    刑豪找了几个借口,忽悠明熙。

    明熙有些不信,但也找不出其他理由。

    刑豪见他还在想,赶紧吩咐人去厨房叫丫鬟们摆饭,想让明熙赶紧吃饭,不要在纠结这件事了。

    饭菜很快送上来,明熙昨夜难过的情绪已经过了,昨天晚上没怎么吃,所以早上胃口很好,吃得饱饱的。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明熙都没看到二少爷,晚饭没等到他,睡前也看不到人。

    明熙不知道二少爷是真的在忙,还是在躲着他。

    这天晚上刑宴之照旧在明熙睡着后,才进寝室,这些天他没有再让人焚香,都是等人睡着后进来。

    安神香点多了,终归是不好。

    这些天他忙碌是真,但不至于忙到很晚,他每天都是回府后,在自己的书房等到入夜。

    刑豪他们时常关注着明熙的一举一动,都会把这些消息汇报给他。

    刑宴之不见刑明熙,只是想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冷静,让他明白,他的二哥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让明熙心里对那天他说的利用,有一个心理准备,这样总好过有一天,满心欢喜的喜欢着他,却发现原来他喜欢的二哥,是这样一个虚伪又奸诈的人。

    刑宴之靠躺在床上,他偏头去看刑明熙。

    他的心里同样也在急切。

    他不知道明熙会不会因此后退。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他不会为难明熙的。

    照旧会让他一生富贵平安。

    当好他的二哥,为他遮风挡雨。

    第37章

    刑伟知脸色难看的坐在书房,鼓楼街的那些人刚刚才打发走,父亲去送他们了,春雨的事情被挖了出来。

    不知道他们又从哪里找来的人证,还指正他有嫌疑买通春雨对二弟下手,如今他又派人杀人灭口。

    事情前因后果加证据,说得跟他们亲眼所见一样,刑伟知被父亲嘱咐了不要开口解释,只一味喊冤便是。

    刑老爷送完那些人,然后又吩咐刑管家去打点,这一次前后上下的打点,恐怕得出一次血。

    鼓楼街那些人都是由个大家族出人手建成的,目的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但是上层的大家族家中之事,他们会查案但不会钉死,只是借这个机会咬上对方一口。

    至于能咬多大块肉,就得看查到的东西有多值钱了,这一次刑家的事,足够这些狠狠得宰上一笔。

    刑老爷阴沉着脸去书房,看见不争气的大儿子想上来说话,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刑老爷很少这样动怒,打人不打脸,何况刑伟知已经这么大,又成家立业了。

    这一次刑老爷是真的怒火难忍。

    “愚蠢。”

    刑老爷毫不留情的斥骂他,一个丫鬟而已,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竟然拐弯抹角的想了这种蠢办法。

    府内的丫鬟自然是府内解决,到时候也方便遮掩按下去,把人弄出去了,外面人多口杂的,哪有刑府内的人嘴严谨。

    丫鬟怀孕了,只需要借口开恩,给让大夫给府内的丫鬟仆人检查一次,查出怀孕的丫鬟,直接按□□罪处死便是。

    就算丫鬟攀咬少爷,只要他不认就可以了,一个丫鬟而已,身份还能比得过少爷吗?

    还能按着头让少爷认下不成?

    或者说查出那一刻,当即处死,不要给她开口的机会,众人怀疑又怎么样,终究是没人敢真的为一个丫鬟出头。

    刑老爷一开始也是真心喜爱大儿子的,毕竟是府内第一个孩子,又盼了那么多年,母亲也喜欢。

    可是他的天赋实在太差,太平庸。

    生意场上也没有天赋,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两次的维护,早就闹出笑话了,他给过大儿子机会,可惜他实在是扶不起来。

    大少爷刑伟知见父亲这样生气,他立马同父亲解释,说那些人都是冤枉他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他以为只要父亲相信不是他做的,他就没事了,根本不知道他越解释,父亲对他越失望。

    刑老爷见他如今还抓不住重点,总是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下功夫,内心极度失望,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刑伟知见父亲听了他的话后,一言不语,以为父亲还是不信,着急的想跟上去时,刑老爷回头了。

    “伟知,你是我的儿子,宴之他们也是我的儿子,你只要好好待在府内不生事,你就依旧是大少爷。”

    “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我不希望看见像宴之中毒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论他们哪一个人,知道吗?”

    刑老爷目光如鹰的紧盯着刑伟知,这一次他是在警告自己的大儿子,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愚蠢,冲动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不想刑府再起风波。

    刑伟知被父亲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那目光好像能看透他整个人,好像他的一举一动,在父亲眼里,是透明的。

    刑伟知艰难的点点头,说好。

    刑老爷一走,刑伟知整个人死活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内他的妻子正焦急的等着他。

    当初春雨那件事,也是有她的提议在的。

    那春雨仗着怀孕了,要挟大少爷纳她做姨太太,大少爷自然是不肯,那春雨就要挟他,说若是不肯,她就把当初大少爷要她给二少爷下毒的事给抖出来。

    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春雨的脾性太烈了,她自然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否则真要进了门,以后还不得拿这件事死死拿捏着他们,骑到她头上去。

    她想过在府内把人除掉,但是春雨那时候毕竟是二少爷那边的丫鬟,他们插不进去手,何况大少爷听说她肚子里是个男孩,想去母留子。

    所以他们一合计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本来一切事情都顺利解决,没想到有人把春雨的尸体挖了出来,还报了案。

    刑伟知回到自己院子,他看到没看自己的妻子,回了自己的寝室,他在想,如今他失去了父亲的信任和维护,他该怎么办。

    到底是谁派人把春雨的尸体挖出来的,他要查清这件事,看看是谁在背后捅他刀子。

    他还以为自己有资格能继承刑家。

    殊不知,刑老爷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明熙正在三少爷院子里赏花,三少爷说他在外面弄到了几盆颜色稀有的菊花,邀请明熙过来赏玩。

    明熙看着五颜六色的菊花,有些诧异,这个时代人养花技术还挺厉害的,明熙一边看花一边吃东西。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干果和点心,都是二少爷吩咐人给他准备的,意思让他不要吃外人的东西。

    明熙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二少爷,只刑豪和刑石他们时不时的给他送东西,说是二少爷从外得来送给他的。

    明熙得了什么东西都往二少爷床底下的那个箱子放,之前那个箱子装不下了,换成了大一点的箱子。

    明熙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明明同住一屋檐下,居然能见不到面?

    “明熙,怎么心思重重的样子,和三哥说说,看三哥能不能帮你解决。”

    三少爷抱着自己的孩子在逗,见明熙蹲在花圃半天,也没有挪动,不似之前那样开朗活泼。

    明熙站起身,走到三少爷面前。

    “三哥,最近你和二哥都很忙吗?”

    “不曾,我和二哥都是天黑前就回府了,怎么了?”

    明熙听到三少爷这样说,瞬间就明白过来,二少爷是故意避开他的,明熙心里酸酸的,不甘心,也不高兴。

    “三哥,我先回去了。”

    明熙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

    他想去找二少爷,可是他连府内都出不去,就被人拦下了,身边跟着他的嬷嬷和丫鬟好言好语的劝他,才把明熙哄回去。

    明熙越想越生气,气得晚上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晚上睡觉他也照旧没等到二少爷回来。

    睡到后半夜明熙被自己放在床上的小元宝硌醒,他睡前特意放的,放在自己睡的床上,他晚上睡得很熟,不怎么容易醒,所以就放了这个。

    上半夜明熙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前几次都没看见对面榻上有人,后面几次,明熙迷迷糊糊的看见了,但是他太困了,睁开看了一眼后,又睡过去了。

    真正被硌醒已经是后半夜了。

    明熙掀开被子穿上鞋,朝二少爷的床走去,他本来心里都是满腔委屈的,他走到床边想把二少爷叫起来问个说法。

    可是当他看清二少爷睡着后,眼下泛青后,明熙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二少爷天天这样晚睡早起,恐怕休息得并不好,明熙生气的同时又心疼。

    明熙早就忘了他们之前为什么闹了,只记得二少爷在躲他,为什么要躲他呢?

    明熙蹲在二少爷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明熙呆呆的望着他,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了,他觉得怎么一个人睡觉也能这么好看。

    明熙觉得自己的手痒,心痒,牙齿痒,他想离二少爷近一点,又或者说他想做些什么。

    安静的夜里,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明熙左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希望它跳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床上睡觉的人。

    其实心脏跳动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只是因为那颗跳动的心脏在明熙自己身体里,心脏和他的身体大脑连接着,他有感应,才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又大又吵人。

    明熙看着床上的人,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自己太奇怪了。

    明熙慢慢的站起身子,他坐到二少爷的床边,他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二少爷搭在床边的手。

    像做贼一样。

    随后明熙又弯下腰,他身子撑在二少爷上方,低下头,明熙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脑袋已经离二少爷很近了。

    他的目光盯着二少爷的嘴唇,咽了咽口水,明熙又往前凑了凑,在快亲上的时候,明熙忽然清醒了一样。

    我在做什么?

    明熙赶紧从床上下来,着急忙慌的回了自己的床榻,连鞋子在中途掉了一只都没发现。

    明熙用被子裹住自己。

    这后半夜明熙睁眼到天亮,天亮后听见对面床的动静,明熙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装睡,好在二少爷他很快就洗漱完出去了。

    这一天明熙都没出寝室,他怕遇见二少爷,明明之前是二少爷避开他,如今两人都有了同样的想法。

    一连好几天,明熙都被自己放的小金元宝硌醒,明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每天醒来后,轻手轻脚的穿上鞋,来到二少爷的床边坐下,每天傻傻的望着他,有时候会忍不住,重复那一天晚上的事情。

    但是没一次真的亲上。

    明熙不敢,也害怕,但同样的他又控制不住诱惑,像个胆小又贪心的小猫。

    明熙低着头,他盯着二少爷的嘴唇,他想亲一下,尝尝什么味道的,他心里像有一个小恶魔一样,在鼓动他。

    没事的,反正二少爷都睡着了。

    自己就轻轻的,他不会发现的,你看这么多天了,他一次也没有发现。

    明熙鬼使神差的低下头,紧张的不得了。

    悄悄的贴了上去,贴上后明熙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怕死了,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得到心心念念想要的后,明熙悄悄的起身回了自己的床,躺下平复心情后,明熙又爬起来了。

    他还想亲。

    明熙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应该是进水了吧,否则怎么这么麻烦又讨厌。

    讨厌归讨厌,明熙还是壮着胆子去了。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得逞了,只是明熙在亲下去后,又悄悄舔了一下,他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就看见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明熙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立马就想跑,但是却被床上的人,拉了回来。

    第38章

    “跑什么?”

    刑宴之其实在明熙第一天夜里偷看他时,他就醒了的,之后的每一天夜里明熙偷看他,他都知道。

    明熙像鸵鸟一样缩着身子,脑袋埋着,反正就是不敢抬头看二少爷,刑宴之见他这样心中怜爱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说他胆子小吧,他还敢夜里偷偷的亲自己。说他胆子大吧,也不是,连续好几天了才敢下手,被发现了就装死。

    “明熙,为什么要亲二哥。”

    刑宴之眼里都是笑,他把人抱上自己的床,把人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人跑掉。

    明熙觉得自己丢死人了,跑也没跑掉,被抓了个现行,明熙觉得打定主意不说话,也不露脸,他把脑袋埋在二少爷的胸口。

    其实第一天夜里明熙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心了,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不敢相信。

    刑宴之也不逗他了,把明熙从自己怀里挖出来,让他的脸露出来,眼睛看着自己。

    “明熙,你喜欢二哥是吗?”

    刑宴之认真的问他。

    明熙看着二少爷的眼睛,被戳破心事,脸瞬间红得不像话,于是整个人开始挣扎,明熙挣扎的厉害,刑宴之没防备,让他挣开了。

    明熙光着脚跑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的盖住,蒙住后才有勇气说话。

    “我才不喜欢你。”

    明熙嘴硬的说道。

    刑宴之真是被他的行为气笑了,他本来是想好好的问明熙,明熙若是借这个机会说了,他也会顺着表明自己的心意,两人自然自然的心意相通,在一起。

    没想到让明熙给跑了,还嘴硬。

    刑宴之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眼,在想应对之策,怎样让嘴硬的明熙,把他的心里话给说出来。

    他堂堂刑家嫡子,刑府的二少爷,和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和人心意相通,他只要明熙一句真心话。

    他只要明熙向他走一步。

    承认一句喜欢他。

    剩下的事情刑宴之都会去解决,不管是身份还是往后,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既然明熙不喜欢二哥,那想来二哥听父亲的安排,年后去叶府提亲商量订婚的事,对明熙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的事。”

    明熙听到二少爷说要去叶府提亲,一下子就拉开了被子,眼睛紧紧的盯着对面床上的人。

    对面床上的人,闭着眼,说话时有条不紊,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亲事,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明熙听到二少爷这样说,他除了生气和难过以外,整个人也清醒过来,对了,二少爷是生活在这个封建时代的人,三妻四妾对他们来说是常态。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于他们而言是有悖人伦的,这里的人对于子孙后代有着固有的思维,女人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

    难道二少爷不会想要一个孩子。

    如今二少爷掌家了,以后刑府都会由他继承,若是没有血脉延续,这些家业定会惹不少人眼红。

    明熙心中拔凉拔凉的,他翻过身子,又把被子盖上,心里难过的很,但面上还强装镇定的恭喜。

    “那恭喜二哥了。”

    刑宴之被他这一句话,气得瞬间睁开眼睛,他偏过头去,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床上的人。

    刑宴之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收回目光,拉上被子闭上休息,不再说话。

    室内很安静,两个人都闭着眼未睡。

    明熙躺在床上,他说完那句话后,很难过,他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喜欢的心才刚刚萌芽,就要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现实问题。

    刑宴之冷静了一下后,他睁开眼偏头去看对面床上的人,他觉得自己太急躁了。

    刑明熙性格单纯,他需要人引导,他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了,何况他年长明熙几岁,经历的事情要多一些,他该多些耐心的。

    想通了后,刑宴之从床上下来,他坐上轮椅,推动轮椅到明熙的床边,他弯下身子,掀开明熙的被子。

    被子的人,无声的掉眼泪。

    眼泪红红的看着他,刑宴之心中触动。

    “明熙,是二哥不好,你不想说,二哥就不逼你了,二哥也不会向别人提亲的。”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告诉二哥一声,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你回头,二哥就在你身后。”

    刑宴之伸手擦去明熙的眼泪,然后低下头在刑明熙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安抚他。

    做完这些后,刑宴之给明熙盖上被子,他转动轮椅回了自己的床,挪动身体上床后,刑宴之躺下休息。

    明熙把被子拉高,用被子盖住整个人,在被子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了一下刚刚二少爷亲吻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人保守,不会存在说用亲吻来代表友好问候的意思,何况他早已不是孩童,哪怕亲的是额头,尤其是两个男子之间,更是不可能。

    所以明熙没有领悟错二少爷的意思,二少爷是真的也喜欢他,他不仅明白自己的心思,并且直白的告诉了他自己心中所想。

    明熙心中欣喜若狂,就像一个贫穷的人,突然之间被人告知中了大奖,明熙反反复复的摸着自己的额头,想去验证这一真实性。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因刚刚二少爷的那一番话,明熙心中忽然充满勇气,明明之前他一直在担忧和害怕的。

    明熙掀开被子,穿上一只鞋,另一只鞋有点远,明熙单脚跳过去把鞋穿上,穿上后他走到二少爷床边。

    这一次他没有问二少爷,而是自己坐在床边,脚底在裤腿上蹭了蹭,然后明熙就爬上二少爷的床,他翻到二少爷床里面去躺下。

    刑宴之没那么快睡着,他怕明熙自己睁开眼后,明熙会害羞,所以一直闭着眼,等身边的动静消停了后,他才睁开眼。

    明熙躺在旁边,他侧过身子看着二少爷。

    “二哥,你以后会不会要小孩子?”

    明熙自觉问的很委婉了,他想问清楚,他不想等到后面两人感情深了后,到时候对方告诉自己,要传宗接代,明熙觉得自己是肯定接受不了的。

    刑宴之翻过身子,和身侧的人对上目光。

    “明熙,二哥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到时候我会从旁支中挑选一个孩子,记在我的名下,作为我的孩子继承刑家。”

    刑宴之知道明熙在担心什么,他的身体状况,在一起的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包括明熙。

    因为明熙藏不住事,很容易被人套话。

    但这一个承诺,他可以提前告诉明熙,免得让他胡思乱想,不知道又脑补些什么。

    明熙听到二少爷的回答,心里最后一点不安,也没有了,他知道二少爷是说话算数的人。

    明熙撑起身子,手心里都是汗,他眼一闭心一横,然后凑过去胡乱的在二少爷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他整个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对方,虽然胆小,但明熙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开心,眼睛亮得像星星。

    明熙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刑宴之眼里。

    “明熙,你喜欢二哥是吗?”

    刑宴之轻声的又问了一遍。

    明熙听了这句话后,不像刚刚那样慌乱不安了,他只是略微停顿思索了几秒后,就小幅度的点点头,承认了。

    刑宴之伸手摸了摸明熙的额头,指腹描画着他的眉眼,最后落在他的头发上。

    “明熙,二哥不会负你的。”

    刑宴之轻声的说道。

    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的那些话,刑宴之只要想说,他可以信手拈来,但是他不想那样做,他的明熙不需要听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只需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时间不早了,睡吧。”

    刑宴之伸手给明熙盖好被子,说完后他自己也躺平身子,准备休息了。

    明熙这会儿兴奋的不得了,根本睡不着。

    他正在兴头上,就突然要睡觉了,但二少爷已经闭眼休息了,明熙不好不睡。于是跟着闭眼酝酿睡意,不知道闭着眼多久,明熙最后还是睡着了。

    在他打起轻微的呼噜声时,身侧的人睁开了眼睛,刑宴之偏过头去看明熙,明熙睡得很熟,睡姿也不规矩,两只手放在被子外面,嘴唇微微张开。

    明熙表达喜欢的方式毫不收敛,刑宴之很喜欢,但他却要尽量控制减少,这种暧昧的场景,少年情爱上头时,什么都愿意做。

    刑宴之身为成年人,心智比明熙成熟,他不能顺其自然的接受,一是怕明熙到时候被拒绝了伤心,二则是他也怕自制力失控。

    虽然明熙是男子,但该走的定亲结婚步骤,他一样都不会少,他希望给明熙最好的。

    往后他会和明熙过一辈子的,他知道下人们对明熙的态度,取决于他对明熙的珍视程度。

    所以他不希望在旁人口中听到,明熙是和他无媒苟合,不知羞耻,年纪轻轻的就和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混在一起。

    他也不希望府内的人,因此为难他。

    所以刑宴之打算到时候在吴家找一旁支,把明熙过在对方名下,然后再找一算命的大师,散播出他短命双腿有疾之事,唯有娶一男子可解,此子八字富贵荣华,和他天作之合。

    到时候他在顺应大师说的,上门去吴家提亲,对外告知所有人,他要明熙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不用受旁人的冷嘲热讽。

    在这件事之前,他要加快速度把所有麻烦事,都解决干净,不能留有隐患。

    刑宴之微微撑起身子,低下头。

    虔诚的在明熙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明熙,二哥会护好你的。

    第39章

    明熙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前前后后折腾了很久,醒来后就发觉,府内隐隐的有些不对劲。

    所有仆人和丫鬟们,都不私下说话聊天了,都兢兢业业的工作,二少爷也不允许他出他们住的院子。

    明熙就连在花园里玩,身后都跟着刑石和刑玄,刑豪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对方了。

    “刑石,府内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熙悄声的问他。

    刑石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们的确是看不懂,府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刑府一团乱。

    这段时间大少爷一直找三少爷的茬,不知道是不是二少爷授意让人透露消息,让大少爷知道如今他落得这般局面,都是三少爷做的。还隐隐透露消息,说当初那碗毒药的幕后黑手是三少爷。

    后面大少爷和三少爷争执间,有仆人听过大少爷在气头上时,口不择言说的话。

    大少爷说他当初下的,是入喉必死的毒药,那毒药怎么会导致人瘫痪,想来是三少爷在其中插了一道手。

    刑石猜测三少爷,把要命的毒药替换成,让人中毒瘫痪只能吊着一条命的毒药,这样一举可以除掉两位少爷。

    只要二少爷还活着有一口气,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吴家也会上门讨要说法的。

    两位少爷定会斗得鱼死网破,最后他从中获利。

    只是三少爷没想到二少爷喝的不多,只是双腿有疾,还能活上十来年,并且刑老爷还压下了此事。

    如果一举除掉二少爷,木已成舟,已经少了一个儿子,刑老爷想来也只能是认下这个事情,然后把刑家传给大少爷。

    刑老爷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中途咳过一次血,刑老爷都是私下请的大夫,没有大张旗鼓,把消息压了下来,刑老爷身边的刑管家出门去办事,也久久未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几个贴身仆人中,刑豪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二少爷派去做什么了。

    刑石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但是他不敢相信。

    另一边,刑宴之转动轮椅,到一处荒芜的屋门前,吴嬷嬷跟在他身后,除他们二人外,没有任何人了。

    吴嬷嬷走到一间屋子,推开门后,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带着二少爷进了里屋,里屋有一面墙,吴嬷嬷在墙上摸索着按了几下,随后一扇带有机关的门打开。

    主仆二人进去了。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阶梯,刑宴之从轮椅上起身站起来,吴嬷嬷看见二少爷这一举动,惊得手上的钥匙都掉了。

    “宴之,你能站起来走路了?”

    “只是能略走走,有些吃力。”

    刑宴之没有说真话,他扶着墙,走上一步就要歇一歇的样子,见状,吴嬷嬷赶紧从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立马捡起钥匙,扶着刑宴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撑着墙慢慢走。

    一直走到底,面前有一扇大门,吴嬷嬷打开了那扇门,门里漆黑一片,吴嬷嬷让刑宴之扶着墙,她去点上蜡烛。

    蜡烛点上后,吴嬷嬷赶紧找来一张椅子,让刑宴之坐下,她则去把最里面关着的那个人拖了过来。

    里面关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刑豪。

    刑宴之在和明熙定情后的第二天,他就安排人去暗中寻找,以前在庄子上照顾明熙的那些人,想把那些人都送到天边去。

    他既然起了要把明熙过在吴家的准备,那以前认识照顾明熙的人,都要一一解决。

    他不想等哪一天成婚后,明熙出去游玩时,被人指认出他是刑府的五少爷,是他刑宴之的弟弟。

    兄弟乱-伦,又成婚。

    就算明熙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父亲的孩子,也是不行的,外人可不会听你细究缘由,只会夸大其词的,一传十十传百的讲这件丑闻。

    第一件事先把之前照顾明熙的人,都送走,第二件事则是让明熙在刑府内‘暴毙’身亡,让所有人都知道明熙已经死了。

    第三件事则是暗中把明熙送到吴家去。

    这些完成后,后续的事情便好做多了,到时候他会另修一座府邸,已成婚为由搬出刑府,只带贴身的几个心腹仆人过去,剩下伺候的人全部都换一遍。

    刑宴之派的人,是他在府外培养的人,没有派自己的几个心腹去,而且刑宴之为了谨慎不失败,这些事他还分开找人做的。

    府外的人只办事,不知前因后果,不会联想到这一方面,心腹知道得太多,很容易能想明白,他做的这一系列的事情是为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刑宴之不放心他身边的任何人,所有人他都持怀疑态度。

    然而,就是这一次无意间的巧合。

    刑宴之有了一些意外发现,他发现从前看管明熙的仆人和丫鬟全部都死了,死于几年前。

    这让刑宴之起疑,顺着往下查。

    才发现当年刑明熙和八姨太被赶出府去后,刑明熙养到十来岁的年纪时,曾跑出去过一次。

    那时刑明熙是疯疯癫癫的状态,中途仆人看管不力,让他跑出去了,那一次仆人还是来刑府递了消息的,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处理那件事的人是刑管家,他在那段时间前后曾带人出府过,然后从那之后,之前照顾刑明熙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死于意外。

    顺着往下查,还曾查到在那丫鬟死前,曾经来过刑府一趟,托人递话给紫烟,两人见了一面。

    具体说的什么不得而知,从那后没多久,那丫鬟就死了。

    刑管家。

    刑宴之从未对刑管家产生过任何怀疑,因为他是父亲的心腹管家,他和这些少爷们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他安分守己,下一任的继任者,都会善待他的。

    忽然,刑宴之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那个仆人吴冬说过的话,说在他给令牌之前,紫烟就已经拿到令牌出府去了。

    刑管家管府内所有事情,弄一块令牌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还有之前请大师来时,他让人演上的那一出,其实刑管家当时也回头了。

    明熙告诉过他,刑管家当时的神情是非常诧异,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排除掉他的嫌疑。

    刑宴之把以前的事,从头到尾都捋了一遍,包括母亲遇害那一件事,他回想起当时查到的消息。

    母亲是和身边的心腹丫鬟一起出行的,吴嬷嬷因为被母亲派去做事,所以没有跟着一起去。

    女子出行,只会告知丈夫一声,其余人等都不会知道夫人的行踪,为的就是防止绑架事件,而且一路上都有人提前打点过,安全隐患应该都是排除了的。

    刑宴之从未怀疑过父亲会谋害母亲,并不是因为父亲有多爱母亲,而是母亲身后的吴家,于他来说还有用,何况母亲还生有嫡子。

    父亲更加不会动这个念头。

    母亲出行,告知父亲,那刑管家知道这个消息自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刑管家多数时间都是跟在父亲身边的,这样的消息满不过他。

    刑宴之找人去查了刑管家,发现刑管家在很久前,府外有一座府邸,现在已经转手卖给别人了。

    在那宅邸工作的仆人和丫鬟都不见了,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刑宴之派人去找,那宅邸附近的居民,多翻打听和询问,才得知了一个消息,刑管家置办的那座宅邸,是用来养着一个小孩子的。

    小孩子需要吃穿住行,也会哭闹,附近的居民总会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庄子外的刑明熙跑出去后,被找回来没多久,刑管家就把那座宅邸转卖了,那个小孩也不见踪影。

    刑宴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那个小孩被替换了。

    顺着这条线查,刑宴之暗中派人去查了,后面伺候刑明熙的丫鬟和仆人,得知从被找回来后。

    庄子外的刑明熙,生活各方面都有所改善,刑明熙并不像他们以为的生活很苦,反而吃穿住行都照料得很好,是在快回府的前半年,刑明熙的待遇才突然变差的。

    所以才会成那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府外过得艰难曲折。

    实则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就那么巧合,让大师听见刑明熙的遭遇可怜,大师动了恻隐之心,父亲听了后就把人接回来了。

    这其中肯定有刑管家的插手。

    刑明熙接回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刑明熙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棉麻材质的,而是丝绸制作的衣服。

    一个父亲心善养着的东西,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吗?能穿上银线绣的衣服吗?

    衣服虽然陈旧,但不是刑明熙那个身份该有的东西,至于饭食也是颇为丰盛,只不过是被仆人中饱私囊克扣了。

    后面再去查,那个克扣饭食和照顾明熙不周的丫鬟,已经被赶出府去,不知踪迹了。

    刑管家为什么对刑明熙这样照顾?

    之前他派明熙去前院厨房时,刑管家也去过厨房一趟,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

    或许那一次,刑管家是去查看明熙,看他在二少爷院子里过得怎么样的。

    他院子里的心腹仆人嘴严,所以旁人是不知道他待明熙如何的,大多数都是他做给外人看的,聪明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三少爷也是需要下圈套,才能验证明熙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方便后续拿捏利用。

    为什么刑管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试探举动,以他的心机来说,多多少少会想办法试探一下。

    除非有人告知过,他们真实相处情况。

    而且他还查到,刑管家在暗地里找当年八姨太身边的仆人和丫鬟,并且已经找到了一个丫鬟了,但却一直没有后续动作。

    当年偷情的事,是刑管家替父亲处理的。

    其中内情刑管家最是清楚,如今刑管家又找当年的人,是想做什么?

    为八姨太洗清冤屈,让刑明熙恢复身份,名正言顺的成为刑家五少爷?

    想到这里,刑宴之让吴嬷嬷给明熙用了药,让明熙昏睡几天,随后让吴嬷嬷对他的几个心腹仆人说,明熙中了和二少爷当年一样的毒。

    然后刑宴之就观察,几个心腹仆人的一举一动,最后查到了刑豪身上,刑豪给刑管家传递了消息。

    第40章

    刑宴之看着躺在地上被捆得结实的人,没想到刑豪会是刑管家的人,刑豪和刑石他们,都是在七岁时被送到他身边的。

    “刑豪,是你伙同刑管家,害了我母亲是吗?”

    刑宴之神色平静的询问他。

    刑豪疯狂的摇头,说不是,他只是给刑管家传递明熙的消息,是刑管家救了他一家,然后父母为报恩情把他送了刑家。

    所以他当刑管家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时,他知道的都说了,但关于二少爷一些机密事情,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说。

    明熙的事,府内的人知道的不少,刑管家只是会时不时的,从他这里问一下明熙的近况。

    说是可怜明熙,便多多关注了一下。

    刑豪也觉得明熙招人喜欢可怜,所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就说了。

    这一次明熙出事,他也照旧说了。

    没想到会被二少爷发现,二少爷会因此起疑心,把他当作叛徒处理。

    刑宴之没说话,刑管家已经被他秘密看管起来了,他用明熙的性命威胁,让刑管家说实话。

    但刑管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所以他先来刑豪这边找突破口,但显然刑豪知道的东西不多。

    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刑宴之让吴嬷嬷扶着他离开了,离开前刑宴之吩咐吴嬷嬷,继续每隔三天去另一间密室,丢一样明熙的贴身用品,顺便告知他明熙中毒后的情况。

    刑宴之和吴嬷嬷离开这里,到了一处地方,那里都是等候的仆人们。

    明熙听说二少爷回来了,高兴的迎上去,这段时间明熙被二少爷严厉禁止,只能在寝室和花园玩,连院子都出不去。

    府内人心惶惶的,刑老爷身边的刑管家外出也不见了踪影,府内的人都说是三少爷做的。

    “二哥,你最近很忙吗?”

    明熙见二少爷最近是天天都很晚才回来,这一次不是躲他了,是真的很忙。

    “没事,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刑宴之安抚他。

    席间两人像往常那样用膳,明熙看着二少爷吃饭慢条斯理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

    自己的碗里乱七八糟的,大多数都是肉类,二少爷都是用筷子夹一次菜,吃完了才会用筷子夹下一次菜,每次吃饭赏心悦目跟什么艺术表演一样。

    明熙瞬间觉得自己的碗,有点像小狗狗吃饭的饭盆,他就是那只不停拱饭的小狗狗。

    刑宴之见明熙放下筷子,没吃了,于是询问他怎么了。

    明熙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吃饭的时候,动作文雅一点了,没那么粗鲁了。

    刑宴之自然把明熙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的笑了几分,少爷们的行走坐卧都是有一套严苛的规矩的,就算张狂的四少爷也把这套规矩刻在了日常生活中。

    一个人的礼仪习惯,是他背后家族文化的体现,其实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刑宴之从小就是被这样培养的,他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并不希望明熙照着学。

    自由的鸟儿,就该自由自在的。

    “明熙,二哥喜欢你,自然是你好的不好的都喜欢,难道你想私下和二哥相处的时候,带着面具和二哥相处吗?”

    刑宴之放下筷子,目光看了一眼厅内伺候的仆人,仆人们立马低着头悄声退出去,出去时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刑宴之转动轮椅到明熙身边,他拿起桌上放着的碗,又拿过明熙用过的筷子,夹起碗中的饭菜,递到明熙嘴边。

    “明熙,二哥喂你吃?”

    刑宴之说的话虽是询问明熙的语气,但一举一动却是已经在行动了,不容明熙质疑。

    明熙脸色爆红,这些天二少爷发乎情止乎礼,他们只有相互坦明心意那天,二少爷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之后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亲密接触。

    明熙是第一次谈恋爱,眼神总是黏在二少爷身上,有时候会偷偷拉一下二少爷的袖子,更多的也不好意思做了。

    他其实想粘粘糊糊的,但是看二少爷那样正直,他也就不好意思了,不然显得自己挺不矜持的。

    刑宴之对明熙私下的举动都知道,他其实很想抱一抱明熙,但他也知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礼义廉耻只是在头脑清醒的时候还在,等他真的把人抱在怀里了,那估计读的那么多圣贤书,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少不得,他还会找些借口来美化自己的行为,虽然他有善后的能力,但他还是想尽量克制一下。

    不过一点点亲密,不过界的行为。

    应该还是可以做的。

    明熙不张口,刑宴之就这样一直举着,明熙最后还是张开口,吃了饭菜。

    见明熙吃了,刑宴之便又重复这一举动,他像忽然间找到了乐趣一样,每喂一口饭菜,就问明熙这样菜好不好吃,味道如何。

    明熙一开始还有些害羞,但二少爷接二连三的问话,让他没时间想这些了,光记得张嘴吃东西,然后回答问题。

    明熙被喂得肚子都吃撑了,再三摆手说吃不下了,刑宴之也不勉强,拿过桌上的丝帕替明熙擦嘴。

    丝帕很薄,刑宴之的手指-裹在丝帕内,轻轻擦拭明熙的嘴唇,刚吃完饭,明熙的嘴唇很红润。

    刑宴之目光在那流连,手上的力气也重了一点,明熙觉得二少爷盯得他毛毛的,有些不习惯。

    “二哥,我自己来吧。”

    明熙把帕子从二少爷手里拿过来。

    拿过来后,自己胡乱的擦了两下,确定擦干净后,明熙把帕子放下,催促二少爷赶紧吃饭,刚刚光顾着喂自己吃了,二少爷都没吃多少。

    刑宴之内心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吃起了饭菜,吃的时候举止优雅,明熙绝对想不到,他的二哥此刻脑海里在天人交战。

    刑宴之觉得自己是世家公子,青天白日的,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何况他和明熙还未成婚,这种事,不能婚前过线。

    但刑宴之内心深处又在想,这是他的院子,这院子里都是他的仆人,屋子里又没有旁人,只是亲吻搂抱一下,不做其他的,又无伤大雅。

    真的能控制住只做这些吗?

    明熙见二少爷吃饭时好像在想事,也没出声打扰,二少爷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很专注。

    明熙见他这样,无声的坐到了二少爷身边,然后见二少爷还在想事没发现,于是看了看二少爷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明熙想偷偷牵一下。

    勾勾手指也可以。

    一边想着一边付诸行动,明熙低着脑袋,右手伸出去,用小手指勾住了二少爷放在膝盖上的手,勾住后,明熙大拇指又摸了摸二少爷的手背。

    滑滑的,好好摸。

    就是手心糙糙的,有好多茧疤。

    刑宴之偏过头去,目光深深的看着身侧的人,他正在与自己内心的邪恶对垒中,没想到明熙这边还在无知无觉的诱惑他。

    刑宴之反手握住明熙的手,另一只手继续用膳,心想这样思考问题,也无伤大雅。

    明熙被二少爷的举动吓了一条,手立马就想收回来,但是却被握得紧紧的,没有抽出来。

    第一次没有抽出来,明熙也就不反抗了,任由二少爷握着他的手。

    刑宴之用完膳后,又喝了一杯茶,才松开明熙的手,他终究是没有对明熙做什么。

    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不想要。

    只是因为明熙的清誉更重要。

    “明熙,二哥喜欢你,但是你我还未成婚,不能太过越线,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的身份,旁人自然不敢说三道四,顶多说我一声风流,你的身份属于弱势方,二哥不能让所有人都闭上嘴,不去说闲话。”

    刑宴之松开明熙的手后,给明熙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又让明熙坐回原位。

    “二哥,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些。”

    明熙是生活在新世界的人,两个人过日子,管旁人做什么,婚前同居恋爱的多的是,都是常态。

    “明熙,二哥不能拿你的名声去赌。”

    刑宴之神色严厉的否决了。

    明熙听见这话后,有些讪讪的,低着头说知道了,刑宴之见他这样,有些心疼,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

    于是他转动轮椅到明熙身边,弯下腰在明熙耳侧,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个吻很轻,刑宴之轻吻的同时还说了一句话。

    “明熙,二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别在勾我了,嗯?”

    说完这句话后,刑宴之就转动轮椅去开门了,吩咐外面守着的仆人,进来收拾桌上的饭菜。

    明熙看着二少爷神色平静的吩咐下人,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做出偷亲人,又说下流话的人是他。

    “明熙,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用膳时太热了吗?”

    刑宴之一副贴心好哥哥的模样,明知故问的询问明熙,谁都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恶劣极了。

    仆人们听到二少爷的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明熙,明熙被人看着,整个人脸色又慢慢红了起来。

    又气又羞。

    明熙直接起身站起来,往屋外走,走到二少爷身边时,明熙故作很凶的冲二少爷龇了龇,随后又跑掉了。

    刑宴之见明熙一会儿就跑没影了,面上浮现几分笑意,随后又吩咐刑石跟上去保护明熙,不让他跑太远。

    还是加快计划进程吧。

    毕竟他二十四了,年岁渐长,该成婚了。

    刑宴之找了个借口,连自己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