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后
太后既然有懿旨，那不论如何明儿这个宫莫郁是不得不进了。
其实早在回京城之前，还在南巡的路上的时候康师傅就已经下过旨意要莫郁进宫给几位年幼的小阿哥做伴读来着。
所以对于进宫这事儿，莫郁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快就得进宫，要召见他的居然还是太后，这就总让他感觉有点儿忐忑。
莫郁苦着脸问起林如海，太后要他进宫是去干啥，算是穿过来这么长的日子一来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他这个年龄段儿的小孩子该有的童稚天真了。
看着他那可爱到爆炸、微微皱在一起的包子脸，林如海、贾敏、小黛玉等人早被他逗得笑个不住。
但笑过了一场之后，他们也知道事关紧要，少不得一五一十地把这个事儿同莫郁细说了一番。
虽然听起来像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儿，但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太后娘娘想看看林家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小神童”到底是啥样，有多聪明，够不够格儿给她的那群宝贝孙儿们当伴读……
因着考虑到莫郁年纪太小了、之前又从没有进过宫，林如海表示太后特意恩准他娘贾敏带着他同去，又专门问起家里头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知道还有个嫡亲的姐姐小黛玉，便也说一起去。
所以说，原本只有莫郁一个人的行程，现在直接就变成了三个人，加上要去南书房见驾的林如海，基本上就是全家齐上阵了。
这么安排，完全就是为了让莫郁不要紧张害怕，甚至还专门叫林如海带话儿回家教孩子不必去的太早，辰时入宫即可，别耽误了觉。
可见这位老太太做事儿温柔、细致、体贴，人还怪好的呢。
随着林如海的介绍，莫郁也在系统零零六那里找到了这位皇太后的相关资料。
原来现在这位皇太后娘娘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乃是顺治帝的第二任皇后，尊号孝惠章皇后。
这位皇太后的一生，可以说是相当传奇。她原本是蒙古草原上的小格格，在她姑妈，也就是顺治帝的第一任皇后孟古青被废为静妃之后，年仅十三岁的就跟她年纪更小的亲妹妹一起嫁给了她们的姑父顺治帝……
咱就是说，大清朝前头那几位皇上还真的有点儿喜欢玩儿这种姑侄、姐妹一起娶了的操作，皇太极就不说了，顺治也一样，就真的，很难评……
总而言之，因为亲姑姑孟古青被顺治帝厌弃、废了后位打入冷宫，刚刚入宫的孝惠章皇后十分谨小慎微，甚至都到了乖巧木讷的程度，就盼着顺治爷别为难她还有她妹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顺治爷当年在妃嫔这个事儿上有多叛逆，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几乎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是在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环绕之下渡过的。他爹皇太极娶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姑侄俩，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庄妃，也就是他的生母，后来的孝庄皇太后。
第一个皇后孟古青也是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是他生母孝庄皇太后的亲侄女。
第二个皇后和后来的淑惠妃也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是第一任皇后孟古青的亲侄女……
就，含博量略高。
加上他生母和元后这两位博尔济吉特氏给他的印象都不好，所以他其实挺不待见孝惠章皇后两姐妹的。
虽然迫于生母孝庄皇太后的压力最后还是选了孝惠章做皇后，但是顺治帝心里是很不爽的。
于是仅仅两年之后，他就把他的真爱董鄂妃给弄进宫了。
如果说一开始顺治帝看在他妈孝庄皇太后的份儿上，对着俩侄女辈儿的小姑娘还当成路人甲对待的话，等董鄂妃入宫之后，这俩姑娘就秒变仇人了……顺治爷那是啥人呢，必须要把这些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搞掉，让他的真爱董鄂妃上位做皇后才行。
这么一来，什么挑刺儿、训斥、找茬儿都是非常正常的了。
比如他甚至随便找了个孝惠章皇后服侍生病的孝庄皇太后不够殷勤的理由，发作了好几次。
如此折腾了两年之后，顺治帝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准备直接废后——反正已经废了第一个了，那第二个也没有啥难度。
理由也是现成的，孝庄皇太后生病了，你孝惠章皇后身为儿媳妇儿没有精心侍奉……啥叫精心，那就是朕觉得是精心的，才是精心……
所以这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铁了心要废后了。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阻拦废后的居然是他的那位真爱董鄂妃。
听说董鄂妃是流着眼泪跪在顺治爷面前请求不要废后的，甚至都到了以死相逼的程度，这让真爱她的顺治爷一度非常疑惑，然后理所当然地更爱她了……
但是既然真爱都开了口，那这事儿就只能暂时作罢了。
只是不论如何，伤害还是造成了。
可怜当时这位小皇后才十六七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过一个月就病倒了，还病的非常严重。
然后精彩的来了，那位顺治爷的真爱、已经是皇贵妃了的董鄂妃，居然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起生病的小皇后来……
就，可以说是非常魔幻了。
简直是把“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而是来加入这个家”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
这种可怕的日子过久了肯定能逼疯一个人，何况还是年纪那么小的姑娘。好在孝惠章皇后的运气不错，又继续熬了两三年，董鄂妃和顺治帝就先后嘎了，年仅二十岁的她一跃成为了皇太后。
从此，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并且还因为这中间跟着她姑祖母孝庄皇太后一起照顾当时还是三阿哥的康师傅跟这位未来的千古一帝培养出了深厚的母子感情……
后头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康师傅登基之后，把孝惠章皇后当成亲妈一样对待。没事儿就给老太太请安，有啥好吃的就给老太太送，连出去打猎弄到好鹿肉都要用盐腌制了快马送回寿康宫给老太太品尝。
至于什么给老太太过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大寿，那就更是常规操作了。
他甚至还带着老太太南巡过一次，平时也是该避暑避暑，该出游出游，亲生儿子都未必能够做到这么好，简直是让人感动。
这么一个老太太要见他，那基本上没有啥难度了。
莫郁把信息都捋清楚了之后，便就辞别了林如海、贾敏和小黛玉回房去睡了。
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是考虑到他还是个宝宝，需要多睡觉才行。特别是今天跑到贾家一趟，更是让他累的不行——没办法，一次见到那么多极品，光是吐槽都累死他了。
这都还不算爆料吃瓜呢。
总之，贾府的人物真是多姿多彩、令人叹为观止，只除了一点儿，那就是太废人了。
莫郁倒是一睡了之，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如海、贾敏甚至他年幼的姐姐小黛玉脸上那种凝重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的这三位最亲近的家人心里头想的都是：天惹，默哥儿真的厉害了，如此博学……怎么连先帝的感情生活都这么熟悉呢？
等等，他明儿见了太后娘娘不会也这么肆无忌惮、天马行空的瞎想吧？
啊啊啊啊！
要真是如此，那可怎么办呐？！
林家一家三口顿时陷入了沉思，特别是林如海和贾敏，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不过他们当然也没有想出什么比较好的办法来应对这件事儿……早就已经试过很多次啦，他们家默哥儿这种“奇思妙想”是根本无法控制，也没法儿提醒的，纯粹就只能听着的嘛。
那怎么办呢？
还是老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啦。
于是，次日清晨，又睡足十小时，神清气爽的莫郁就看到自家便宜爹妈和姐姐每人一对儿黑眼圈儿。
他有些疑惑，正想着问问他们咋了，却被他妈贾敏一个眼刀给吓得直接闭嘴了。
他姐姐黛玉倒是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害，这小姐姐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笑个啥，反正，她开心就好，至少身子骨儿好多了不是。
如此，林如海自去南书房面圣，母子三人坐着林家的马车很快到了宫里，下车换轿，穿街过巷，大概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孝惠章皇后，哦，现在应该称呼人家为仁宪皇太后居住的寿康宫。
一进门儿，莫郁就见到一个执着朴素、面目慈祥的老太太端坐在主位，旁边儿有个跟她长得很像、但是衣裳、装饰都次一等的老太太，想必就是仁宪皇太后和她妹妹淑惠皇太妃了。
又有几个穿金戴银、或雍容华贵、或花团锦簇的中年或者年轻妃嫔环绕在她们俩周围，想来便就是康师傅的后宫们了。
内中果然有南巡时候见过的王嫔，她见到贾敏母子三个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贾敏出身国公府，礼仪当然是没得挑的，莫郁和黛玉身为嫡出子女，礼仪规矩是贾敏亲自教的，自然也是十分完美，让人看着就舒服。
当下母子三人对着仁宪皇太后、淑惠皇太妃并上首几位妃嫔们行礼毕，早有人给她们端了三张凳子来。
母子三个又连忙谢恩，这才斜签着身子坐下说话。
那坐在最中间的老太太便就一脸笑意地开口对着莫郁道：“这位就是林大人家的小公子？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儿？现读什么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哈哈哈哈！
今年也请多多支持鱼鱼哟！
第52章 投契
虽然说仁宪皇太后的表情十分亲切，声音也很慈祥，但这句听起来十分亲切的问候却当场就把莫郁给整晕了。
因为她用的根本就不是汉语，而是蒙古语。
这位皇太后她，压根儿就不会说汉语。打从十三岁从科尔沁大草原嫁到北京城来之后，就一直说蒙古话。
这就……对不起太后，咱们真的是听不懂啊。
只见莫郁愣怔在当场，贾敏和小黛玉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好在旁边儿有服侍的大宫女，她笑嘻嘻地上前行礼，正打算充当翻译官，不料急性子的莫郁却已经直接召唤出系统零零六来给他做“同声传译”了。
对此，系统零零六也十分乐意配合——事实上，作为立志当“史上最强”系统的零零六来说，遇到莫郁这种只想摆烂，躺平吃瓜的宿主，其实是很难受的。
它最近感觉自己愈发毫无存在感，基本上已经沦为“哪里不会点哪里”的学习机了……
好吧，它真实的感受其实是，自己甚至连学习机的地位都要保不住了。
宿主他太喜欢胡思乱想了，很多想法居然还想得挺到位的，这就让统很难做。
最可怕的是，还有那个心声外放的bug……实在是每一天都在社死、公开处刑啊。
啊啊啊，如果它努力做一个史上最强的查询机，是不是能稍微刷一点儿好感度，等日后这个bug被宿主发现的时候，宿主他就稍微不会那么太生气呢？其实只要能够刷上去一点点好感度就行，只要不被宿主当场打死就行……
在这种复杂心理的驱使下，系统零零六的服务当然就更加主动、更加卖力啦。
查资料，那肯定没有问题，马上给上最全、最新的咨询。
做翻译？没有问题，按照同声传译的最高标准来……
不就是蒙古语嘛，也还好啦，不是啥大问题，直接给宿主来一个无缝对接好啦。
于是，因着系统零零六的这一番卖力操作，眨眼之间，莫郁就获得了“秒懂”蒙古语的新技能。
也就立刻理解到了皇太后问他这一大串儿话的意思。
合着就是普通的初次见面三件套呀。
虽然说这个问题莫郁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回复多少次了，但是看在这位皇太后这么和蔼可亲的份儿上，那就再回答一次好啦。
想到这里，莫郁当即就恭恭敬敬地回复道：“回皇太后的话，草民正是林家子，名叫默玉，今年四岁啦，去年才开蒙，些许识得几个字。”
这话一说，全场震惊。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奇了，这孩子这么小就听得懂蒙古话吗？
不会真的是神童吧？
唯有贾敏和小黛玉震惊之余还吓得花容失色。她们俩生怕莫郁的这个新“神通”露馅儿惊到老太太被当成妖孽拖出去，那就真的要死了……
正当她们俩准备闭着眼睛等待死亡宣判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在场众人的反应跟她们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好几个妃嫔和近身服侍的宫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惊喜赞叹的神色，皇太后甚至直接一脸惊喜地坐直了身体：“孩子你听得懂蒙古话？”
莫郁一听这话也马上就反应过来，完蛋，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又说秃噜嘴，不对，是露馅了啊。
主要是系统零零六这服务太到位了，让他很容易就当成自己的技能自然而然地运用上了。
不过稍微想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小场面，不用慌，只需要装个B就能解决的……应该是这样的吧……
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对外策略，莫郁对着众人勉强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是的，只是个微笑，既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总之就是什么态都没有表，主打一个“你猜”的神秘感……
好吧，主要是他实在是觉得有点儿太尴尬了，必须要这么着才能撑下去。
好在人家皇太后并不介意，马上招呼他到自己跟前儿坐，紧跟着就一连串儿蒙古话就说出来了。
这一次倒是吩咐的宫女嬷嬷们快去阿哥所把阿哥们抱过来。
同时又非常不见外地直接一下把莫郁抱在怀里问他一些毫无营养的生活细节话题，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说是对待莫郁比对待她自己的亲孙子还亲。
莫郁也渐渐放下心来，一边儿跟老太太瞎聊，一边儿不由得开始暗自感叹起来。
【皇太后真是个好人。难怪是顺治帝那么一堆皇后里活得时间最长的。就冲着您对小孩子这么好，那也是应该的嘛。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皇太后真是棒棒哒。】
皇太后原本正在抱着莫郁享受一把含饴弄孙的快乐。
冷不丁莫郁这一番感叹通过心声外放出来，她不由得就有些懵逼。
正不知道这孩子明明没有开口，却忽然叽里呱啦说的什么话，冷不丁跟着一串儿流利标准的蒙古话就传了出来。
“说”的正是刚刚莫郁的那一句心声。
原来，因为系统零零六太过卖力，这个同声传译系统直接连通到了心声外放模块，自动把莫郁的汉语心声给翻译成了蒙古语又外放了一遍，真·同声传译了属于是。
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够这么跟自己交流，皇太后大为高兴，她素来胆子大、心思直接，竟然也不觉得怪异害怕，只觉得怀里的小娃娃实在是个小神童，越看越可爱，一时间蒙古语是成串儿地洒落，莫郁也靠着系统零零六实现了完美沟通。
同时还没耽误继续汉蒙双语版的心声外放，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心声。
系统零零六，它真的……
如果莫郁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当场把它给砸了，不过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系统零零六只能继续卖力地工作，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这欢乐和美好，永远都不要结束……
于是，等到康师傅得到消息，带着几个年长的阿哥们赶回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凑个热闹的时候，他就惊奇地发现，皇太后这里真的是太热闹了，而且她非常高兴，今天的笑容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多……
她老人家居然把林家那小娃娃抱在怀里，笑得前仰后合，旁边儿是最年幼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两个小子，也一边儿流着口水一边儿傻笑中。
年纪稍大些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正在不远处好奇地张望，甚至年纪比较大的五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都在座，挤挤挨挨一群的人。
不管是什么年龄段儿的阿哥们，都带着满脸的笑意或者是好奇的神色，显然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而德妃、荣妃、王嫔、陈常在、高常在等也在旁作陪，一屋子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欢乐。
康师傅瞬间也被这种欢乐的气氛感染，当即开口问道：“皇额娘这儿今儿这么热闹、这么高兴，这是在说什么呢？也让儿子听一听？”
因着要跟不懂汉语的皇太后说话，康师傅用的也是蒙古语，不过现在莫郁已经能够直接听懂了，原本也是可以实现无障碍直接沟通的，但他总算还记着林如海的嘱托——在皇帝面前要稍微注意一下，不能太高调，便就乖乖地闭了嘴，礼貌地等着皇太后等人先说。
哪里知道，他根本就不用说，只要稍微一想，大家就都知道了。
果然听见莫郁这个吐槽心声的康师傅微微一怔，然后也笑了起来。
艾玛，这孩子怎么这么逗乐呢，一天天的，这心里头的戏啊可真多……
康师傅跟皇太后一样，对于这种堪称“怪力乱神”类的东西，更多地是采用一种积极的态度面对——林家这小娃娃一看就灵秀非常，果然是个不凡的，难怪他一家子人都看起来很聪明能干的样子，不错不错，必须要重用才行。
这就是典型的强者心态。
遇到奇人异事，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为我所用，而不是如同洪水猛兽，疯狂打压。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某些内阁大学士、太子和八阿哥。
康师傅今儿因着是从南书房过来的，所以他顺便带了一起议事的高士奇、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等人一起过来了。
跟康师傅和皇太后等人对莫郁这“能听懂蒙古话”、“心声外放”的“神通”持有善意不同，高大学士对此十分厌恶，几乎是当场就变了脸色。
太子和八阿哥也各怀心思，但总之对这种事儿是防备、警觉的，故此面色也有些不好。佛系圆滑的三阿哥照旧是在暗中观望的态度，而冷面低调的四阿哥也照旧是默不作声，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所以，这场原本应当其乐融融的皇帝、外臣、阿哥、宫眷们的大聚会，就成了高大学士一个人表演的现场。
这位高大学士出身江南，平时一直在南书房侍奉康师傅，主要就是陪读书、陪聊天、陪讨论问题，简单属于精神导师、文学助手、书法道友之类的综合角色。
因为他才华出众、写得一手好书法，也十分健谈，所以很受康师傅的喜欢。
哪怕他都辞官回江南老家了，这次去南巡还是把他薅过来伴驾了，又安排他一路跟着自己进京，甚至都把他安顿在了大内直庐里居住，基本上算是形影不离的待遇了。
所以这位高大学士跟旁的外官都不同，经常出入后宫，当然是在康师傅在场的情况下，也算是跟后宫高位的女眷们混了个脸熟。
别的不说，单说太后娘娘这里，他也是来过几次的。
不过每次来，不过是请安，最多一起吃个饭这种。
主角是康师傅和太后，他作为陪客，偶尔说几个典故，做两句诗什么的就算完成任务。
但因着他确实是真的有才，所以哪怕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他也能够做的很出彩。
皇太后也挺欣赏他，毕竟高情商的知识分子说话，很能让人高兴。所以一般他来，皇太后都会挺开心的。
康师傅因此也愈发倚重他，只要有机会也会带着他来宁寿宫见太后。
所以，高士奇今儿一来，见到宁寿宫的气氛这么好，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各宫娘娘们，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阿哥们，大家都这么开心，他惊奇之余，心里也隐约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这种不高兴，当然不会那么直接地就表现出来。
他是文化人，表达不满的方式那是委婉得多了。
林家这小娃娃乳臭未干就在这里瞎胡闹，靠着不知道什么神通手段来哗众取宠、装神弄鬼、简直可恶。
且让自己这个老前辈给他上个宝贵的一课，让他做人不要那么高调好了。
想到这里，高士奇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满堂的欢声笑语，直接对着莫郁问道：
“林家小儿，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太后奶奶？居然还如此跟太后娘娘嬉戏打闹，实在是大不敬啊大不敬，你，你可知罪？”
他说得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且红脸憋肚、表情狰狞，让人看着就很惊吓。
满屋子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一脸震惊地盯着他看，莫郁一时间也有些无语，正想着要怎么委婉或者是直白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不料一直笑得很和蔼的太后娘娘却忽然冷了脸，对着高士奇一串儿蒙古话已经飙了出来：
“高老头儿你够了，哀家就看这孩子顺眼，就喜欢他怎么着了，他做什么哀家都觉得高兴，你少在哪里瞎哔哔乱嚷嚷了，看别吓到我们默哥儿，便就是吓到十七、十八他们也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不小心飙过了字数，过了十二点，明天一定早点更大哭！
第53章 佞臣
仁宪皇太后这番话一说，高士奇就不乐意了。
毕竟，他高士奇现在可早不是当年的高士奇了，他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官，跟着康师傅三十多年了，至少他自己感觉，是有了些“与众不同”的资本了。
回顾这位高大学士的一生，那可以说是相当富有传奇色彩的。
传闻他祖籍河南开封，但祖上为了避难逃到了浙江，故此他其实是出生在浙江钱塘的。
当然也有说钱塘根本就不是他的出生地，而是他后来入户籍的时候才改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出生在浙江地界是没有啥争议的，怎么着也能算是江南才子就是了。
江南的学习氛围一向非常浓厚，年幼的高士奇在这里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为以后的一飞冲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人对高士奇这个人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所有人都认可他的博学多才。
这位哥是真的牛，天资卓绝，博古通今，写书作文，无所不能，甚至还文理兼修，堪称全才，主要还是来源于他早年间扎实的基本功和终身持续不断的学习。
完成了江南早期学习副本之后，十九岁的高士奇就离开了江南，跟他老父亲北上京城游学去了。
不幸的是，游学未成，他的老父亲就病逝了，治病的费用加上丧葬的费用花完了他们所有的积蓄，高士奇只能滞留京城，每天靠卖字画文章、写春联儿为生。
如此这般，年轻的小高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在京城的市井中摸爬滚打，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很快就学会了很多世俗的本领……简单来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主打一个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他的一生本该都这样度过。从小高，变成大高，再变成老高，始终贫困潦倒，孤独终老或者运气好的话找到一个同样出身寒微的妻子，生一两个或者三四个儿女，如同他的父辈那样，一家人过着清贫平凡的生活。
不过这位小高同志毕竟不是普通人，所以，他才注定会成为传奇。
要说人要是走运起来，那真是可以原地升天的。
就在二十出头的高士奇正在那里日复一日地摆着摊儿、卖着字画儿的时候，偏偏有这么一天，时任礼部尚书的大奸臣祖泽深路过这位小高书生的字画摊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得闲着没事儿随便就给他看了个相，然后“意外”就来啦。
这祖泽深一看高士奇的面相，立刻就惊为天人——艾玛，这可是大富大贵、位极人臣的面相啊。
那为啥这样的神人居然落魄到要蹲寺庙门口卖字画儿这么惨啊。
必须不能够啊。
这位祖某人虽然恶名远播，但是他这看相的技术还是得到过多番验证，很有几分道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这手绝活儿也十分自信——唉呀妈呀，这就是一“沧海遗珠”啊！
这么好的捡漏机会摆在面前，让他怎么能够忍得住不动心？
于是祖泽深当即决定把年轻的高士奇给捡回家，基本上是当成儿子在养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自己看相的技术没有出错，还是真的被年轻的高士奇当成练手的工具人奉承得挺开心，反正这位老祖同志对小高还真是上了心。
因为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没干多久就外放离开了京城，祖泽深有点儿遗憾没能帮助高士奇太多，毕竟这位小高同志可是他心目中的“潜龙”，以后是一定会飞升的。
可惜啊，他还没找到机会把这个“贵子”推出去亮相，就要离开京城啦。
而且这么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说不定，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祖某人好歹在京城中混了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跟他说索额图府上需要找个能写会算的年轻人当门客，这不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刚合适了嘛。
祖泽深立马动用关系各种牵线搭桥把高士奇给送到索额图府上去了。
就是因为时间仓促，这关系托的有点儿远，最后高士奇进去了才发现，不是给索额图当门客，而是给他的一个心腹家奴当门客。
好家伙，这还不是给索额图当奴才，是给他的奴才当奴才。
这么算起来，那他不就是奴才的奴才了？
这差事的档次也太低了吧？
读书人最重视气节，这种差事一般人肯定不干，但是高士奇不是一般人，他不但干了，还干的很好。
没有过多久，他就给自己这位索额图的心腹家奴“主人”出了一个好主意，让这位家奴成功避免了一次大处罚。
果然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心腹家奴这次异于往常的表现很快引起了索额图的注意，他问了家奴几句原委之后，出于好奇，破天荒地降低了身段儿亲自召见了这个奴才的奴才，书生小高。
这小高也是争气，很快就通过了索额图的面试，获得了这份儿工作。
可惜好景不长，索额图过了那两天新鲜劲儿就把高士奇给抛在脑后了。
这倒不是高士奇得罪了他，只因来投奔索额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都不说每天源源不绝来访的新人了，就算是已经成功进了府多年的好多大牛，也根本没有机会跟索额图见上一面，更加不要说高士奇这种小透明了。
原本他已经练就了一手高超的奉承本事，就等着大展拳脚了，没想到却根本就没有机会使用，搁在寻常人身上难免苦闷郁结，然而高士奇却啥事儿没有，每天都在府里闲逛溜达。
就在大家以为这小子是不是要卷起来跟大家竞争索相的重视的时候，高士奇却悄悄咪咪做了件大事儿，他居然联系上了明珠府上的人，跟明珠见了一面，然后他就倒戈了。
对，这货因为索额图没有马上重用根本就不想着努力挽回，而是立刻就改投明珠门下啦。
这个思路不得不说是非常清奇了。
但又非常有效。
因为那个时候正是索额图和明珠掐架最厉害的时候。
他去明珠那里的时候直接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来历，明珠一听是索额图府上出来的？那感情好啊，这难道是无间道吗？
来，让本相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嗯？居然还是个才子啊？
那要不先用着吧？
不过还是得密切观察是不是索额图派过来的奸细……
然而出乎明珠意料的是，还没等他鉴定出来这高士奇到底是不是“奸细”，康师傅先跟高士奇相遇了……
即便是在千年之后读到了这位清朝著名臣子高士奇跟他那位号称“千古一帝”的主子康师傅的关系，很多人还是忍不住会当场产生错觉——这特么的真的是普通的君臣和睦吗？骗谁呢，这特么的简直就像是在谈恋爱啊。
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故事的开始，那是康熙八年的一个春天，二十五岁的高士奇正在明珠府上当门客，面对众多竞争对手和摸不透心思的老板，他十分茫然无措（并没有），正当百无聊赖之际，遇到了前来明珠府上拜访的康师傅。
从此，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不对，错了，应该是一见如故。
康师傅那个时候还非常年轻，只有十六岁，毕竟他比高士奇要小九岁呢。所以他大概是在一个少年憧憬迷恋年长厉害哥哥的本能驱使下，热情跟高士奇攀谈起来。
同样也还年轻的高士奇也心领神会，十分高调地向这位比他更年轻的小皇帝展示了他的才艺，文学、书法、理学，简直是十项全能。
更加不要说，他那自流浪和市井生活中锻炼出来的奉承功夫了——不得不说，到了这个时候，小高的这个功夫已臻化境，基本上随便说几句话，那就能够达到谁听了谁迷糊的高度。
以他的年纪来说，居然做得比很多入仕多年的老油条做得还到位，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了。
若是不然，他怎么能够在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位著名的老狐狸身边儿存活下来，还能找到机会在康师傅面前表现呢。
要说这一切都是“天意”，那也实在是过于牵强了，只能说，尽人事、顺天命吧……
反正，就这第一次见面，高士奇就把小玄烨给拿下了。
十六岁的康师傅直接就将高士奇引为知己，当场给他一个进入太学读书的机会，还让他插班儿了科举考试。
本是一介白衣，一日之内连升七级，这谁见了不得说一个“服”字。
小可怜高士奇一下子就扬眉吐气了，从此也十分感念康师傅的知遇之恩，然后他们俩就开始了形影不离的君臣相伴时光。
南书房夜读、上书房廷讲、擒拿鳌拜、灭三藩、下江南……高士奇陪着康师傅从十六岁的青葱少年一直到如今五十岁知天命。一晃三十多年过去，高士奇也终于从当年的平头小老百姓小高，变成了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高大人，人称“高相”。
作为康师傅面前的第一红人，高士奇甚至能够直接住在宫里，康师傅还要专门吩咐人好好服侍……这待遇，不像是君臣，倒像是亲人了。
大概也是因为年纪上来了，心态也飘了，高士奇这些年开始狐假虎威，借着康师傅的宠信拿大起来——他居然开始出卖宫廷里头的机密消息获取大量钱财。
四舍五入就是，他贪污受贿、党同伐异、出卖康师傅隐私……
啊这……
莫郁感觉这简直是光看着系统零零六给他播放到这儿，都忍不住要摇头的程度。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还有更加离谱的。
高士奇大约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就因为皇太后说了他两句，他就不高兴了，开始阴阳怪气地跟康师傅内涵皇太后这是“干政”……
莫郁一听就笑了。
【艾玛，高士奇啊高士奇，您老真是个神人。这话都能说，这是真飘啊，咋不上天啊，还得跟太阳肩并肩哇？】
【不说人家皇太后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老实人，不可能干出来什么没有规矩的事儿来。就算人家管了点儿事儿，那也是关心儿子孙子，总比你一个佞臣强吧……】
【可别不承认你不是佞臣啊。正经大学士谁一天到晚没事儿扒着主子，半夜都不回家啊。】
【正经人谁一人侍二主，先投奔索额图后投奔明珠，然后再把俩人都干翻了自己上……您老可真刑啊，是懂得两面三刀、说背刺谁就背刺谁的……】
【内啥，别的不说，您每天入宫带的那一包金豆子是哪里来的？进宫的时候是整整一包，出宫的时候却又一个不剩了，那么这些金豆子都去哪儿了？都被您送谁了？】
因着对这高士奇的人品十分鄙视，莫郁心念转动间已经吐槽了一大堆，里头不乏一些爆炸性的信息——比如满宫里头结交太监宫女买卖康师傅的隐私消息啦、组建江浙官员小朝廷排除异己啦……
其他那些倒都是小大小闹了。
在场所有人全程听着莫郁的这个心声直播，特别是高士奇，他还是第一次现场感受莫郁的这个“神通”，真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可怕的是，系统零零六出于惯性，居然还用的汉蒙双语。
所以在场不管是只会说汉语的还是只会说蒙古语的，还是都会说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就……
康师傅看着高士奇，面色铁青，高士奇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偏偏他想要反驳、激辩，却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正在着急的时候，太后又发话了。
“罢了，既然只这么着说几句话，就觉得哀家‘多事’了，高大学士就先跪安罢，以后也别到哀家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呜呜呜，周末一定补回来！
第54章 内省
皇太后虽然一直是个“老实人”的人设，但是正所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老太太要是真的生了气，那也肯定是够人喝一壶的。
谁还不是个公主呢？！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正儿八经的草原小公主来着，要不是遇到顺治帝那个不着调的，不得不为了她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的“荣耀”大老远地嫁到京城来给自己姑父当小老婆，她也该是某个亲王郡王的大福晋的。
说不好现在也是子孙满堂的老王妃，不比这个什么鬼的一辈子无宠也无子的便宜皇太后强？
虽然大家都说她能够做到皇太后的位置靠的全是运气，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呢？
不管大家怎么想，反正莫郁还是挺佩服这种人的。
佩服并且羡慕。
所以他也一向不吝啬对这种牛人的赞美，左右闲着没事儿，他便立刻就在心里对着仁宪皇太后吹了一波彩虹屁，顺便还吐槽了一波康师傅和高大学士……
欸嘿，没办法，咱就是这样爱憎分明。
【皇太后威武！皇太后干得漂亮！嘿嘿嘿，对高老头儿这种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玩意儿，就要当场打他的脸才够爽啊！要不然他还分不清楚谁才是老大呢！】
【要多大脸才会这么回报康师傅的‘知遇之恩’啊，给你点儿阳光你就以为人家真欠你的是吧？】
【还真以为自己是金元宝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是书读得好，有才华就是好人的。贪污腐败、搞小团体霸凌，这特么就是人渣！】
【不是我说，康师傅啊，您老可长点儿心吧！就那么喜欢这种口花花的玩意儿啊？是真觉得咱们这么大的国家没有那种才德兼备、品学兼优的大才子了吗？非得玩儿偏宠奸佞这一套，宠信这么一个人品不好的玩意儿吗，我说咱们吃点儿好的行不？】
【再说了，您老知道这个头儿一开，影响有多不好吗？您老自己任性爽了眼一闭之后就啥也不管了，后头人可是会有样学样的。别的不说，就说你孙子乾小四吧，那个败家玩意儿简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宠着一个大贪官和珅，把他老爹四大爷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攒的家底儿全部都给败光了……】
莫郁这么噼里啪啦一堆输出，速度快、信息量大，直接把在场众人都给砸晕了——没办法啊，大家就算想反应过来也根本没法打断他啊，这毕竟是人家的心声来的。
你能让他“闭嘴”，难道还能让他“闭脑”不成？
那肯定都是没办法的，除了听着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除了被点名吐槽的人之外，其他的围观吃瓜群众们都表示，经常听点儿这些八卦吐槽还是挺有意思的。
特别是仁宪皇太后，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儿，尤其是聪明伶俐还漂亮的小孩儿，而且他还好会夸人耶……
一口一个皇太后漂亮（？），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吧，这感觉还真的是……好棒哦！
这林家小哥儿真真是个妙人儿，才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心里想的东西怎么能够这么有趣儿呢？
乱七八糟、神神怪怪的，实在是太好笑了。
虽然不知道为啥他要称呼万岁爷“康师傅”，但是总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这是那个什么神仙世界的新鲜称呼吗？
还有“四大爷”和“乾小四”又是谁？
好困惑……
但是他居然让万岁爷吃点儿好的耶……孩子人还怪懂事儿的，真的太可爱啦！
而且他还会蒙古语耶。
宝藏小哥儿石锤了。
包括皇太后在内的众位女眷们一边儿忍着笑意一边儿开心围观，毕竟她们都不是当事人，至少不是被吐槽的当事人，所以当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都可以放心看戏。
只有康师傅不太高兴。
对于自己被林家的小娃娃叫做“康师傅”这事儿，老爷子基本已经习惯了。
康师傅好歹是个明君人设，还是挺能够接受新事物的，也很会自我攻略——师傅怎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朕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林家小娃娃叫自己一句“师父”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没有毛病！
……
行吧，幸好他不知道莫郁叫的是“师傅”而不是“师父”，也不知道这康师傅就是个后世对他的调侃昵称，但是这不重要，他自己想得开，能够接受，开心就好。
哦，不对，今儿老爷子也不是全然的开心，因为他还是被莫郁给点名吐槽了……
啥叫“吃点儿好的”？
高士奇不好吗？
不是，他也不是吃的啊……
好吧，这大概又是小娃娃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吧……好像一旦习惯了这种设定，那不管这孩子想出来什么奇怪的点子来都不让人觉得奇怪了呢……
说回高士奇的事儿，其实康师傅自己也知道，高士奇这个老小子的确有点儿贪财的毛病，也惯常会见风使舵、给自己谋私利什么的，但是他是真的有才啊！
康师傅至今仍然还记得当年与在明珠府上的初见。
当时只有十六岁的他非常喜欢汉学文化，一直想要找一个良师益友、向他学习、共同探讨、一起进步。
二十五岁的高士奇就这样走进了他的视线。
一开始他是被此人的书法吸引——那是他年轻的人生中见过的最漂亮的书法。
可以说是已经到了让他惊艳的程度。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专门拉着索额图跑到明珠府上去的……没想到见到了本人，就立刻被此人的气质才华吸引，稍微一交谈那就更是不得了了。
什么叫做“一见如故”、“心有灵犀”、“志同道合”，这就是啦。
他当即就给这位知己大开后门，让他这位怀才不遇的书生小哥哥一路绿灯地顺利通过了考试进了南书房，成为了他的专属陪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书生小哥哥从一介白衣变成了翰林院大学士，跟着他走南闯北，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当年的那份儿默契只会与日俱增，他们君臣也愈发处得跟兄弟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这高士奇可是他一生的挚友啊，怎么就不能偏宠着点儿了……
结果你一个小娃娃居然这么说朕，简直僧气！
康师傅表示，朕不服，伐开心，要哄哄~啊不对啊，怎么感觉这么怪怪的。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林家小娃娃带歪，想法也逐渐开始幼稚起来，康师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立刻停下了瞎想。
由此也就愈发迁怒起高士奇来。
都是老高你这老东西的错！非得搞那些烂事儿做什么？害得朕被林家小娃娃数落看不起，关键还没法反驳，因为那些事儿你做得也真的是不地道啊。
你说说当时御史们参你多少回啊，卖官鬻爵、还私通消息，哪一项不是死罪啊？
可是朕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硬是顶住了压力，只不痛不痒地罢了你的官，让你回江南老家呆了几年，然后就又把你弄回了京城继续当大学士——就算是把你放回江南的那几年，朕也是借着南巡的机会来瞧了你。
朕何尝对什么人这么好过，你还想怎么样啊！
非得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打朕的脸，让朕在林家小娃娃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想法也变得这么没出息，朕要治你的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康师傅自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内心的盘算，没有人知晓，但是没有想到他把啥都写在了脸上——这一点儿他甚至都还不如莫郁呢，至少莫郁年纪小，脸上不管有啥表情变化都不太明显，就算有，大家看着也只会觉得可爱。
现在么，就只觉得他们家万岁爷是不是受了啥刺激，这脸都开始抽抽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康师傅愈发玉玉了，整个人都散发着朕要发飙了的气息。
高士奇更是眼前发黑，心里发苦，只因他知道这林家小哥儿说的都是真的。
偏偏他还一句话都没法子反驳，别提多憋屈了。
再看康师傅的表情，他哪里还不知道，今儿他多半凶多吉少了呢。
不过这老高毕竟也是在御前混了这么久的人，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是杠杠的。
他见事不好，急中生智之下，立刻捂着心口做晕倒状，当场就来了一个“哎呀我晕倒了”的平地摔表演，慌得康师傅顾不上再生气，赶紧急招太医来给他诊治。
毕竟这高老头今年都小六十的人了，身体也一直不怎么好，大家虽然生气他不干人事，却也都生怕他当场嘎了，就这么直接弄出人命来可就不好了。
结果，等太医来了之后，七里夸啦一番诊断，发现这高老头他啥事儿没有，简单来说就是刚刚那都是装的，这倒是更加惹人不快了。
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着鄙视之意，啥叫连最后的脸面都没了，这就是了。
特别是康师傅气得更厉害，暗道好你个高士奇啊！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枉费朕如此真心待你，你却连朕都要欺骗算计，真是狼心狗肺啊！幸好被林家小娃娃揭露了真面目，不然朕还当你是好人呢……
只是朕对你这么多年的宠信，终究还是，错付了！
见到康师傅一脸的悲愤与决绝，高士奇也顾不得再装模作样，立刻下跪请罪。
可惜一切都还是太晚了。
康师傅已经彻底醒悟，再也懒得理会这个昔日的知己，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直接让人拖出去交给大理寺查办了。
康师傅干净利落地处理完了老高头，果然听见林家小娃娃的心声里传来了几声赞美，心里头立刻舒服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老康还是那个什么什么的“千古一帝”。
嘿嘿嘿，这小娃娃真是会说话。
会说话就多说两句，朕爱听！
康师傅虽然面上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是心里头的那高兴劲儿还是从眉梢眼角都跑了出来，真是想藏都藏不住。
皇太后等人早将这一切都给看在眼里，因着从来没见过她们的万岁爷这么一副模样，纷纷都有些忍俊不禁。
偏偏康师傅还挺有偶像包袱，察觉到大家都在看他，就更用力地掩盖起自己的表情来。
众人见他如此，哪里还忍得住，不免都善意哄笑起来。
康师傅愈发觉得不好意思，见大家都是一种笑到停不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
“林家小子今儿既然来了，那不如就别走了，明儿就跟着阿哥们到上书房念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饭局，所以摸鱼写了一章，略微短短，明天周末，一起补上！
第55章 警觉
康师傅这一手“祸水东引”用的真是好，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莫郁身上。
特别是皇太后，听了康师傅这话，已经笑得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道：“皇帝说的很是，小默玉今儿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就跟哀家住在宁寿宫罢。”
这话一说，众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了。
可不是，今儿皇太后传召莫郁入宫，本来就是为了叫大家伙儿一起来亲眼见见这孩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性情，若真是个好的，那也好安排他接下来要陪阿哥们读书的事儿的。
因为这个事儿是近期内宫里头唯一一件大事儿，大家都还挺期待的，所以才早早地就聚在宁寿宫皇太后的身边儿，一起等着林家母子三人入宫。
毕竟康师傅老早就已经把让林家小公子给小阿哥们伴读这个事儿给定了，南巡回来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也没忍住夸了半天，简直把莫郁描述成为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神童。
恰巧旁边儿服侍的王嫔作为南巡伴驾的妃嫔也是见过莫郁本人的，她对莫郁的印象当然也是非常好的，故此很自然地就能跟康师傅两个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莫郁那个“小神童”的人设给立住了，可以说是直接把皇太后等人对莫郁的期待值都给拉满了。
艾玛，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孩子吗？那必须得见一见啊。
皇太后等人半信半疑，又十分期待，这才急急忙忙地让人去传了林家母子三人入宫来。
结果不见还好，一见到就真得喜欢得不得了了。甚至还因为这孩子外放的心声太有意思光顾着吃瓜而忘了正事儿了，实在是太欢乐了。
皇太后十三岁入宫，十五岁当了皇后，二十岁就当了太后，却一生无宠也无子，最怕的就是冷清寂寞，最爱的就是热闹有趣。可以说，莫郁这个类型的小孩子，简直就是长在了她的心巴上，既然见到了那就肯定不能放走了。
见到皇太后是这个反应，康师傅表示非常满意，因为这原本也是他的计划。
他本来就想着借着给阿哥们做伴读的机会把林如海的独子给留在宫里的，现在皇太后跳出来表态主动要接手这个事儿，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把这孩子养在皇太后这里可比养在阿哥所或者哪个妃嫔的宫里都更妥帖，毕竟皇太后这里才是整个皇宫里头最安全的地方。
是的，康师傅如此坚持把莫郁弄进宫的原因，其实主要并不是为了让他陪阿哥们读书，主要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只因康师傅本人的经历让他比谁都知道“怀璧其罪”的可怕。
因为自己近来对林如海的重用，林家本来就在风口浪尖儿之上，偏偏林家这小娃娃自己也更是不简单。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娃娃身上秘密真是不少，别的不说，就光说他的这个“心声外放”的神通，那就不知道会惹来多少危险和麻烦。
这个担忧几乎是在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的。
而林家一直以来的情况，康师傅其实也非常清楚。
这个祖籍姑苏的世家大族，是他一直想要拉拢重用的对象。
奈何林如海的祖父和父亲都是那种典型的清流，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儿过于清高，只喜欢做学问，不太喜欢走仕途，也根本不想掺和朝堂之争。
可惜就算他们不想，在现在这个世道，也根本无法独善其身。甚至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清流，把林家的名声养的更加好了，反而愈发引来不怀好意的觊觎者。
于是林如海的祖父和父亲先后都在“中立清流”的位置上“流芳百世”了。
按照文明点儿的说法是“天妒英才”，直白点儿的说法就是“不得善终”……
到了林如海这一辈儿，因为已经没有了袭爵的资格，盯着他们林家的人少了，反倒是靠着他自己的才能闯出了一片天，也终于给了康师傅一个彻底收服林家的机会。
只不过，以林如海的才华和手腕儿，到底是谁收服谁还不一定。
就好像，莫郁入宫做伴读的这个事儿，明着看起来是康师傅主动起意，但是无人知晓，最开始其实是林如海先去求了康师傅庇佑的。
之前林家上下遭了那么大罪，康师傅是都看在眼里的。
阿哥们为了皇位继承权，搞东搞西，甚至把无辜的臣子们都折腾得家破人亡，康师傅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过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装聋作哑罢了。
因为除非有新人继位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儿。
而要让新人继位，除非康师傅退位或者驾崩——这当然是康师傅不愿或者是无法做到的。
开什么玩笑，他身体健康、脑子也没有毛病，为啥要给儿子们让位？
你说可以当太上皇？
开什么玩笑，当个啥权力都没有的太上皇能有什么意思，肯定还是要做万岁爷才最爽啊。
至于那些臣子们啊，既然是为人臣子的，那么为了皇帝主子去死一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吧。
而且，朕这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家的独苗苗，都把人弄宫里来了吗？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林如海表示，非常满足，并且以后一定好好当差，以报答万岁爷的救命之恩……
看看，这就是高情商的说话方式，毕竟是双商都在线的探花郎大人，林如海是懂怎么跟康师傅这种性格的君主打交道的。
他是明君，你就要给足他的面子，并且要给他点儿表现的机会。
这样他反倒放心你，重用你，从而让你有更好的资源、更强的能力来保护自己和家人。
这才是林如海真正的目的与厉害之处。
他预判了康师傅的预判，并且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都变成了是康师傅自己的意思。
对此，包括康师傅在内的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一无所知的。
但这也并不妨碍大家开开心心地围观康师傅和莫郁的“变脸”——是的，莫郁一听康师傅这个话，一张小脸儿立刻就皱成了苦瓜。
艾玛，不是吧，这么快就要上岗啊。
他还是个宝宝呢，讲真的，他可不可以拒绝啊。好歹等六岁之后再来啊……
哦，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六岁呢，那这么一想感觉就更惨了好吧……
因为莫郁的这个表情实在是太过可爱，众人早就哄笑成一片，康师傅也没撑住哈哈大笑起来，有种终于“报仇雪恨”的快乐，就，真的挺幼稚的，让人看着更加好笑了怎么办。
在这么一派和谐的气氛中，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太子却忽然发话，冷冷道：“外臣之子怎能随随便便就住在太后宫中，这成何体统？请皇阿玛、皇玛嬷三思！”
这位太子殿下之前就一直拉拉着脸，一副谁都欠他八百万两银子、在座的诸位都是辣鸡的样子，不过大家伙儿的注意力一直没在他身上，所以也就无人在意他是不是在摆脸色。
可不是么，今儿的主角可是莫郁，连康师傅和皇太后两位大佬都是陪衬，哪里有人会注意到独自扎在角落里阴暗扭曲的太子殿下呢。
没错，太子殿下那阴区区的表情真的很吓人，很负能量了。
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最近也的确很是不顺。
南巡之旅的过程中发生的那些事儿就不说了。被他亲爱的皇阿玛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不习惯也渐渐习惯了。
更让他气愤的是多年辛苦经营的势力也全部都被毁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不过就是区区几个月的时间，江南那边儿的局势就大变样了。
反正经过四大爷和林如海的联手操作，他们在江南的布置基本上废了。
虽然这些布置并不是他本人亲自动手操作的，但是一旦失去了他也是难受得要死了一样。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大阿哥和明珠那边儿也没落着什么好儿。
就，普通的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而已。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渔翁是他那位英明神武的皇阿玛。
不过很快地他就发现，根本不是。
这个得利的人，是他那位默默无闻、堪称小透明的四弟。
就算他再不上心，也猜到林家那小东西三番两次说的什么“四大爷”指的是谁了。
根本就是他们那个“老实本分”“不争不抢”的四阿哥嘛！
好你个胤禛，跟你二哥我这儿玩儿“扮猪吃老虎”呢？！
你是瞧不起谁呢。
今儿二哥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是天命储君！
哦，还有那个什么林家。
林如海，你这是正式站队了老四是吧？
好，很好！非常好！
还有你那个儿子，叫甚么林默玉？
人家沉默是金，你这沉默是玉？太假了，有本事别在心里头瞎逼逼啊！
偏偏皇阿玛也好，皇玛嬷也罢，连那些妃子们甚至阿哥们也都挺吃他这一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了，家人们！
太子憋着一股子劲儿，就想着直接把这一切“丑陋”都撕碎，故此一上来就对着莫郁出了手。
奈何他这看似充满攻击力的质问直接就被康师傅给按死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地瞟了他一眼道：“不过就是个孩子，太后既然喜欢，留在宫中住一阵子又有什么关系，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小题大做？”
他说完了，又看了太子一眼，眼中的情绪又是无奈又是悲哀：
“太子，你近来是愈发浮躁了。你看看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一国储君，如何会这么沉不住气？我看，你这些日子也别办什么差事儿了，先跟你四弟那样，在自个儿府里独处些日子，多修身养性一番罢。”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如既往地……
好吧，明天，一定！哭着爬走。
第56章 偏心
太子就这么再一次被康师傅给禁足了。
不过康师傅的下一任皇帝居然是四阿哥继位的这个劲爆消息也再一次被提到大家面前。
因为事关国体、干系重大，众人即便心思各异，却没有一个人敢发表什么看法。
一来是康师傅还健在，现在就讨论继位的人选实在是非常地不合适。
特别是这个继位的人还不是太子，那就更加敏感了——这可不兴乱说啊，分分钟是会拖出去满门抄斩、灭九族的那种啊。
二来么，就算太子倒了，除了四阿哥之位，还有那么多阿哥呢。不管是大阿哥、八阿哥、甚至年纪还小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其实都还挺受康师傅宠爱的。
可以说是一切皆有可能，唯独这位四阿哥，客观上来说，还真的不太突出……
而且他不是坚定地站在太子那边儿、支持他、准备做个贤臣辅助太子的吗？
所以说，这个劲爆的消息真的会是真的吗？
大家心里头也难免犯些嘀咕。
如此一来，他们的心情不免就愈发复杂了起来。
在所有人里头，德妃乌雅氏的心情无疑是最复杂的。
她是四阿哥的生母，但是因着生下四阿哥的时候她的位份还很低，最关键的是出身不太高，按照清朝初期的规矩，根本没有资格自己养育皇子，所以孩子就只能送给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氏养。
按理说，头生子就被抱走抚养，身为母亲肯定会非常失落，一直牵挂，最后反倒会特别关注这个孩子的。
偏偏德妃是个极其能生的，四阿哥之后，她又接连生了六阿哥、五公主、七公主、十四阿哥，算上五公主前头那个只活了两个月就早夭所以没有序齿的小公主，她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从年龄分布上看，最小的孩子十四阿哥比最大的孩子四阿哥只大了十岁，也就是说，这十年，德妃不是在生娃就是在生娃的路上，基本上平均一两年就要添一个孩子，实在是堪称后宫生娃队伍中的劳模。
因为这个原因，她估计也是实在没有啥时间和精力跟每个孩子培养感情了。
特别是年纪最大、还刚满月就被抱走养了的四阿哥，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母子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四阿哥，生这个娃的时候德妃早已经做了很久的德妃了，也生了好几个孩子，在康师傅那里的好感度基本上也已经刷满了，所以这个孩子直接就是自己来养了。
当然，所谓的直接自己养，也不可能跟现代妈妈这样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不过能够养在自己宫里随时能看到，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不是这个原因，当妈的心疼最小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特别是，虽然德妃一口气生了六个，但是到现如今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了。
好么，刚刚好就剩下一头一尾，合着中间都白折腾了……
所以德妃更是觉得只有小儿子十四阿哥才是她的儿子，至于老四么，早就已经大了，又一向成熟稳重懂事，也不需要额娘了，客客气气就完事儿。
她出身不高，能够做到德妃的这个位子已经是运气爆棚、人生巅峰了，也没想着再进一步啥的，就想熬到新皇继位，小十四封了王开了府，她好请旨出去跟着他当老太妃享福去。
照着康师傅对小十四阿哥的喜爱程度，德妃的这个心愿是很有可能实现的。所以她也一直很稳得住，一直在宫里老老实实、开开心心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本来么，没有意外的话，德妃的日子就可以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的，直到今儿莫郁进了宫，一顿吐槽科普加心声外放，将这个事实摊开在了众人的面前，德妃一下子就蚌埠住了。
艾玛，啥玩意儿？
你说老四将来是皇帝？
这怎么可能呢？
这倒霉孩子一天到晚黑着个脸，连句漂亮话儿都不会说，万岁爷也从来没有在我这生母面前夸过他一句，怎么会想到把皇位传给他呢？
这必不可能。
你说不传给太子，那传给老大、老八，甚至是小十四都比他强啊……
对哦，为啥不是小十四呢？
那孩子多好啊，能文能武，长得好看，嘴巴还甜，不是她这个亲妈夸，就算是万岁爷，也是非常喜欢十四的好吧？
他还说了几次十四最像他呢……
所以，真的不是搞错了，把十四说成了四吗？
德妃心中纷乱，也就没有特别关注后头大家又说了什么。
反倒是皇太后看了她两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皇太后看来，不管哪个阿哥继位对她来说都没有啥影响，而且她也早知道德妃一贯偏爱小儿子，所以听说继位的是老四她肯定不会太开心。
不过这小娃娃倒是真有些来历，且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单单就说他能够随意自然地想出这么多事儿来，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就怕是真的有什么“天神的启示”，必要的时候，她还是会跟皇帝聊几句的。
虽然说，她也听说过林家小娃娃心里头想的这些事儿只能听着不能谈论，但是聪明的人自然会明白怎么能够不说那些字眼儿就能传达彼此之间的意思的。
至于四阿哥，他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一个。
这反正已经不是他第一回听到这个消息了。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还的确有些想法。
不过现在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听着林家的小公子“说”起这件事儿了。
怎么说呢。
反正皇阿玛也早知道了这个事儿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不如继续该干啥干啥呢，反正他问心无愧，也犯不着心虚、自乱阵脚不是？
其他阿哥们只要年纪稍微大些的，都没办法对这个消息心平气和，毕竟是完全利益相关的——什么？你说最后登基的不是太子，是老四？
凭什么？
大阿哥第一个就不服。
不过幸好他现在因为有事儿没来，不在现场，也就避免了他当场暴起发飙——这位大皇子殿下对皇位的野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的。要是他听说了这个消息，那不得立刻炸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只能听、不能说的禁制，对大阿哥有没有效果了。
然而就算大阿哥没在，还有八阿哥呢。
这个娃的身世说起来比四阿哥更悲伤。因为他生母庄妃出身更低，甚至都被康师傅盛怒之下骂过“辛者库贱奴”，可见有多惨。
他也是出生之后就被抱出去养了，不过养他的是惠妃马佳氏，也就是大阿哥的生母。
这么一来，他跟大阿哥的关系就比跟其他兄弟更亲近，不是一母所生，胜似一母同胞——反正比四阿哥跟十四阿哥关系好多了。
最神奇的是，十四阿哥不跟他自己同母所生的四哥亲近，倒是跟自己这个不但跟他不是一母所生、还明显跟老四他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八哥要好，这也是够奇怪的了。
所以，从莫郁那里听到了以后居然是四阿哥继位这个消息之后，八阿哥心中剧震，虽然面上还勉强维持着镇静，心里头已经纷乱不堪了——艾玛，啥玩意儿，老四要上位，那不是完犊子了。
绝对不能这样，得赶紧回去跟大哥商量一番才行。
相比皇太后、妃子和阿哥们，康师傅想的事儿又不一样。
这次已经不是他第一回从林家小娃娃的心声里头听见是老四继承皇位这个事儿了。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疑惑、暴怒、抓狂变得平静淡然。
他当然不想死，心里头却也清楚地知道，只要是人就终有一死。
怎么样能够把他一手建立的盛世传承下去才是更要紧的事儿。
好在按照小娃娃说的，他还有二十年时间，足够能够选出最适合的人选了。
便就是真的天意难为，最后落在了老四手里，也得让他先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再说吧。
反正现在他还活蹦乱跳的，根本不用怕嘛。
倒是太子，是真的沉不住气啊……也罢，且看看小的几个还有没有好的吧？
他身为皇帝，最是不信什么天命的，哪怕真是天命如此，他也要争一争的。
到底传位给谁，还是得他这个万岁爷说了算。
康师傅对这个事儿的态度如此淡然，大家反倒是更加不好表现出来什么了。
也是，林家的小娃娃不过才三四岁大，他能懂得个什么呢？
就算有这个什么心声外放的神通，也不一定他说得每句话都是对的吧？
万岁爷（皇阿玛）都没有什么表示，那他们还凑啥热闹呢，该干啥干啥呗。
于是，因着当事人，特别是康师傅的平静面对，莫郁无意间爆出来的这个猛料居然就这么过去了，可以说是一点儿水花儿都没有。
哦，也不能说是一点儿水花儿都没有，至少太子又被训斥禁足了……
行吧，这么一看，感觉林家那孩子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太子要坐稳现在这位子可能真的悬了。
那还不是有能者居之吗？
咱们走着瞧，看到底是谁能够做上这个位子。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莫郁却根本无暇关注，因为他全副注意力都在皇太后刚刚那句话上。
【天啊！】
【所以明天我就真的就要上工了吗？】
【听说阿哥们过的都是非常卷王的人生，早上读书要四五点钟就起床啊啊啊！】
【臣妾做不到啊！】
【求放过！！】
遗憾的是，他这个呼喊并没有人在意，他在大家善意的哄笑声中，迎来了打工人的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又……
明天一定。
第57章 上工
莫郁一直以为皇子们读书都在上书房。
但是等他真的开始伴读生活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个样儿。
上书房是雍正时期才建的，现在阿哥们还在南书房读书。
也就是康师傅自己也没事儿喜欢读书的地方。
史载康师傅是个极其爱读书的人，经常读书到三更半夜，当然四大爷也是一样。
不过等莫郁真的加入到了“阿哥读书”这个环境中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差不多所有的阿哥都一样，只有卷和更卷的区别而已。
虽然还没有上书房，但是这读书的规矩还是一样的规矩，阿哥们只要满了五周岁，就得来读书，还是“卯入申出”，就是清晨五点开始上课，到下午三点才放学。
这个作息和时长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阿哥们还要提前半个时辰，也就是凌晨4点就要提前到南书房复习前一天的功课，等着先生们抽查提问……也就是说，一天之内，阿哥们在书房里头呆着的时间，长达十一个小时。
中午吃饭也在南书房吃，吃完了还不休息，漱个口就继续上课。
而且，一年之中，他们只能放五天假。
分别是即新年、端午节、中秋节、万寿节（皇帝生日）、自己生日，此外连除夕都不能放假。
这么看下来，这阿哥们读书简直是恐怖地狱，堪比高中冲刺……好吧，一般的高中都没有这么可怕，至少得是一个重点高中才行。
因为起床的时间实在是太早了，所以莫郁来的第一天就因为早上起不来差点儿闹了大笑话。
没错，虽然皇太后直接就邀请了莫郁在宁寿宫居住，算是可以享受一个“住校”待遇，但是林如海和贾敏还是帮他婉拒了皇太后的美意，执意让他走读……
开啥玩笑，他们两口子还没活够呢。这孩子要是口没遮拦地跟皇太后她们说点儿啥不该说的，那林家还真的有可能随时被满门抄斩。
就是不说出来，他还可以玩儿“心声外放”啊。
那就更加可怕了好吧……
虽然之前这个事儿林如海和贾敏他们俩也担心了许久，但事实证明截至目他们的这些担心也的确都是杞人忧天。
但是，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如果莫郁真的入住宫中，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要触怒那些贵人们了。
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皇太后听闻此言十分不舍，但是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多少还是有些不合规矩了——若是外臣之女，倒是可以接着喜欢的名头留在宫中多住一阵子。
但是这林家小哥儿是男孩儿，那就不太好强求了。
也罢，反正这小哥儿每天都来宫里头陪着阿哥们读书，阿哥们下了学都是要来宁寿宫给她这个皇祖母请安的。
那就顺便能一起见到了。
这也挺好。
皇太后一贯是个想得开的，故此也不强求，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林如海和贾敏的请求，教他们夫妇俩好生带着哥儿，下了雪跟阿哥们在宫中来用了点心再走。
这就是真正的恩典了。要是再推拒的话，就不礼貌了。
林如海和贾敏这才答应了下来，带着莫郁谢了恩，又陪着众人聊了一阵方才罢了。
不过说是聊天，其实也基本上啥都没有聊到。
主要是莫郁之前输出的那一大段儿，直接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干沉默了，勉强再聊啥，好像也没有啥可以聊得。
还别说，一旦知道了林家的这位小哥儿可以不通过开口的方式就能够将心里头的话“说”出来，还都是那种平时绝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劲爆消息或者皇家密辛，大家的话反倒少了许多，绝对不是因为太好奇小哥儿到底还要说些什么，想要少说点儿话、好好多听一下的意思……
总之，林如海和贾敏两口子很快就成功带着莫郁和黛玉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林府，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外头人说万岁爷和皇太后有多和善，在里头跟他们一起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挺难受的。
真是，生怕多说一个字儿，就让整个家族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幸好，今儿又是狗住的一天……
他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一起用了晚膳，然后贾敏就打发了人安排莫郁和黛玉早早地睡下了。
因着第二天莫郁就要入宫“当差”了。
多逗乐儿啊！
一不满四岁的小娃娃，也要去当差了。
关键是这起床时间还真的早啊。
前边儿也说了，阿哥们读书的规矩，是凌晨五点开始，但是要提前一个小时复习昨天讲过的内容，也就是要四点就到书房了。
这么一来那就得三点半就从屋里出发——这还是因为林家的宅子置办的早，也不想太奢华，所以成功买到了离着宫里头最近的一片社区……
很多大臣们在这里都有宅子，为的也就是图一个上朝方便。
林如海家当时也是江南来的世家大族，他的祖父、父亲都在京城任过职，也都是在这宅子里头住过的。
生活的痕迹都在，书香世家的气质拉满。
然而为了能够在凌晨三点半出门，凌晨两点半就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梳妆打扮的莫郁表示，我真是谢谢您嘞，栓Q……
所以他一出门儿就差点儿一个狗啃地给对面儿也要准备出门儿的林如海磕一个，直接让在场所有人都笑喷了……
总之，等到被折腾了一通，成功送上林家马车的时候，莫郁已经感觉自己没了大半条命。
没办法，实在是太困了，他现在怀疑自己昨天到底是睡了几个小时。
其实认真算算他睡眠的时间应该也不算太短，毕竟现在他还是在长身体的时间，对于睡眠的需求原本就很大，一天睡个十几二十个小时也不稀奇。
主要还是起床时间太早了。
说句不好听的，在现世的时候，这个点儿很多时候他都还没睡呢——手机是个好东西，可惜穿越回来之后是没有了。
这手机的瘾症居然是靠着这个法子治疗好了，也是意外的收获。
总之，昏昏沉沉的莫郁被套上了好看的新衣服，既然是进宫做伴读、陪阿哥们读书，披挂也不能马虎。
贾敏昨儿晚上回去就已经兴高采烈地把库房里头的好东西淘换了一遍，给莫郁选了好多漂亮又有范儿的配饰。
有什么玉佩啦，香包啦，书袋啦。
反正啥东西都有，还都是有些年份的东西，古老又贵重。
当然这些东西跟皇宫里头的比也还是差了一点儿，但很多都是御赐之物，这就体会出来林家对自家嫡子被选入宫伴读这事儿的重视了。
贾敏选好了之后，一样样地搭配好了，又请林如海看过，见他点头了才放心。
于是莫郁作为一个啥都不用管的人，一大早就被仆妇丫头们从温暖的热被窝儿里头挖了出来，然后换上其中一套披挂，光彩夺目地被塞进了林家的马车，然后，就在马车里头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那种。
一直到了宫里头才醒。
更加准确地说是到了南书房外头才醒。
正所谓冤家路窄，睡了一觉的莫郁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口气，想到这是到了南书房了，咱没见过啊，这么一想，便就赶忙掀开了一角轿帘往外头一瞧，居然就见到了大阿哥。
是的，活的大阿哥。
虽然他大约早就已经过了进南书房读书的年龄，不过他此时此刻却出现在这里，让莫郁感到十分迷惑。
更加迷惑的是，这位大阿哥看到他的轿子，居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莫郁看着他小山儿似的庞大身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正在猜想着这位爷今儿怎么有事儿跑这里来看他入学，那大阿哥却忽然开了口道：“你这马车，是谁家的，怎么到处乱跑？”
管事的忙上前回话：“回大阿哥的话，小的们是林府的下人，今儿是来送我们哥儿进宫陪着阿哥们读书的。”
说着话，赶车的早已经停了车，安静地候在一旁，等着大阿哥发落。
大阿哥皱着眉头，想到里头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小鬼，不由得便就动了教训这小子一回的心思。
故此他故意恶狠狠道：“多大点儿事儿啊，这都进了内宫里头了，怎么还跑上了呢？好没规矩。”
他气势很足，直接把管事的都给怼不会了。
旁边儿的宫人们看着也都有些躲闪之意思。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阿哥的脾气不太好，也并不想要触这个眉头。
一时间大家虽然紧张，倒也没有多焦虑害怕。
只有内中一个负责往来传话的小太监最为纠结。
因为他是来接引莫郁的。
上书房里头的阿哥们已经陆陆续续都到了，连先生都已经就坐，现在就是马上就要准备上课的时候了，但是林家小公子却还没到。
先生有些着急，便就命一个在门外头服侍的小太监出来迎一迎，探探虚实。
这小太监就是那个不幸被抓包的倒霉蛋。
如果他现在嚷嚷出来不知道会不被暴力的大阿哥责骂打杀，如果袖手旁边，估计也是个死。
但是可能不会现在就死。
那还有啥纠结头呢，直接抖露出来就完事儿。
听见说是里头传召，大阿哥便也就放开了莫郁。
眼看着莫郁的马车都进了南书房地界了，大阿哥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始继续我行我素。
可怜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阿哥他还在梦想着公平竞争，能者上位，既然能者不能上位，就让大家都讨厌这件事儿，说不定自己就有机会了……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确不是兄弟们的对手吗？
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认定自己是个人物，就是那个可以取代老二那个废物的能者罢了。
就算是这样的大阿哥也有自己的软肋。
那就是他没有儿子……
到现在都还没有。
之前初见这位林家小公子的时候，他也是听见过这位林家小娃娃的心声的。
只可惜，这位看起来就很可爱的小公子却在心里一番吐槽，说他没有儿子，他的儿子要明年才会出生……
这个事儿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明明他都很努力了，还让大福晋讨厌了都。
这次怀的说还是个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罢，若不是真的，那到时候再来找这小子算账也不迟。
大阿哥原本并不是个想得开的，此时此刻倒是不知道怎么了，也没有多计较，两人就各走各的了。
大阿哥那边儿是什么打算不紧要。单说莫郁坐着轿子、一路打着呵欠进了南书房，就直接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外头天还是黑色的，但是南书房已经坐了好几个阿哥，全部都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大声儿背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翻车的边缘！
感冒来袭，昏昏沉沉。咬牙努力更新呜呜呜。
第58章 听讲
看着这么一群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小朋友凌晨四点就在这里努力用功，莫郁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都算是很早的了，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负责今日授课的白胡子老先生已经正襟危坐领着大家复习昨天学过的功课了，见到莫郁来，面色如常，只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找个位子坐下，然后自己该干嘛干嘛，口里的领读声根本就没停下来。
莫郁只好硬着头皮往书房最后头的空桌子走去。
哪怕莫郁已经极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可到底也是新来了一个人，还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大部分小孩子都好奇地抬起了头盯着他看，甚至有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儿趁着先生没注意悄悄对他挤眉弄眼，算是打招呼。
其中一个之前就已经见过，是十七阿哥果子狸……啊不对，胤礼。还有个倒是个陌生的面孔，不过看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好吧，很快就知道了，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他习字簿上的名字，原来这位是四阿哥的长子弘晖……就是那位八岁就没了的大阿哥？好么，好像他今年都七岁了，就还能活一年……
再想到他弟弟弘昐好像都死了三四年了，现在的二阿哥弘昀才四岁，也就还能再活五六年，至于三阿哥弘时，还有一年才会出生。
四大爷的子嗣是真的艰难。
不过没有想到那位打了么小分队队长生的大阿哥居然这么可爱……
果然不能随便三刺猿，这么可爱的孩子们要是死了那得多难受啊。想到这个，莫郁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也不知道张友士的医院筹备得如何了，能不能救一下他们了。
随着莫郁轻手轻脚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孩子，也成功在他们的本子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还别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很多只在历史人名录上看过的名字都在这里出现了。
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就不说了，还有很多皇孙也在。比如什么弘晳、弘晋、弘昱、弘晟、弘昇、弘曙、弘晖，甚至连才三岁的弘晊和弘昀也来了……
所以到底谁说阿哥五周岁开始读书的呢？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算虚岁五岁对吧？
莫郁一边儿觉得无语，一边儿还是习惯性地记着这些小朋友的姓名和模样。
毕竟，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这些小屁孩儿以后都是他的同学了……
艾玛，再一次意识到了他如今居然很年轻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吧，有点儿太年轻了。
这里都是十岁及以下的孩子，其中王嫔的那位十六阿哥今年刚刚好九岁，他同父同母的哥哥十五阿哥今年刚刚好满了十一周岁，已经挪到隔壁中班儿去了，跟年纪再大些的十三、十四阿哥等在一起读书。
当然老师还是同一个，就是功课的内容有些不一样罢了。
这道理很简单，你总不能让小学和初高中学一套课本儿罢。
不过十六阿哥却不是这群孩子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年纪最大的是十岁的弘皙，也就是太子的长子。
毕竟是康师傅的嫡长孙，说实话，他就算啥都不干，也比其他任何孩子都突出。
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稳了。
在这么一群半大孩子之中，大部分都是稚气未消、好奇心很强，注意力根本都集中不了的。
但偏偏有两个人倒是十分沉稳，有着不同于小孩子的定力。
几乎所有孩子都好奇地看了莫郁一眼，只有他们俩纹丝不动，一个就是这位十岁的皇家嫡长孙弘皙，另一位则是八岁的大阿哥的长子弘昱……
就，太子跟大阿哥掐得你死我活，结果他们的儿子们也是一样一样的对吧。
莫郁挪动着小短腿儿，终于缓慢地、沉默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他的前头坐着的正好就是这两位“小大人”，不过幸好，旁边儿就是五阿哥的二儿子弘晊和四阿哥的二儿子弘昀……就，也兼顾了年龄搭配哈……
于是，莫郁一坐下就收到了弘晊的微笑攻击和弘昀的一个鼻涕泡……
行吧，三岁的娃还能有啥反应呢？四大爷和五阿哥到底是咋想的，怎么把这么小的娃都弄来读书了啊！
他们俩才三岁！这真是太要命了！
好在乾小四还没有出生，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当场疯掉……就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儿毕业，根本遇不到吧。
莫郁心神有些恍惚地坐下，为自己苦逼的打工生涯默哀了一秒钟，然后就释然了，开始表演坐着睡觉……
可惜还没睡多久，白胡子的老先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气呼呼地看着他，似乎是被抓了个正着啊。
周围的小朋友都一脸紧张地看过来，有些脸上还带着些没有掩饰好的幸灾乐祸。
是了，莫郁这种顶着“神童”光环过来的伴读，就算表现得再是人畜无害，还是给了小屁孩儿们不小的压力的。
典型的就是那几位七到十岁的，真的是人小心大，看着莫郁的眼神儿跟成年人也大差不差了。
不过这么想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小孩子还是心思纯净的小朋友，并没有被成人的世界侵染，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莫郁，生怕他被白胡子老先生给责罚了。
毕竟这位老先生是文渊阁大学士出身，如今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上当差，却并没有能够告老还乡，而是在康师傅的强烈恳求下接下了太傅这个工作。
当然，他这个太傅的头衔并不是那种虚衔，而是正儿八经地要教皇子、皇孙们读书的。
因着康师傅和他的几位已经成年了的阿哥们都很能生，从大阿哥到七阿哥，除了早殇的六阿哥之外，其他六位每个人至少都有一两个儿子到了读书的年纪或者还差一点儿也给硬塞进来，所以这书房之内常年都有十几二十个小娃娃要他教导。
不到十岁的小孩儿哪里懂什么道理，更不要说这些孩子的身份都尊贵的很，想必这位太傅大人平时没少操心，也没少生气，长年累月下来，也就练就了这么一副佛系的性格。
故此哪怕是莫郁直接在他的的课堂上睡着了，老太傅也十分淡定，并没有当场就叱责他，只是用了寻常的老先生们最喜欢用的一招——叫起来回答问题。
是的，太傅大人跑到莫郁这里，就是想让他回答个问题，更加准确地说是背诵并解读一段儿古文。
老实说，这可是他知识的盲区了。
“回禀太傅，这个学生就……”
莫郁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承认不会算了，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傅要怎么处罚他，冷不丁系统零零六忽然光速上线，一番操作猛如虎，硬是把这段儿功课原文和注释都摆到了莫郁的眼前。
好吧，是脑子里。
这种直接人脑交互的方式真的是太牛了，做的很好，下次别做了谢谢。
莫郁捂着有些酸胀的脑壳儿，下意识地跟着系统零零六那略带魔性的机械合成音重复了起来。
于是，他居然就真的这样通关了。
不是，这算不算作弊啊喂。
莫郁有些傻眼，但是看着老太傅满意的表情，也只能先按兵不动了。
结果过了没多久，隔壁活泼的果弘晖就因为没有回答出来问题被罚了——而且是体罚。
莫郁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看着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头儿打起手心儿来居然那么狠。
看着小弘晖那呲牙咧嘴的模样，听着他哎哟哇哟的声音，莫郁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心中倒是有些后怕，还好刚刚听了系统零零六的，不然他也早就被打了手心儿了。
【不是，这都啥年代了，怎么还在玩儿体罚那一套呢？】
【太傅大人您老看着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咱们就不能发明一种更加欢乐的方式“寓教于乐”，让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学习吗？】
莫郁这种无意识地吐槽了几句不要紧，白胡子老太傅却上了心。
他有心想要问莫郁两句，却苦于无法开口——林家这位小神童的神通他倒也是早就有所耳闻，故此此时此刻亲身感受到这种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强大力量将他想要谈论方才这小娃娃所言事物的努力都直接强压下，也并不觉得太过于惊诧。
老太傅好歹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学霸，也很快就参透了此中的关窍。故此他笑眯眯地又提问了莫郁几次。
得到了他堪称完美无缺的答案之后，太傅大人直接就抛出了一个问题：
“林小公子书读得如此熟，不知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幸感冒，呜呜呜！
皮肤发烫，浑身发冷，不停流清鼻涕。
所以有点短短，呜呜呜，明晚早点来更。
微调了一下细节。
第59章 受教
没有想到这位看着很是慈祥的白胡子老太傅居然是这么一个路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骤然被如此灵魂拷问，莫郁有点儿发懵，不过好歹他也是在现世当过社畜打工人的，应付个把小场面还是没有啥大问题的。
不就是上课被点名回答一下问题吗？
小事情。
听我慢慢给你编……啊不是，是答嗷。
为了避免感觉太过于像是胡诌，莫郁还是稍微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回答的。
答案当然是他胡诌出来的啦。
虽然他是个穿越者没错，但是就算是在现世里头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出身于普普通通的家庭，不管干啥都是普普通通、马马虎虎，按部就班地从小学读到中学，成绩不好也不坏，然后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原本一切都该如此普普通通，谁知道一睁开眼就穿进了红楼世界，变成了黛玉她亲弟呢。
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没关系，死都不怕，那还就真是没有啥事儿好怕啦。
而且现在不是还没死呢嘛，那不赶紧多作作死，免得赶明儿万一真死了就没机会了……
莫郁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努力在脸上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来，然后才装模作样、故作高深地对着白胡子老太傅道：“太傅可听说过‘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
老太傅一听这个，倒是愣了。
“有教无类”他倒是知道，这“因材施教”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本着不懂就问的大无畏求知精神，白胡子的老太傅对莫郁的态度愈发尊敬，十分诚恳地向着他请教起来：
“请教林小公子，何谓‘因材施教’？不知与孔夫子所言‘有教无类’可有干系？”
其实不怪老太傅如此反应，就连莫郁也说不上来这“因材施教”到底是出自何出处。
好在他不知道也不要紧，有知道的呀？
莫郁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脑子里头转过半圈儿呢，系统零零六的职业病就发作了，又开始主动上线，冒充点读机，噼里啪啦给莫郁显示起这个“因材施教”的出处来。
原来这个词儿最早是从清末某位大学者的著作文集里头扒拉出来的。
晚清时期，得有多晚呢？那都到了光绪朝了，的确是够晚的了。
那个时候因为某位老佛爷的活跃，以及满朝上下各个层面上的瞎作死，大清眼看着就要亡了，很多现代先进思想也渐渐开始萌芽了。
也就是这种时候，文化教育才会出现这样开明的思想。
前期的教育就不说啥了，除了让人往八股文儿上使劲儿，一点儿实用性、技术性都不讲的。
其实在教育的理念上，孔老夫子那个时候反倒还是非常开明的。
老太傅提起的那个“有教无类”的观点就正是孔老夫子提出来的。要么怎么说人家老太傅那些个书不是白读的呢？
哪怕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词儿，也能靠着丰富的知识积累想到一个沾边儿的……
这“因材施教”还真的跟“有教无类”有点儿关系。
“有教无类”说的是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有种人人平等，人人都可以也能进步的意思。
“因材施教”则更加强调应该根据每个人自己的天赋来选择合适的方式进行教育。
这就更侧重对教育者的要求——你看啊，要做到“因材施教”，你首先得善于发现“材”吧？
简单来说就是要想把学生教育好，那就得先观察学生，弄清楚他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喜欢什么、擅长做什么，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弄不清楚，那这么一通胡乱教育下来，效果很有可能会差强人意。
这个教育理念可以说是非常现代了。
根据系统零零六的推送信息，这个词儿最早出现在光绪朝的广东学者郑观应所著的《盛世危言》里。这个书其实是一本儿论文集，看名字就知道，是在末世危急的时候提出来的“警世”之言，主题就是“富强救国”。
这位郑先生早年接触过不少西方文化，思想十分开放，这本论文集是他的心血之作，听说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等各种方面都提了不少好建议，本意是想让再甲午战争中战败之后就一蹶不振的晚清振作起来的。
但是可惜，腐朽的晚清政府并没有听到他的这个“危言”，还是继续沉沦了下去，又勉强撑了几十年就亡了。
虽然如此，但是他的很多观点都是有时代进步意义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一些观点如果提前弄到现在来用，会怎么样？
莫郁一边儿给白胡子老太傅解释这个“因材施教”的意思，一边儿想着晚清的凄凉和被列强们轰开国门的愤慨与悲哀，一不留神，就说得有点儿多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傅整个人已经不好了。
只见他的白胡子抖了又抖，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林小公子此话当真？”
莫郁愣了，心道我也没说啥啊，这还怎么就不能当真了。
不就是个“因材施教”嘛，能有啥不真的……难道说这个违反了什么教育皇室子弟的守则之类的了？
莫郁看着老太傅凝重的表情，自己的表情也不免庄重了起来，他又沉思了片刻，认真回忆了一番之后，这才点了点头肯定道：“自然是当真啦”。
他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说啥不该说的，只是建议一下教育改革，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吧？
见到莫郁点头，老太傅面色煞白，心道：额滴老天爷鸭！这叫甚么事儿额，我们大清亡了？这肿么可能啊……
因为太过激动，老太傅的家乡话都差点儿飙出来。
但是因为神奇禁制的关系，他当然还是没能够直接把这个话给说出来。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在心中震惊无比——听林家小公子的意思，他们大清王朝根本传不了几代？
这怎么可能啊？
虽然都知道什么“千秋万代”那都是骗人的，可也不能连三百年都坚持不了啊。
只有区区两百七十六年吗？
就登基了十二位皇帝就亡了？
这也太短了些吧？
咱们不说跟大商朝、大周朝那种动不动就六七百年的大王朝比了，怎么就连唐朝、宋朝、明朝都比不上啊？
啊这……
老太傅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单单是他不好了，便就是整个课堂上坐着的皇子、皇孙们也都不好了。
虽然说按学生年龄来算，他们这里是小班儿，只有五周岁到十周岁的孩子，但是这些小朋友可不是普通的小朋友，全部都是皇室子弟。
其中还不乏什么果子狸、嫡长皇孙弘皙这些大佬，早慧那是肯定早慧的，懂得莫郁这一番乱七八糟的吐槽是什么意思的也是非常正常的……好吧，就算没有全懂，那肯定至少也是能明白个大概的。
主要是这中间的信息太让人震惊了。
他们大清这才多少年啊，居然就能够知道什么时候亡了？
这谁顶得住啊。
之前他们隐约听说了是四哥\四叔\四大爷继承皇位也就算了。毕竟这个事儿对于他们这些小豆丁儿中的大部分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
其实四阿哥在小朋友们心中的地位还是不低的——的确他没有其他哥哥那么和蔼可亲，但是他也并没有伤害过小不点儿们。
最重要的是，这位哥哥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样子——不是皇阿玛\皇爷爷夸赞其他哥哥、叔叔、伯伯们的那么厉害，而是他看起来就有一种办事儿很靠谱的感觉……
就，有时候小孩子的直觉最准确，也就难怪最后上位的是四大爷呢，看看，这么早就靠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把一票小屁孩儿们都给拿下了。
关键他还不是靠着亲和力，就，离谱……
当然也并不是所以的小孩子都是这么看四大爷的，比如弘皙。这倒霉孩子作为太子的嫡子，康师傅的嫡孙，是被作为“皇太孙”一样宠爱重视的存在。
可以说，他爹胤礽原来是怎么被他爷爷康师傅宠爱的，他就是怎么被胤礽甚至是康师傅一起宠着的。
这种情况之下，他肯定对于这个要抢走本来应该属于他爹太子胤礽的帝位的四叔没有啥好感了。
按下这些不说，现在大家居然听说再过八个皇帝，差不多再过两百年多一点儿他们大清就亡了，这个消息本身就非常炸裂了。
小皇子皇孙们十分想哭，却偏偏哭不出来，就只能卡在那里，听着林家的小公子继续叭叭……这真的是太难过了，还不能哭，呜呜呜，更难过了怎么办。
于是在这么一番愁云惨雾之中，莫郁讲完了他的“因材施教”，并且用心声外放完了整个大清的历史，让这些皇室的小花朵儿们狠狠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
别的不说，至少也算是提前经历了世界的残酷了吧。
反正，从此之后，总感觉大家更加卷了是为啥？
短暂的诧异之后，莫郁对此倒是有些释然了。
反正这古代呆着也没事儿干，他们喜欢卷就卷吧……不过老是缠着我“讲故事”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真的不怎么会讲故事来着……
只不过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莫郁就成为了整个南书房的焦点，所有的小花朵儿们都想要跟他做朋友。
应该说，他已经被所有人单方面地当成了朋友了。
其中表现最为热烈的居然是之前一直不怎么理会他的弘皙和弘昱，这俩小冤家，最开始在攀比谁比谁沉稳，这会儿倒是都不装了。
两个小朋友对莫郁都是一样的亲密，就是过于亲密了些，让莫郁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这两个小朋友也都是那种好学的类型，让莫郁无奈之余，也少不得有问必答，不知不觉也做了一回“点读机”。
日子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因材施教的效果渐渐显示出来了——是的，再被亡国的结局震感之后，老太傅痛定思痛，居然决定采纳莫郁的建议，对皇子、皇孙们“因材施教”起来。
性格活泼的十七阿哥、弘晖等人，主要是上一些骑射啦、室外的运动类项目。顺带对什么孙子兵法之类的策略类书目一起培训了，一来是他们对这些比较感兴趣，二来是刻意引导培养，这些孩子将来很明显是要往武将的方面发展了。
至于性格沉稳内向的弘皙、弘昱、十六阿哥等人，倒是喜欢科学、哲学、教育类的——现在没有啥人只埋头读那些儒家经典了，正巧康师傅让三阿哥带着陈梦雷等一批人在搞《古今图书集成》，如今虽然只搞了二年，但是收集的图书倒是不少，老太傅便就把很多珍贵的、已经编录了的藏书都弄了来供大家学习。
还别说，不愧是要搞《古今图书集成》，老三带人搜集的书还真是不少，而且天文地理、算学律历无所不有。
这倒也是让莫郁觉出些当“助教”的好处来。
是的，因为那天关于“因材施教”的精彩发言（不是），白胡子老太傅对莫郁十分高看，当场就拍板儿把他提拔成了“助教”。
这个职位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的，不过不是叫这个名儿罢了，有些是称呼为“学正”、有些称呼为“教习”，但是功能和职能都是跟现在的助教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就是辅助老师教学、帮助布置一下作业之类。
莫郁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助教了。这个事儿很是能够让贾敏和林如海高兴……他们林家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当然，担忧也是与日俱增……总感觉他们家默哥儿实在是太不同凡响了些，千万不要惹出来什么大麻烦才好。
正所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林如海和贾敏刚刚略微放下了点儿心，准备让莫郁放心放飞自我、爱干啥干啥的时候，他果然就又折腾出个大事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完毕，滚走睡觉，呜呜呜，希望明天加班早点结束！咸鱼祈祷【】
第60章 科考
莫郁进南书房陪阿哥们读书的时候正是农历三月二十日，康师傅南巡回京的第三天，陪完了老子陪儿子，顺带几个大孙子，就，基本上算是无缝衔接了。
而等他一进了南书房之后，因为起早贪黑、不但要读书还得偶尔客串一下“助教”，日子过得十分充实，时间也就过的飞快，没多久就进了农历四月，晃眼儿就是本次殿试放榜的时候了。
莫郁这运气很是不错，去年穿过来之后，刚过了年，就赶上了这个热闹。只因按照三年一次的科举规则，今年刚好有一场春闱。康师傅跑江南转了一圈儿回来，殿试的时间刚刚好，完事儿之后正好四月放榜，产生了包括前三甲在内的一百多名新晋进士。
本届的状元郎是扬州宝应人，名叫王式丹，是一位五十九岁高龄的江南才子。
按照五岁启蒙计算，这位王大人已经刻苦学习了五十四年，他的才华那真的是没得挑的，就是这年纪么……也是真的有点儿大了。
虽然历朝历代“白首童生”数量实在不少，也有诸如“范进中举”那样的戏谑故事，但是其实能够最终获得这个成绩的，不管是什么年纪，都很难得，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几年来都是这种成熟的考生参考，康师傅结束了这一次的殿试之后，就不是很开心，大概是觉得老王这位状元郎实在是太老了一些，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而且更加郁闷的是，这一届的榜眼赵晋、探花钱名世，也都不算太年轻。
他想要的那种真正的青年才俊，是真的不多。
这是为啥呢？
之前林如海做探花那回那几个就很好啊，怎么这次都这样了呢？
因着不大高兴，康师傅索性也就不自己闷在屋里吃饭了，直接出了门儿一路往南书房走准备跟小儿子们、大孙子们和他们的新晋小伴读、“神奇”的林家小娃娃一起用午膳。
鉴于一甲前三名的年龄和颜值都很一般，康师傅一边儿感叹他们的才华横溢，一边儿惋惜他们不够完美，便走便想，不免就想起曾经什么时候好像有几个年轻人读书还行来着，除了前科探花林如海之外，再往前也好像有不少来着……
对了，京里头那什么贾家不是有俩读书挺厉害的来着吗？
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儿了。
康师傅想着想着不由得小声念叨了出来，旁边儿跟着服侍的大太监戴权忙陪着笑小声儿补充道：“万岁爷可是说的宁国公府上那位前世子爷贾敬么，那位倒是中过乙卯科的进士，当年也就三十来岁吧。”
康师傅点了点头道：“是好像有这么个人来着，好像模样儿生的也不错，虽没能位列三甲，但才华也尚可，怎么后来没有信儿了呢？”
戴权略带尴尬地笑道：“因着这贾敬当年刚刚中了进士，他爹先宁国公就过世了，他回家丁忧了三年，偏巧他娘先宁国公夫人也没了，又丁忧了三年，跟着他祖母老宁国公夫人也没了……”
康师傅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这人运道如此不济，这是连续丁忧了小十年？都没有夺情？”
戴权道：“是那贾敬觉得为人子者该当如此，便就没有夺……”
康师傅叹息道：“这倒是个孝顺的，那后来呢？可起复了没有？”
戴权摇头苦笑道：“未曾。”
康师傅奇了：“怎么？他家里又有人过世了？”
戴权笑道：“万岁爷这话又说到点子上去了，原本说一家子都死了这么多了哪里还有人死了，只是那贾敬确实是个运道不好的，如此丁忧了又丁忧，等到终于丁忧完了，眼看着要起复的时候，他原配夫人又给他生了个小女儿。本是件喜事儿，却不想因他那原配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生下了孩子之后还没出月子竟就没了……这连着死了四个，那贾敬就看破了红尘，直接到城外玄真观当居士修习去了。”
康师傅听完，也不免唏嘘，连连感叹这人真是倒霉。不过叹息完了之后，他倒是又想起个人来：“不是说他们家还有个读书不错的？”
戴权忙又陪笑道：“万岁爷真是好记性，那贾家也是几代承了皇恩的人家，的确沾了不少福气，出了不少人物——的确还有个荣国府的二房嫡长子，名唤贾珠的，读书也不错，听说是十四岁就进了学。”
康师傅一听就来了精神：“十四岁就中了秀才？那真不错啊，如今几岁了？中举了没有？”
戴权叹了口气道：“万岁爷有所不知，这贾珠也是个运道不济的。虽然天资不错，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原本打算下场考个秋闱，却没想第一次没中，第二回还没到日子，他自己居然一病死了……”
啊这……
可不是一般的倒霉了啊，是让康师傅听了都觉得无语的地步了。
戴权也觉得贾家这俩提起来真的是晦气，本来万岁爷今儿就不大高兴，如今这么一来不是更加不高兴了吗？
得想个法子才行，要不然，万岁爷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这戴权也是平日里被康师傅宠信的惯了，此刻见四周无什么要紧的人跟着，又想要在那贾家来的女史那儿卖个好儿，便就大着胆子对康师傅道：
“万岁爷也不必为他们家难过，那贾珠的妹子就是在德妃娘娘那儿当差的女史，奴才上回还听德妃娘娘说过，那姑娘模样性情都是极其出挑儿的。”
康师傅听着这话，倒是没有啥感觉。毕竟他一向不缺美女，贾家送进来的，他可懒得沾染，到时候说不好就是个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就让她在德妃那儿呆着吧。
见康师傅听见了元春的消息反应一点儿都不热烈，甚至还有些兴致缺缺的意思，这戴权哪里还看不明白。他最是个会茶颜悦色的，见到推荐元春不行，就马上改成继续推荐“人才”。
老爷子不喜欢美人，总喜欢人才吧？
刚刚不是还在感叹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吗？
那这个时候推举贾元春的嫡亲胞弟不是正好？
想到这里，戴权忙道：“万岁爷有所不知，这元春还有个嫡亲的胞弟，同她那胞兄贾珠一样，聪明灵秀，模样是极好的，虽然年纪还不大，也是已经能够读书识字、吟诗作对了。”
一听说这个，康师傅倒是来了点儿兴致。
戴权便就继续添油加醋地把贾宝玉的情况描述了一番。等到他说道这贾宝玉乃是“衔玉而诞”的时候，康师傅的耐心终于用完了。
这死太监，罗里吧嗦说了半天，结果说的是那个玩意儿啊？
没意思的紧。
若是说宁国府或者荣国府有其他的读书厉害的人物，他倒是还感点儿兴趣，至于什么贾宝玉，不就是那个贾家到处吹嘘“衔玉而诞”的玩意儿？
之前这玩意儿出生的时候就闹腾得挺厉害的了，他当时就不怎么高兴，只是碍于贾家这么多年的面子没有发作罢了。
这回还敢来？
那林家的小娃娃怎么说的来着？
“只有圣人或者明君才配这种天降异象”，那这小子是准备当圣人还是准备明君啊？
算了，这么个玩意儿还是不要想、不要见的好，他怕到时候自己忍不住要把手里头的玉扳指扔到这活宝的脸上去——还真的觉得什么人都配跟玉扯上关系呢吧？
算了，这话题是真的一点儿都聊不下去了，还是去吃饭吧。
就当康师傅迈步快要进门儿的时候，忽然又发现这前三甲都是南方人……他记得这次南巡路上就听到些不好的传言，说什么江南科举多舞弊什么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严肃的事儿，要是有什么舞弊的乱事儿，这成什么体统，简直就是动摇国本了，必须要拉出去砍了才行。
此时此刻，康师傅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想着接下来也得让直隶省这些北方大省份多努努力、好好培养些人才认真读书、积极科举才行。这样下一次科举考试才能跟江南那帮子才子们争上一争，免得考来考去都是些南方人，到时候又要喊“科举不公”了。
他倒也不是看不上南方人，或者是想要偏帮北方人，只是到了他这个位子，总是想要什么事儿都平衡一些才好。
康师傅一心想的都是些鼓励科举取士的措施，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他一直依仗的考试制度其实早就已经出了问题了。
这原本也是难怪。
毕竟他老爹顺治皇帝在丁酉年才整治过一番科举考试，当时那人头砍得跟切西瓜似得。震慑力度不是一般的大，这都快五十年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儿。
以前那么多回都没事儿，这次肯定也没有事儿啦。
虽然说南南巡的时候的确听到了一些“江南科考舞弊”的风声，但是康师傅出于对他早逝老爹顺治皇帝的尊敬爱戴以及对自己执政的自信，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万万没想到，很快他就会被现实疯狂打脸，领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科考舞弊案”。
而拜莫郁所赐，这个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当然，现在的康师傅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只是略微走快了一点儿，想要赶紧看看他关心的小少年们功课读的怎么样了。
随着南书房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小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渐渐传来，康师傅凝神细听了片刻，竟然发现不过数日没来，这些孩子的文化水平好像就又提升了不少。
他心中觉得十分欣慰，立刻将这点儿小插曲儿都抛在了脑后，准备马上开始跟可爱的孩子们一起共进午膳。却不料，他刚一进门儿，大太监们通传的声音还没落地，一个不明物件儿就“呼”地一声，飞快地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版本补完，默默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