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求助
跟贾敏对薛家来京这事儿多少还是有点儿在意不同，林如海对这件事儿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这门亲戚对林如海来说，也实在是太远了点儿。
老婆的二嫂子的妹妹……这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关系有限。
其实这家子人跟他夫人贾敏的关系都不算近了，毕竟是嫂子家的妹妹，实在是太绕了一点儿。
如果一定要说，这家子人反倒是离着莫郁和小黛玉还要近些——毕竟他们俩是小辈儿，好歹要尊王夫人一声二舅母，那可不就得管薛姨妈尊称一声姨妈了。
所以说，人家打着想让孩子们见见面儿的名义，也的确很是刁钻了。
林如海略微想了片刻，便就发话道：“原本不该跟那府里牵扯过多，既然那府里再三邀请，夫人若是得空儿便就随便带了孩子们去看看便是。不必担忧其他，既然来了京中，偶尔与寻常亲戚略有走动也不妨事。”
贾敏忧心道：“奇了之处就是在此——此番并不是贾府的意思，反倒是那薛家点名了要咱们去呢——也再三说，想要老爷一道儿去见见。”
听了贾敏这个话，莫郁倒是秒懂了。
感情是薛家主动要见他们——更准确的说是要见林如海。
既然牵扯到了林如海，那就不是什么寻常亲戚间联络感情了。
合着是打着“见亲戚”的幌子，实则是想要攀附的意思啦。
林如海现在可是康师傅面前的红人儿，肯定是很多人都想要攀附的对象。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红人儿是他们想要攀附就能够攀附的吗？
真当他们林家好性儿了。
薛家打的是什么算盘，连莫郁都看出来了，林如海心里当然也是门儿清了。
故此，他便只笑了笑，对着贾敏道：“我今儿便就不去了，万岁爷那儿有几个着急的差事要办，四贝勒爷那边儿也得去看看。”
贾敏点了点头道：“我省得。那此番便就由我带着玉姐儿、默哥儿去吧。”
由女眷出面应酬，这就是最稳妥的做法儿了。
反正只要林如海不出面，那就不代表他们两家有攀扯，至少在明面儿上没有拒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那谁管呢。
莫郁在旁边儿坐着，一脸乖巧，看着像是在神游物外，其实心里头早又吐槽开了。
【其实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搭理贾家，不过也是，到底是娘家人，太太总是难免会心软的。】
贾敏心中一梗，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总不能说，她如此忍辱负重是为了林如海吧——什么娘家，什么亲人，她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都被算计了那么多次了，怎么可能一点儿记性都不涨呢。
这不是为了林如海的官途嘛——她们家要是没有人做官，那倒是怎么都能行。
跟娘家撕破脸也好，从此不跟娘家往来也罢，自然是怎么舒爽怎么来了。
可惜他们家不是这样的。
林如海的前途眼看着是愈发光明，直接就奔着内阁首辅的位子去的，她们这些做家属的，不说想办法给他助力了，怎么可能给他添乱呢？
反正贾敏是干不出来这种事儿的。
但是她也不是个“百忍成钢”的性子——毕竟也是荣国公府娇养着长大的嫡出大小姐，又是四姐妹里头最小的那个。
幺女总是爱娇的，她更是一直被放在手心儿娇养着长大的，那当然不可能是个没脾气的。
既然这么着，这口气总得想法子出了。
好在林如海是个懂情识趣儿的，见贾敏面露为难，立刻笑道：
“夫人若是有什么为难，便是不去也不碍事儿——左右咱们家不靠他们活着，乐意去呢，就去看看，也算带着孩子们见识见识，不乐意，咱们就不去，教管事娘子们带了帖子去登门回绝了便是。”
林如海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贾敏更加不好撕破脸了。
所以这俩成亲这么多年，感情还是这么好呢。就是因为两个人心有灵犀，总是首先替另一个着想，实在是让人羡慕。
【有一说一，便宜老爹和便宜老妈的感情真是好啊，完全羡煞旁人了属于是。】
【就是摆脱你们俩都好好保养一下身体吧，什么烂七八糟的的亲戚，不想见就不见呗。】
“听”见莫郁也这么说，贾敏心中稍安，可惜莫郁的思维转换得太快，很快就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可是那可是薛家耶……听听这回来的人的配置，什么薛家二老爷、薛家二老爷的公子薛蝌，还有就是薛姨妈和薛宝钗。】
【论理不该是这么一个奇怪的阵容的。不过考虑到薛蟠不在，那的确是要有个男性亲属护送比较好一点儿。回来“主持大局”的薛家二老爷那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那薛蝌，如今也不过几岁大吧？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跟着北上，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艾玛，不愧是原著里头戏份挺重的家族之一，薛家真是个宝藏家族呀。】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还是应该去一次凑凑热闹捏？顺便吃个瓜什么的……】
莫郁一念未了，就见贾敏已经笑着道：“老爷这话言重了。左右我们在家也无事，那还不如就去看看。一来呢，人家反复来请，咱们若是总推辞不去，不像个样子——毕竟是实在亲戚，纵有千般不是，十回里头也要有个一两次给些脸面。”
她顿了顿又道：“二来呢，我也想带着玉姐儿和默哥儿去见见薛家二房的人，听闻他们一直在外头行商，必定有好些见闻。”
不得不说，贾敏还真的挺能说的。
就这么寥寥数语，就把大家的心情都照顾到了。
当然，她也想去吃瓜什么的，这是不能说的……
林如海与她夫妻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中间的真实想法。
他但笑不语，末了才在贾敏的反复追问中笑着开口道：“夫人英明。既然这么着，就按照夫人的想法办吧。”
于是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次日林如海自去宫里头找康师傅回话，贾敏便就带着莫郁和小黛玉出发去了贾府。
薛家是王夫人的亲戚，所以这次会面肯定就安排在了荣国府。
因着天气渐渐转暖，这日阳光正好，晌午的温度很高，并没有往日那种春寒料峭的感觉。
因着林如海不去，贾敏便就带着莫郁和小黛玉坐了同一辆马车往荣国府走。
虽然说她们这一车都是女眷和孩童，不太好抛头露面，但因着京城里头治安很好，她们一路上倒也能从车帘子的缝隙里见到了一些春日独有的繁华盛景。
这种气温之下很多花儿都竞相绽放，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馥郁清新的花香，人们也仿佛感染上了春天的气息，变得和善又喜悦，让这一路上的行程十分舒服。
贾敏跟小黛玉更是兴致很高，甚至都在讨论说，这已经是可以到郊外踏青的时间了，看看从贾府回去时候，选个略微空闲点儿的时间，安排一次郊外踏青。
“说起来咱们家来京城也有一年了，都还没有一家人一道儿出去哪里玩玩儿呢。”
贾敏率先提起了这个话头。
小黛玉也表示同意：“正是呢。既然这么着，那等老爷回来，太太记得跟老爷说一说罢。”
贾敏笑了：“那是自然，此事便就包在我身上吧。”
她说着便就又问莫郁的意见。
莫郁当然也是没有啥意见的。
毕竟，这可是春游耶，谁能不喜欢呢。
于是，等到她们母子三人到达了荣国府的时候，全家的春游计划已经安排好了。
大概就是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选一个休沐日，一家子一道儿去京郊的法华寺上个香。
之所以是上香，那当然是因为顺路了。
这法华寺可不是轻易就能够预约得上的，少不得还是要动用贾敏的人脉关系，稍微操作一番了。
好在这在“神通广大”的贾敏这里都不算什么事儿。
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她还挺为此感到高兴的。
从她们母子三个的状态就知道，她们这次来贾府纯粹是为了吃瓜来的。
但凡她们要是上点儿心，也不至于是这个状态，这完全就是已经提前放飞自我了。
好在贾家也并不怎么在意她们的状态，因为这一次薛家来，实在是动静太大了。
别人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薛姨妈闹腾得太厉害了——听说她是一路哭着进门儿的，根本就停不下来的那一种。
上次在金陵城的时候，莫郁其实也远远见过这位薛姨妈一次，当时还是为了薛蟠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儿——咱就是说，有时候剧情也挺固执的。
本来薛家进京的缘由就是薛蟠打死了人——当然薛家自己的官方说法并不是这个。
以他们薛家在金陵城甚至是整个江南地区的影响力，打死个把人的确还是可以拖一拖时间。
不过要是遇到一个较真儿的地方官，这薛大傻子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就是了。
奈何原著里头，他遇到的是趋炎附势的贾雨村，那可不就是“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了。
然而现世里头，这个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了。
薛蟠还是当街调戏了民女，可惜这次遇到了一个硬茬子，人家姑娘不吃这个哑巴亏，当场不干，闹了起来，好巧不巧地还遇到了康师傅微服私访，这不就是直接撞在枪口上了吗？
薛姨妈最为心疼她的这个宝贝儿子，那肯定就要亲自出面来捞人了——莫郁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薛姨妈一面。
说实话，美人儿迟暮了也是美人儿，哪怕薛姨妈现在已经四十多了，搁在普通人身上，那都是等着做老太太了，但薛姨妈这里却直接奔着徐娘半老的境界去了。
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同样的动作，在人家薛姨妈做出来，就有种莫名其妙的魅力——也就难怪，能生出来薛宝钗那样的闺女了。
明明不说话不动的时候，薛姨妈看着跟她姐姐王夫人差不多来着。
怎么一哭起来，就立刻“梨花带雨”了呢。
这也真是件稀奇的事儿。
总之，林家母子三个堪称低调地进了荣国府，果然在王夫人待客用的偏厅里头见到了传说中的薛家人。
之所以没有去外宅的会客厅，纯粹是因为，王夫人不太讲究这个。
都是自家亲戚，她便就没有严格按照男女大防来整。
她一早就接到了她妹妹薛姨妈的求救信件，上面儿也早就明说了，这次来，主要是要来投奔王夫人这个姐姐，因为她是“唬的魂儿都飞了”。
能让薛姨妈都“唬的魂儿都飞了”这么严重的事儿，那当然指的就是“真假少爷”了。
原来上次莫郁不过只是随口胡说了一句，没想到当场查询系统零零六的故事剧透，还真的发现了异常。
这薛蟠还真是“假少爷”。他根本就是薛老爷不知道从何处找回来的男婴，趁着薛姨妈力竭昏睡的时候换了那个刚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夭折的“真少爷”。
虽然是怕薛姨妈伤心，但是果然还是因为子嗣艰难，自己根本没有能够再生出来真少爷的自信了吧。
后来有了宝钗，那已经是意外之喜，想要再生一个儿子，那确实是已经不能够了。
薛老爷最后还是带着遗憾而死，薛姨妈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事儿原本该一直瞒下去的，若是没有莫郁，也的确就是这样子的结局。
原著里头不就是，不管薛蟠惹出什么祸端来，薛姨妈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他，甚至只想着给他善后，最后还是借着自家的人脉，特别是姻亲贾家的关系顺利脱险。
别的不说，就是这种投胎的运气，那的确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运气了，而是可以称之为作弊了。
可惜因为莫郁无心的一句吐槽，薛蟠的好日子彻底结束了。
薛姨妈惊疑之下，找了人悄悄想要验证薛蟠的身份，没想到直接就露馅儿了，被族中其他人，特别是有几位一直觊觎她们孤儿寡母财产的族老们给抓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直接开祠堂除了薛蟠的名儿，送信出去让在外头行商的薛家二爷赶紧回来了。
因着涉及到血脉混淆的事儿，薛家全族对这个事儿都十分重视。连一贯佛系的薛家二老爷也不免被惊动，直接抛下了生意赶回了家里。
没想到一查一个准儿，薛蟠这小子还真的是个假货。
要不怎么说，主角的嘴巴是开过光的呢。
贾宝玉非得说一句什么“薛二老爷家的哥哥倒是像宝姐姐的亲兄弟……”
就这么一句话，信息量简直爆炸好吧。
当时看着不觉得，真得到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倒是觉得这句话再合适不过了。
可不人家才像是亲姐弟，因为人家俩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
薛宝钗跟薛蝌可是亲叔伯姐弟，跟薛蟠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野孩子完全不同。
也就难怪，不是一家人，却非得入一家门会如此别扭了。
且说薛家长房嫡子是个假货这个事儿闹开了之后，薛家二老爷就在众多族人的见证之下，成为了薛家新一任的族长。
薛家这一支儿一直都是嫡系，都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
以前是薛老爷，薛老爷没了之后，本来应该是薛老爷的嫡子薛蟠。
让个庶子都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若是一个儿子都没有，那就惨了，族长的这个位置肯定就要落在薛老爷的弟弟，薛二老爷身上。
现在这个时候就到了。
薛二老爷在外头漂泊那么多年，现在也总算是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二老爷看上去十分开心。
不过薛姨妈正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他也不能真得表现得太开心，只能闲坐着喝茶，毕竟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陪着薛姨妈哭诉，而是来找林如海的。
可惜，人家林府只来了女眷和孩子，林如海根本就没有来。
估计人家也看出来他们的来意了。
不过其实，这薛家的二老爷，跟他哥哥薛家大老爷完全不一样。
薛家二老爷他想认识林如海，不过就是听说了林如海的声名在外，因为惺惺相惜、心生仰慕才会如此。
但是吧，一贯走清流路线林如海却还是不会为此破例——跟贾家走动，那是因为贾家是他夫人贾敏的娘家。
也就是说，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他可以稍微退让一些。
要不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谁管他是什么国公府还是侯爵府、伯爵府，只要不高兴，咱们都可以不去。
林如海这次没有来，薛家二老爷虽然失望，但是却也没有绝望。
这位薛家二老爷是个生意人，讲究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不会在意一时一事的得失。人家想的是长远之计，并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气馁，那自然很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
再看薛姨妈，却还在那里哭成泪人儿。
一边儿哭一边儿还在絮絮叨叨。
从怎么发现薛蟠是个假货，到这个假货到底做了些什么。从养薛蟠花了多少时间、金钱、心血，到这个假货为什么要骗她……
前头那些话说了也就算了，但是最后头这句她说得有失公允，怎么可能是薛蟠骗她呢，明明就是她老公薛老爷骗她嘛，怎么还冤枉起人来了。
毕竟薛蟠那个时候不过只是个脆弱无助的小婴儿，被薛老爷差人抱走，他又没办法反抗的。
后来薛家族人们追查了一番身世，似乎薛蟠是个孤儿，从养生堂抱养过来的那种。
也就是跟秦可卿是一样的身世。
想必若是这位薛大傻子跟秦可卿认识的话，至少在身世这块儿会很是聊得来——都是孤儿，都被富贵人家收养，简直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可惜现在的秦可卿可是今非昔比，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就没有什么机会跟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薛蟠“惺惺相惜”了。
听说，这位宁国府小蓉大奶奶现在风头很劲，都隐隐有种压倒媳妇里头琏二奶奶凤姐儿的意思了。
偏偏一贯性格火辣的凤姐儿也并不计较，反倒是跟这位可人儿成了好朋友、好姐妹——真正的惺惺相惜那种，不是一般的塑料姐妹花儿。
要不然，秦可卿死了的时候，凤姐儿也不至于哭得那么惨，而且人家秦可卿死了之后，不找她自己的婆婆尤氏，反倒找凤姐儿这个西府里头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婶子托梦，实在是个让人有点儿看不懂这个操作。
大概除了凤姐儿之外，宁国府和荣国府所有的女眷在这位秦可卿姑娘的眼中都是辣□□。
虽然有点儿难过，但是连莫郁都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现实。
可惜凤姐儿也不过只是看着伶俐，实际就是个小聪明。
要是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被休弃都还是好事儿，直接墙倒了众人推，那就真的是太让人接受不了了。
特别是那些欺负她、唾弃她的很多都是受到过她照拂的人，这就更是没有啥道理可言了。
总之，薛蟠的身世曝光之后，薛姨妈因气不过打了他几下，骂了他几句，他倒是硬气，不声不响地就直接离开了薛家，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了。
这也是薛姨妈哭得这么厉害的原因——薛蟠跑了。
怎么不是出了大事儿了呢。
连王夫人都忍不住问了句：“可找了没有？”
薛姨妈摇了摇头，仍旧只是哭。
薛二老爷见事情无法收场，只能站出来道：“不瞒亲家太太说，这也是今儿我们来府上叨扰的缘由之一，还请亲家太太同亲家老爷、姑老爷们说说，帮我们家大太太找寻找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儿感冒前兆，啊啊啊，要苟住！
稍晚来精修。
第102章 商户
薛家二老爷这话一说，全场都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实在是太假了，给大家弄得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了。
毕竟他虽然面上十分焦急但是说话却是不疾不徐，根本见不到半点儿焦急的模样。
好像他说这个话，就是为了面子上过的去，而根本没有走心一样。
这也难怪，因着这薛蟠原本就不是他真正的侄儿，走不走丢什么的，跟他关系倒也真的不大。
虽然基于朴素的人文道义，他肯定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冷血，但是他私心里说不定还巴不得这小子消失不见了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况薛家本来就是商人，皇商那也是商人，这种逐利的天性总是不会变的。
这事儿原本也是薛家大老爷做得不地道。
没有儿子就没有呗，非得跟人家学玩儿啥“狸猫换太子”……不对，这种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太子换狸猫”。
用一个活的别人家的孩子换死了的自己家的孩子，这买卖也真得挺划算的。
不过正常来说，一般干这种事儿的都是女人——所谓的“母凭子贵”带来的恶劣影响，让女人们不但要忍受怀孕生产的痛苦和危险，还要担忧万一拼死生下孩子不是儿子怎么办……
于是在各种恐惧的支配和利益的驱使之下，很多母亲丧心病狂地弄死或者送走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对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儿子掏心掏肺。
很多人在过程中就会暴露，另一部分在日后也是迟早会露出马甲。便就是侥幸瞒过了一辈子，但是也终究还是每日提心吊胆。
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只能说，都是这万恶的旧社会造成的诸多悲剧之一吧。
女人们这么做，还是有很多能够解释得通的原因，男人这么做，就真的是非常少见了。
毕竟，男人们总是更加重视血脉的。对于不是自己的种儿，不弄死就不错了，要是还想被好好对待，认真抚养长大，那就真的是不太可能了。
薛家大老爷就是如此。
他虽然碍于情势把薛姨妈生的死胎给替换成了别人家抱过来的活孩子，但是他这心里头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特别是，原本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二三十岁了，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这也实在是太过于异常了。
好不容易让薛姨妈怀上了，谁知道期盼了十个月，最后却是个死胎，这真是让他瞬间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有些人的确就是儿女缘薄，命中无子的。那真不行的话，只能过继了。
但是他弟弟薛二老爷子嗣上也不怎么样。
至于其他人，算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薛家这代嫡系甚至是嫡系三代以内的旁系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儿子。
要么没有，要么就只有一个。
人家要是只有一个儿子，你就算是再缺儿子也不能去吧？
那真的就是把万贯家财都拱手相让了。
所以，种种压力之下，他选择了这一条刺激的路，从此就过上了如履薄冰的生活。
最气人的是，他干了这一票之后，不过两三年时间就还是跟薛姨妈生下了身体健康的薛宝钗。
虽然是个女儿，但是至少是个活的啊，还基本上健康。
什么你说“胎里带来的热毒”？
这点儿小毛病算什么大事儿，他们家有钱，使劲儿吃方子调理便就是了。
凭它多奇巧难搞的方子呢。只要这世上所有之物，他们家有钱又有人，都是可以淘换来的。
这倒是真事儿。
别的不说，就说薛宝钗那个什么“冷香丸”的方子，就真的是够折腾、够刁钻的了。
就跟她自己向别人介绍的时候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凑齐要的是个“巧”字儿，要是是不凑巧，可能十年八年都凑不齐，那到时候人可能早就没了，还治啥病啊。
偏偏她们得了这个方子之后不过一年就配齐了，就跟故意送来的似得，真是让人忍不住惊叹——“这就是女猪的光环”吧。
不得不说，这是真会营销。
完全无愧商人的本色，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了。
要他说，这什么方子故弄玄虚，非得要什么“雨水那天的雨水”、“小雪那天的小雪”，真就是纯纯装杯……
节气当天的东西难道就神了，成分不都是一样的吗？
化学破除封建迷信。
管他哪天的，按照这个配方表，反正就弄点儿雨水、雪水、各种水和各种花蕊搅拌在一起弄成丸子留着吃就完事儿。
香喷喷地，想想当个甜点好像也不错。
至少还是纯天然的呢。
所以，薛宝钗这孩子是上天给命活的。不过薛蟠这个就真的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其实你们家一个商户，完全可以走好好培养女儿继承家业，然后招赘婿的路线的。
估计薛老爷也这么想过。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对小小的宝钗给予了厚望，又是教她读书，又是教她处世，着实是把她当成儿子教养的了。
就算是长子不成器，一般也不会这么卖力地培养女儿的。
除非这个儿子不能要。
为啥不能要，除了不是亲生的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吗？
反正莫郁感觉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这种情况之下，薛大老爷要么好好培养宝钗给她招个赘婿继承薛家，要么就乖乖过继一个儿子，把继承权给这个继子。
这个时候，薛家二老爷也已经成亲生子，长子正是薛蝌，虽然比宝钗还要小个一两岁，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的。
是了，只要是他们薛家真正的血脉，一般来说还真的错不了。不信看看宝钗、薛蝌，还有薛蝌的妹妹宝琴。
哪怕都是小孩子，也能明显看出来不同。
只有薛蟠，他就像是一个误入鹤群的野鸡，着实打眼，也着实难看……
薛老爷悲从中来，心中愈发抑郁，很快就病倒了，然后就没了。
甚至都没有等到他选出来那一种结局更好，干脆就没有结局了。
他死了之后，薛家没有主心骨儿，九岁的薛蟠和七岁的宝钗，没有一个能撑得起来薛家这么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宝钗是个好的，可惜年纪太小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干啥呢？
不说她是个小姑娘了，就是个儿子也不行。
至于薛蟠就更加不要指望了。
原本就不是他们薛家的血脉，会拉胯那不是很自然的吗？
而大太太薛姨妈就更加不要说了，这位在家就是小女儿，被宠上天的那种。
嫁人了之后，薛家大老爷也挺宠着她的。
所以就养成了那么一副有些依赖人的性格——你让她自强不息，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这种情况之下，薛家二房回来继承家业就很是正常了。
但是偏偏薛姨妈为母则刚，居然以一介女流之辈舌战薛家族人，干翻了好几个族中长老级别的人物，生生把薛家的家产给牢牢把握住了。
这大概也许是薛姨妈一生中最为高光的时刻了。
反正，以为薛蟠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薛姨妈一战成名，将薛家的家产抢了回来。
可惜的是，就算抢的回来，也守不住。
这才过去几年，薛家的家产已经被败坏了一大半儿，更惨的是，薛蟠是假货这个事儿，还被发现了……
然后薛家便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薛蟠还跑了，这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其实薛姨妈并没有真的想不要薛蟠。好歹是养了十二年的儿子，哪里能够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可惜薛蟠真的被养得太“好”，不但礼数全无，甚至还玩儿起了离家出走的那一套。人菜瘾还大，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他啥好。
他倒是一跑了之了，剩下的人可不就傻眼了吗？
特别是薛姨妈。
原本她将亲生儿子死了的怨恨都发泄到了薛蟠的身上了——连劝都劝不动的那种。
谁知道薛蟠一失踪了之后，薛姨妈却又比谁都闹得更厉害——她总是又哭又喊地闹着要把薛蟠找回来，从薛蟠不见了开始，一直到薛家二老爷从外地回来接手家族事务的时候为止，她还在闹。
简直停不下来。
薛家二老爷没奈何，只能借着进京述职的机会，把薛姨妈和薛宝钗一起带着上了路。
用的理由也是现成的。
一来可以带着薛宝钗上京参选公主侍读——这个事儿说起来还是沾了莫郁的光。就是因为他这个阿哥侍读做的太好了，才让宫里头的贵人们，包括康师傅动了也给公主们选几个侍读的心思。
虽然说这个世界的整个社会主流都充斥着“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也偶尔会有几个“好爸爸”出现的。
薛老爷之于薛宝钗是如此，林如海之于林黛玉也是如此。
就连康师傅，大约是因着他太有钱、太有权，多养活几个女儿也完全没有问题，那就勉强也算——当个公主怎么不好呢？
有吃有喝，有人陪着玩耍，哪怕成年之后发现自己是被当做联姻工具培养的，那也不亏了呀。
所以，既然阿哥们有伴读，那么公主们也得有，没有？那赶紧地采选啊。
于是康师傅直接跟全国公告，说的过了年之后年满六岁，不足十岁的官宦人家闺女，都得参选。
薛宝钗今年八岁，就正好是在这个范围之内，加上她的各项条件也不差，按理说应该有很大的几率选上。
奈何她的出身实在不高，而康师傅又素来是个较真儿的，哪怕是给自己的闺女们找个伴读也不能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的。
所以，薛宝钗的落选就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了。
再说薛家二老爷因为继承了薛家皇商的位置所以去户部销账的事儿就更简单了。
这个事儿每年都得来一回，原本都是薛家大老爷做。
后来薛家大老爷没了之后，薛姨妈就让家里头的老管事依托儿子薛蟠的名义做。
这一回，这个差事终于落在了真正薛家人的头上，那倒也不必真的急于一时了。
所以，安抚住情绪崩溃的薛姨妈就是薛家二老爷这几天的工作重点了。
偏偏从刚刚那个情况看，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推动啊。
甚至还有一种越推动越差的感觉。这也是没谁了。
眼见着薛二老爷说了这个话之后现场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愈发让人尴尬起来。
好在王夫人适时插话道：“二老爷言重了，到底是三妹妹的大事儿，这个事儿不是我们不管，委实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虽然王夫人一贯都是木头人的人设，但是她这话说的也不能说是不得体。
哦，你儿子跑了，还是个假的，我上哪里去给你找去呀？
这天下那么大，怎么能够找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呢……
而且他都跑了多少天了，说不定他都已经……
然而这些话在看见薛姨妈现在状况的时候就完全说不出口了——不但不忍心，而且很明显就算现在说出来也不管用了。
道理都懂，但是仍然解决不了问题。
毕竟薛姨妈这个哭功，真的还是太厉害了。
薛二老爷固然头痛的很，王夫人也是一筹莫展，就连贾敏带着小黛玉和莫郁进来，他们也都只有简单客气几句，根本来不及热烈欢迎。
主要是薛姨妈还在那儿哭着呢。
这还能怎么办啊。
贾敏倒是淡定的很，也并不盲目上前劝解，只在旁边儿围观。
莫郁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又想吃瓜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原著里头是没有这个剧情的。
“真假少爷”欸！
这是多么古早的狗血梗呢？
既然如此，那不近距离好好吃个瓜，岂不是浪费。
莫郁一边儿乖乖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坐好，一边儿暗中观察，悄悄吃瓜。
【艾玛，薛姨妈您这是真哭啊？小心哭肿了多张皱纹，到时候看着可就比你二姐姐王夫人还要老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莫郁不过随便一想就想到了薛姨妈的“死穴”上去了——哪怕都已经是这个岁数了，爱美之心也是人皆有之的。
听说再哭会变老，哪怕知道这不过就只是小孩子的天真想法儿，薛姨妈的哭声也不免登时就是一顿。
莫郁对此还还不知情，倒是薛家二老爷眼睛忽然一亮，直接对着莫郁问道：“这就是林家的小哥儿？生得实在是好，又聪明伶俐，真真儿羡煞旁人。”
贾敏少不得也跟他谦虚客套两句，转头就看到了他身边儿的小孩儿。
就见这孩子不过十岁上下，虽然年纪不大，但生得极好，面如新月，眉清目秀，着实是个清秀小帅哥。
还别说，真的跟旁边儿站的不远的薛宝钗很有一家人的面相。
薛宝钗在陪着的当然就是薛蝌的妹妹薛宝琴。这位宝琴妹妹年纪跟莫郁差不多大，已经长得跟洋娃娃差不多了。
妥妥地美人坯子，还不知道将来会是多漂亮的美人儿了。
关键孩子还聪明伶俐，对着比她大四五岁的表姐也不怯场，反倒还常常把薛宝钗给问倒了。
总之，现场各自热闹各自的，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怡然自得，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坐立难安，真个儿是人生百态，但是莫郁就只想吃瓜。
他就像是一头落入了瓜田的猹，被忽如起来的一大片瓜给冲昏了头脑。
【薛姨妈本身就是个十分有料的人物了。不管是下嫁薛家，还是青年守寡，简直就是个看起来像是悲剧的喜剧。】
【她的丈夫薛大老爷能够做出“混淆血脉”这种事儿来，想来脑子也不是个好的，也幸亏薛家二老爷还是靠谱的。】
【嗯？薛姨妈居然比薛家大老爷小了差点儿十岁，其实最开始是想要给薛家二老爷说亲的？】
【也是，谁家嫡幼女直接就配一个嫡长子的？虽然王家的地位比薛家高一些，但是也就高点儿有限吧。】
【贾史王薛四家儿的顺序，按照那个时候的综合实力排名，肯定是王家第三、薛家第四的。】
【所以，王家往薛家嫁女儿，那肯定算是低嫁，那当然就得给选一个嫡长子了。】
【幸好薛老爷一直忙于生意，倒也没有成婚太早，便就是家里头有一两个通房，也并没有什么子女，这也是当时议亲的时候的加分项。】
【总之，最后王家最小的嫡女嫁给了薛家的嫡长子，这个事儿才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一切原本可以相安无事，但是吧，薛姨妈有一天忽然看到了薛家二老爷……】
【这就……一见内个什么钟情了……】
【才子佳人，会一见钟情也是很自然的事儿。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罢了。可叹命运捉弄，原本好好的一对儿璧人居然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这一段儿是莫郁从系统零零六那里原封不动地八下来的。
毕竟这种事儿，与其说是正史，倒不如说是“戏说”，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就是“戏说”才更有魅力的。
【原来不只是贾家会养小叔子，薛家也一样会啊？】
系统零零六给他推送的故事太过于狗血香艳，让莫郁简直都有些不敢直视。
但是让他不知道的是，外头有更多人翘首盼望着他赶紧往下想……
拜托侯门狗血八卦耶！
嫂子跟小叔子的劲爆感情！
这谁不想知道发生了啥呢？
可惜莫郁就是莫郁，他的脑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反正想着想着，就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薛宝钗入宫参选公主侍读的差事儿是彻底不用想了。
直接跳过这些公务之类的玩意儿，开始进入正题好了。
【所以这些人在这里哭天抹泪，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把基本情况问清楚？】
莫郁心念转动间，王夫人已经抢先问了出来——好家伙，她这算不算是已经会抢答了？
“薛蟠是哪里失踪的？”
王夫人故作镇静，直接问了薛二老爷道。
薛家二老爷也是个伶俐人儿，当即便就把薛蟠失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的说了。
原来这薛蟠因自幼被薛姨妈溺爱，骤然知道自己不是薛姨妈的亲生儿子之后，心态就有点儿炸裂。
本来么，他就这么炸裂一下，然后慢慢恢复也就挺好的。
偏偏薛姨妈太崩溃了。
于是薛蟠就也崩溃了。
留下了一个字条儿说的要去找自己的身世就走了。
真是潇洒之极，也气人之极。
薛姨妈气了一阵子，马上就开始着急了。
还别说，这个法子还挺管用的，要不然薛姨妈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呢。
这下子反倒又着急了起来。
想必若是这个时候真的找到了薛蟠，他的前事儿估计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多好。
当然前提得是薛蟠能够找着。
要是找不着……
莫郁表示，他也不太敢想了。
正在这一片纷乱之中，莫郁猛然听见系统零零六上线的提示音，还有一句弱弱的：“宿主，我知道薛蟠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精修。
第103章 身世
系统零零六这话一说，连莫郁都忍不住来了精神。
其实薛蟠的下落他原本并不怎么关心，但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纨绔，却是目前这一屋子人最挂心的存在——这个事儿本身就有些蹊跷。
倒也值得他稍微费上那么一点儿心。
按理说，薛蟠既然不是薛姨妈的亲儿子，那就不过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走了也就走了，就算薛姨妈念着自己跟他这么多年的母子情，也不至于闹腾这么大的动静儿出来。
除非这中间另有隐情。
难道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瓜？
若真的是如此，那可就热闹了。
系统零零六感应到了莫郁的激动，它稍微感觉有些无语，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它的这位宿主还是有那么点儿敏锐的洞察力在身上的。
这薛蟠的身份的确有点儿特殊，虽然系统零零六它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红楼的世界里刷出来“真假少爷”的剧本儿，但是既然出来了，那也少不得赶紧把这个剧情都同步给宿主啦。
它可是个专业的系统，绝对不会夹杂什么私人情绪哒……
虽然说这个剧情果然是越来越炸裂了就对了。
于是莫郁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薛蟠的真正身世居然还大有来头，乃是贾家的私生子……
当然不是直系，而是不知道旁了多少的旁系——就是留守在金陵的贾家人闹出来的事儿。
严格算起来，薛蟠跟宁国府的关系更近一些，似乎是贾珍的堂兄弟——这就难怪原著里头他们俩就很是臭味相投，感情多少还有些血缘关系在身上呢。
原本莫郁对这些世家大族并没有什么实感，虽然听着好听，但不过是书本上、影视剧中出现的东西，跟他的生活相隔太远了，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不过他穿越过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倒是把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都给认识了个遍儿——原来他们的日常生活根本没有书本里头描写得那么精致讲究，或者说，那些所谓的精致讲究都是表面儿，底子里早就已经烂透了。
不说那些乱搞关系、聚众□□之类的事儿了，便就是这种混淆血脉之类的事儿，也早就是让人见怪不怪了。
所以说，薛蟠的身世到底如何离谱，也并不出奇了。
本来是要被丢掉的私生子，正好薛家需要，那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好了吗？
实在是让人免不了感叹，这薛蟠的命还算不错。
不但不用被扔掉，凄惨死去，甚至原本还可以挂着薛家嫡长子的名头为所欲为一辈子的。
虽然原著里头这位薛大傻子因为过于嚣张，最后接二连三地打死了人，终于吃了牢饭，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过了一二十年富贵荣华的日子的。
而且不管是他母亲薛姨妈还是妹子薛宝钗，对他都是无尽地宠爱和包容的。
光是这点儿就不亏了。
现在虽然因为莫郁的原因他的身世提前曝光了，薛姨妈嘴巴上说得厉害，却也明显是个心软的。想必薛蟠只需要忍耐几日，自然也就能够回到跟原来差不多的日子的。
薛姨妈先前在薛家祠堂一战成名，虽然后来没有能够替薛蟠留住薛家族长的位子，但是好歹经过先前那么一闹，他们家的家产还在。
只要薛蟠不要过分败家，这份儿家产还是足够他一辈子享受的。
很明显薛姨妈是想发泄完亲生儿子夭折后惨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儿货把自己的儿子顶了的愤怒与难受之后，再把这个假儿子薛蟠给认回来的。
毕竟虽然这薛蟠不是她亲生的，但好歹也养了十几年，到时候当成个养子，也能奉养她的老年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薛姨妈虽然哭得伤心，心里头却并不糊涂，只是这个情绪暂时没有过去，所以闹腾得久了一点儿罢了。
可惜薛蟠可不是个吃的了亏的人。
原本他的为数不多的优点里头，就有个侍奉母亲很孝顺和对待妹妹极好的。但是这次不知道为啥，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直接为了这点儿事儿就离家出走了。
甚至还发话表示要去找自己真正的亲人。
所以说，为啥薛姨妈要来京城找人，难道说冥冥之中，她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莫郁心中浮想联翩，在场众人的表情却已经如同开了染坊铺子一样精彩。
毕竟这可是今天之内的另一个重量级大瓜了。
比薛姨妈跟薛二老爷的那个瓜还大——毕竟人家俩是真的啥事儿没有呢，充其量就是个过去的错过，狗血是很狗血，可是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听了也就罢了。
瓜太多了，吃不下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薛蟠居然是贾家的血脉，这事儿，真是连编书都不敢这么编。
可是这是林家的小哥儿亲“心”说的呀。
据他们所知，林家小哥儿的心声外放“预言”从无差错，这也是大家都觉得这小哥儿过分神奇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薛蟠果然就是他们贾家的血脉呀。
这可真是。
让人一言难尽。
贾珍听说了这个事儿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么个兄弟比自己儿子还小，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有心不认，但是估计贾敬不能同意——这位大老爷自从上回被莫郁从玄真观里捞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又开始管束他了……真是让人烦都烦死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房的，但是只要是贾家的，那就归他这个族长管。
这么一想，感觉头更大了。
薛姨妈也不由得傻了眼。她原本真的就是想随便闹腾一下，然后让她二姐王夫人借着贾家的资源和人脉去帮她找儿子的。
薛蟠就算不是她亲生的，也是养了十二年的，必须得继续给她当儿子才行。
怎么可能真的给他找一个什么家族出来呢？
特别还是贾家这种大家族——那不明显不但没捞着，还要倒亏吗？
想到这个，薛姨妈几乎要背过气去，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亲生儿子一出生就没了，被最信任的老公欺骗，把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假儿子当成亲生儿子养了这么多年。
好家伙，刚刚养到十二三岁，眼看着就养成了，现在真正的身世揭露，居然是自己姐姐婆家远亲的私生子……
最惨的是，这个事儿，还是因为她自己这么一闹腾被人当成捅出来的。
这是怎样炸裂的剧情。
反正她是受不了了，干脆直接晕了算了。
薛姨妈这里晕倒了之，薛宝钗那边儿就很是被动了。
她原本正在跟薛宝琴说话，但是先是被莫郁那一番爆料，知道了自己母亲跟二叔的那一段儿可能的过往，已经非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会子又听说自己的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假哥哥真正的身世居然是姨父贾家的，简直就是让她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了。
总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要不就是她疯了。
为何最近的事儿总是如此不受控制？
难道说一切都是跟林家的小兄弟有关系？
薛宝钗隐约感觉这个事儿跟莫郁脱不了关系，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坐在那里一边儿细细思考一边儿闭着嘴巴，不发表什么意见。
薛蝌和薛宝琴也很是尴尬。
薛蝌今年已经有十岁，跟薛宝钗同年，只是生日月份不同。
虽然都比薛蟠小两岁，但是薛蝌自幼就跟着薛二老爷走南闯北，很是见识了不少世面。
这么一来，他的见识眼界都高上不少，肯定也就不是薛蟠甚至是薛宝钗这样的闺阁小姐能够匹及的。
所以他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们家大太太到底是想要薛蟠这个儿子还是不要呢？
在金陵老家的时候，他见过薛姨妈对薛蟠的态度，本来以为她是真的生气，所以想要跟薛蟠断绝母子关系了。
但是等到薛蟠真的失踪了之后，她又表现得如此伤心欲绝，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找他回来，这就非常割裂了。
好在他自幼就聪慧过人，已经能够明白他爹潜移默化教给他的出世金句——“想知道一个人真正想要什么，不要看她是怎么说的，要看她是怎么做的。”
从薛姨妈这个案例看，的确她虽然嚷嚷得厉害，但是的确行动上还是想要薛蟠回来的。
那不就完事儿了。
只要找到薛蟠就行了。
那林家的小弟弟不是“说”了，他知道薛蟠的下落吗？
那直接问他就完事儿了。
怎么大家都不问，是不想问吗？
还是不能？
薛蝌还处在试探系统禁制的阶段，但是他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尚且还年幼的薛宝琴却已经发现了不对。
等到莫郁反应过来的时候，薛宝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仰头笑得一脸天真：
“林哥哥，你知道蟠哥哥去哪儿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他，想让他回来呢。”
这小薛宝琴的眼睛十分明亮，又黑又圆，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莫郁心中一动，心道这小姑娘真有些不简单，还挺会问的。
就是吧，问的挺好的，下次别问了……
不过他还是顺口问了句：“既然是薛家的人不见了，薛家妹妹为何问我？”
薛宝琴笑着道：“因为大家都说林哥哥是神仙下凡，既然是神仙，那肯定是什么都知道啦？”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继而才继续道：“当然我们也都知道神仙是很忙哒，便就是说的不太准都没事儿，只要能够说个方向，我们都会很感激的。求求林哥哥帮帮忙吧。”
莫郁有些无语，但是也有些无话可说。
这妹子连他谦虚的话都给抢着说了，甚至还给他找好了理由，这就更是没有啥不答应的余地了。
好在莫郁是真的知道——哦，是系统零零六知道，不过这跟他自己知道也没有什么差就对了。
但是要真的这么如实说了，恐怕他这“小神仙”的人设就是愈发稳当了。
行吧，虽然薛蟠很是可恶，但是现在他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熊孩子，那也是孩子。
看薛姨妈哭得这样，还是顺手做个好事吧。
莫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不过就算是系统零零六也没有准确的位子，不过只能说一个大概就是了。
但是要是想要找人的话，这样也就足够了。
薛姨妈果然马上就悠悠转醒，至于是不是暴露了她刚刚就是在装晕的事实，她才不会管呢。
反正她的脸皮早就已经练出来了。
这次来京城本来就是因为金陵过不下去了，想要来贾家投奔她二姐王夫人的。
现在连便宜儿子都是贾家的血脉，那还有啥说的——她好难受啊，难受得根本动不了啦，那就只有请好姐夫给安排吃的住的了。
好好的一次见面会，就这么被薛姨妈母子给毁了，薛二老爷心情十分复杂，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自己的寡嫂，还不是只能原谅。
幸好今儿林家老爷没来，那日后再找机会就行了。
而这个机会也是十分快就到来了。
有莫郁的帮助，薛蟠很快就被找到了。
既然是提供线索的人，林家人肯定又会被请过来坐见证了。
不过这一次林如海也跟着来了。
虽然他宣称是因为再三拒绝不够礼貌，但是莫郁严重怀疑他是因为想一线吃瓜才跟着来的。
天知道，那天从荣国府回去，贾敏和小黛玉对着他转述的时候，他一边儿惊诧一边儿惋惜的样子有多明显……
行吧，开心就好，想来就来呗。
于是这一次林家四口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荣国府。
为啥是荣国府呢？
当然是因为柔弱、无助的薛姨妈只相信、信赖她的亲亲二姐王夫人，必须得住在荣国府每日被王夫人安抚才行。
至于宁国府，没事儿还是别往前凑和的好。
这些都是小问题，反正薛姨妈的表演上一次他们也都看到了，这回再看也不觉得新鲜了。
倒是薛蟠，还真是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因为不得不说，经过了这几个月来社会的毒打，薛蟠整个人变化还是挺大的。
原先因为恣意妄为、不知节制，直接长成了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现在倒是瘦了不少，也黑了，连骨相看着都变了——原先一看就很是猥琐，现在大约是被生活所迫，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果然苦难让人成长，他居然对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看着很是像模像样了。
而且人也长高了、变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了，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薛姨妈第一个受不了，当即扑上来把他抱在怀里，儿天儿地这么放声嚎哭起来。
薛蟠的眼圈儿也红了，不过他好歹还是忍住了，只说：“太太不必难过，我没有什么大事儿。”
没有想到，这话一说，薛姨妈哭得更凶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是薛宝钗红着眼睛道：“哥哥如何说话这么见外了，你以前不是都叫‘妈’的吗？这会子又叫什么‘太太’？”
薛蟠呐呐道：“不敢，不敢！原本就该叫‘太太’的，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才会如此的。”
薛姨妈听了，少不得又把薛蟠抱在怀里一阵痛哭，口中只是念叨：“我可怜的儿啊！你受苦了……”
对此，莫郁实在有点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非常熟练地开启了吐槽模式。
【什么玩意儿！一个人真的会前后变化这么大吗？这小子不是让人夺舍了吧？】
薛蟠浑身一抖，正想着判断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很快下一段儿就又来了。
【哦，装的啊，那没事了。不过薛大傻子也会演戏了？这个可是个新鲜事儿啊。】
【好吧，原来被卖到窑子里干苦役去了——怪不得这眼下都青了，怎么地，不是最喜欢窑子里的那些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吗？怎么这回让你自己进去伺候了，倒是不愿意了？】
想起这薛蟠原本在原著世界里头的剧情，莫郁就十分无语，啥欺男霸女的事儿都干了，就该让他去窑子里受受罪——何况也不过就是做点儿打杂的伙计，根本还没有到那一步，他怎么就吓到了这个程度呢？
对此，系统零零六表示，宿主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点儿。
这薛蟠的确是一出了薛家的大门儿，还没走出去几里地，就被拐子给拐了。
直接就给卖到了远离江南、快到京城了的勾栏院的隔壁，南风馆。
这南风馆跟勾栏院都是一个老鸨的产业，男宾们有不同口味儿的就给领到不同的地界儿。
老鸨在当地很有势力，经常从南边儿“进货”，也就认识了不少拐子。
这回听说有新货，那肯定是要来看的。
结果一看之下，居然把薛蟠给看中了。
其实要是按照薛蟠原本的模样，那肯定是看不上的。
可是薛蟠从金陵被带到京城附近，早就已经因为惊吓恐惧暴瘦了不少，已经看不出原先的猥琐丑陋，反倒朝着清秀小哥儿的方向发展了。
毕竟就算是贾家的基因也不算太差，至少在颜值上还是有保证的。
之前他只是因为肥胖看起来有些猥琐，加上他一贯飞扬跋扈，那么看起来就不免更加丑了。
要么怎么说减肥就相当于整容呢。
放在薛蟠身上就再合适不过了。
他看起来瘦了二三十斤，生生从一个小胖子瘦成了个病弱书生——再加上一路上都随时一言不合就打一顿，打的多了，也就乖顺听话了很多。
这气质，真的很适合南风馆了……
薛姨妈听着这些个事儿，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心疼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儿子遭了这么大的罪，吃了这么大的苦，后悔自己当时为啥那么生气，控制一下情绪多好。
总之，一派“母慈子孝”的美好时光就是了。
但是这么一派和谐这种，忽然冒出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不对啊。薛蟠不是薛家的，人家有自己家，这种情况，可能就不能领养吧？万一人家家里不愿意呢？】
莫郁一念未了，就见薛蟠哭着抱住了薛姨妈的大腿，看起来是很想当薛家的儿子了。
那么，请问，你们两位是想当薛家二老爷一家子是死的对吧。
这可真是……
莫郁看着这个场面，只感觉很是无语。
但是显然薛家二老爷比他更加感觉无语。他原先真的只是因为在外头办差的时候临时收到了个口信儿，教他回家看看。
他这才拖儿带女地从外头回到了金陵。
没想到一回家就知道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他大哥薛大老爷老年得的那个唯一的儿子居然是个假货。
不单如此，这个假货居然还跑了。
哦，跑了又找回来了。
而且还被揭露了一个牛皮哄哄的身世——就，整个事儿都太过于玄幻了，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好吧。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已经不能不表态了。
可是让他怎么表态啊。
要接受这个孩子是薛家的，那不要说他根本不干了，就是贾家应该也不能干吧？
但是他这个寡嫂实在是太能够折腾了，他简直拿她没办法。
没办法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幸好今儿除了薛家和贾家的人，还有林家的，好歹可以有另外的路能走一走。
故此薛家二老爷率先上前了半步对着莫郁拱了拱手道：“多谢林家小公子，我这侄儿全亏了林家小公子您才找到。”
说完了这句，他就又作了一个揖，然后对着林如海道：“林家小公子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聪慧，实在是虎父无犬子，全靠林大人家教蔚然。”
这个话就说得太过于客气，也太过于直白了。
合着就是想要借着夸他好跟他老爹林如海联系起来呗。
这位薛家二老爷，您攀附的模样不要太明显啊。
但是没有办法，大人们说话，原本也没有莫郁这么一个小孩子说话的机会。
好在不能说话，他还可以心内吐槽。
【薛家二老爷不愧是薛家现任族长，商人中的商人啊，这话说的，连死的都能给说活了吧？】
【便宜老爹呀，您可千万主意，这位薛家二老爷不知道挖了什么坑等着您跳呢。您可得长点儿心啊，千万不能再心软瞎整啊。】
林如海听得脸都抽了。
心道我的小祖宗啊，我啥时候心软瞎整了。
莫郁心道，上一次贾雨村不就差一点儿得利么？还不是他聪明，早早喊破了，要不然早就完蛋了。
对此，林如海也表示，那不是一时大意了嘛。
以后肯定不会如此了。
莫郁表示，真的吗？我不信。
这就……
让人窒息了。
林如海不敢再多说话了，但是场上的情况又忽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精修呜呜呜。
第104章 认亲
薛蟠的身世实在是太过于离奇，故此不单惊动了荣国府上下众人，连宁国府的也都给惊动了。
毕竟人家系统零零六给的信息是十分准确的，薛蟠的确就是宁国公的某个旁支儿的不成器纨绔瞎玩儿弄出来的私生子。
他的生母就是一个秦淮歌姬——还是那种红颜薄命，生了他就没了那种。
这种密辛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打探出来的。
但是系统零零六它不是人呐，所以它当然啥都知道，不说这种小秘密啦，就是涉及到皇家的那些重大密辛也根本就毫无难度嘛。
所以说，人家自己号称是“史上最强系统”也并没有十分夸张。要是换一个龙傲天型的宿主，说不定还真的能够雄霸天下什么的。可惜莫郁真的志不在此，好好的一个“百科全书”一样的金手指系统，居然被他用成了吃瓜大全，这也真是令人唏嘘，让系统落泪……
好吧，它是系统，根本没有眼泪，只是这种悲愤之情，还是很明显了，至少莫郁都经常被它烦到不行，所以用的也愈发少了，导致瓜也吃得越来越少，让他自己和围观的群众们都少了很多乐趣。
最后还是系统零零六让了步。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绑定了啥宿主就要努力配合宿主的性格做一个最贴心的好系统，这才是一个出色系统的自我修养。
系统零零六表示，它不单是个出色的系统，它还是个最出色的，不接受反驳。
反正它是最强的，哪怕宿主无心争霸，只想吃瓜，它也能让宿主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满足的吃瓜人。
不就是吃瓜嘛！
来！瓜来了！大瓜小瓜新鲜瓜烂瓜，各式各样的瓜，统子这里有的是！包管宿主您吃到爽、吃到撑……
短暂的emo之后，系统零零六重新焕发了斗志，默默更新了自己的缓存，更换了全新的大数据算法，开始给莫郁推荐起更适合他体质的瓜来。
哦莫！
您还别说，这个架空清朝、略带玄幻的红楼世界还真的是一片瓜的海洋，随随便便一捞，就是一大堆的瓜……
薛蟠居然是个假少爷，不是薛姨妈和薛姨父亲生的。
那么他的真实身世又是啥呢？
哦，这么一挖的话，更加劲爆，原来这货的身世居然如此离奇曲折，是个贾家旁支的破落户花花公子跟秦淮歌姬一夜风流的产物。
然后就变成了弃婴被送到了养生堂，然后就被薛姨父从一堆弃婴中挑选了出来悄悄把薛姨妈亲生的那个死了的男婴给替换了……
兜兜转转，还是在四大家族里头转悠，这是多么难得的猿粪呀！
至于他因为身世曝光，无能狂怒，跟养母薛姨妈发生了口角愤而离家出走，结果因为人傻钱多（？）刚一出门儿就被拐子给拐了的事儿就更加离奇了。
被拐卖是很惨的，哪怕是皮糙肉厚、脑子不太灵光如薛大傻子这样的，被拐子拐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路上非打即骂不说，还被关在小黑屋里饿饭，更惨的是跟个物件儿似得被转卖了好几手儿，可以说是受老罪了。
如此辗转了一两个月之后，薛蟠竟然被卖到了千里之外京城附近的一个南风馆，这才终于安稳下来。
不过也只是开启了另一段儿地狱般的生活罢了。
南风馆的小倌儿们都是年纪很小就被调教的，薛蟠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已经过了最佳调教年纪，难免被馆主嫌弃。
好在他人看着还算壮实——小时候被薛姨妈娇惯宠溺着长大，吃的用的都是上乘，让他小小年纪就成了个高大健壮的胖子，就算一路上备受折磨，也不过看起来比寻常人略微瘦弱一些，还是比南风馆中的小倌儿们壮实很多的。
毕竟那些小倌儿们都经过了特殊训练，个个都纤细白净、柔弱无骨、袅娜娉婷、姣若好女……反正也就薛蟠这样儿的看起来还能干点儿杂活儿，加上他的样貌也不算差，万一遇到什么荤素不忌的客人说不定也能顶一下，馆主这才勉强收下了他。
虽然有了个安身落脚的地方儿，但到底是个“残次品”，少不得日日被打骂、磋磨，真真是苦不堪言。
这么着又过了几个月下来，薛蟠的性子早就被磨平了，人也养得愈发白嫩纤细，让本身就好南风的馆主的眼神儿都渐渐不对了。
说不好就是捡到了个宝贝呢。
用着买杂役的钱买回来的人，要是能够调教成小倌儿来接待客人，岂不是赚翻了？
这可真不是亏本儿的买卖呀。
好在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够小，但是也不算太大，现在调教也还来得及……
于是薛蟠便就又开始了另一番地狱般的生活。
幸好这个可怕的调教课程还没上够一个月，薛姨妈跟着薛家二老爷北上到了京城，投奔她的亲亲二姐——贾家荣国府的二太太王夫人，在这里一顿闹腾，终于把这个事儿给闹出来了。
也亏得如此，薛蟠总算是免于被贴烧饼的命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他简直就是把原著里头被他打死的冯渊和贾家的家学里头那几个被他占过便宜的小学生，什么金荣、香怜玉爱等等的经历都给复刻了一遍。
真是，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
哪怕是系统零零六只是个么得感情的系统，也觉得这事儿是非常唏嘘的程度了。
莫郁听了之后，自然也是同感。
只是旁人再经过他的心声外放“听”到这个故事的始末，便就有了不同的想法儿了。
贾母已经上了年纪，难免心软，听不得这种“凄惨”的故事。
何况，在她看来，小孩子么，不过就是顽皮些，有些欺男霸女的事儿，也很是正常——倒不如说，她觉得那些出身低微的人，根本就不算人。
不然怎么没见她同情香菱、金钏儿、晴雯之类的女孩子们的凄惨遭遇呢？
甚至连迎春出嫁之后被那个“中山狼”孙绍祖家暴，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连王夫人都知道流两滴眼泪呢，她居然都毫无表示。
虽然有可能是几位太太、奶奶们有意识地瞒报，但是这种事儿，她要是想要知道，也绝对不可能瞒得过她的。
所以，她是真的对这个亲孙女儿的凄惨造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了——女人嘛，不都是这样？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脾气不好的，就只能认命了。
所以迎春就这么没了命，也是惨。
别看贾母对自己的亲孙女都是这么冷漠，但是对旁人家里跟自己没有啥血缘——哦，好吧，是有点儿血缘但不多的孙子辈儿的男性熊孩子，倒是很有同情心呢。
从莫郁的心声外放中听到了薛蟠的凄惨遭遇之后，贾母眼圈儿都红了，虽然碍于系统设定的禁制没有办法直接讨论这个事儿，但是也不由得在内心连连感叹：
艾玛！没想到薛家这孩子遭遇这么惨啊。居然被抓到了那种地方去，天可怜见儿的，幸好我大外孙子给力，帮着把人给找了回来。
薛家二房的姑娘倒是个好的，年纪虽然小了些，但是比她那姐姐懂事儿多了，性子好，不装模作样，老太太我挺喜欢的……
就是可惜吧，这孩子好像已经说亲了。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我呀，一直想着玩儿一把“骨血回流”——管它有什么忌讳呢，反正只要贾家能够再苟上一波就行啦。
在老太太心中，贾家的未来前途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
什么血脉亲情，那都是狗屁。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临死前给家族做个贡献那也是死得其所嘛……
老太太一边儿为人家的儿子红着眼、揪着心，一边儿毫无压力地继续算计自家的亲生女儿、孙女、外孙女，实在是非常典型的封建家族老太太了。
王夫人那里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毕竟这薛蟠算是当了她十二年的便宜外甥，就算她对这个没有见过面儿的假外甥没有啥感情，但是她对薛姨妈有啊。
这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她看着长大的。
当年她出嫁，远嫁京城，这个小妹妹哭着送了她的花轿的。
之后她们姐妹俩也坚持了每年通信好几回的习惯，彼此分享婚姻生活中的点滴。
什么生了嫡长子了呀。
又生了嫡长女，儿女双全了真好啊。
我今儿弄死了我们家老爷的一个宠妾啦，你明儿赶走了你们家老爷的一个相好啦……
姐妹俩就算一个身在京城，一个远在金陵，但是也鸿雁往来，根本就没有断了联系。
这么一来，薛姨妈跑来京城投奔王夫人，而不是王子腾他们，就很是合理了。
毕竟她一直密切联系着的是她的二姐而不是二哥嘛。
至于大哥……他们家本来就在金陵，那有啥好投奔的。
而且她那大哥……虽然是个嫡长子，但是混得也着实太差了，比她二哥王子腾简直差远了，不提也罢。
嫁给皇商世家薛大老爷十几二十年后，薛姨妈已经完全腌入味了，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利益衡量已经完全成为了做人的本能，什么亲情血脉，那都是浮云。
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贾老太太不谋而合，反正都是为了利益无视亲情嘛。至于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家族前途，那又有什么分别。
跟薛姨妈和贾老太太相比，王夫人倒是实在的多，她谁都不在意，只关心自己。
只要不触动她的切身利益，她就平和的很，甚至还能够摆出来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姿态，没事儿就为旁人的凄惨遭遇掉点儿眼泪什么的。
成功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慈悲”人设。
就是吧，一旦有人触犯自己的利益，她马上就能翻脸，立刻就显露出那虚假的“菩萨”面具之下的真面目来。
那段儿“金钏儿之死”的剧情，就是这样，真是比那种直接暴露自己真正本性的人还要恶心。
至于邢夫人，也还是不尴不尬地坐在一旁。说是礼貌陪同，但是真就一个泥塑木偶一样，活脱脱一个尴尬人本尬……
其余李纨、凤姐儿、尤氏、秦可卿都是小辈儿，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甚至也不太好做出什么表情来，只能安静陪伴，当成几个漂亮的花瓶儿罢了。
这样世家大族的贵妇人们尚且如此，其余地位更低的女子们就更加不必说了。
贾敏倒是跟她们都不一样，不过也纯粹是运气好，嫁到了林家，有了林如海这么样的一个丈夫、小黛玉这么样的一个女儿，最重要的是，还有莫郁这么样的一个儿子罢了。
一个薛蟠的身世故事，让贾府内所有的女眷们心情复杂。
但是男人们却又是不同的态度。
贾赦、贾政都是对男子无感的，所以听了这话，都觉得有点儿恶心，但至少都很同情薛蟠这个后生晚辈儿。
贾珍和贾琏都是玩儿的花的，对于薛蟠的这种遭遇，哪里会有什么同情，看他们俩的眼神儿，竟似开始评估薛蟠作为一个小倌儿的资质了……真是，禽兽！
至于贾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受了啥刺激，最近看着愈发不对了，反正完全就不像是个新婚燕尔的公子哥儿应该有的样子罢了。
最后，宁国府的名誉话事人贾敬姗姗来迟，他虽然已经不在玄真观修炼，但是回到了宁国府之后，也并没有太管府里的俗务。
日常的一应事务，还是归贾珍在管——毕竟这些事儿在人家敬大老爷眼中看起来都是些“俗务”，压根儿就如不了人家老爷子的法眼，就更加不要提什么劳心劳力地处理了。
反正有儿子管着嘛，那就让他继续管罢。
所以，众人期待的什么贾敬华丽回归，重新掌管宁国府，从此世界焕然一新的局面根本就没有出现。
不但如此，这老爷子因为要在宁国府府内继续修炼，反倒是又弄了一批老道士来讲经谈道，炼丹烧鼎，搞得宁国府日日乌烟瘴气，着实让人受不了。
但是贾敬是宁国府目前辈分儿最高的嫡系，是现任族长贾珍的亲爹，就冲着这个身份，基本上能够在宁国府横着走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敢管，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任由他去了。
至少人家老爷子是回府里头搞了，不像以前，非得跑城外玄真观去搞，让所有人都看他们宁国府的笑话，让贾珍根本抬不起头来——别的不说，就一个“不孝顺”的帽子扣下来，贾珍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是连皇帝都受不了的大帽子，何况一个贾珍呢。
行吧。
回来就行，其他的也就不奢求了。
贾珍对此接受良好，而贾敬在安静修炼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又开始作妖了。
今儿他就是听说了家里来了客，这才自己从宁国府后花园一角的那个给他专门儿留出来的静修场所走了出来，一路溜达到了荣国府，准确找到了故事现场……
听说隔壁西府二房来了个亲戚，还闹腾得挺厉害，还牵扯到一个孩子身世之谜的事儿，这谁不好奇呀。
大概是自己淋过雨也见不得别人有伞，他家惜春那个身世之谜还没撕扯清楚呢，这又有谁家的男人这么倒霉，也喜当爹了呀？
那可不必须得现场去瞅瞅？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些感同身受的八卦需求之外，一向少眠的贾敬昨儿晚上忽然做了个梦。
梦中有个声音让他今日必须到西府正房来，说是有个缘法等着他，那他必须得来呀。
结果来了之后，就看到了十二岁的薛蟠一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老爷子的同情心一下子就泛滥了。
艾玛，这个小可怜儿，真是太可怜了。
这就是上苍给我的指引吗？
弟子悟了……
于是，在一群人争执这个薛蟠到底应该归谁家的时候，贾敬老爷子咳嗽了一声，一锤定音：
“既然是我们家的血脉，那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孩子，别怕，堂伯父给你做主，你以后就跟着堂伯父一起修行可好？”
薛蟠一听就傻了。
什么？修行？
不会吧？
不会是他想象那样吧？
……
不知道薛蟠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反正他看着比方才更加弱小无助，甚至都要哭出来了。
但是贾敬显然以为这孩子是因为自己的“真情邀请”感动到了。
看看给孩子感动的，都要哭了。
一想到这个，贾敬对薛蟠的怜爱之意愈发浓烈了，甚至还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薛蟠的头。
这下子简直更是刺激到了薛蟠，他居然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众人一片惊呼，贾敬却是稳稳扶住了薛蟠软倒的身子，然后一脸慈爱地给他擦了擦汗：
“可怜见儿的，以后跟着堂伯父好好修行，一定能解除你的苦厄。”
贾敬在宁国府的地位最高，他一开口，众人都只能听他的了。
贾老太太虽然辈分儿比贾敬高一辈儿，但是她毕竟是隔壁西府的，管不到人家东府的事儿——薛蟠的身世虽然不堪，但是好歹是人家东府旁支儿出来的血脉，要是贾敬要养，别人也真说不出什么来。
再者说，贾敬是现任贾家族长贾珍的爹，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嫡长房，他们荣国府再牛皮也到底是二房出来的，怎么都要矮一头的。
退一万步说，人家既然是长房，便也有权决定贾府的一般家务事儿，包括荣国府的。
你说那种涉及分家舍业的大事儿，那当然要开祠堂，大家有商有量，哪怕是族长也不能一言堂的。
但是现在这是说一个人家自己家旁支儿的私生子要不要认祖归宗的事儿。
这就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大张旗鼓啦，自己家决定了就完事儿。
这么一来，连薛姨妈都不敢嚎哭了——她原本也不过就仗着跟王夫人的姐妹情谊在这里撒泼打滚，想要谋求点儿好处的。
毕竟贾老太太看着挺好性子的，邢夫人是个不管事儿的，现任管家的凤姐儿也是她们王家出来的姑娘，是她们姐妹俩亲大哥的闺女，要管她们俩都叫姨妈的。
这么一算，那整个荣国府可不是她二姐王夫人的天下了？
至于男人们，这后宅的事儿，男人们掺和什么劲儿呢？
根本没有对手嘛。
因此，薛姨妈才放心大胆地表演，试图舍着一张老脸，让剧情回归原著那样——薛家母子三人一起在荣国府借住，长期不走的那种。
至于薛二老爷，那也不过只是她这个“碰瓷儿”普雷中的一环罢了。
至于她为啥要这样操作，那当然是因为，穷。
薛家看着显赫，其实瓤子里头早就烂透了。
原先薛姨妈的丈夫薛家大老爷还在世的时候，薛家的生意已经只能勉强支撑了。
这薛姨父自己身体不行，又发愁忧惧没有儿子，更可怕的是家族的生意每况愈下，种种压力和打击之下，这才让他一病不起、终究药石罔医、撒手人寰。
薛姨父走之前留下了无尽悔恨和对妻子女儿的眷恋——至于儿子，本来就是假的，偏偏还是个不成器的，不要也罢。
只是可惜，恐怕妻子和爱女以后要吃苦了。
薛姨父临终之时，牢牢抓着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手，久久不肯闭眼，任凭薛蟠在旁边儿哭得声嘶力竭也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现在想来，可不早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嘛。
因为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结果忙活半天，终究还是一场空。
越是不想把族长之位让给弟弟，越是让人家平白得到了手。
越是想要有个儿子留个后，照顾一下爱妻幼女，越是让她们丢尽脸面。
反正求什么什么不得，也是个惨。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来薛蟠倒是得了个造化，进了宁国府，跟着贾敬“修行”去了。
也不知道，薛大傻子这么个呆头鹅跟着贾敬那老神棍厮混，将来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一想也倒是挺让人期待的。
众人“听”着莫郁的心声，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继而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听得多了之后，有人开始反省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欠妥，也有人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儿。
更多的人也跟莫郁一样，准备快乐吃瓜看笑话。
薛姨妈想要“碰瓷儿”的事儿被莫郁无意间宣扬得人尽皆知，哪怕她再厚脸皮，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再看薛宝钗，因为感觉自家过于丢脸而涨红了脸，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薛家二老爷一张俊俏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对着众人作了个揖道：
“今儿这事儿原本是薛家的家事，原是我们唐突了，教各位见笑了。”
他说得很是真挚，一开口眼圈儿都红了，显见得是非常真情实感了。
其实这种事儿，只要是不当面说破，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好歹还能面子上过得去。
一旦说破，那就是个大写的“尴尬”。
让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恨不得脚趾抠地的那种尴尬。
贾赦、贾政等人首当其冲，一边儿在心里咒骂这老小子真是不讲究，怎么能够直说呢，一边儿还是硬着头皮应对，勉强打了个哈哈，连林如海都少不得客套两句。
一群人正是乱乱纷纷、七嘴八舌地试图劝导薛家二老爷想开点儿时，却见薛家二老爷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今儿是我们家丢脸了，请各位亲家见谅，我们这就离开，自寻住处，等安置好了，再请各位亲家届时务必赏面光临。”
第105章 费心
薛家二老爷说得倒是很客气，不过在座众人听了却都很是无言以对。
毕竟这个事儿，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了，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更加让人不知道说啥好的，是薛家二老爷居然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再攀扯林家一回——他刚刚可是说邀请在座所有人去他们的新家的，那当然也就包括林如海了。
只能说，薛家二老爷这种擅长利用一切机会给自己谋求利益的做法，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佩服归佩服，要配合却是不能的。
开啥玩笑，都这样了，还要跟你们家走动，这真是吃饱了撑的了。
反正他们林家是肯定不会掺和的，至于贾家，他们想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又跟他们林家没有啥关系，谁管他们要怎么拉扯呢。
林如海和贾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默契。
不过两个人都是情商极高的类型，就算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面上却完全不显，仍是客套有礼地搪塞着，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只是他们俩彼此都知道，届时薛家再下帖子邀请他们，他们是肯定不会去的了。
吃瓜完毕，这个事儿就结束啦。
莫郁摸着吃得饱饱的小肚子，开开心心地跟着林如海、贾敏和小黛玉回到了林家，开启了在自己家里头吃吃喝喝的日子。
好歹也是正月里，特别是林如海和莫郁去年到处出差公干，一年到头也没在家里呆多长时间，难得正月没有什么外出任务，这不得在家好好聚一聚。
原本他们一家人都想着安安静静在家休息几日，奈何身处京城这种富贵窝里，想要绝对的安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好在贾敏作为一个合格的掌家夫人，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硬是在纷纷攘攘的正月里给一家人留出来几天不被打扰的时光。除了亲戚们，中间也有贾敏交好的世家贵妇下帖子来找她聚会，贾敏都一一妥善处置了。
一般情况是要推掉的，少数不太好推的，那就全家收拾了一起去。
林如海当然是一家都没有去的，他现在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还是要稍微爱惜一下羽毛，不能随意跟其他权贵们交往过密了。
毕竟康师傅是那么一个多疑的性子，一般人还真的不能得到他的信任。
就算是暂时得到了些信任，那也都是有所保留的，并不是全然的信任。
比如林如海，现在看起来虽然是康师傅面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儿，可是哪怕康师傅只要感觉自己受到了些许威胁就会立刻翻脸。
以前这种事儿也没有少发生过。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恃宠而骄都是大忌——哪怕你觉着自己没有骄傲，只是稍微有点儿飘了就不行。
别的不说，就说太子吧，他的案例可以说是最经典的了。
因为太子的生母是康师傅青梅竹马的表妹赫舍里皇后，又因为太子之前已经夭折了一个嫡出哥哥，加上赫舍里皇后为了生育太子难产而亡，所以康师傅对太子可以说是付出了全部的父爱。
是真正的民间普通父子那种感情。
不是皇家父子之间那种猜忌、客套、疏远、等级森严的感情。
听说从太子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开始，康师傅就亲自照顾他、教养他，差点儿都抢了奶妈们的工作，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的行为。
反正除了太子，别的阿哥们都没有享受过康师傅的这种拳拳父爱。
而且不管是史料记载还是戏说野史闲话，康师傅早年对太子那真正的是掏心掏肺了。
都不说是民间普通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了。那简直就是如胶似漆、感情亲密的父子才有的模式。
但是就这样深厚的父子感情最后怎么样了呢？还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走向了陌路。
哦，这里不能叫做陌路，基本上可以说是反目成仇的情况了。
太子不过两三岁的时候就当了太子，但是直到四十多岁了还是太子，经历了两立两废之后，彻底无缘了帝位，这下子就不用怕当太子时间太长了。
这件事儿能怪谁呢？
难道说要怪康师傅活的时间太长吗？
虽然如此，但是康师傅他真的已经不算最长待机的皇帝了。
人家最长待机的可是活过了一百岁呢。
恐怕不管是康师傅还是太子，都没有想到过几百年后的后世的某个西洋国的女皇，真的能破百岁呢。
这一点上，太子恐怕就要跟那位几百年后的后世的某个西洋国的皇储学习了。
你当了四十几年太子有啥，人家当了六十几年呢，最后还不是成功上位了？
除非你自己担心到死都登不上皇位，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吗？
emmm，太子会这么想好像也不奇怪。
毕竟康师傅好似身体素质很不错，又十分会养生，所以才能活那么大年纪，比太子和四大爷的寿命都长，基本上除了开挂的乾小四，没有人比他更长了。
看着自己的老父亲身体这么健壮而自己的身体却渐渐衰败，是个人都要崩溃。
最惨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也被自己的皇阿玛异常看重，很有种直接舍弃了他这个太子，然后传位给他的儿子的意思。
其实“皇太孙”这种玩儿法也并不算出奇，很多人都玩儿过的，不管是太子早死还是没用，当然一般都是早死，嫡长孙直接继承了太子的位子上位是很正常的事儿。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之前的大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那么牛，也爱他的太子朱标爱得不要不要的，最后还是来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立了朱标的三儿子皇太孙朱允炆为皇帝。
果然，这皇太孙小老三就守不住皇位，直接被他的叔叔朱棣给造反掀翻了……
这就是皇太孙制度的尴尬了。
虽然说皇位这种事儿，就跟家产一样，一般都是给嫡长房的。
有嫡长子在那当然更好了。
没有的话，就非常尴尬了。
是立嫡长子的嫡长子呢，还是立其他的儿子，这就是个问题。
一般来说，皇太孙就算很贤良，但是年纪毕竟小，肯定比不过那些老谋深算的叔叔们，这一点。朱允炆已经给广大的皇太孙们打了样啦。尊嘟是，孙儿做不到啊。
历朝历代的皇太孙下场一般都有点儿凄惨，不是被废就是被夺了帝位，不过也有成功的。正好也是发生在大明朝，就是夺了以皇太孙的身份登基的朱允炆的帝位的他的叔叔朱棣立的皇太孙……
救命，大明朝真是会玩儿，这一个继承人的问题都弄得跟个绕口令似得。
反正，不知道胤礽是研究大明朝历史研究魔怔了，还是单纯心里压力太大搞得自己崩溃了，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就开始各种骚操作了。
一会儿觉得康师傅身体康健，可能比他活得还长，一会儿又觉得康师傅那么喜欢他儿子弘皙，肯定是想要立皇太孙了。
这种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情况在前年秋天伴驾南巡却在半路上病倒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也更容易东想西想的。
特别是当时康师傅为了完成既定的行程安排，把胤礽一个人丢在了德州行宫，自己该干啥干啥，就更是让他破防了。
果然在国家大事跟自己的身体健康上，皇阿玛还是会选择国家大事啊。
这显得自己之前的孺慕之情都是错付了，真心对待皇阿玛的自己像是个傻瓜一样，累了，再也不会爱了……
农历九月底的北方，寒风呼号，感染了风寒说不定还转了肺炎的胤礽一个人躺在德州行宫的寝殿里，难过得睡不着觉。
偏偏这个时候，康师傅让他叔外公索额图留下来陪他。
这索额图最是会煽风点火，又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继续对胤礽洗脑了。
这大概也是康师傅后期那么痛恨他的原因之一，理由也是所有溺爱孩子的家长的通病——好好的胤礽，就被他们这些黑心的给带坏了！
那一瞬间，康师傅绝对被王夫人附体了属于是。
索额图的洗脑效果非常显著。
被他这么一忽悠，那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的胤礽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是他能够痊愈，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做那个被皇阿玛抛弃的可怜废太子，而是要做积极主动的王！
于是后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康师傅跟胤礽的嫌隙越来越大，特别是莫郁出现之后，把那什么“两立两废”的真相踢爆了之后，父子之间的感情就愈发微妙了起来。
而且四大爷要继承皇位这个事儿也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从康师傅到诸位阿哥，几乎每个人都“听”见了莫郁的心声外放。
林如海等人作为莫郁的亲属当然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他们也曾经担惊受怕，毕竟这算是“天机不可泄露”，最重要的是触了皇家的逆鳞，怎么着也得落得个“满门抄斩”至少也是全家发配的结果吧。
没想到康师傅居然对此十分淡定。
甚至还因此而看重了他们家几分。当然，主要还是林如海为官一贯兢兢业业，贾敏和小黛玉也不是个惹事儿的，最重要的是，万岁爷好像听喜欢他们家默玉的这个“神通”。
因为除了这些让人害怕的“天机”之外，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不只有他们觉得稀奇，万岁爷更是如此。
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万岁爷甚至还把这些知识给充分利用了起来。
难怪他能成为名留青史、后世敬仰的“千古一帝”呢，这份儿灵活的头脑和为国为民的心肠，就无愧于此了。
林如海和贾敏渐渐放下了心。开始觉得自家儿子有这种奇遇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了。甚至也有意识地想要利用一下他脑子里头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了。
唯一让人不安的就是，这孩子没事儿就来一段儿吐槽，又爆一堆猛料，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林如海一边儿整理着最近从莫郁的心声外放里头获取的信息，一边儿准备出门儿上朝。
他如今是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可以不必再如去年一样疯狂出差公干，在江南地界儿一呆就是大半年了。
不过升了官职之后，责任也愈发重了。
都察院乃是康师傅最看重的部门之一，都御史这个位子更是不好做，若是在这里没有什么成效，少不得会被康师傅责骂，继而发配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去。
以林如海的能力，自然不可能做到很差的程度，不过他也深知，为了对得起康师傅近年来的信任和优待，他少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做出更好的成效，狠狠破几个大案子出来。
抓贪官，充盈国库，简直美美哒。
他自己本身就很擅长从蛛丝马迹的细节之中发现案情的突破点，再加上儿子默哥儿没事儿就要给他爆料，提供了很多破案的线索，那简直就更是让他如虎添翼了。
特别是这几天过年在家里没有出门儿，每天不是闲聊就是喝茶，小小的人儿生生给他八卦了大半个京城的八卦，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些，林如海心底就一片柔软，简直就想把儿子抱起来再亲几口。
不过看着儿子那抗拒的小眼神儿，他还是歇了这个心思，改成在他头顶摩挲了几下，又说给他带好吃的好玩儿的回家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正房的门儿。
林如海的这番作态，少不得被贾敏和小黛玉一顿嘲笑，整个正房之中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如海雄心万丈地出了门儿，贾敏也没有闲着。
她原本就是准备借着这个正月里的时间好好把家里的各种人际关系整理一下子的。不过林如海在家，她有心多陪一下自家这位大忙人老爷，便也就没有多折腾。
这回林如海出门儿去衙门里当差去了，她闲下来没事儿，时机倒是正好合适了。
首先肯定是要去宫里头走一趟的。
趁着大年还没过完，赶紧跑宫里头去给太后和娘娘们问个安。
当然，大年初一她已经以外命妇的身份进宫给太后和娘娘们拜过年、请过安了。
不过那是循例必须做的，这回倒是可以自己递牌子提要求了，毕竟以她们家跟皇室的关系，要是只循例拜年请安肯定是不行的。
果然，贾敏的牌子一递进去，宫里头就来了话，教她带着一双儿女明儿就入宫叙话。
简直就是一递一个准儿啊，而且回应来得也特别快，再一次说明林家女眷在宫中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贾敏也不敢怠慢，提前就开始准备次日入宫要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又把小黛玉和莫郁都叫过来叮嘱一番。
其实不管是小黛玉还是莫郁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入宫了，加上两个人都聪明之极，根本不需要贾敏叮嘱什么。
贾敏也深知自己孩子的情况，她便也就只是随意叮嘱两句就放了他们俩自去玩耍，她自己留在房中开始准备入宫的具体事宜——比如什么时间去，带什么礼物之类。
这送礼物的事儿可是个大事儿，非常讲究。特别是这次送礼物的对象都是尊贵无比的身份，更是容不得什么差错，要是一个不小心送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如此，贾敏忙忙碌碌准备了一个白天，才总算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晚间林如海回来，贾敏又将礼单子拿给了他过目，争求了他的意见。
林如海也不觉得她啰嗦呱噪，也是非常耐心地拿着那个礼单子又跟她一一过了一遍，删减了一些不合适的，又加了一些不出错儿的，这份儿玲珑心思，少不得又让贾敏佩服倾慕不已。
夫妻两个的感情自此愈发融洽不提。
只说莫郁，这个春节过得倒是无比滋润。身为小孩子，他根本不用操心什么人际关系、人情往来，每天就只是吃吃喝喝，不是去外头赴宴吃席就是在家里小聚团圆。
反正，不但不用工作，甚至还有压岁钱，简直是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不但闲，还有钱。这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正所谓吃饱了就得找点儿事儿做，他虽然没有做事儿，却也借着这个机会又把大局时事都给梳理了一遍。
红楼人物那边儿，倒是没有啥好说的。王家一直都没有啥往来，贾家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史家倒还算是关系可以，其他什么四王八公的，因为资讯不多，倒是暂且还不用关注。
但是康师傅和数字军团的事儿，却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了。
算一算时间，这过了年之后，就是康熙四十三年了。
这一年好像也要发生不少大事儿来着。
首先就是康师傅正月里就要去祭拜祖宗陵寝，不但要出城，还要住在那边儿一段时间。
仔细询问了系统零零六一番才知道，原来那帝陵附近有一处儿温泉，泉水富含硫磺，还有治疗皮肤病、风湿病等的功效。
总之就是冬天去避寒的好地方。
原来太皇太后孝庄就挺想去的。现在仁宪皇太后也很喜欢。
这回皇太后也去了。康师傅陪着，不管如何，康师傅总算是在皇太后这里找到了久违的母爱。所以当然就无比珍惜啦。
莫郁寻思着这温泉不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家也能弄一个不。
结果林如海进了一次宫，就跟他说，这次康师傅去祭拜帝陵，还是要找几个人陪同的，他如果想去，还是有机会。
一听林如海这么说，莫郁反倒感觉没有那么期待了。
说实话，康师傅这人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么一天到晚地总是陪着他，也实在是有点儿过于审美疲劳了。
毕竟人家是皇帝，哪怕莫郁素来是秉承着绝对不内耗自己，一定要创亖别人的原则，也不得不给他老人家几分薄面。
原因也是很简单的。
人家是皇帝，要砍你的头、杀了你全家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跟人家横什么横。
就算你不想活，那不是还有你们一家子人呢嘛。
好不容易改变了全家早逝的命运，总不能再因为他没事儿创飞康师傅这种事儿被弄得满门抄斩什么的吧？
那可就太过于欧亨利了。
莫郁心中郁闷，不免就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倒是把林如海给逗笑了。
说笑之余，林如海也隐约有些担忧。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自家这个小儿子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来历，这想法儿时常都让他惊异不已，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也渐渐品出来了——这孩子是根本对皇权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的。
之所以还装着那么循规蹈矩，那完全就是为了他们一家子人啊。
这么一看，是不是高官厚禄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呢？
林如海一时之间有些陷入了沉思，甚至还有点儿钻了牛角尖了。
好在莫郁的下一段儿心声又外放了过来。
【哎，行吧。就知道老爷子离不开我，那既然这么着，就看在汤泉的份上勉为其难地陪着他去一次好啦。】
林如海一听，就有些忍俊不禁，那好不容易起来的一点儿忧愁思绪就这么没了。
他正想着说点儿啥安抚一下莫郁，却不料又听着这小子心里头暗搓搓地念叨。
【一晃都已经穿在这个世界两年了，还真能不干了主动找死是咋滴。林家上下都这么好，我可舍不得。】
林如海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好吧他收回之前的话，这孩子真是招人疼，招人，并且让人蛋疼……
大概就跟很多家长说的那样，带娃这种事儿就是痛并快乐着吧。
莫郁对此却一无所知，他还在接着掰扯康熙四十三年要发生啥大事儿呢。
艾玛，接下来的事儿可不太好。
今年的农历二月二十三，十九阿哥就要夭折了。
不会吧，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十九，不过还剩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夭折了？
那必须不能够啊。
莫郁开始疯狂查询十九阿哥的病因和治疗方法，在系统零零六崩溃之前终于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果然有中西医结合医院真是好，至少不会那么被动地等着厄运降临了。
最关键的是，可以给他从系统里头搜索出来的神奇药方一个合理的出现理由——问就是神仙给的，要实现就是靠中西医结合医院来干。
计划通。
莫郁默默地记下了十九阿哥的病症和对应的治疗方法。
并且为了确保能够把人救下来，甚至还把十八阿哥的也一起给记录了下来。
这么一想，弘晖的也给记下来吧。
还有那几位小公主的。
不知道是最近事儿真的不多让莫郁有了余力，还是真的很心疼那些年纪还很小就不幸夭折的孩子们。
莫郁一不做二不休，倒是短暂地成了一个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性子，抓着系统零零六就开始一个病症一个病症地梳理，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拯救……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是要该吃饭的时候了。
林如海和贾敏不知道时候都来到了他房间里，看着他一脸心痛的表情，眼圈儿有些红。
见他“回神”，贾敏率先开口道：“默哥儿今儿想吃什么？”
林如海也道：“若是辛苦，便就睡一下，明儿进宫的事儿就别去了，让你娘带着你姐姐去罢。”
莫郁一愣，心道我这也没干啥呀。怎么就累了，难道说他看起来很累？
没想到不提这个不要紧，一提这个莫郁忽然就感觉到自己有点儿腰酸背痛，跟跑了八百米差不多。
他摇摇晃晃地想要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起来，却不想腿脚有些发麻，竟然差点儿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林如海眼疾手快地冲上来把他抱住，贾敏也扑过来想要扶着他，一时间房中居然有了些兵荒马乱的意思，着实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于是莫郁就笑了出来，倒是让林如海和贾敏愈发难过了。
也不知道他们俩想到了啥，难道说又想起了自己身体不好要早夭的事儿？
那这个真的没办法呀。
莫郁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回，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开始插科打诨，表示刚刚就是想事儿想出神了，有些腿麻了而已，并不影响明儿进宫。
莫郁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哪里知道自己的心声正全程外放呢。
林如海和贾敏少不得又悄悄心疼了他一会子，又不敢让他看出来，便也就只能陪着他说笑两声。
恰好这个时候小黛玉也来了。
她素来聪慧，看房中气氛不对，连忙说了几个笑话儿来活跃气氛。
莫郁被她风趣幽默的语言逗得大笑，林如海和贾敏也少不得被这个欢快的气氛感染，倒也渐渐放下了些难过的情绪。
不过担心那肯定还是担心的，只是这种担心都藏在心里罢了。
等到吃过了晚饭，又闲聊闲逛着消了会子食，林如海和贾敏这才命人将小黛玉和莫郁都带回了各自房中安睡。
他们夫妻两个这才转回来在正房对坐着闲聊，一来是为了朝中近来之事交流一下信息，二来就是为了莫郁和小黛玉的事儿了。
其实不管是莫郁还是小黛玉，作为孩子来说都是天使宝宝，林如海和贾敏自然对他们两个爱如珍宝，不过今儿莫郁无心的几句心声外放，倒是给他们俩提了个醒儿。
这俩孩子渐渐长大了，今后该如何选择人生，那可得提前操持起来了。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哪怕莫郁跟小黛玉年纪还小，在林如海和贾敏看来，也得好好思考一下人生规划了。
因为有了莫郁的出现，林家嫡子林默玉避免了早夭的结局，也相应地改变了林家上下的命运。
因为唯一的嫡子健在，贾敏也没有生什么重病，依然活的好好的。
贾敏没事，小黛玉就不是“丧母长女”，就不用被千里迢迢送到贾府养着，不用寄人篱下“风霜刀剑严相逼”，也就不用那么早早病死了。
贾敏没事儿，林家后宅有人坐镇，林如海的身体也不至于那么差，正在官途顺畅的时候死在任上了。
于是林家一家子的悲剧就这么终结了。
前提是莫郁真的作为林家嫡子活下来，而且顺利长大。
这个事儿到底能不能实现，还是个未知数。
莫郁自己都不知道，更加不要说其他人了。
如此也不怪林如海和贾敏焦虑，任谁知道自家那么大一个儿子不知道啥时候会没了也得疯啊。
还能咋样呢，只能继续加倍对他好就是了。
儿子是这种情况，林如海和贾敏已经费了不少心思。好在女儿小黛玉这边儿倒是省事儿的很。
可惜虽然孩子懂事儿让他们做父母的很是放心，但是却也并不省心。
原因是孩子太好了。
不管是才能品行还是相貌言谈，他们家的小黛玉不过才六七岁就已经如此优秀，那还不知道以后会是如何呢。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在孩子不过这么点儿年纪，就已经有很多人家抛出橄榄枝了，那也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了。
毕竟他们家走的是纯臣路线——既是现在康师傅的纯臣，以后也将会是四阿哥的纯臣，如果四阿哥能够登基的话。
这个事儿大家心里头都没底，但是也渐渐信了个八就不离十了。因为这可是莫郁心声外放说的。
而此前莫郁外放的心声，不管“听”上去多么离谱，也都一一被证明是真的了。
那么这个肯定也是一样的了。
就看太子是不是真的会被废了吧。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俩絮絮叨叨聊了一晚上，满心都是为了莫郁和小黛玉这一双儿女打算。
然而考虑到情势有点儿过于复杂，就算他们夫妻俩聪明绝顶、思维缜密，聊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聊出来什么章程来。
不过好在目前倒是没有啥大事儿发生，就按照儿子昨天说的，把近期有生命危险、可能要夭折的阿哥和公主们帮忙救上一救就行了。
这个事儿他们一家子都有经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两人聊到半夜，都有些困了，这才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林如海照旧是一大早就跑去上早朝。贾敏跟小黛玉和莫郁则不必去的那么早，可以晚一个时辰出发。
毕竟谁家进宫请安跟老爷们上早朝似得，凌晨就跑殿外蹲着去呢。
因着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小黛玉和莫郁很快就都收拾好了，贾敏也收拾妥当，这才带了他们俩上了马车，往宫里头去。
这回因着不是正式的那种拜见，所以贾敏并没有按品大妆——有一说一，那个诰命服饰可不是一般地复杂。
光衣裳都好几层，还不算头上的那一堆，反正是怎么繁杂怎么来，怎么隆重怎么弄，连头饰都有好几斤重，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穿戴得起来的。
想想原著里头贾元春封了贵妃，回家省亲，贾家上下都得在门外头列队迎接，那贾老太太都七十多了还得顶着这么一身儿装束站好几个时辰，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莫郁今年的大年初一也见到过贾敏穿这个，当时就震惊了，对贾敏轻松自如地穿着那一套走动也是十分佩服，继而也很是心疼——好好地过个年，非得穿挂上这么一套玩意儿，真是辛苦，幸好这次再去就不用了。
贾敏带了莫郁和小黛玉入了宫，这次就是直接奔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觐见，就是寻常女眷们聚会的模式，所以大家都很轻松自在。
孝惠章太后做皇后的时候很不受顺治的待见，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地，生怕跟她姑姑静妃一样被废掉，送回草原去。
但是熬到了顺治帝死了，如今做了皇太后却很是受到康师傅的尊敬。
虽然说她也不过只比康师傅大了个十几岁，但是两人在漫长的岁月中，还是培养了些母子情谊。
就是这份儿情谊让老太太如今可以在宫中安享晚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老太太。
所以，一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寿康宫里头总是很热闹，很多妃嫔都会过来陪着老太后说话，就是怕她年纪大了觉着冷清。
皇太后也的确很喜欢热闹，没事儿也就特别喜欢人陪着她，聊天闲话说笑，那真是高兴地不得了。
陪着皇太后的人除了宫中的妃嫔娘娘们，还有相熟的康师傅心腹官员家的女眷们。
可能女眷们的老公们的官职不一定非常高，但是绝对是康师傅信任的心腹。
也只有康师傅信任的心腹才能有这份儿殊荣。毕竟女眷们进宫陪着皇太后解闷儿，这本身就一份儿荣宠的体现，既能够体现皇家的恩宠，也能够再替康师傅笼络一下人心。
而官员的女眷们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替她们的老爷们表达对皇家尽忠的决心——你看啊，我们一家，男的在前朝给万岁爷您卖命，女的在后宫陪着万岁爷您的老娘和老婆们，这简直太够意思了是不是？
总之，这种正常的交流，属于一本万利，啊，不对，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贾敏和小黛玉还有莫郁都不是第一次入宫，但还是第一次在正月里入宫陪着皇太后聊天。
这个事儿，其实他们之前也干过，不过都是平时的日子，没有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么热闹。
所以，等到进了寿康宫，看着宫里头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情景的时候，所有人都难免被这种喜悦欢乐的气氛感染，变得也都喜气洋洋起来。
早有宫人迎出来，说里头太后和诸位娘娘们早就等了许久了。
贾敏慌忙拉着小黛玉和莫郁上前，那宫女便笑着给她们请安拜年，得了一个红包之后便愈发喜逐颜开，非常痛快地领着贾敏母子三个进了大殿。
大殿里头燃着地龙，温暖如春，宫人们也都穿着过年的时候才穿的喜庆衣裳，让人看着心中就十分欢喜。
贾敏带着小黛玉和莫郁一路走一路散着红包，果然收获了很多吉祥话儿和笑容——林家现在本身就是炙手可热的家族，宫人们原本就存着个恭维的心思，加上她们还一贯大方，那就更是巴不得都来问候一声，好讨个好儿了。
一路走到了西边儿的暖阁儿，这就是皇太后日常作息的地方了。
她老人家吃过了早膳之后，习惯就在这个西暖阁儿见客。
妃子们中有喜欢陪着皇太后说话聊天的，也都自动在早上的请安之后留下来，陪着老太太随便聊聊天，喝个茶，如此便也就能够度过宫中的漫长岁月。
今儿林家母子三个都来了，老太后高兴的不行，亲自派了她的心腹宫人出来迎接还不算，甚至还早就站起来等着她们来。
见到贾敏带着小黛玉和莫郁进了暖阁儿，老太后笑道：“你们可算来了，还说今年过年你们一家子都静悄悄的，迟迟没递帖子进来，不知道忙活些什么呢。”
贾敏忙笑道：“教太后娘娘记挂忧心了，哪里有什么事儿好忙活。不过就是头一年来，有好多事儿还不熟，这才耽搁了……这事儿原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她话还没说完，皇太后早就笑了起来，对着旁边儿的几个妃子道：“看看，我不过就说了这一句，这丫头就说了这么多，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贾敏笑着赔罪，皇太后笑得愈发牙不见眼，妃子们也很高兴，毕竟贾敏一贯风趣幽默，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住，最是个有意思的人了，大家哪里会不欢迎她来呢。
一群人有说有笑，因莫郁过来了，便有人提起莫郁担任阿哥们伴读的事儿。太后便也就想起了她的孙子们，因问起还有哪几个小阿哥现在宫里头没出去，早有几个低位妃嫔上前给皇太后回话，却正是王嫔和高庶妃。
就见她们俩笑颜如花，齐齐出列，对着皇太后行礼道：“太后娘娘，今儿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并未上学，听说林家小哥哥进了宫，非得闹着要见一见，一起玩儿，您看要不嫔妾们带着林家小公子出去阿哥所那边儿玩儿一玩儿？”
皇太后笑道：“偏他们喜欢他们的小哥哥了，哀家也喜欢林家的这小哥儿呢。既然这么着，就教人把两个阿哥抱过来，一起玩儿罢。”
原来这日正好赶上阿哥们上骑射课，说是骑射课，多少有些放假出去户外活动的意思，正月十五过完了大年之前原本也不需要日日上学。年纪大些的阿哥们自去外头活动，年纪小些的都是在阿哥所或者是各个妃子宫里头休息玩耍。
十八阿哥是王嫔所出，十九阿哥是高庶妃所出，因为王嫔位份高一点儿，原本她们俩也都在一个宫里头。
王嫔虽然是嫔位，但是因着是汉人妃子，行事一贯稳妥低调，便也就带着高庶妃一路跟着两个阿哥在宫中玩耍。
今儿皇太后召见，她少不得还是得过来请安，但是又想着儿子的叮嘱，这才开了这个口。
好在皇太后最是个体恤人的皇太后，只要底下妃嫔们有人开了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肯定就直接答应了。
再加上今儿莫郁也在，所以王嫔的这个需求就这么被批准了。
不但被批准了，甚至比她们一开始期待的结果还要好。
毕竟这是太后的恩典，要两个孩子来露个脸呢。
王嫔和高庶妃就都很是高兴，忙命人回到宫里头把两个小阿哥都接过来，准备来一次“彩衣娱亲”。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
第106章 改命
王嫔和高庶妃都是汉人妃子，王嫔因着跟金陵王家有那么一点儿亲戚关系，加上生儿子生得多，又入宫早，所以混上了一个嫔位。
而高庶妃因为父亲高廷秀不过就是个普通读书人，哪怕也是名士之后，进宫后也已经诞育了一个十九阿哥和一个十九公主，却也只能作为一个庶妃侍奉宫廷。
因为在康师傅这个时期，清朝后宫的妃嫔制度还不是很健全，基本上还是沿用原来在关外的那些格格、庶妃、福晋之类的模式。
哪怕已经改了一些，比如说有贵人、嫔、妃、贵妃、皇贵妃和皇后，但是对于什么时候晋升，怎么晋升，都还没有一个章程。
所以也就出现了高庶妃这种尴尬的存在。
明明很受宠爱，一口气生了一个阿哥一个公主，而且以后还要再生个阿哥的，但是到了现在却居然连一个位份都还没有。
因为没有明确的晋封，所以她只能作为一个庶妃存在，在四妃鼎立、皇太后健在的后宫之中，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一个小透明。
幸好她还有同样是汉妃，但是身份比她稍好些的王嫔和陈贵人一起玩耍。
这两位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十五、十六和十八阿哥的生母还有十七阿哥的生母啦。
她们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汉族妃子，也都有活到了成年的阿哥，并且都很是长寿。
如此三个人一起作伴，倒也不觉得这后宫的生活太过于难熬。
特别是她们几个的孩子也都差不多大，儿子们关系好，母亲们关系也不错，因为知道自家的阿哥们年纪太小，肯定无缘大宝，所以说反倒是有民间那种兄弟之间的友爱了。
今儿听说陈贵人身子稍有不适，所以没能来得，王嫔和高庶妃倒是一起来了。
她们俩人都知道莫郁的这个“预言”的神通，故此见了莫郁都十分欣喜，但是同时又有些害怕——毕竟，预知这种事儿，可不一定都是好事儿，也可能是什么噩耗。
不过阿哥们想要见见莫郁这个事儿倒也不是假的。
十八阿哥从上次靠着自己的实力找到了莫郁这个小哥哥之后，就对他念念不忘，很有种牛皮糖的潜质。
十九阿哥因着跟他年纪最接近，虽然不过才两岁，也吐着泡泡跟在他身后追着莫郁跑，一来二去，倒是跟莫郁厮混得愈发熟了，一听说今儿莫郁进了宫，那肯定也是要出来见一见的。
王嫔和高庶妃这才斗胆开口求了皇太后恩典，原本打算把莫郁带出去到自己宫里头玩儿，却不料皇太后今儿心情大好，居然让她们把阿哥们带过来……
对于尚且年幼并且母家不显的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来说，这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露脸的机会了。
得到皇太后这个祖母的疼爱，那肯定是有助于他们在宫里头站住脚的。
只要他们俩能够平安长大的话，一定能够成为不错的依靠的。
对于后宫妃嫔来说，皇帝的宠爱那就是浮云，最后还是得靠儿子才行。
王嫔跟高庶妃还有陈贵人心中都是这么打算的，最后她们也都如了愿，只是跟陈贵人只有一个十七阿哥但是很幸运地养活到了成年不同，王嫔跟高庶妃都死过儿子。
特别是高庶妃，一共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居然就死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二，这也是实惨了。
王嫔倒是只死了一个儿子，不过这可是她最小、也是最疼爱的那一个，而且不管是历史记载还是这些日子里莫郁的亲身体会，这位十八阿哥都是王嫔的三个儿子里头最聪明的那一个。
开啥玩笑，这位是三岁就能读书的神童，恐怕康师傅的这么多个儿子加起来都没有他厉害。
这也就难怪，后来康师傅因为太喜欢这个儿子，在他年仅六岁的时候就带着他到处出巡，终于害得他不到八岁就夭折了……
说来说去，康师傅就是因为孩子多了，所以根本就不珍惜。
听说有人算过康师傅的子女夭折率，据说高达百分之四十以上，五十五个子女里头，竟然有二十一个都没活过三岁，这其中就包括可怜的十九阿哥，还有十九公主。
是的，这俩可怜的娃都是高庶妃生的。
莫郁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看年纪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年轻得能够掐出水来的高庶妃，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怜悯。
妹子呀，你知不知道你娃要死了？
高庶妃却还是浑然不觉，在那儿说着笑话。
旁边儿的王嫔却飞快地看了莫郁一样，那眼神儿可怕到让莫郁以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又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了。
好在很快照顾阿哥们的奶嬷嬷们就把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刚满月的十九公主都抱了出来，这才揭过了这一节。
原本皇太后的懿旨是要把十八阿哥、十九阿哥抱过来的，但是正好这俩小阿哥没有在阿哥所老老实实地呆着，而是跑去兆祥所看望十九公主了。
十八阿哥、十九阿哥是现在年纪最小的阿哥，因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里并没有公主，这个十九公主是独一份儿，偏偏又是个小妹妹，他们俩当然就有些好奇，于是今儿趁着人多热闹就跑去兆祥所看妹妹了。
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皇太后派人来找他们，十九阿哥急得抱着妹妹不撒手，这才一起都给带过来了。
正如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说的那样，宫里头已经很久没有过小公主了，所以见到十九公主被一起带了过来，众位妃子们都忍不住上前围观，纷纷赞叹十九公主真是个乖娃娃，生得玉雪可爱，一看就爱得不行了。
只有莫郁默默在心里感叹了几句。
【可爱吧？可惜活不过两岁，比她哥哥十九阿哥还少活一岁……】
他刚刚这么一想，就感觉整个宫殿里头都安静了下来，跟着十八阿哥、十九阿哥都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哭了，十九公主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殿内充满了孩子的哭声，众人慌忙哄起来，但是又哪里能够哄得好呢。
莫郁也感觉很是头大，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种毫不收敛的大哭大闹才让孩子们生病的。
【艾玛，你们别哭啊，不是哥哥咒你们啊，这是历史上都写好了的……而且哥哥也没说不救你们啊，咱们这儿不是有医院吗？而且哥哥也都提前给你们准备了药方子了，只要好好吃药，应该就能没事儿的。】
“听”了他这个话，十八阿哥率先不哭了。
他今年过了年虚岁已经四岁，因着从去年夏天开始就到上书房跟着他那群到了年纪的哥哥和侄子们读书，比去年那个三岁的小豆丁又成长了不少。
当然，他这个所谓的“读书”，跟那些到了年纪的阿哥们的正常功课还是有差距的。
与其说是“读”，不如说是“听”，毕竟认识字儿有限，但是他却很喜欢听大家诵读经典，也喜欢听老太傅讲解这些典籍的含义。
老太傅原本一直不想收这孩子的，结果拗不过这孩子过于执拗，谁劝都不行，就算把他抱出去，他也会哭闹着又要回来。
又见他小小年纪居然真的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讲，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懂，但是光看这种认真的感觉就很是不错。
一来二去，老太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下半年，两岁的十九阿哥也连滚带爬地跟着十八阿哥一起到上书房来了。
他愈发气愤，但是还是被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发动萌萌哒攻势给拿下了。
行吧，反正一个也是放，两个也是养，他们既然喜欢，那就来吧。
老太傅表示，上书房入学的年龄底线是什么，那真的没有……
特别是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总是黏着莫郁，让众人啧啧称奇之余，也多少有些乐见其成——总感觉有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俩小孩儿在的时候，自己能被少吐槽一点儿呢，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有用就行。
经过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要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莫郁才在想起今年就是历史上十九阿哥夭折的时间的时候那么着急。
那么可爱的娃，怎么就那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这可千万不能够啊。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呢？必须得做点儿啥才行。
这也是莫郁昨天翻找了一整天，差点儿把系统零零六给逼疯了的原因。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还是找到了。
原来十九阿哥是死于风寒引起的肺炎。跟十八阿哥那个腮腺炎差不多，也是这个时代儿童常见的疾病。
常见并且危险，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因为这些疾病被夺去生命。
至于十九公主，则可能是死于天花。
毕竟这个时代，天花疫苗还没有发明出来，只要得了那就是绝症。
那么多皇室子弟里头，能够顺利挺过天花儿的，有记载的人就只有康师傅一个。
看看康师傅那身体素质，都还差点儿被天花给弄死，更加不要说其他柔弱的孩子们了。
其实有人分析过，康师傅的子女们夭折率这么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结婚太早了。
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了长子了，这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炸裂的事儿。
当然，那个长子生下来就夭折了。
并且那之后接连夭折了六个，到了大阿哥胤褆才终于养活到了成年。
这是因为生大阿哥的时候，康师傅已经十九岁了，别的不说，好歹是终于成年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太早成婚要娃，不然不仅会对父母亲的身体不好，对孩子更加不好。
当父母亲的都还是小孩子，又怎么能够给孩子的生长发育提供足够的条件呢。
所以说，早年康师傅的孩子夭折，纯粹是他的原因。
至于后期他的孩子再夭折，就是因为当时恶劣的医疗条件了。
随便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可能变成肺炎，然后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
至于什么水土不服引起的腮腺炎，那也是常事儿。
甚至连天花儿，那也是常见流行病，几乎每年都得来一回。
所以一开始，甚至都有把皇家的孩子送到大臣家养着的传统，或者是在宫外专门为他们找个地方隔离养着，就怕得了天花儿之后，一个传染俩，最后都没了……
这种行为还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避痘”。
康师傅小时候就曾经这么操作过，等到了他自己的阿哥们的时候，他就舍不得了。
因为他觉得，当时他被早早送出宫去避痘，以至于跟父母分离，最后小小年纪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实在是太凄惨。
早知道父母缘分这么浅，就应该多跟他们相处一番才是。
可惜没有如果，他终究还是成为了这个世间最尊贵却又最孤独的人。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遗憾，让他废除了这个“避痘”的习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阿哥们基本上都是在宫里头的阿哥所养着的，公主们则在兆祥所养着。
反正都有专门的奶妈宫人服侍，跟生母见不了几面，不过却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安排一两次。总比放在宫外头养，又给阿哥们找到几个强力的“外家”的好。
康师傅的一番算计倒是天衣无缝，可惜就是在宫里头这种扎堆儿养孩子的方式非常容易传播病毒，也就让他的孩子们一死就是一片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说法是，因为康师傅的后宫过于充盈，女人们太多了，那么是非也就多了。
因为妃嫔们之间相互嫉妒而对对方的孩子下手的事儿，也是层出不穷的。
估计现世里头的那些小说和影视剧作品里头说的宫斗，也并不完全算是空穴来风，总有些野史在那里捕风捉影，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反正莫郁对此没有啥研究，他只想能顺便把自己的跟屁虫小弟们救下来就完事儿。
所以这次他就干脆借着入宫给皇太后和诸位妃嫔娘娘们拜年的机会把这个事儿给过了明路了。
不过让他有点儿意料不到的是，他还没开口，十八阿哥就主动问道：“林哥哥，你是不是经常梦到神仙啊？”
莫郁一愣，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又要说神仙托梦了啊？好兄弟，你可真给力啊。
他一边儿在心里给十八阿哥点赞，一边儿笑着接下了他的话头：“是啊，昨儿微臣就做梦了，十八爷想知道微臣梦到啥了吗？”
十八阿哥咧开嘴巴笑道：“当然想了，林哥哥你快说，我们都等着呢。”
莫郁看了看众位宫妃和女眷们，见她们早已经停了话头儿，往他们这边儿观望，似乎都很是留意这边儿的动静，暗道这十八阿哥可真是会营销的，简直就是个天生的人才呀，看看这抓住大家注意力的方式，可真是厉害啊。
他默默地在心里又给十八阿哥点了个赞，便就笑着开始了他的表演。
把怎么梦到了老神仙，老神仙给他什么语言，又给了什么启示都说了一回。
其实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不过就是想要把那些他从系统零零六那里搜罗出来的方子“合理化”一点儿罢了。
什么，你说“神仙托梦”就是最不合理的方式？
不好意思，在这个玄幻的世界里头，这还真不是不合理的方式，反倒是你说你带着未来的记忆穿越过来又带着个什么都知道的金手指系统才是很不合理，甚至是很妖孽的事儿好吧。
反正，按照之前的情况，这种把所有的不合理的知识和技能都推给老神仙托梦的做法是最安全的。
都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简直毫无心理压力好吧。
而且这种事儿也的确是熟能生巧，现在莫郁已经能够十分自然地说起这种“老神仙托梦”的故事了，非常丝滑，毫不尴尬，真是可喜可贺。
而莫郁的这个故事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
皇太后率先表态道：“没想到默哥儿居然有这等仙缘，真是个有福气的。”
惠妃、德妃等人也连连赞叹，王嫔和高贵人更是激动非常。
特别是高贵人，更是喜极而泣。
天知道，在“听”到莫郁说她现在的这俩孩子都要夭折，而且都活不过三岁的时候，她有多绝望。
她现在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有那种非得要靠着儿子飞黄腾达的想法。
或者说，就算是有也还不够强烈。
她对十九阿哥和十九公主更多的还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疼爱。
这种疼爱完全出自母爱的本能，就是那种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会放弃，想要让孩子们活下来的伟大之爱。
皇太后作为孩子们的祖母，也有着差不多的母性。
她虽然一辈子都没有当过母亲，没有生养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正是因为此，她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孩子。
之前康师傅为了提现他对皇太后的孝心，主要是怕老太太无聊，专门就把五阿哥胤褀送给皇太后养着。
皇太后很高兴，对这位五阿哥更是视如己出一样地疼爱，最后成功把五阿哥养得高高壮壮，并且，只会说蒙古语……
幸好莫郁借助系统零零六的实时翻译系统，能够无障碍跟他们祖孙俩交流，倒也不小心又刷了一波儿五阿哥的好感度。
虽然这个好感度好像也没有啥用，但是总比又招惹一个人恨的好。
因为这个经历，皇太后对宫里头的每个孩子都很疼爱，也最见不得他们夭折。
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每当听到一个孩子的死讯，老太太都难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般至少一整个月都茶饭不思。
这完全就是一个老祖母对孙儿孙女们的疼爱之情，所以，在得知莫郁有办法可以救她的孙子孙女们之后，她当然就表现得相当高兴了。
有了皇太后的支持，这些治疗小儿风寒、肺炎、水土不服、腮腺炎的方子都被迅速记录了下来。
有一说一，莫郁为了能够把这些方子记下来，还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一开始，他还想着写下来，但是后来发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要是想要写个书法啥的，实在是太慢也太费劲儿了。
然后他又想着背诵出来，但是遗憾的是，那些药方子就跟想要和他捉迷藏一样，到了嘴边儿就溜走了。
后来他干脆就放弃了这个所谓的“神童”挑战，咱就承认咱就是个普通人，也没有啥好丢人的。
既然有系统零零六在，那还费那么大劲儿又是默写又是背诵地干啥啊。
直接“照本宣科”呀。
于是，莫郁直接把系统零零六召唤了出来，对着它显示在他脑海中的内容就直接开始了宣读。
至于读出来之后怎么处理，那当然是有专门的太医来记录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莫郁总算又见到了传说中的张友士。
这位张神医终于还是进了京城，成了太医，也算是终于踩中了原著的一个剧情点。
他现在似乎专攻儿科和妇科，反正皇太后派人去找几个伶俐得力的太医过来“接神谕”的时候，来的三个太医里头就有他。
是的，为了表示对老神仙托梦降下的神谕的重视，皇太后特意宣召了三个太医过来，这个阵容实在是有些豪华了。
不过在场的众人，甚至包括太医们都没有人觉得这事儿有啥不对。
毕竟这可是“神谕”。
那是一般的人可以听的吗？
能够被选中，那是他们的荣幸啊。
而等他们来了之后，听了莫郁的“照本宣科”，一个个都震惊了。
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这就是啊。
为什么这个方子居然能够这么配？君臣父子这样的方子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配法？
还有这个更加厉害了。
什么是“疫苗”？
神仙的意思是，用已经得过了天花的人的血来做“疫苗”？
或者是得了“牛痘”的牛来做这个疫苗？
这就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了。
还好张友士倒真是个乖觉的，略微一思忖，就想到了他们那个中西医结合医院。
因为之前莫郁的活跃，这位张神医很早就被四大爷和林如海从江南挖了过来。
现在除了在太医院任职之外，还正在中西医结合医院蹲点儿——这也是莫郁当时的那个“医学院”建设的重要一环。
要中西医结合，相互学习、相互了解，取长补短，方能成为一个综合性人才。
张友士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但是因着本身就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所以倒是比其他年轻的太医们对西洋的医学和医术更感兴趣。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在听见莫郁提起这个什么天花“疫苗”的时候想到了是不是来自西洋的玩意儿。
毕竟那几个西洋来的医生总是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语，就是明明都是中国话，但是放在一起就不知道说啥的那种。
也是合该他歪打正着，通过注射疫苗的方式来预防疾病，这不是正好就是西医的疗法吗。
莫郁来了精神，顺便给他科普了两句西医的优势之处，张友士频频点头，很是受用。
皇太后原本一直插不上话，这个时候也笑道：“默哥儿真是能干，居然连这个都懂，这也是神仙托梦的吗？”
老太太是用蒙古语问的，包括贾敏在内的几个汉族女眷都不懂，只有同是蒙古族出身的几个妃子才听明白了，都含笑看着莫郁，大家便也就都感觉到了是在夸赞他了。
于是其他妃子们也开始夸赞莫郁，莫郁略感尴尬地笑道：“皇太后和各位娘娘都谬赞了，我这的确是跟着神仙老爷学了些皮毛，但是那些西洋医术也不是万能的，要是还没有发病的话，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治未病’更厉害。”
这话一说，白胡子的老医正王太医就来了精神。
他刚刚一直都没有说话，一来是被莫郁前面几个方子折服，二来却是对莫郁说的这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疫苗”预防天花的方法半信半疑。
虽然说大家现在都默认了莫郁这个“神仙托梦”说，并没有把他当成妖孽来处理，但是有些实在太过于超前的东西，他们也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特别是涉及到西医科学方面的东西，那是真的太抽象了。
而且越是在中医领域侵淫多年的人就越是无法接受。
比较典型的就是这位王太医了。
这位老爷子一辈子都是从事的中医工作，本身也是中医世家出来的，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西医的事儿。
西洋人的那一套，他老人家最是看不上的。
也并不想学。
所以这次去那个中西医结合医院他就根本没有去，就直接让才来了没多久的张友士去了。
也是合该如此，倒是让张友士愈发有了进益，他心中便又大有些不服气，总想着自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怎么也不可能被这些西洋的玩意儿给比下去吧。
但是接连几次，却又都是西医占了上风。比如福全、常宁两位亲王的病症，就是他们中医束手无策，西医上手了才救回来的。
当时两位王爷病重，他们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连他都去了好几次，都已经让两边儿王府准备后事了，万万没想到，两位王爷居然都挺过来了，这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奇迹”啊。
反正他当时就服了。
之后反倒又是陷入了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对自己的医术开始有些不自信了。
今儿过来之后，也是有点儿这个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别扭的心态不太好，直到莫郁亲口点破了这一点，他才恍然大悟。
所谓的中西医结合，至此终于领会到了精髓，当即就把那份儿“疫苗”的制作和种植方法给仔仔细细地记录了下来，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不提。
莫郁看着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事儿妥了。
希望他们能够迅速把事情办妥，让宫里头能少死几个孩子吧。
哦，不只是宫里头，若是这几个方子都能够验证成功，还不知道能够救下来多少孩子呢。
莫郁稍微一想，就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大功德，于是十分心满意足，准备继续躺一阵儿。
皇太后也十分体贴地让他过去挨着她躺一躺，是的，是躺一躺，不是坐一坐，毕竟刚刚口述了那么多方子，肯定是累着了，要躺一躺才可以。
莫郁心说太后娘娘您可真是个好人，您怎么知道我想躺一躺呢。
一念未了，就见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他有些不明所以，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大家在笑什么。
十八阿哥口齿清楚地回答了他的这个疑问：“林哥哥肯定是累了，皇祖母最是慈爱，当然看得出来，也就赐林哥哥过去她那里躺一躺啦……这原是皇祖母的一番好意，林哥哥你还不快谢恩？”
莫郁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感觉怪怪地，但还是从善如流，朝上谢了恩，然后就被十八阿哥直接拉过去躺在了皇太后的身边儿……
莫郁表示，真是谢谢你呀小十八，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十八阿哥笑眼弯弯，好像是在表示“不用谢，应该的”。
因为他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于默契，有那一瞬间，莫郁甚至都觉得这小孩儿是不是有读心术了。
好在这个想法不过只是在他脑海中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就这么躺着听皇太后等人继续聊天，看着贾敏和几位妃嫔留在宫中陪着皇太后闲话了片刻，又跟着她们吃了一顿便饭之后，这次愉快的见面活动很快就结束了。
皇太后等人都十分不舍她们母子三人出宫，特别是王嫔和高庶妃，拉着贾敏和他的手不放，连连邀请她们再待一会儿再走。
可惜宫中规矩森严，外命妇不得久留，再加上贾敏也要照顾莫郁和小黛玉的身体，不想她们姐弟俩太劳累，便也就再三婉拒了。
皇太后和诸位妃子们少不得又赏赐了一堆东西，贾敏带着小黛玉和莫郁都一一谢了恩，这才终于得以告辞离宫。
于是等她们好不容易回到了林府的时候，早就又是满载而归。
林如海已经先行一步回到了家中，此刻看着她们母子三个的收获，也不免哑然失笑，连连打趣她们这哪里是进宫拜年问安，分明是去打秋风的。
对此，贾敏但笑不语，小黛玉也是笑到合不拢嘴。只有莫郁，因为的确今天出了大力气，少不得有些发蔫，终究还是累着了。
林如海等人见状，便也不再闹他，忙叫了嬷嬷们过来将他领走，服侍着梳洗了，先送回房中休息。
莫郁一觉睡到了晚上才起了，又被服侍着起身去吃了点儿晚膳。
他想了想还是找了个机会跟林如海说了一下今儿在宫中的事儿。原本以为林如海可能会怪他多事，但是没想到林如海却道：
“默哥儿今日做得很好。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这几个方子，不知道要救到多少人呢，为父怎么会因此而怪罪于你呢？”
莫郁这才放了心，却不料忽然感觉脚下一空，居然竟被林如海就这么抱了起来。
他有些诧异，却见林如海红着眼眶儿道：
“头先你娘已经同我讲了，因着你今儿劳累过度，在房里头直接就睡着了，我们便就没有叫你。若是有下次，可别一次说这么多了，若是累着了，可怎么才好呢。”
这是在担心他？
怕他这个弱小没用的身子骨儿一个没撑住嘎了？
艾玛，不愧是亲爹，真会心疼人……
莫郁心中暖洋洋的，鼻子有点儿发酸，一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不管怎么样，林如海是真的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的，就冲着这个，他也得努力活下去啊。
啊，话说，最近好像都没有哪里感觉很难受了。
难道说，他暂时苟住了？
那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了……
说着话，他又感觉到了一股神秘的虚无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一样。
怪吓人的……
不会是他真的还是会被剧情给嘎了吧？
不要啊！！
不太确定，要不再看看？
莫郁心里头有点儿纷乱，但是在林如海温暖的怀抱里，多少还是多了点儿安全感，甚至还又有点儿昏昏欲睡起来。
也是因为这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点儿心理活动又被林如海听了个正着。
这位鼎鼎大名的探花郎、英俊刚正的左副都御史大人当即就红了眼眶，死死抱住了他，像是抱着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
林如海一边儿心疼自己可怜的儿子，一边儿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受任何东西的威胁。
不管是疾病还是什么其他的邪祟，只要敢对他儿子不利，他绝对不会放过……
想来是他的杀气太过于强烈了，让本来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的系统零零六都吓得一个哆嗦，心道，林老爷您悠着点儿，没有说让宿主死了啊。
他要是死了我这个系统也无了啊。
放心吧，不会让他死的啦。
至少不会这么早……
啊，住手啊，不要试图做什么可怕的东西，人家就是个普通的系统，不是什么妖邪啦。
系统零零六瑟瑟发抖，但是它也没有啥办法，只能默默又开启了大数据查询功能，开始给宿主推演“改变命运的可能”“长命百岁的一百种方法”之类非常受欢迎的攻略秘籍……
不管周边的世界如何纷纷扰扰，莫郁兀自在梦乡之中睡得香甜。
次日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用问，就是林如海抱着他回来的。
一时间，莫郁有种又感动又羞耻的感觉。
其实算算年纪，他也比林如海小不了多少的，这种被人无条件地呵护和爱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同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反正，都是一家人，好像也不用纠结这么多。
他心念转动处，又见到贾敏带着小黛玉进了他的房间，原来他这一觉睡得有点儿久，居然已经到了日上三竿了。
莫郁愈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说些什么的时候，贾敏已经伸手按住了他，关切问道：“默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黛玉也担忧地看着他，开口问道：“是啊默哥儿，你昨儿一下子就昏睡过去，把老爷急得什么似得，今儿一大早就跑出去找太医给你看呢。”
莫郁笑着道：“哪里就有那么严重啦。我就是昨儿累着了些。不过这么一来，是不是可以不必上学了？”
原本贾敏和小黛玉都一脸担忧，听了他这话也不免笑了出来。
林如海也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从外院赶了过来，一进门儿就刚好听见了这个话，也不由得失声笑道：
“好你个林默玉。昨儿倒是一睡了事，弄得一家人人仰马翻的，着实不像个样子，自己倒是好，睡得这么香，还想着不去上学，真是得寸进尺。”
他早仔细观察了莫郁，见莫郁的确是气色红润，没有什么大碍的模样，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天知道昨天见莫郁昏睡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有多紧张，当晚就去找了太医来看，听说只是因为劳累过度睡过去了，他还是不敢放松心情。
一晚上都没睡，就守着莫郁，见他呼吸平稳，总算没有又跑出去找太医。
不过到了早上，见莫郁还是没醒，他就又坐不住了，刚跑到外院儿准备安排人出门儿去请太医过来看时，就听里头来报说“哥儿醒了”。
他这才又蹬蹬瞪地跑回来，没想到却正好听见莫郁说话，放下了心中大石的同时，又好气又好笑，少不得揶揄了莫郁几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莫郁也知道家人们担忧他的身体，不过他好像除了偶尔特别容易困倦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那就暂且当无事发生好了。
宫里头也知道了他生病的消息，除了赏赐一堆东西过来以示慰问之外，果然又放了他半个月的假。
这期间康师傅去了帝陵拜祭，果然就没有带莫郁同行。
莫郁虽然心中略觉遗憾，却也想着以后机会还多，便也没有太在意。
很快就到了农历二月份，这一日，宫中果然传来了消息，说是十九阿哥病重，要见林哥哥，莫郁便也准备前往，但是不说贾敏了，便就是林如海和小黛玉也不同意。
莫郁无法，也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去了也帮助不大，加上他最近的确身体也不太对劲儿，便也就歇了进宫的心思。
不过他为了不让十九阿哥伤心，便就亲自做了个小玩偶给他送了进去，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
接下来的时间便就是等待了。
等待的每一天都十分难熬，让莫郁很想冲进宫里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小朋友现在到底如何了。
好在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治疗，十九阿哥终于恢复了健康。
在原本要夭折的二十二十三日过去了之后，莫郁终于松了口气，十九阿哥的命运也被他改变了。
更让他高兴的是，康师傅听说了这个事儿，又给他一大笔赏赐，如今，他也算是个小富翁了，就是每天也没有啥需要花钱的地方，这么干放着有些浪费了。
那么要用这笔钱做点儿啥好呢？
莫郁有点儿犯难。
不过很快地，一个让他能够“钱生钱”的机会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完成了，哈哈哈，接下来准备把最近三章一起精修一下，不影响主体剧情，嘿嘿嘿。
第107章 八卦
莫郁研究的“钱生钱”的法子，其实也是借鉴了现代普通人想要投资理财的法门。
如果一个现代人想要投资理财，那第一件事儿肯定就是先要找个靠谱的银行了。
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银行，那要怎么办啊？
没关系，虽然没有银行，但是有钱庄、票号呀。
那么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宁波钱庄、山西票号，现在已经发展到啥阶段了呢？
莫郁把系统零零六召唤出来咵咵一顿查询，很快就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现在京城里头有四大钱庄，都是“恒”字儿打头的，号称“四大恒”。但是这四家钱庄背后都是一个家族，都是宁波慈溪的亲族一家人持股，所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宁波钱庄的由来，果然也是家族企业来着。
而且这些钱庄并不仅仅只做钱庄的生意，这个牛叉家族他们非常善于经营，不仅仅经营钱庄，还有当铺、金店、珠宝等生意。
他们不单单是自己家族的人做，还借着同乡、姻亲等关系，尽量把有实力的人网罗起来，如此便就形成了相当强大的资源库，整个就是一张人和财力的大网。
在这张大网之下，他们甚至可以做到“通存通兑”“无抵押放款”，着实已经有了现代银行的雏形。
这些当铺里头，其中有一家就是薛家的，号称“恒舒典”。原著里头薛宝钗就曾经专门提到过，这间位于鼓楼西大街的典当行是她们家的生意，为此还特意在薛蝌未过门儿的妻子邢岫烟面前说项——笑话人家姑娘拿冬衣去典当，但是正好典当到她们薛家的当铺里了。
真是，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非得这么来一回，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除了这“四大恒”之外，还有些其他的小钱庄，不过都不成气候，大家用银票也都是用那“四大恒”的。
原本薛家也有钱庄，规模虽然比不上“四大恒”，但也比那些小的钱庄好上不少。
可惜到了薛蟠这一辈儿，就算是他身世尚未暴露的时候，也并不能服众。他年纪太小没有经过事儿不说，也根本就不成器。
他们孤儿寡母这几年，家产早被族人们瓜分得差不多了。
京城和各处的铺子也被伙计掌柜的们席卷得破产了不少。
唯独也就剩下这间当铺“恒舒典”还在勉强支撑，因着这当铺的掌柜的是薛蟠的乳父老张头的亲戚张德辉，靠着这层关系总算是没有太过于坑骗他们家。
但是要说钱庄，那是肯定早就被人家收购了的。
做生意这种事儿就是这样的，你要是能力不行，哪怕有钱也不过只是冤大头。
只有又有钱又有能力的人才能进入那个圈子，甚至在很多时候，有能力比有钱更加重要，比如说你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给自己赚钱。
但是只有钱的话，就不行了。
到时候不过就是“人傻、钱多、速来”罢了。
薛家显然就是标准的“人傻钱多速来”了。
薛老爷死了之后，他们家就迅速地衰败了下去，现在看着外头的架子都已经要维持不住了。
这种情况也就只能靠着过去的威名哄骗一些无知妇孺如夏金桂母女那样的破落户儿，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了。
现在虽然换了薛家二老爷上位，但是毕竟大势已去，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就看着靠薛蝌和薛宝琴能不能让薛家重新崛起吧。
反正薛家二老爷能够稳住颓势不要再继续往下滑落就完事儿了。
分析完了现在的金融形式，莫郁很快就发现了商机——大名鼎鼎的山西票号居然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
倒也不是晋商们没有钱，大约只是还没有到合适的时间点。
这种事儿，总是要以民间商业繁荣发展为基础，逐渐产生的。
若是时机没有成熟，一味地拔苗助长，那肯定也不行。
不过现在既然钱庄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规模了，那想必票号也很快就来了。
特别是钱庄都已经可以“通存通兑”甚至是发放贷款了，那基本上就是个小型的银行了。
如果再加上票号的生意，这不就差不多给补完了。
其实按照莫郁的习惯如果家里有闲钱，最好还是要拿去搞理财，所谓的理财，也不过就是银行吸收存款，拿去放贷款的另一种变形。
本质上还是得靠着银行来帮你赚钱。
既然现在已经有钱庄，票号也是呼之欲出，那何不插一杠子，让它们快点儿落地呢？
这可不是什么“拔苗助长”，而是“顺其自然”罢了。
最多也就是借了个东风，这不是也想着多赚点儿钱嘛。
莫郁搜集完了信息，便就开始想法子把这个方案落实下去。
没想到他刚刚跟贾敏提了个开头，贾敏便就秒懂了：
“是想要去放印子钱？”
莫郁：“啊？”
然后他就被贾敏兴致勃勃地科普了一番“印子钱”的原理，并且被告知：
“咱们家老爷可是都察院的副御史大人了，最是嫉恶如仇，咱们可不能为了那点儿蝇头小利去赚那黑心钱。”
莫郁一听她这么说，颇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还在为她居然知道“印子钱”的原理而惊叹，现在倒是觉得他这便宜老妈真的有点儿可爱——他要怎么解释只要不是放高利贷，就不算赚黑心钱呢？
哎，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话是这么说，莫郁还是细心给贾敏解释了两句，虽然看着贾敏是一脸微笑地听着他说话，但是莫郁知道，其实在贾敏心里，终究还是不认可他这种行为的。
他感觉有些挫败，便也不想再过多纠缠此事，想着说点儿别的岔开话题，心里头却还是没忍住吐槽了几句。
【艾玛！额滴亲娘耶，要怎么跟您说呢，这种事儿在后世是很正经的生意，根本就不是什么黑心钱，资金融通、帮人救急，那都是好事儿。当然利息也肯定要收的，但是只要不是高息，那也不算啥呀。】
【有些人经营生意就缺那么一笔钱，要是没有，这生意就黄了，一家人就会穷困潦倒。但是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给他一笔钱，让他顺利度过难关，然后收他一毫半厘的利钱，这难道不合理吗？】
【行吧，好像这时代根本就不能理解低息放贷的事儿，那就算了。还说把这些钱再生多一点儿钱好再做几件大好事儿呢。】
莫郁在心里头悄悄吐槽了几句过了个嘴瘾就准备把这个事儿丢开手，却不料这个时候贾敏却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笑着道：“默哥儿别恼，妈听你说的那个生计像是不错，要不然，你再给妈说说？”
贾敏看起来这是真的着急了。
因为她一般都不自称“妈”的，这个词儿一般是薛姨妈那样的比较喜欢用，她一般就用“我”。
虽然小黛玉和莫郁姐弟俩一般也都称呼她为“妈”，只有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小黛玉和莫郁才会称呼她一声“太太”，但是贾敏在这一点上却还是很讲究的。
今儿她居然脱口而出这么亲昵的称呼，显然是存着个安抚莫郁的意思。
莫郁当然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过看出来了虽然是看出来了，却并不妨碍他仍然感觉很是受用。
这大概就是有人宠着的感觉吧。
不得不说，感觉可是真好啊。
于是，在贾敏的“强烈”要求下，莫郁把他的小金库交给了贾敏保管。
贾敏也因此起了进军金融业的兴趣（不是）。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莫郁这边儿。
他其实也并不急着让金融业的萌芽迅速萌发——反正只要能够让他的财富不要缩水就好了。要是能够顺便帮助到了什么金融业的萌芽什么的，那不是更好。
贾敏这次就出面帮莫郁把他的银子存在了“四大恒”里，不过却提出了个条件，如果有人急用钱，确实属实的，可以低息借给他们，实在给不起什么利息的，也就算了，只是后面要用其他方式来折算偿还。
反正不是太难的条件，基本上就是半放贷半在做慈善了。
甚至还有信用好的企业可以凭借一个“汇票”提款，这倒是给山西的几位晋商大佬不少灵感，鼎鼎大名的山西票号比预期的时间又早出现了几年……
搞定了闲钱增值的问题之后，莫郁又陷入了短暂的无聊之中。
因为康师傅二月份安排了一个祭祀帝陵顺便泡温泉的活动，回来的是都已经二月底了。
稍微耽搁了几天，此时时间就已经一晃就到了农历三月份，按照康师傅的日程，他又闲不住想要出去了。
但是这次时间不太好，因为山东又闹了饥荒。饥民们因为实在活不下去，都跑到京城来了。
康师傅看着就觉得很痛心，专门派了人安抚灾民，并且护送他们回去。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有钱的好处了。
莫郁把刚刚赚了一点儿的银子都收了回来，然后带头捐了一半的身家——虽然说他的身家跟那些大富豪相比不过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这个带头作用让众人都纷纷慷慨解囊，一下子就捐了不少钱。
康师傅龙颜大悦，又给莫郁赏赐了不少东西——合着最后这钱还是康师傅出的呗。
不过果然比起捐钱，怎么解决山东的大旱问题才是重点。
莫郁少不得又把系统零零六弄出来，让它提出解决方案。
系统零零六表示，它只是个系统，并不是神仙，这种大自然的灾害，它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然，要是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多少还是可以想点儿办法缓解一二。
莫郁想了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也就没有太过于为难它，让它交出来几个方法就放过了它。
其实莫郁也知道，这种大规模的自然灾害，比如旱灾、洪水、地震、雷暴之类，哪怕到了他的时代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彻底消灭掉的。
甚至都没有办法准确预测和躲避。
能够在灾难来临之后被迅速救援、成功脱险就已经很难了。
其他的也真的是实在做不到了。
这些道理莫郁心中都明白，但是还是觉得很是难过。
毕竟那些饥民是从家乡跑出来，但是那些没有跑出来的人呢……
人类在自然力量面前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
哪怕是他自诩有金手指，结果果然也还是不够万能啊。
好在他费尽心思搜罗来的方法对缓解旱情多少还是有了点儿帮助，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康师傅的心情也不错，过了这个兵荒马乱的三月份之后，四月一开头儿，他就派了自己的心腹侍卫拉锡去黄河视察了。
这一开年就遭了大灾难，让老爷子的出巡计划都搁浅了，干什么都兴致缺缺，只有给儿子们找几个老婆算了。
于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开始了。
跟贾元春或者薛宝钗参加的那种为了选宫女或者女官的“小选”不同，这回是大选。
主要是给后宫充实新鲜血液或者是给阿哥们的后院儿放人。
也就是这一次，年仅十八岁的十二阿哥的后院添了位福晋和好几个庶妃，四大爷也获得了一个重量级的庶妃——传说中的钮钴禄氏，也就是乾小四的妈。
莫郁当时正好在上书房当差，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什么？
钮钴禄吗？
是内位钮钴禄吗？
她长啥样呀？
是不是真的有那种“王者归来”的感觉呀。
艾玛是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呀！
但是四大爷都二十六了哦……这也太……
莫郁固然是八卦之魂觉醒，其他小阿哥们也没闲着。
其中弘晖因为利益相关很是心中忐忑，毕竟这新进来的庶妃格格肯定是要跟他生母分他阿玛宠爱的。
其他阿哥们却都是一脸八卦。
毕竟他们平时的娱乐节目实在是非常少，能够接触到的也就是这些婚丧嫁娶的事儿了。
而且四大爷在年纪小的阿哥们眼中的形象一贯非常严肃伟岸，想到他要娶新格格，大家都很激动，简直比听说十二阿哥娶了嫡福晋还要激动。
再说了，不但可以听宫人们描述选秀现场的情况，他们甚至还可以听林家小哥哥的心声呢。
不得不说，林家小哥哥的心声听起来可真是带感，比那些宫人们说的好玩儿多了。
明明林家小哥哥也跟他们一样并没有见到四哥和新格格啊，怎么这些事儿就活灵活现，跟他就在哎现场一样呢。
小阿哥们十分高兴，老太傅却不高兴了。
这些小娃娃们，一共才多么点儿小的岁数，现在不说读书上进，只天天聚在林家的小子身边儿听什么八卦。
什么八卦啊。
那都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东西，他们的年纪还这么小，是可以随便听的吗？
老太傅有心想要发作一番，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根本就抓不到什么破绽。
因为莫郁其实也没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是说他有啥不对的，就是不该思维这么活跃还被人听到罢了。
因为他得知了钮钴禄氏现在的年龄之后，就丧失了yy她跟四大爷的兴趣，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十二阿哥的新福晋上。
这位十二阿哥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已经是娶了好几个庶妃，甚至都生了俩孩子了。
敢信？
一个十八岁的小阿哥就已经当了两次爹了，这个时代的早婚早育程度，真是震惊莫郁每一天。
不过以前生育的都是庶妃、侧福晋之类，地位到底不行，十二阿哥这次娶了新福晋，倒是正是标志着他可以开府封王了。
当然，以他的排行和身份，封亲王暂时还是不太可能的，甚至连贝勒都够不上，不过封个贝子也还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圣旨什么时候下了。
但是吧，为啥林家这小子心声说的是什么“可惜十二阿哥命中无子，生了好几个儿子，最后一个养活的没有，甚至其中好几个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取就夭折了，只有两个儿子活过了三岁取了名字，最大的一个也只活了十二岁呢”。
这么惨的吗？
那要是十二阿哥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小阿哥们都十分同情，但是这个话却也没有办法跟十二阿哥说去。
毕竟这可是有禁制的。
那怎么办啊？
如果没有儿子，最后他的爵位呢？
哦，过继了一个乾小四的孩子当孙子啊。
这就……
行吧，总是没有绝了后就行吧。
儿子虽然一个没有活下来，但是公主们倒是活了好几个呢。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大家都在感叹十二阿哥的悲惨生活，这个时候，正主儿却到了。
原本今儿是十二阿哥大喜的日子，但是他生性孝顺，非得要进来寻找苏麻喇姑这个养母出席选秀大典，并且要和新福晋给她磕头。
苏麻喇姑当然不肯，便就躲了起来。
十二阿哥一通寻找，就找到了他们这个上书房……正当众人觉得他纯粹是瞎找，苏麻喇姑不可能来这里的时候，老太傅叹了口气，把上书房后头的小暖阁儿打开了。
苏麻喇姑果然正在里头翻看几本佛经。
见到十二阿哥来了，老太太慌得连忙起身行礼。
结果被十二阿哥红着眼按住了：“姑姑何必如此多礼，我是您一手养大的，如今要娶嫡福晋了，您竟不在，倒是显得很是见外似得。”
苏麻喇姑此时已经年逾八旬，身子骨儿看着倒是还行，精神也还很好，不过很明显动作已经很是有些迟缓，面部表情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最典型的就是，苏麻喇姑原本一直是个样板一样的女官典范，表情极少有很大的波动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稳重。
特别是她当年为了康师傅的天花能够痊愈，对着佛祖发下宏愿，一是终身茹素，二是一年只洗一次澡，只用一盆水，并且洗完了还要把水喝掉……
呃，真的是细思极恐，这位姑姑过得这简直已经不像是人类的生活了。
事实上当年苏麻喇姑一直追随的主子太皇太后孝庄薨了之后，她本来也不想活了来着，要不是康师傅当机立断，把刚两岁的十二阿哥抱给她养，她早就直接郁郁而终了。
把十二阿哥给苏麻喇姑养了之后，她果然就缓过劲儿来，重新有了活着的欲望，不但又活了十多年还没事儿，这会子也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多了不少人气儿了。
苏麻喇姑半是高兴半是难过地看了十二阿哥一眼，方才道：“十二阿哥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担待不起，您快去前头罢，奴才会为了您在这里祈福的。”
第108章 传奇
苏麻喇姑固然拒绝得很是坚决，但是十二阿哥却也是个同样执拗的性子。
说起来这位十二阿哥也是个传奇人物。
在康师傅的数字军团儿子队伍里，他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大约是因为年仅两岁就被送到苏麻喇姑膝下抚养的关系，十二阿哥有种不同于其他阿哥们的人间清醒。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就是给人一种置身事外、不为所动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佛性吧。
都不是一般的佛系了，简直就是佛祖亲临一般的通透、淡然。
这大约还是归功于苏麻喇姑这个养母，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养太祖母……毕竟苏麻喇姑其实是太皇太后孝庄的贴身侍女来着，都是康师傅的奶奶辈儿了，到了十二阿哥这儿只能同样被当成太奶奶，才不会错了辈儿。
康师傅当时估计只是为了稍微安抚一下刚刚失去了太皇太后孝庄这个伺候了六十年的主子、整个人都透着不想活了的气息的苏麻喇姑，才随便挑了年纪相对来说比较小但是生母地位最低的十二阿哥给她抚养的。
毕竟当时年纪比较小的阿哥除了两岁的十二阿哥，还有同样是两岁只是生日略小的十三阿哥，还有在孝庄薨逝后一个月才出生的十四阿哥，为啥康师傅偏偏挑了十二阿哥呢？
还不是因为，他生母万琉哈氏身份最低，不过是个入宫已经十年的大龄（？）宫女，偶然承宠、侥幸生子，却一直连个封号都还没有，最好拿捏。
于是才两岁的十二阿哥，啥也不懂，直接就被丢给了苏麻喇姑抚养，那当然就是从性情到人品，各方各面都全靠苏麻喇姑塑造培养了。
好在这位苏麻喇姑作为大清帝国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侍女，可并不是普通的宫女。
作为传奇的孝庄皇太后教育出来的贴身侍女，苏麻喇姑的各项基本素质那可是杠杠的。
作为一个蒙古族贫苦人家的女儿，她在非常年幼时就被选中做了孝庄的贴身侍女，被好脾气的孝庄当成姐妹一般对待。
又是教她读书写字，又是教她为人处世，加上这位苏麻喇姑也的确是个聪明过人的姑娘，不但学啥都很快，甚至还非常具有主观能动性。
她陪着孝庄千里迢迢地从草原进了宫之后，不但很快适应了京城的气候，就连从未经历过的宫廷生活也适应得非常好。
作为孝庄最信任的心腹，她在皇太极的后宫之中负责探听和传递消息，敲打其他不听话或者不怀好意的宫人，甚至还很快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满语，写得一手漂亮的满文。
因为这门儿技术，她甚至被孝庄选为康师傅的满文老师——康师傅就曾经非常深情地回忆过苏麻喇姑教导他满文的情景，那简直就是温馨又温暖，是他幼年难得的美好回忆之一。
大约也就是因为感受过这份儿温暖，康师傅才会舍不得见到这个跟自己祖母一样的老人就那么跟着他亲爱的祖母一道儿去了，于是病急乱投医，不管合不合规矩，就直接把两岁的十二阿哥给她送去养着玩儿了。
当然，大概康师傅也是因为自己也被教育过，知道苏麻喇姑的好，才会放心把才两岁的儿子给送去吧。
毕竟，就算是再喜欢这个养奶奶，他也不能真拿自己的儿子开玩笑吧。
虽然十二阿哥的生母只是个宫女，但是他怎么着也是自己血脉，康师傅就算是儿子多，也禁不住这么糟蹋，想必心中还是有数的。
幸好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十分明智，一下子挽救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就是痛失旧主、悲愤厌世的苏麻喇姑，另一个则是懵懂无知的十二阿哥。
就是因为被苏麻喇姑抚养，十二阿哥才拥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地位，避免了被卷入“九子夺嫡”的混战，顺利逃过一劫，成为康师傅所有的儿子里头活得最久、过得最滋润的一个。
除了没有亲生儿子继承他的爵位，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儿子们不争气，不是他不能生……
反正历史记载十二阿哥能够逃过一劫，主要就是因为他被苏麻喇姑培养出了一种淡薄的心性，对皇位并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至于他的长寿在，则是得益于他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儿，都想得挺开的——别的不说，要是别人遇到生了几个儿子死几个儿子，最后一个都没留下，最大的一个儿子都没有活过十二岁这种情况，可能会抑郁到不行，甚至直接抑郁而终。
但是十二阿哥人家不会。
人家就想的很开。
儿子没有了就没有了吧，好歹还有几个女儿活了下来，不至于绝了后。
什么？
你说没有儿子就没有人来继承爵位？
那就没有呗，一个鞋拔子封号的爵位有啥用——这儿倒是不小心用了个冷笑话，因为十二阿哥的封号是“履亲王”。
履，原本的用意是“鞋子”，当然这是直译。既然能够被用作亲王封号，那肯定不能真是用的鞋子这个意思。
于是莫郁为此专门儿去骚扰了系统零零六，试图看看这个鞋拔子的封号还能不能解释出来什么好一点儿的意思不。
结果系统零零六吭哧吭哧一阵运算，还真的给了他一个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儿的答案。
履，还可以是个卦象，在乾卦和坤卦之间，意思是“以柔顺对付阳刚，以适应天下万变”※，引申一下就是“守规矩者得自由”，反正很是玄妙就是了。
还别说，要是这么说，那这个“履”字儿，还真挺适合十二阿哥的。
可不是没有谁比他更守规矩了？
也的确没有谁比他过得更加自在。
因为守规矩，不觊觎皇位，所以康师傅很喜欢他，把他跟出身挺高的九阿哥胤禟一起封了固山贝子。
又因为他不站队，根本就不参加“九龙夺嫡”混战，所以在那混乱的几十年间，他稳稳当当地坐住了固山贝子这个爵位，可以说是不动如山。
最后因为没有站队，他也没有得罪一向小心眼儿的四大爷，甚至还因为最后时刻陪同四大爷出席代康师傅祭天之类的活动，刷了一波印象分儿，等四大爷登基之后终于从固山贝子升职到了多罗履郡王。
对，这个“鞋子”的封号是四大爷给他的……就，真的很四大爷。
然后乾小四上位了之后，更是对这个十二叔十分看重，毕竟前面的叔叔伯伯们都死光了（？），所以这位十二叔就是他年纪最大的长辈了。
加上十二叔还帮他料理了滑玛的丧事，乾小四觉得，十二叔可真是个好人，这不行得给人升职啊，一下子就给了他一个和硕履亲王的封号，至此十二阿哥算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可惜好景不长，他好不容易养到十二岁的五儿子很快就没了，他又成了没有儿子的孤寡老王爷。
更惨的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六十六岁了，王府里还奉养着比他还年长二十五岁的生母定太妃，真·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独苗苗也没了。
乾小四对此深感同情，觉得他这位十二叔没有儿子继承爵位很可怜，甚至直接把他自己的四儿子过继给了这位十二叔做孙子。
看吧，人家十二阿哥佛系不争，最后却啥都有了。
爵位、财富、孙子，最重要的是长寿。
人家开开心心地活到了七十九岁才寿终正寝，成为康师傅数字军团里最长寿的一位。
所以，争啥啊争，名利地位，那都是浮云，只有健康长寿才是自己的。
当然，还得是有权有势的健康长寿。
只要不对那把椅子动心，一个亲王的爵位已经尽够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十二阿哥想得很明白，也看得很透彻，所以他赢了。
四大爷赢得了天下，但是失去了寿命，算计了好几十年，结果就当了十三年的皇帝就“以身殉职”了。
其他在夺嫡大战之中落马的阿哥们就更不要说了。
大阿哥最早出局，被废掉了直郡王的爵位，圈禁在府里二十多年，啥事儿没有，憋得发慌，只能拼命生孩子。
听说生了二十多个孩子，可惜基本上都是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没有能够养大。
也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反正最后在囚禁中死去了。
太子被两立两废之后，变成了理亲王，最后等四大爷上位之后也被囚禁了起来。这位连生孩子都没心情，直接就郁郁而终了。
至于八阿哥和九阿哥更惨，直接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了，变成了“阿其那”和“塞斯黑”。
好么，一个猪，一个狗，连人都不配做了，可见四大爷有多小心眼儿吧。
特别是九阿哥当年可是跟十二阿哥一起被封的固山贝子来着。
结果，一个变成了“动物”，一个成了亲王，这差距可不是一般地大。
再说十四阿哥，那也很惨，直接被发配去守陵了——不是皇阿玛康师傅和母后德妃都喜欢你嘛，那你就去陪他们啊！
当然，发配的时候德妃还没死，不过也很快就去了……老太太真是硬气啊，被四大爷给气得连皇太后都不想当，不到一年就直接去追随先帝了。
这中间是不是有生气四大爷不善待她最爱的小儿子，同时也是四大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十四阿哥的缘故，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都是一笔令人唏嘘的糊涂账。
对比这些兄弟们的遭遇，那十二阿哥简直过得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被综合素质极高、又极会照顾人的苏麻喇姑养大，生母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也十分长寿，最后也熬到了一个妃位，还早早地就跟他在府外团聚了。
是康师傅做了安排，而四大爷也准许了的。
这应该是靠着十二阿哥的面子，毕竟四大爷还是挺满意这个兄弟的。
也幸好这位定妃娘娘运气好，因为她是四大爷在位期间符合出宫跟儿子同住的最后一位太妃。那个时候她甚至只是太嫔，奈何儿子争气，还是给她争取到了这个条件。
从十五阿哥开始，因为康师傅死的时候他们还太小没有开府，所以不能把自己的生母接出宫去。等到他符合条件了，四大爷已经驾崩，换了乾小四上位了。
这乾小四坏得很，明明有康师傅的遗旨和四大爷的先例，他非得扯一通“皇叔们要亲自奉养老太妃们，那朕怎么奉养啊”，这种假模假式的理由，强行把人家的生母留在宫里供起来。
可以说后头的太妃太嫔们没有能够跟亲生儿子团聚完全是因为乾小四有病。于是顺懿密妃王氏、纯裕勤妃陈氏、襄嫔高氏就没有能够出宫跟着已经开府的十五阿哥、十七阿哥、二十阿哥生活，只能彼此相依为命在宫里头熬到老死。
那老小子就是想要让这些奶奶们在宫里头陪着他做样子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好能够出宫跟亲生儿子生活在一起，十二阿哥的生母定妃万琉哈氏最后活了足足九十七岁，是名副其实的最高寿老太妃。
这年纪在那儿摆着，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苦难就是了。
至于苏麻喇姑，也是一直活到了九十来岁才去世，听说也是被康师傅给厚葬了。
不对，最劲爆的是，后来考古发现，康师傅说的好听，什么要厚葬，最后也根本没有什么厚葬，不但没有什么陪葬品，连棺椁都没有，就用一口大缸就给人打发了——甚至是火化了才下葬的，根本就还是把人当成奴婢嘛。
哦，算算时间，好像就这一两年的事儿了……咱就是说，您老可真的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争取再多活几年，不说省得被康师傅恶心了，说不定有您老帮衬一下，十二阿哥的儿子女儿们也就不会一直那么死了呢？
对，这位十二阿哥一生有六个儿子、六个女儿，十二个孩子，最后只有三个女儿活到了成年，其他几个都死了，这成活率不足三成，也实在是太惨了点儿。
特别是在这种“无后为大”的时代，没有养活一个儿子简直就是天大的罪孽。
就是那种哪怕你再成功，再有才华、再性格好都没有用。
是的，说的就是十二阿哥。
你这样是会让祖宗们蒙羞的……
所以到底为啥孩子的数量和质量都不高呢？
难道说，真的就是因为没有苏麻喇姑的保佑？
莫郁心中无比疑惑，但是也没有啥答案，毕竟这个事儿，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太过于玄幻了点儿。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停止这种想象，然而一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上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最可怕的是，连康师傅都来了，现在就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似乎很是生气。
他后边儿站着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加上本来就在隔壁读书的十五阿哥，基本上人都来齐了。
所有人都看着莫郁，表情各异，但是却无一不透着一股子欲言又止、要怒不怒、诡异莫名。
莫郁吓了一跳，正想着悄悄问一下站在他身边儿的十六阿哥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却见这位兄弟的眼圈儿居然红了，好像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伤心的消息一样。
艾玛，不是吧？
他刚刚也没有睡着啊，不会是说了什么梦话了吧？
莫郁认真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秃噜嘴，但是他十分确信自己的确是啥都没有说。
那这些人现在这是干哈呢？
难道都是来找苏麻喇姑的？
他想到这里，便就转头去看苏麻喇姑。没想到他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就发现苏麻喇姑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直愣愣地坐在原地，目光呆滞，竟似连康师傅到来都没有看到。
莫郁吃了一惊，暗道这位姑姑没事儿吧？
按照历史记载，她至少能够活到明年呢啊，怎么现在就看着很是不好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康师傅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吩咐人去传太医过来，意思很明显是要给苏麻喇姑看诊了。
毕竟她现在的脸色看着着实是有些可怕了，加上她现在已经八十多了，哪怕搁在现世也实在是高寿，确实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苏麻喇姑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儿给康师傅请安，一边儿赔罪，连连表示她没有啥事儿，不用请太医——对了，除了吃素，不洗澡，苏麻喇姑还有一件事儿一直在坚持，那就是不管生多严重的病，都坚决不吃药……
但是康师傅怎么可能会理会她的意见——他刚刚听见林家小子在心里头吐槽他假模假样，说好的厚待这位一直照顾他长大、被他皇祖母太皇太后孝庄视同姐妹的贴身侍女，结果居然就草草安葬了她，不但没有啥陪葬，甚至连棺椁都没有，只有一口大缸装着她的骨灰……
这都不说是厚葬了，连普通安葬都不是，简直就是草草安葬啊。
怎么可能会这样？
绝对不可能。
康师傅很想大声呵斥、辩解两句，奈何在系统禁制之下，他根本开不了口，所以他只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了。
不是不舒服吗？
马上请太医。
朕不要苏麻喇姑你自己觉得，朕要朕觉得！
事实证明康师傅只要是固执起来，那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儿。
苏麻喇姑当然更是不能。
她很早就皈依了佛教，十分信仰佛祖，当然就是讲究一个随波逐流了。
见到康师傅怎么坚持，她也只能表示，行吧，您是主子爷，奴婢只是个奴婢，您说了算。
总感觉她这么样式儿的反应让康师傅更加心塞了是为什么。
莫郁再一次确定刚刚那种诡异的气氛肯定是因为康师傅和苏麻喇姑的互动——虽然说在现世里头也有人嗑过康师傅和苏麻喇姑的西皮，但是吧，只要稍微读了些相关的史料就知道，这俩根本不可能。
苏麻喇姑可是跟孝庄皇太后一起长大的，也就是康师傅奶奶辈儿的人。这种巨大的年龄差，哪怕是再重口的人都磕不下去吧？
别跟我说什么“岁月不败美人”，不是老了，是漂亮得比较久什么的废话。
只要你能对着八十多岁的苏麻喇姑说出这样子的话来，我敬你是条好汉……
噫！
这画面真是……太炸裂了！
本来正在安静吃瓜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表示太重口了，嗑不动、嗑不动、实在是嗑不动啊。
康师傅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很明显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好在太医很快就到了，他这才摆了摆手，算是暂时揭过了这一茬。
今儿来的仍然是医正王太医，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给苏麻喇姑诊脉，看上去抖得比苏麻喇姑还厉害，但是好歹人家毕竟是医正，诊脉这件事儿人家是专业的，就算抖的跟筛子一样，也很快就给出了诊断结论。
“启禀万岁爷，苏麻喇姑脉象平和，之所以会有不适多半是劳累过度所致，并无什么大碍。”
“哦？怎么会劳累过度？你们谁又教苏麻喇姑做什么活计了？”康师傅刚刚放下了心，不免又瞪起了眼睛。
周遭儿服侍的宫女太监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内中有个年纪略大些的掌事姑姑壮着胆子回道：“万岁爷明鉴，奴婢们哪里敢劳动苏麻喇姑做活计啊，是她老人家自己要……”
她话没说完，苏麻喇姑已经接过了话头：“万岁爷您就别怪他们了，是我自己要做的。”
她说着就起身把身边儿的盖布掀开，赫然露出里头一床漂亮的百子被来。
那手工之细致、花样之精美、绣工之精湛，真是世所罕有，所有人一看就愣住了。
【嗨呀，都说苏麻喇姑极其擅长女红，还参与了皇太极时期朝服的设计呢……不愧是大手，连做个结婚礼物都这么精美，一个字，绝绝子！】
听见莫郁这个心声的在场众人都纷纷暗自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很快又感觉不太对劲儿……
什么一个字？
“绝绝子”这不是三个字吗？
还是说，又是什么神仙们的用法？
不是很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知道苏麻喇姑没事儿之后，十二阿哥就恢复了镇静，然后想起了他来的目的。
于是他再次盛情邀请苏麻喇姑出席他的婚礼，康师傅也亲自开口邀请她参加，苏麻喇姑这才点头同意了。
反正礼物都准备好了，那就去吧。
都是林家这小公子说的太吓人了……所以十二爷真的会命中无子吗？
那也太惨了，绝对不能这样啊！
要是她真的是个有福长寿之人，那就让她亲手送十二爷一个礼物，看着他娶了福晋，好保佑他多子多福、子孙昌盛罢。
苏麻喇姑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这个决定，郑重地答应了十二阿哥的请求，众人这才喜笑颜开，重新开始筹备婚事。
在这一番热闹中，只有四大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是，一开始林家这小娃娃说的是什么来着？
今儿皇阿玛指给我的那个钮钴禄氏，将来生的儿子是下一任皇帝？
不是吧？
她才十三岁，这几年我都不会捧她的啊？
不会是有哪里搞错了吧？
四大爷有些风中凌乱，偏偏太子正站在他对面儿，见他如此，少不得厌恶地轻哼了一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头也不回地跟在康师傅等人身后离开了。
四大爷原本雀跃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愈发难过，竟似失去了十分宝贵的兄弟情一样失落。
莫郁蹲在角落又吃了一波太子和四大爷相爱相杀的小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站起来跟着大部队出了门儿。
只是心里头却难免还是吐槽了句。
【着什么急呀，该来的总会来的，万一没来，那一定得叫我来看热闹呀。】
莫郁一脸轻松、满身欢喜地出了门，太子和四阿哥的脚下却不约而同地绊了一下——这孩子说的是愈发不像了，你就死心吧，我们才不会认命的……
因为好歹还算是有差事在身，日子就难免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农历六月底。
天气炎热，康师傅在宫里头烦躁不安，终于又待不住了，忽然就下旨说，准备出巡塞外。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了一下嘿嘿嘿。
顺便补一个引文注解：※“以柔顺对付阳刚，以适应天下万变”——出自《彖传》“履，柔履刚也”的度娘解释。
以上！
第109章 避暑
农历六月初七，康师傅开启了本年度的塞外出巡之旅。
按照康师傅的惯例，每年夏天都得往塞外跑一回。
一来是为了巡查北边儿的各部落，接受每个部落首领的朝拜，其中包括不少他的岳父和大小舅子们、还有女婿们，也算是一次探亲。
二来则是为了避暑。
京城的夏天，那可不是一般地闷热难耐，康师傅身体里头的遗传自草原上两个游牧民族的血脉，简直忍受不了一点儿。
为此，他就养成了每年夏天都跑到塞外的习惯——政事可以在路上或者行宫里头处理嘛，而且京城里头也留守了他最信任的阿哥和大臣们，根本不用担心。
最关键的问题是，塞外行宫它凉快呀。
穿过旷野的风，着实让人神清气爽，比在京城里养心殿的那种闷热完全不同，感觉脑子都要转得快些。
康师傅为此还特别开心地写过碑文——说来也巧，还就是在今年这一次出巡塞外要路过的地方留下的。
大概内容主要就是，他很喜欢哈喇和屯这个地方的气候，觉得每次来这里都特别舒服，连吃饭都要多吃好几碗。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就在这里弄了一个行宫。
还特别强调说，他弄这个行宫，根本就没有大兴土木，甚至连雕花啦、绘画的门窗都没弄，就普普通通地弄了个土坯房……
不知道别人信了没有，反正莫郁表示，他怎么就不太相信呢？
土坯房那能住吗？
咱们搞艰苦朴素，也不能连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没有保证吧。
别又是噶礼那一套，要吃素，但是是几十只鸡熬制的鸡汤做出来的素吧？
那就好玩儿了。
那篇碑文还挺长的。
系统零零六为了展示它查询功能的强大，直接在影像系统里头给莫郁调阅出来了原版拓片。
不得不说，康师傅的书法还真的是写得挺好看的。
这就是皇家子弟成年之前每天在上书房里头从早上卷到晚上的成果之一了。
别的不说，咱们这基本功可是真的挺过硬的。
四大爷和乾小四也是一样，可以说，能不能当皇帝，跟写不写得出来一笔好字儿很有关系。
反正字儿写得好看不一定能够当皇帝，但是字儿写得难看的，那是肯定当不了皇帝的。
康师傅表达了自己在这里建行宫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之后，甚至还多加了一句说他来了这里也不是每天都闲着玩耍的。
人家政务奏折一样都没落下，甚至还要每天接见不同的蒙古贝勒、亲王、郡王什么的呢。
总之，求生欲拉满，让人看得忍不住会心一笑。
说归说笑归笑，这一次出巡塞外，莫郁果然没有逃过伴驾出差的命运。
本来么，康师傅都已经采纳了他上次提的建议，说是不再挑选十岁以下的阿哥陪同出巡了。
其实按照莫郁的想法，十五岁之前最好都不要瞎跑，毕竟十二三岁的孩子得了个病一下子就没了的也不在少数（十二阿哥对此表示很淦）。
但是吧，康师傅肯定是不同意的，毕竟他的教育理念是，孩子就要在暴风骤雨汇总去锻炼一番，这样才能成长……
【行吧，你开心就好，等儿子们死了的时候不要哭就行了。】
【反正，死的不是你自己，儿子罢了，有的是，随便死……】
莫郁一边儿无奈地听着康师傅发表他那些“育儿经”，一边儿无语地在心里悄悄吐槽。
没想到康师傅忽然就停下了话头，看上去一副像是吃了苦瓜的表情，愣神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非常颓然地摆了摆手，放下了想要带着十七阿哥出巡的疯狂想法。
可怜的十七阿哥才七岁，要是就这么被带出去，保不齐就是第二个十八阿哥啊。
想到那位年仅五周岁就被带出去出巡，然后在七周岁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不幸死在半路上的十八阿哥，莫郁默默打了个寒颤。
然后看向有些蔫蔫的十七阿哥，在心里悄悄叨叨了一句。
【老实在宫里头呆着吧小果子狸，这么点儿岁数就出去，很有可能会死的哟。】
【再见啦，还有，不用谢哦。】
莫郁兴冲冲离开了上书房，虽然伴驾出巡还是挺累的，但是他果然更加不想上班——虽然这个班很轻松，可是也是上班啊，果然还是出去玩耍最好了。
他又不是康师傅，出去还得工作，他这一出去，可不就是去玩儿的。
这么一想，好像感觉更加快乐了呢。
就是感觉连康师傅也不太高兴了是为啥。
随便啦，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么呢。反正每一个都是人精，套路太深了，他才不跟他们玩儿呢。
于是十七阿哥留守，现年九周岁的十六阿哥就成为了整个伴驾出巡团队最小的阿哥。
至于为啥是九周岁，那当然是因为，这里都是按照虚岁算的。
就连莫郁，也被算成了六岁，还真的不算太小了。
正正好就是跟十八阿哥初次伴驾出巡的年龄一样。
莫郁真的严重怀疑自己是被当成了十八阿哥的替身什么的了。
想到现在只有三周岁的十八阿哥那张可爱的小包子脸，莫郁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要是替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这种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被剧情抹杀的存在，极限一换一也不是不行。
莫郁默默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就在康师傅等人复杂的目光中启程出发了。
这一次出巡伴驾的数字军团团队跟历史记载的一样。
是大阿哥、太子、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七个阿哥陪同。
加上一个莫郁，一共八个孩子。
不过，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已经满了十五岁，十五阿哥也已经十二岁，只有十六阿哥和莫郁还是十岁以下的小屁孩。
幸好十六阿哥的身体还行，也是个长寿的，不然莫郁肯定要想法子折腾黄了这趟差事了——就跟他折腾黄了十七阿哥的那样。
毕竟这种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任性那是真的会生病，生了病那也真的是会死的……
至于太子、大阿哥、八阿哥，这些早就是成年人了，连儿子都有了的人，肯定安全系数高很多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有个好歹，也是有后的人了。
比如前年秋天的时候，太子不是就在德州病倒了吗？
当时病的那么严重，不就有点儿像是要嘎了的意思？
估计康师傅已经在想是让另外哪一个儿子继位的问题了。
虽然太子也已经有了嫡子弘皙，但是毕竟弘皙年纪还小，不过几岁大，能不能养活还是其次，就算能够养活，谁又有耐心等他长大呢？
反正他的那些叔叔们肯定是等不得的。
就连康师傅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够等得——皇太孙是不行的，果然还是另外再立一个太子比较好。
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太子居然挺过来了，这就尴尬了。
好在现在康师傅觉得太子身上不过只是一些小问题，并没有严重到要废太子的程度，也就暂时可以维持住这种表面的平衡。
等到什么时候他感觉这个太子已经没救了，才是最后翻脸的时候。
算算时间，也没有几年了。
那么现在，果然还是继续父慈子孝吧。
莫郁看着在队伍最前头谈笑风声的康师傅和太子，心里头忍不住悄悄吐了个槽。
然后他就看到那俩人身体忽然一僵，接着就迅速分开了。其他人也一副便秘一般的表情，愈发让莫郁觉得这俩肯定真有啥事儿了……
果然是玩儿的什么相爱相杀的戏码吗？
真的是……
城会玩。
于是，就这么吃着瓜、吐着槽，很快就到了第一处驻跸的地点。
汤山。
也是每次从畅春园出巡塞外都要经过的第一站。
因着莫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也并不陌生，然后也就因为熟悉而感觉更加无聊了。
好在康师傅还是安排了节目，天气炎热，大家都在院子里乘凉，倒是看了一些萤火虫四处飞舞的夜景。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是一天的疯狂赶路，晚上在怀柔县留宿。
如此，一连十天，整个出巡大军都是这种白天赶路，晚上驻跸的节奏。
真是连个修整的时间都没有。
正在莫郁吐槽这简直就是在压榨童工的时候，康师傅终于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了。
六月十八，他们驻跸在鞍子岭。
这里有一个比驿馆稍微大一点儿的小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也就是个比驿馆大一些的院子。
康师傅带着几个阿哥和莫郁住在院子里，其他伴驾的大臣和侍卫们都驻扎在周围，用的还是行军帐篷，可以说条件还是挺艰苦的。
没办法，很多都是康师傅出巡固定带着的人，大家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康师傅的这种生活方式——那真是一位生活在别处的万岁爷呀。
行吧，他老人家开心就好。
谁叫咱们是当差的呢。
在这个简陋的小行宫里，莫郁围观了蒙古王爷朝拜的盛况。
喀啦沁台吉格勒尔等人前来朝拜。
带着自己旗里的特产，专程跑过来给康师傅上供。顺便汇报一下本年工作任务，和明年工作安排——要不是不在同一个时空，莫郁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现世听工作会议呢。
看起来这种早请示、晚汇报的事儿，从古至今都一样，正事儿好像也没有干几样，但是最后时间却是都没有了。
好在康师傅还算是比较干脆利落的。一旦这些蒙古部落首领们有把话题越扯越远的倾向，他就会直接把话题拉回来，这才在一天之内接见完了这些首领们，并且还把他们都给妥帖地打发回去了。
他们在这个简易小行宫住了三天，除了接见蒙古王爷们之外，康师傅也在周边稍微逛了逛。
莫郁百无聊赖地跟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总是感觉十六阿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过他不说，莫郁也不会主动问就是了。
后来还是十五阿哥看不下去了，便直接跟莫郁攀谈了起来。
这位十五阿哥是王嫔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因为年纪问题被排除在九子夺嫡之外的最年长的阿哥。
因为娘亲是江南美人的关系，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一样，很是有几分江南才子的俊美气质。
但是他一开口，还是带着草原的气息。
“林默玉，你今儿感觉如何，可有劳累不适？”
这是问他身体了。
莫郁忙摇了摇头，客气地回复了句：“有劳十五爷垂问，微臣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感觉到劳累。”
十五阿哥笑了：“我见你平日里跟其他阿哥们也都是又说有笑的，怎么如今见了我倒是没有什么话说。”
莫郁笑着告了罪，心想着这位十五阿哥早就去隔壁大班儿读书了，平素也并没有怎么跟他们这些小班儿的儿童们交流，今儿这是怎么了呢？
十五阿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他看了十六阿哥一眼，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道：“既然这么着，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莫郁点头道：“十五爷请但说无妨。”
十五阿哥这才说了他的诉求，当然，看这个样子想必同时也是十六阿哥的。
原来这小哥俩是想给他们的母妃王嫔带点儿礼物回去，却不知道带点儿什么。
这种小事儿，居然让他们俩阿哥这么为难，简直是让莫郁大跌眼镜。
好在这种事儿根本难不倒莫郁，他很快就给两位阿哥提供了不少可以选择的建议。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啥集市、交易，那也就是弄点儿特色的小东西体现一番心意罢了。
还有什么比当地特产的野花、野草更受欢迎的呢？
在莫郁的建议下，他们俩一个人弄了些花籽，一个人弄了个干花儿书签，这才欢欢喜喜地散去了。
本来莫郁还想着教他们做叶脉书签的。
这里地处冀州跟蒙古的边界，本就盛产很多大叶子的树木，要弄几个大叶片儿来搞点儿叶脉书签什么的，最是方便了。
但是莫郁看了看这两位阿哥那笨拙的手指，觉得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儿算了，不如弄个简单点儿的，一样有意义，没有必要非得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折腾自己。
两个小阿哥欢欢喜喜地拿着他们给额娘准备的礼物材料回去房间了。
好像听着两个小哥儿俩叽叽咕咕说的什么还要给十八弟、十九弟和十九妹妹都弄一套……
莫郁对此有些无语，再次觉得幸好自己没有费那个事儿，教他们弄什么叶脉书签——这玩意儿做起来可真是考验细心和手指灵活度的，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最关键的是，会让他这个“师父”非常劳累。
那就没必要了。
现在多好，随便把这哥俩打发了之后，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莫郁高高兴兴地翻身躺了下来，吹着微风，看着行宫外头那一大片田野，真是好不惬意。
没想到还没惬意多久，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野地里的草叶子，怎么都是洞洞？
怪不得他刚刚忽然想到了“叶脉书签”呢，原来这眼前不就有现成的？
那么为什么好好的叶子都变成了“叶脉书签”呢？
莫郁一时间来了兴致，索性走近了几步仔细观察那些叶片。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儿就直接把他给吓得坐到了地上。
原来那些叶子上，密密麻麻地爬着不少蝗虫，叶面上的那些洞眼，都是蝗虫咬出来的。
那些蝗虫个头十分大，见人来也不跑不动，只趴在草叶上狂啃，仔细听时，甚至还有“咔咔咔”的声音。
莫郁站在原地略缓了缓神，正想着赶紧转身离开，却不料就在此时，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筋疲力尽更新，爬走。
第110章 救灾
康熙四十三年七月，山东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蝗灾。
蝗虫们遮天蔽地，所过之处，所有庄稼、花草树木，片甲不留。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所有百姓们大半年的辛苦都化为了乌有，接下来的秋天自然是颗粒无收，冬天就会冻饿而死……
这个可怕的灾难，显然已经初露端倪。
看着这些蝗虫，莫郁心里头激灵一下子，立刻就没有了休闲娱乐的心思。
蝗虫灾害，那可是连现代社会都很棘手的灾害。
因为那些蝗虫一旦泛滥，轻易还真的断不了根儿。
成虫过境，如同暴风骤雨，直接就会把所有的庄稼席卷而空。
就算熬过成虫的肆虐，还有虫卵遗留下来，过了年之后，那就是“春风吹又生”。
最可怕的是，这些活物根本不怕什么“噪声”“火光”，在没有高效农药和杀虫剂的古代，最有效的办法居然是人工抓捕……
这就很离谱。
关键是数量太大了，人工捕捉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更神奇的是，有很多满脑子都是封建迷信的人，觉得这些蝗虫是“天降神虫”。
因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是不能对它们动手的。
要吃庄稼怎么办啊？
让它们吃！
这是上天降落下来的神物，除了当场跪倒祈求它们赶紧吃完了离开，还能怎么办啊？
你说徒手抓了它们弄死？
哎呀，这可不行，要是这么做了，惹恼了上天，还不一定降下来什么可怕的大灾祸呢。
治理困难，加上人为因素阻拦，实在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这蝗虫的灾害才那么让人头痛。
历朝历代都有不少文献记载，其中以唐朝宰相姚崇的《治虫篇》最为出名。
本朝也有个叫做顾彦牛人写了一本《治虫纲要》，其中收集整理了不少治理虫害的方法，有一些还是姚崇之前提到过的“挖深坑、引火诱杀”的方法。
大概意思就是要在农作物的旁边儿挖掘一条深一些的坑，然后在坑里点火，引诱蝗虫扑火，直接烧死。
这个方法是姚崇首次提出来的，但是其实还是有一定的操作难度的。
首先这个坑就很有讲究。
要有一定的深度，不然可能会引燃地面上的农作物，但是也不能太深，那样就起不到诱杀蝗虫的作用了。
其次是引火用的燃料，不能燃烧太快，也不能产生太多浓烟，不然就不是诱杀蝗虫，而是烟熏蝗虫了。
其实不管是诱杀还是熏死，只要能够弄死蝗虫，那都是很好的法子。
关键是，烟熏这种的效果远远没有诱杀的好。
倒不是说杀的蝗虫多少，关键是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烧到庄稼没有，终归还是不太好尝试。
后来有人结合了两种办法，又创造出了“熏艾”法等，倒是纯粹利用气味来驱走蝗虫，也是另外一种奇招。
不管哪种方法，那肯定都是越早准备越好的。
想到了这里，莫郁连忙跑回了行宫大殿，试图跟康师傅打小报告。
但是还没等他走近，门口的几名侍卫已经拦住了他。
为首的一个客客气气地对他道：
“林小公子请留步，今儿万岁爷在大殿召见几位蒙古来的王爷，有大事要商议，无关人员一律不见，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您见谅。”
莫郁定睛一看，这人他倒是认识，正是康师傅那位近身侍卫拉锡。
就是那个才奉命去代替康师傅视察了永定河的。
而且光是今年一年，他就去了两次永定河。
四月去了那次，主要是看看去年为啥发大水，今年会不会好一点儿。
下次再去就是十月份了，那一次这位大哥去了之后，甚至还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画了一份儿图纸回来，主要就是永定河附近的水文情况。
反正是个挺有想法的大哥。
那这事儿就有门儿。
莫郁当即沉下脸道：“这不是拉锡么？您可知道，我今儿是有要紧事儿要向万岁爷禀告的，要是迟了，整个山东省的老百姓，今年就要挨饿了。”
这话一说，拉锡也愣了。
就跟莫郁之前掌握的信息一样，这位拉锡大人是康师傅的心腹，现为二等侍卫，其实官阶不低，原本不会亲自在这门口守着的。
想来里头来的什么蒙古王爷也是贵客，莫郁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太好来打扰。
但是想想现在都已经是六月底了。
就算康师傅马上就下令让山东全省都行动起来防治蝗虫灾害，这个命令传达到山东省境内也得好几天的时间。
再加上民众甚至是地方官员对蝗虫的盲目敬畏，畏首畏尾，到真正能够行动起来的时候，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
所以，莫郁是真的很着急，甚至连一会儿都等不了了。
【说真的，现在真是分秒必争的时候，谁要是阻挡，那就是跟山东省那么多的父老乡亲们过不去。】
【那可是蝗虫啊！蝗虫灾害知道不？】
【就是什么都能给你啃光的那种，现在耽搁一会儿，就要多几百人被饿死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敢！怎么忍心的呢！】
拉锡原本还想着抗争一番，不过听见莫郁这个心声，倒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肯定是上天又给林家小公子“神启”了。
这回是蝗虫之灾？
天！
这可不敢耽搁！
想到这里，拉锡立刻表示，这事儿他得管。
“请林小公子随我来，不过要劳烦您在这儿稍微等上片刻，我要去跟万岁爷通报一声儿。”
莫郁点了点头，也知道他们这里还是有他们要遵守的规矩的。
他虽然很是心急，但也没有办法硬闯——不说他根本就闯不动了。就算是他硬着头皮闯了，人家都是真刀真枪地防护着呢，他再头铁也没办法硬得过人家的刀枪啊。
正所谓刀枪无眼，到时候他事儿没办成，小命儿再有个好歹，那就太不划算了。
莫郁心中计算得十分清楚，便也就准备耐着性子等一会儿。
不过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反复想着有什么治理蝗虫的方子没有。
【姚崇的那个挖深坑的法子好像很不错，如果能够提前挖掘一条类似“护城河”一样的壕沟，放上可燃材料，点起火来，那肯定就能防住大部分蝗虫。】
【顾彦的法子倒是多，可惜现在还没有出生……人家那是一百多年之后，咸丰朝时候的事儿，根本赶不上趟。】
【其实其他的法子也早有记载，总不至于束手无策，能够早一点儿下手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啊。】
【拜托了康师傅！你还想不想挽救你的百姓了啊？那可是山东省啊！您老每次南巡都要路过的地方，上次不是还有个老爷爷给您请安来着，您老要是再不见我，那明年再去，可就啥都没了……】
莫郁在那里焦虑地转来转去，想着怎么半天都没有啥动静，却不料很快大殿的门就开了，拉锡急匆匆跑过来，对着他道：
“林小公子，万岁爷有旨，传您觐见！”
好么，进去了一次再出来，连称呼都变得这么客气了？
看起来今儿康师傅心情还不错？
莫郁一边儿腹诽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儿往里头走，结果一进门儿就傻眼了。
原来康师傅就站在窗子旁边儿，看那个位子，不就是离着他刚刚站的那个地方很近？
就是一个是窗子里头，一个是窗子外头罢了。
莫郁一看，就差点儿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刚刚没有念叨出声来，也幸好，没有骂人……不然说不定就会被听到了。
对此，康师傅表示，行了别瞎琢磨了，朕就是啥都听到了才叫你进来的，还是赶紧说说正事儿吧。
想到这里，康师傅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林默玉！听说你要见朕，说是有要事禀告，你快说说是什么要事儿？”
康师傅一边儿说一边儿觉得很是无语，这明明刚刚啥都听见了，还得再重新问一遍，真是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啊，你不问就过不了明路，过不了明路，最后只能自己知道——哦，应该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没办法行动，这不是玩儿嘛。
好在莫郁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
见康师傅真的有心知道他要问啥，连忙就把刚刚那一番心里话说了一遍。
没想到他还没说完，只刚提了“蝗虫”俩字儿，康师傅就连连点头，直接问道：“说的很对！林默玉！朕问你，要防治蝗虫之灾祸，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啊？
莫郁一时间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不是，您老就这么信任我，我说啥都是啥的吗？
之前还得要找个什么托梦的理由，现在甚至是连理由都不找了吗？
不是吧？
咱们至少不能……
莫郁脑子乱了那么一瞬间，好在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拉了回来。
随便吧，管他呢。
还是治理蝗虫灾害要紧，那一个省的老百姓们都等着呢。
想到这里，莫郁也不废话了，直接拉出了系统零零六就是一番转换操作——主要就是直接把脑子里“看”到的防治蝗虫灾害的方法一一列举出来。
康师傅也是个上道的，当场就召来了大学士给他记录——就是原本服侍康师傅，给他记录圣旨、诏书那些重要文书的团队，莫郁一看这个架势，少不得又把嘴皮子抡圆了说……
如此大半个时辰过去，莫郁已经把主流的防治蝗虫的方法给交了个底儿。
他这才端起身边儿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滋润一番干涸的嗓子。
【艾玛，这么说半天真是把我给累坏了。希望这些防治虫灾的方法能够帮助到山东的老百姓们吧。】
【有一说一，要是真的有用，康师傅您不得再给我表示表示？】
康师傅：……
“行吧，既然这么着，林默玉啊，若是山东之蝗灾能够防住，朕到时候一定好好赏赐于你！”
莫郁一听就是一愣，心道这老爷子怎么愈发神了，要不是他还没疯，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老爷子能够听见他的心里话呢。
不会是老爷子有读心术吧？
莫郁满面狐疑地看着康师傅，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好险！
还以为被康师傅看透了心里头的想法了呢！
要真的是那样，那可就真的是太尴尬了。
他不得连夜扛火车离开地球了？
千万别！
真的是伤不起！
莫郁兀自在那里碎碎念，康师傅“听”在耳中，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是啊，可不能露馅儿啊。
万一这孩子知道了他的心声大家都能够听得到，以后啥也不想了怎么办啊。
不说吃到的瓜会少很多，就是那些有用的知识还不知道会少多少呢。
很多可都是有大用处的，利国利民，绝对不能少了才行！
康师傅默默在心里头捏了一把汗，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生怕莫郁发觉大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声……
反正，能够瞒住多久就瞒住多久吧。
最后实在不行了再说。
现在反正是要竭力保住这个秘密，明儿就再下一道旨意算了……
哦，不对，根本不用下旨，因为所有人都没法讨论这个事儿的嘛……
康师傅兀自在那里思来想去，莫郁却已经调适好了心情，重新投入到了下一件事儿了去了。
既然康师傅已经答应了，那想必这个事儿推进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说不定，今年山东省的这一场大灾难就能够避免了呢？
那真是大大的好事儿一桩了。
希望能够成功吧。
到了这个时候，莫郁才发现，原来之前拉锡说的康师傅正在跟几个蒙古王爷说事儿原来是真的。
刚刚他光顾着跟康师傅输出，根本没有注意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会儿一看，倒是直接被吓了一跳。
艾玛，原来屋里还有其他人啊。
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安静呢？
蒙古王爷们不应该都是那种声如洪钟、动不动就哈哈大笑的豪爽汉子吗？
怎么会这么安静如鸡？
这必不是真的，但怕是个假的蒙古王爷吧？
莫郁一边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陌生的面孔，一边儿默默吐槽，总感觉这个气氛略尴尬。
很快他就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其中一位长相最霸气的老王爷忽然冲着他咧嘴一笑，然后“扑”过来，对他比比划划、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儿蒙古话。
莫郁微微一怔，正想着说大爷您老说的是啥？说的太快了，我没听到。
幸好很快老大爷，哦，是老王爷的这番话就被热心能干的系统零零六给直接翻译了出来。
好么，原来老王爷这儿是给他“歌功颂德”呢。
不是，大家毕竟是初次见面，虽然刚刚他的确是被康师傅和大学士们称赞了几句。其中也不乏什么“天降祥瑞”“神童临世”之类的过誉之词，但是大家应该都能够了解，这些不过就是些漂亮客套话儿，根本当不得真的。
好吧，就算有一部分是真的，但咱们也不能真的这么无脑尬吹了好吧。
感觉好尴尬，好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是肿么回事儿。
莫郁脸上有些发烫，正想着找点儿什么理由客气一下，谦虚一番，却不料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儿一个年纪稍微小些的蒙古部落贵族，似乎是个贝勒爷，也靠过来凑起了热闹。
听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什么，而系统零零六索性已经直接开启了“同声传译”的功能，莫郁有些无奈了。
行吧，这下子，不是“神童”也要被当成“神童”了。
就这么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自学成才，天生就会蒙古语的绝招，那还有啥好说的呢。
直接就认领了这个称号就完事儿。
不过莫郁其实原本也并不太担心这个被人吹彩虹屁的事儿。
最多也就是尴尬那么一会子，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实质影响就是了。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老话说的可是没错。
这几位蒙古王爷们忽然对着他这么热情，肯定是有什么幺蛾子。
莫郁十分警惕，果然一切如同他的预料一样，这些蒙古王爷果然有事相求。
一个是想要解决部落的水源问题。
一个是想要询问粮食增产的秘诀。
还有一个甚至想要问帐篷怎么搭建更好，在哪里供奉祖宗灵位更加能够保佑他们的部落繁荣昌盛。
如此一来，莫郁倒是还真有点儿像是神童了——神神叨叨的那个神。
这么一打岔，之前的那种奇怪气氛果然就消失不见了。
康师傅松了口气，感觉很是高兴，直接就教人安排开饭了。
他今儿要招待蒙古王爷们，当然也就顺便要让莫郁这个小功臣一起吃饭了。
他刚刚已经把蝗灾将至的预言给传达下去了，跟着这个预言一起的是防治蝗灾的方法，可以说是搭配得宜，非常震撼，也具有奇妙的作用。
因为如果一个人迷信，那肯定就会相信这是上天的指示，还专门通过“神童”之口来传达这个“神谕”，是来拯救他们的，那必须得听从他们的安排。
而如果一个人不迷信，他不会相信什么“神童”“神谕”的这一套，但是他会相信科学——科学就是赤峰这边儿已经有蝗虫了，那么山东还会远吗？
原本蝗虫这种灾害也并不是全国一起爆发的。
赤峰这边儿因为天气较为寒冷，所以虽然也出现了蝗虫，但是并没有那么肆虐——所以说蝗虫这玩意儿邪门呢。
它是个活物儿，知道找暖和的地方钻——山东那边儿的气候就挺好，正好可以收割一波儿，美美吃饱一顿，然后还能产卵留下后代……
可不比这塞外苦寒之地好上许多？
所以说，谁说蝗虫没有智慧的？
人家这不是很聪明吗？
反正莫郁感觉，这种准确地找到合适的地点开吃、繁殖的能力，实在堪称王道，一般人都比不了呢。
总之，莫郁的法子直接把迷信的和不迷信的全部都一网打尽了。
这样推行下去，肯定就会顺利不少。
说不定，这一次的大蝗灾就能顺利熬过去，然后之后的那个□□也能免就免——少死点儿人总是好事儿的，哪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
莫郁心念一转，正想着自己最近好像也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到底还死不死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抱住了。
再低头看时，却是十六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也是，既然是饭点儿，那所有人都要回来的，只不过他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无法自拔，所以才没有发觉大殿里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而已。
见到十六阿哥的眼圈儿又有点儿红，莫郁正想着问一句是不是刚刚他建议给王嫔的那两个礼物他们还是不满意。
没想到十六阿哥直接开口道：“刚刚听说默哥儿你回了大殿面见皇阿玛，还以为你又惹事儿了，幸好不是。”
十五阿哥正跟在他身后，闻言摇了摇头道：“十六你是不是又发昏了。默哥儿哪里会惹事儿，他只会办好事儿才是。”
说到了这里，十五阿哥顺口问道：“默哥儿听说你方才进献了好些个治理蝗虫灾害的方法。真是厉害，能不能再给我们说说，这中间的道理？”
好么，十五阿哥是个好学的。
不过也幸好如此，算是暂时摆脱了蒙古王爷们的“魔爪”——不得不说，蒙古王爷们真是太热情了。
回答了一个问题，还有下一个问题等着。
反正他们能够让莫郁这里永不落空就是了。
好在之前回答的问题他们都很满意，对着莫郁一直竖大拇指，对着康师傅也是一叠声的溢美之词，弄得康师傅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虽然夸的是莫郁，可这是他最看重的孩子，夸莫郁就等于夸他了。
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是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起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亲自发掘出来的，那可不就都是他的能耐了。
总之，他们林家这小娃娃哪儿哪儿都好，可不能给你们蒙古拿去当什么吉祥物……
哦，要说吉祥物，咱们这儿也可以啊。
康师傅当机立断，又给莫郁咔咔上了一通封号，搞得他这“神仙”人设是愈发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四年等一天的特殊日子！提前了足足五分钟更新（喂）！
大家晚安，下个月见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