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到秋分,穆昔已经整整练习了三十天。
秋色染枝头,风中寒意愈来愈浓,穆昔反倒舒服些,武术馆的场地只有一个扇叶漆黑的大风扇忽悠悠地转,在夏天,空气都是湿热的,激烈运动时呼吸总是不畅快。
与应时安对打一场后,穆昔去洗手间,应时安留在原地休整。
武术馆的场地对外出租,但环境不算好,平时只有学员会来。
今天穆昔刚离开,门口便传来极大的讨论声。
“我听张法医说知识竞赛还是体能对抗比赛又要开始了,咱们先得到消息就先练,必须把其他人都干趴下!”
最斗志昂扬的是谢涟。
与之相比,其他几人兴致不高。
一个刑警打着哈欠说道:“这种比赛每年都搞,就是活跃气氛的,不用太在意。”
谢涟说:“你想输给派出所那帮人?”
刑警:“人家派出所都是我们的好兄弟。”
“我记得你喜欢的女生好像喜欢林书琰。”
“……打倒他们!必须练!”
谢涟满意道:“我观察过了,他们所里只有林书琰还像那么回事,咱们只要把林书琰解决掉,万事大吉。像穆昔、周谨这种,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听说穆昔头脑挺不错。”
“脑子好有什么用?”谢涟说,“在格斗方面,她就是个白痴,上次连鞠兆和都没抓住,是我把人拿下,是我!”
谢涟就差做个海报贴上,宣传自己的英雄事迹。
“找到鞠兆和的不是穆昔吗?”
谢涟:“……”
这个晦气的名字!
“练就对了!”
谢涟势必要在各项竞赛中将穆昔打击得体无完肤,以洗刷他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
“二百五,我怎么觉得你在针对人家棋山派出所?”另一人说道,“咱都是兄弟单位,你可别搞分裂。”
谢涟说:“我针对他们怎么了?!”
“干嘛针对人家,人家惹你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
“二百……”
谢涟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表情。
刑警们:“……”
明白了,公报私仇。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是谢涟提议说大家一起练一练。
真说起竞赛,其他他们都挺有兴趣。
一半是为了集体荣誉感,另一半则是为了奖金。
拿到名次,每个人都有钱分。
做警察看起来光鲜亮丽,但真论起工资,远远比不上人家做生意的,奖金很重要。
谢涟:很不错,大家伙的士气被他鼓舞了!
谢涟几人磨磨蹭蹭走进武馆,他正要去找老板问价格,便看到其中一块场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应队竟然已经过来了?!
他们应队平时看起来对这种事毫无兴趣,原来会在下班后跑来偷偷训练?!
难怪最近应队加班的次数都比以前少了,只要没有案子不值班,下班准是第一个走。
谢涟十分感动,朝应时安飞奔过去,“应队!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把周谨……啊不,把其他兄弟单位打得落花流水!”
应时安看向其他几人。
他们的鸡血虽然不如谢涟打的多,但此时此刻能看到应时安在这里,心里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团队荣誉感暴增!
难道应队这段时间总带伤,原来是来这里偷偷训练!
应队都如此努力,他们更不能服输!
应时安看着情绪高涨的几人,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谢涟说:“既然咱们队里来了这么多人,那就别客气了,咱们商量商量战术怎么样?对抗这方面有应队,不用怕,咱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就是林书琰和穆昔。林书琰实力很强,综合水平最高,穆昔嘛,想法总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得不提防。”
几人围在一起,叽叽呱呱讨论“战术”。
应时安的眉头越扬越高。
“所以咱们要先解决林书琰,得先去试试他的实力,你们谁去找事?我不太行,我不会。”
谢涟说完,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我真的不会。”
其他人异口同声:“你最会!”
谢涟:“……”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脚步声悄然响起。
应时安望向朝这边走来的穆昔。
谢涟正说到关键,“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穆昔搞臭,林书琰是厉害,但不会使坏招,那穆昔可不一样,指不定想出什么缺德的方式,咱就直接让她没法参加竞赛!”
应时安向后退一步,淡定的与谢涟几人保持距离。
穆昔看到这么一群人,惊讶了一小会儿,便听到谢涟慷慨激昂的话。
她放轻脚步,走到人群中,认真听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们打算怎么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找唐所长呗,名单都是他来定,或者干脆想办法让她去出差,林书琰比较诚实,只剩他的话好对付……啊!!”
谢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为什么在这里?!”
穆昔笑盈盈道:“二百五兄,你可真不够朋友,我拿你当二百五,你却在背后暗算我?”
谢涟早知自己说不过穆昔,便哀求地看向应时安,“队长,你看他们派出所的,太猖狂了。”
其他刑警跟着应时安后退一步,有的忙着给同伴整理衣服,有的忙着撕指甲,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
应时安道:“知道了。”
谢涟闻言,以为应时安这次不会弃他不顾,便朝穆昔撇嘴扮鬼脸,“我们今天人多,我们……”
应时安看向穆昔,说:“我和他们没约过,完全不知道他们有这种想法。”
谢涟:“?!”
“公平竞争,我会制止谢涟。”
“??”
他们应队……失守了。
“不用了,”穆昔很大度,“来都来了,不如咱俩打一场?”
谢涟不可思议道:“你和我打?你皮痒欠揍?”
一个月前穆昔笨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去捉嫌疑人,不但没捉到,还和嫌疑人一起从二楼跌下来了。
这事放在刑侦队,那都得是他们一年的笑料。
“我就算了吧,”谢涟挺胸抬头,“我怎么着也是队里的中流砥柱,和你过招,有点儿欺负你。”
穆昔微笑:“那就麻烦你帮忙找个比你弱的队友吧。”
谢涟没察觉穆昔话中有坑,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王哥比我差,李哥也比我差吧?”
王哥心情微妙。
李哥高高挑眉。
“依我看,就应队比我强,是吧应队?”
几个刑警神色各异,只有谢涟高高兴兴。
应时安为有这样的队员而头痛。
王哥把谢涟踹到场地上,“老老实实去吧你,穆昔,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其余几人也朝穆昔加油打气。
谢涟委屈得像个宝宝。
“你们都针对我!!”
话虽这样说,但谢涟对和穆昔过招这件事,绝对是百分百有信心。
抓捕鞠兆和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穆昔的体能或许比其他女生好,但打架绝对不是好手,一看便知没有基础。
两人站在场上,谢涟说:“我要是伤了你,你可别怪我,我会尽量下手轻一点儿,不许因为输了就到处说我坏话!”
穆昔爽快应下。
其他人都在偷偷看应时安。
应队长和穆昔同时出现在武术馆,是巧合?他们不信。
联想到应时安最近身上的伤,刚刚又是立刻滑跪的态度,生怕穆昔杀谢涟的血溅到自己身上,难道他们……
王哥壮着胆子给谢涟使眼色——穆昔和队长关系不一般,不能真下死手。
谢涟:“哥你眼睛不舒服?”
王哥:“……”
就该叫他二百五!!
所有人都怜惜地看着谢涟。
虽然他们也不认为谢涟会输,但是赢了穆昔,对谢涟来说显然不算好事。
应时安说:“规则很简单,场地之内随便动手,出界或者无法站起来就算输,想投降随时可停。”
后半句话,应时安是看着谢涟说的。
谢涟立刻对穆昔说道:“听见没,应队在提醒你。”
刑警们:“……”
有些不想承认谢涟是他们的同事……
穆昔摆好架势,“废话真多,来。”
谢涟:“!!”
他好心提醒,她还骂他?穆昔果然不是好东西!
谢涟也想摆架子,但他发现穆昔的动作他不会。
即便是刑警,也并非每个人都会拳脚,虽然每年都有体能方面的考核,但大多数人工作时间久了,体能就远远比不上念书时。
谢涟毕业后没有保持训练,他会的花拳绣腿,只能对付普通人,或者和其他同事一起围剿犯人。
谢涟尴尬地收回手,“花架子真多,直接来!”
他说完便冲向穆昔。
穆昔在脑中回忆这些日子应时安教的内容。
要想打败对方,就要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穆昔要先观察谢涟,再想对策。
两个力量、技巧相当的人,是输是赢,就看哪一个人经验更多、头脑更灵活。
穆昔盯着谢涟的步伐,试图分析出一二三。
她发现……
谢涟没有招式。
他根本就是凭借本能在胡乱攻击!
穆昔没有掉以轻心,谢涟的经验毕竟比她丰富,而且体力是高于她的。她右腿后撤一步,准备摆拳迎击,却看到谢涟龇牙咧嘴冲向她,竟直接想扣住她的肩膀。
穆昔:“……”
这哪里是在对抗,分明是小学生打架,谢涟就差伸手来扯她头发了。
老王走到应时安身边打探情报,“应队,你和穆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
“帮她训练而已。”
“训练?她是我们的对手。”
应时安垂眸道:“我们同属一个系统,竞赛只是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不是来分敌人或者是朋友。基层民警实力提高,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应时安义正言辞,老王十分羞愧。
他可真是狭隘!居然质疑应队的良苦用心!
至于为什么偏偏教穆昔,他就不多问了!
“还是提醒谢涟,不要下死手吧?穆昔毕竟是女孩子。”
老王还没说完,台上的谢涟便发出一声杀猪叫。
穆昔肘击谢涟的两臂,巨大的力量冲击让谢涟被迫后退,穆昔接着勾住他的右腿,朝膝盖处狠狠一踹,谢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穆昔便拽住他的腰带,顺势想外台下丢。
谢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忙拉住穆昔的胳膊,还想来抱她大腿。
穆昔朝他微微一笑。
谢涟:“?”
这是什么魔鬼的笑容?
谢涟还未来得及骂上穆昔两句,穆昔的手便伸到他腰的两侧。
偷袭?!
她要对他的腰做什么?!
穆昔揪住谢涟腰间的肉,狠狠掐了一把。
谢涟:“……啊!!!”
瞬间红温。
穆昔抬腿把谢涟踹了出去,接着看向应时安,“应队长,他和你完全没法比啊。”
老王几人惊得都忘记去接谢涟。
虽然他们的谢涟没能使出什么像样的招式,但从穆昔的动作来看,根本就不像是谢涟说的没有基础的新手啊?!
他们还是怨起谢涟来。
都怪他不经打,他们连穆昔是什么水平都看不出来就草草结束了!
谢涟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穆昔!!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谁打架还掐人?!”
他还骂够,就见王哥几人向自己围过来,每个人都阴着脸,王哥甚至在捏拳头。
谢涟:“……”
穆昔本是想和谢涟练练手,好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这段时间她只和应时安对打过。
谢涟不中用,穆昔便不想这事了,反正应时安水平高,应该不会出错。
“晚上就不一起吃饭了,”穆昔收拾好东西,对应时安说道,“我得去赵大爷家一趟。”
“工作?”
“对,他昨天报警,让我们去帮忙疏通马桶,他家是一楼,天天堵,楼上几家都不乐意搭钱,他也不乐意全掏费用,昨天吵得挺凶的,我们商量着让他家另走管道,我得过去看着点。”
应时安没做过基层民警,怔了怔,“这也归你们管?”
“何止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得管,昨天还有人打电话报警,说被老公家暴,让我们赶过去,我们去了一看,夫妻俩已经和好了,吵架的理由是丈夫随手丢袜子,根本没人动手。”
穆昔已经逐渐接受处理这些小事,甚至能应对自如。
报警找派出所的,发生大事的概率不高,几乎都是邻里间的小事。
不能抓不能审,还不能因为一些小矛盾把人送进去,又要照顾双方的情绪,工作实在很难做。
以前总说这是和稀泥,真轮到自己做了才知道,和稀泥也不好和。
离开武术馆后,穆昔拦下一辆出租车先去派出所。
今天是她值班,为了训练,她找周谨顶了两个小时。
派出所门前热闹得很。
穆昔已经习惯这种热闹,她打算绕开正门,从内院进去。
但还没来得及走,穆昔就发现这次热闹的焦点不是某个大爷大妈,而是安良军。
安良军站在最中间,低着头。
周谨几人都在,他们一直在拦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与安良军年纪相仿,都是四十多岁,男人指着安良军破口大骂,“就是你害死了我闺女,你无能!你抓不到凶手!你还好意思当警察?!”
穆昔跑过去,“什么情况?”
林书琰把她拉到一边,“听说是安哥之前经手的案子,他们的女儿被杀害了,但安哥没能找到凶手,安哥还因为这个案子离开刑侦队了。”
恰好邹念文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便低声骂道:“狗皮膏药,又来了。”
“文姐,你也知道这件事?”
“是啊,”邹念文说,“老安的女儿和他们女儿是朋友,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在旅馆遇害,现在凶手还没抓到,他们每年都要来闹一次。老安自己的女儿都没了,他能不想抓到凶手吗?他们就是欺负老安是警察,欺负老安有愧疚心!”
第42章
穆昔来派出所已经有几个月,第一次听说安良军的家事。
安良军脾气不好,在派出所里除了唐英武没人敢招惹,他自己从未提过。
原来他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年纪很小便遇害了。
“师父的女儿也遇害了?他也是受害者家属,为什么要来找他的麻烦?”
“他是受害者家属,也是警察,一个警察抓不住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这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安良军不是害怕他们,而是怨恨自己。
刘长军夫妻俩越闹越凶。
“你害了我们女儿,这事我们跟你没完!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赔我们女儿!”
周谨气道:“又不是安哥害了你们女儿,明明是你们把两个孩子带出去玩,又仍在旅馆里单独出去,你怎么不赔安哥女儿?!”
刘长军的妻子庄絮莲见状,捂着头就往地上倒,哭天抢地道:“大家都过来看看,没有天理了,我女儿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们来说说,要这些警察还能做什么?!”
付叶生走到邹念文身边,好奇道:“文姐,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闹来脑去,总要有目的。
“钱。”邹念文说,“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前几年娶媳妇,来闹过一次,老安给了两千块钱。去年大儿媳生孩子,又来闹一次,老安给了五千。这次好像是怀孕了,高龄产妇,又来折腾。”
付叶生说:“为了这几个钱,把安哥骂成这样?”
邹念文:“你们也别生气,总会遇到这种人,你们先进去,我来处理。”
“不行,我们不能放着安哥不管!”付叶生问穆昔,“咱们是不是得帮忙?”
穆昔义愤填膺道:“他们蛮不讲理,又不是师父的错!走,咱们把人赶跑!”
两个人气势汹汹走过去。
邹念文虽然无奈,但并没有生气。
穆昔已经想好破口大骂的词,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嘴如此有用过。
穆昔深吸一口气,正欲畅快地发挥一次,就听付叶生趾高气扬说道:“你们少来欺负人。”
对,不能欺负人!
付叶生说:“要多少钱,我给你们就是了!”
对,要多少钱……
穆昔把付叶生的嘴捂住,往后拖。
“呜呜呜钱,我有呜呜呜……”
穆昔把付叶生丢给林书琰,恶狠狠道:“把他做了!”
林书琰:“……”
他掏出笔记本。
付叶生扶着林书琰站稳,委屈道:“咱不能看安哥受委屈啊。”
林书琰在笔记本上疯狂地写字。
付叶生凑过去,“对付傻子的方法……哥,你对付谁?”
穆昔把傻土豪丢给林书琰后,调整好情绪,笑容满面地走向刘长军和庄絮莲。
“二位是来报案的吧?快来里面请,把事情详细说明,我们好给你们处理。”
刘长军可不傻,这种事就得在外面闹,得让其他人都看着,派出所才有压力。当初安良军还在刑侦队时,他们就是这么闹的,一直闹到安良军调岗。
安良军女儿遇害后,妻子接受不了事实,整日涕泪交垂,夫妻二人的感情也变淡。
妻子说,看到安良军便想到女儿,始终无法走出伤痛,二人又坚持一起生活两年后选择离婚。
这些事情刘长军都知道,他更知道如何让安良军难堪,最后心甘情愿地掏钱。
进去说?那不可能。
刘长军和庄絮莲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女儿被杀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庄絮莲哭得更是悲痛。
这一幕引起围观人的共鸣,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谁遇到都不好受。
“孩子还那么小,就被杀了,警察居然到现在都没抓到凶手,唉,真叫人寒心。”
“我女儿要是被杀了,我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眼见所有人都在帮刘长军夫妇俩说话,周谨更来气。
这二人分明是来坑安哥的钱的!
周谨正想与他们理论一番,却被穆昔挡住,“我来我来。”
周谨说:“他俩赖皮,你别被他们欺负了。”
刘长军立刻嚷道:“警察说我赖皮!同志们,你们帮我们评评理,我们是没了女儿啊!但凡我女儿能活过来,我给他们磕头都行,可我女儿呢?女儿没了,找到凶手绳之以法也行啊!凶手呢?!今天,你要么交出凶手!要么还我女儿!”
八九十年代,连DNA检验技术都不普及,不知有多少悬案未破,找到几年前的杀人凶手谈何容易?
周谨听出他们是故意激发矛盾,气得他都想直接把人撵走。
穆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同情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周谨:“??”
穆昔居然帮刘长军说话?穆昔叛变了?!
“穆昔你……”
周谨被林书琰拽住。
林书琰道:“安静看。”
“可安哥他太可怜了,我……”
林书琰拧起眉。
周谨乖乖闭嘴。
刘长军说:“这么多大男人,就你一个小姑娘还像回事,你就直接说吧,凶手还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叫你们所长来见我。”
所长办公室,周谨急匆匆地跑进来。
“所长,刘长军想见你。”
唐英武刚去开了个会,才刚到办公室,一听到刘长军的名字头都大了。
“他怎么又来了?这次什么情况,他孙子也生孩子了??”
周谨说:“不是他孙子生孩子,是他媳妇怀孕了。”
“这家庭条件又要了一个?!”唐英武骂道,“这是把安良军当成提款机了!”
唐英武在派出所工作几年,这两口子就来闹了多少次。
每次都是唐英武出面,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安抚情绪,最后安良军出钱。
没办法,警察的确没能抓住凶手,这也是刑警们心头上的刺。
但话又说回来,当初这起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不是安良军,如果真想给女儿要说法,为什么跑派出所来?重大刑事案件都是由刑侦队侦办的。
周谨催道:“他在喊你了,你快去看看吧,我看安哥都快被骂哭了。”
唐英武愁容满面。
他实在不想见这对难缠的夫妻,但又不能放着安良军不管。
安良军脾气火爆,从不会被欺负,但只要碰到和他女儿有关的事,他就会立刻哑火,任打任骂。
其中的苦楚,谁能知道?
周谨又说:“穆昔正在安抚他们,不过我看穆昔也撑不了多久。”
穆昔也在?
唐英武的眼睛恢复光彩,“走,出去看看!”
周谨:“?”
怎么觉得所长突然高兴了?
门口的穆昔煞有介事地拿出笔记本,“你说吧,我都记着。”
刘长军:“?,记什么?”
“案子的具体情况,”穆昔说,“您放心,这几年我们局里也在整理过去未破的悬案,我们会重新寻找证据,争取抓到真凶。你把情况重新说一遍,我看看有没有遗漏,虽然我们这里是派出所,但我会帮你把笔录送到刑侦队,请他们再去找证据。”
刘长军心里怪怪的。
庄絮莲根本不想说什么案子,他们来这里不过是要钱而已,谈案子有什么用?
“我们早就说了几十遍了,你自己去找,我们就要见唐英武!”
唐英武已经和周谨一起走到人群后。
周谨说:“所长你看,他们一定要见你,咱们过去?”
唐英武摆摆手,“看。”
看?看啥?
周谨只看出刘长军和庄絮莲一个比一个可恶。
穆昔按下庄絮莲蠢蠢欲动的手,“您相信我,我真的是想帮你们,你们是不记得案发时的情况了吗?不会吧,毕竟是您女儿遇害。”
所有人都注视着夫妻二人。
刘长军:“……”
庄絮莲嘴快,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太多细节?”
刘长军捂住庄絮莲的嘴,煞有介事道:“这怎么可能?女儿是我们心里一块宝,这辈子都忘不掉。”
穆昔微笑:“好,你可以开始说了。”
刘长军拧着眉看了眼穆昔。
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对方又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刘长军吞吞吐吐地描述当年的情况。
穆昔接话很快。
“哦,您是说安良军,也就是这位民警的女儿和你们的女儿是朋友,二人一起遇害是吧?”
“当时是您妻子带她们一起出门的?哦,你们俩都去了。”
“奇怪,你们都去了,俩小姑娘怎么单独待在旅馆?哦,你们去商店了……案发时间是晚上十点钟,这么晚还去商店呀?商店就在附近吧?有没有看到嫌疑人?”
刘长军:“……”
不对劲,很不对劲!!
穆昔继续提问:“当年负责此案的是谁?这个人?这个人我听说过,是刑侦队的,他好像是安警官的同事,安警官没负责此案吗?太过分了,自己女儿遇害,他怎么不负责?”
周谨听得云天雾地。
穆昔怎么又开始批判安哥了??这是什么套路??
周谨虽然不理解,但围过来的街坊四邻却听出门道。
“这么说这位警察也是受害者家属?他也不是负责案子的,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头上。”
“人家也没了女儿,他们这么闹,人家心里好受?”
“我认识安警官,安警官是面冷心热,我家老头子走得早,余水市还没接通自来水的时候,安警官天天来我家帮我挑水。我家离水房可远着呢,安警官每天都来!”
站刘长军夫妻的人越来越少。
刘长军汗流浃背。
穆昔没想放过他,她继续逼问:“这种情况你们反应过多少次了?六次?都是什么时间来的,为什么不坚持?你看你来一天没什么用,你得坚持来,给局里压力,局里才会更重视。哦,当天安良军就给你们钱了是吧,所以你们走了?”
刘长军:“……”
“合着这俩人就是要钱的?他俩不看好孩子,偷偷跑出去鬼混,人家孩子被杀了,没找他们就不错了,他们还有脸过来?!”
“没想到警察也被欺负,唉,什么世道。警察都被无赖欺负,咱们怎么办?”
刘长军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丫头表面上要帮助他们,实际上没安好心!
他扯着庄絮莲就要走,“走,咱走。”
“为啥?”庄絮莲很不情愿,“咱还没要到钱,这孩子你不要了?”
有人冲着庄絮莲喊道:“自己生孩子,要别人帮你养,你把孩子送人算了!”
其他人哄堂大笑。
眼瞅着骂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刘长军顾不得和庄絮莲解释,直接强行拉着她就要走。
穆昔拦住二人,“你们的案子还没处理完,不能走。”
刘长军气呼呼道:“我们不见唐英武了!让开!”
穆昔语重心长道:“我这是为你们好,你们这是刑事案件,我们不能放着不管,别说你这是刑事案件了,就算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只要和老百姓有关,我们就要管到底。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穿上这身警服的义务!”
周围人鼓掌叫好。
邹念文着实没忍住,低头偷笑。
穆昔这口号喊得,实在有点“缺德”。
付叶生终于看明白了,趴在林书琰耳边轻声道:“真损,太损了,一会儿得请穆昔喝饮料。”
林书琰没有回应,付叶生低头一看,林书琰又在奋笔疾书。
“哥,损人你也要学??”
刘长军臊得脸都抬不起来了,“我不报案,你扯什么案子?”
穆昔奇怪道:“你不报案,你跑派出所来做什么?”
刘长军:“……”
庄絮莲还想说话,被刘长军一把按住。
他这老婆再说几句话,他们非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我们,我们就是不报案,我们要走了!”
“那不行,”穆昔不依不饶,“有案子就要处理,今天处理不好,以后你们还是要过来的,对吗?”
刘长军听明白了,这小丫头片子根本就是在威胁他们!
他、他……
刘长军看了一眼就快要举砖头砸过来的围观群众,灰溜溜地缩起脖子,“我们以后不来了。”
“真的?”
“我能说假话?!”
穆昔说:“那你签个字吧,我们处理警情得有凭证。”
刘长军:“……”
这是要让他们一辈子都没法再来要钱?!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刘长军愁眉苦脸地拿起笔。
庄絮莲小声说:“签吧,签了又能怎么样?过几天咱再来。”
刘长军这才下定决心签字。
二人正要逃走,穆昔幽幽道:“就算你们过几天来了,也是我接待你们呦,单子你们已经签了,就意味着情况已经处理完毕,如果你们再来……就直接去刑侦队处理了呦。”
刘长军:“!!”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反悔,只能在心中痛骂穆昔。
周谨这才拍了拍脑袋想明白。
这件事刘长军来找安良军是不占理的,只不过安良军自己无法买过这道坎,才让刘长军夫妇有机可乘。他们只要说出实情,大家都会理解,根本不用和刘长军掰扯。
穆昔可真是……明明他们占理的事,非被穆昔说的贱嗖嗖的。
不过……很出气!
事态平息,唐英武这才出面,让人群散开,再把安良军带进办公室。
其他人一起跟着走进去。
“老安,你女儿的事不怪你,你别太自责。”
虽然刚刚所有人都在帮安良军说话,可安良军的情绪并没有好转。
他坐下,道:“都别管我了,该干嘛就干嘛。”
穆昔见状,有点儿心疼。
刘长军夫妇虽然闹得凶,但他们还有其他子女,安良军却只有一个。虽然同样都是失去孩子,但他们好歹还有其他慰藉。
穆昔叫来周谨几人,“这个案子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听说,”周谨低声道,“安哥太惨了,唯一的女儿被害,家都没了。”
“难怪从来没听安哥提家里的情况。”
穆昔说:“咱得帮师父啊,这案子能不能有线索?”
林书琰道:“难,是很多年前的案子。”
四个人看着彼此,重重叹气。
过了一会儿,穆昔说:“今天我值班,你们走吧,房子整好没?”
林书琰目前还住在派出所的宿舍。
宿舍条件简陋,不是长久之计,仨男生决定一起在派出所附近租房子。
穆昔家附近刚好有小洋房出租,付叶生去和房东谈了谈,二人直接达成买卖协定。付叶生再按照租单间的价格租给周谨和林书琰,三人半个月前刚租好房子,这半个月付叶生在搞装修。
“明天就搬,到时候过来!”
林书琰道:“今天还能再陪你值一次班。”
今晚原本是安良军和穆昔一起值班,林书琰主动要求加班,唐英武见安良军状态不好,便让他先回去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下班,大办公室里只剩下林书琰和穆昔。
晚上出奇的顺利,一直到十点钟,院子里的警车都没出动过。
只有穆昔接待了两个迷路不肯离开的醉汉,现在还在接待大厅里睡觉。
穆昔想感慨,但她及时闭上了嘴。
有些事就不能说,越说越完。
穆昔看向奋笔疾书的林书琰。
他总是拿着笔记本记录,穆昔也不知道他在记什么。
穆昔凑过去。
“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解决源头为主,学会阴阳怪气……穆昔?”
穆昔:“??”
她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在说她不要脸?
林书琰坦然地展示给穆昔,“要看全吗?”
穆昔坚定拒绝,“后面一定也没好话!”
林书琰认真道:“都是夸奖你的。”
穆昔将信将疑的又看了一眼——论如何阴阳怪气。
穆昔:“……”
晚上十点半,穆昔昏昏欲睡。
没有警情也有这点不好,太困撑不住。
穆昔想清醒些,便起身去洗了一把脸,回来时看到林书琰正在接电话。
“好的,你已经到大厅了?大厅有警察,你先和他说一下情况,我马上就出去。”
电话另一头是个女人,“警察?没有,这里谁都没有。”
林书琰起身向外走去,“稍等,我马上过来。”
穆昔无聊,也跟着去服务大厅,今天有其他人在大厅值班,穆昔可以留在办公室。
接待厅内有警察在,他正和醉酒大哥谈心。
林书琰问道:“刚刚有人来吗?”
警察说:“没有,就我一个。”
醉酒大哥愤怒地呐喊,“我不是人?!”
“……就我们俩。”
另一个酣睡中的大哥不知为何也醒过来,“还、还有我,再来一杯,不醉不归!”
警察无语地把两人按到椅子上,“继续睡觉!”
林书琰神色逐渐凝重,他放下小灵通,放大通话音量。
电话另一端格外安静,女人在轻声抽泣,“我真的已经到了,这里亮着灯,没有人,你过来了吗?”
林书琰:“我已经到了,没看到你。”
女人的哭声穿透小灵通,隐隐还能听到回音。
“我真的已经到了,你别吓我!”
穆昔听得毛骨悚然。
她已经到了?在哪里?这里除了她们五人外,没有其他人。
林书琰走到派出所门口四处张望,“我已经在外面了,没看到你。”
“我也出来了!真的没人!一个人都没有!警官,你别吓我!”
值班警察躲到穆昔身后,紧张道:“是不是闹鬼了?”
“不会,”穆昔结结巴巴地安慰,“相信科学!”
值班警察:“可你好像不太相信。”
穆昔:“……”
俩人鬼鬼祟祟走到林书琰身后。
林书琰是唯一一个胆子大的,仍然在认真地寻找女人,试图给女人指路。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激烈,偏偏派出所附近安静无声,两者结合,令人破胆寒心。
值班警察快撑不住了,“穆昔!!科学呢?!”
“科学、科学……”穆昔战战兢兢问道,“林书琰,你为什么用小灵通接电话?”
林书琰:“?”
“她是报警的吗?”
林书琰:“……”
他沉默片刻,问:“你去的是哪个派出所?”
“哪个?还有哪个?是章街派出所啊!”
集体沉默。
值班警察捶了捶发酸的腿,“科学!相信科学!”
此闹剧不过是一场乌龙。
女人曾经偶遇林书琰,知道对方是民警,便留下联系方式。今晚想报警,直接打了林书琰的电话,然后去最近的一个派出所。章街派出所的值班警察刚好忙着出警,接待厅空了几分钟,女人偏偏在这时赶到。
穆昔心有余悸,幸好不是真闹鬼,若是真的,以后值班都要提心吊胆。
当然,她绝对相信科学。
穆昔坐在接待大厅的长椅上放空。
林书琰正要带她回去,接待厅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值班警察的胆量已经被锻炼到最高级,现在没有任何事能吓到他!
他若无其事接起电话。
寂静中,清冷若附着冬雪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我闻到了,血腥味。”
第43章
值班警察将对方说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
挂断电话,他将记录展示给穆昔和林书琰看,“得了,你们跑一趟吧,一个姑娘报警说闻到血腥味,估计又是哪家杀鸡了,记得先去找人,位置有点儿偏,开车小心。”
有上次的经历,林书琰不敢再让穆昔开车,即便穆昔对自己的车技十分有自信。
穆昔穿好警服、戴上警棍,和林书琰一起出发。
报案的地点在余水市城南,位置偏僻,几乎快进山区。
穆昔记得那附近有几个村子,还有几年前新建的几栋别墅,建造别墅时曾有工人在别墅内上吊自尽,消息传出后,都说几栋别墅都会闹鬼。
当年闹鬼一事还闹上报纸,附近的村民说会听到别墅传来哭声,还有说没人居住的别墅内总有黑影,搞得人心惶惶。
女人报警时没有说太多,只说闻到了血腥味,然后报了地址,地址比较模糊,不知是附近的村落还是别墅。
警车越走越偏僻。
在拐上一条上山的小路后,路灯彻底消失。
月光虽能铺满小路,却无法照亮路两旁的树丛,枝条吱吱嘎嘎作响,黑影攒动。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穆昔不断地整理警服。
林书琰问:“不舒服?”
“不是,”穆昔故作淡定,“有点儿热。”
白天还狂风大作。
穆昔努力找话里缓解氛围,“听所长说,咱们区分局又搞幺蛾子,各个派出所要集体培训,锻炼体能?”
“不会真集训,只会让各个所自己组织,最后找一天集合在一起,分个名次出来。”林书琰补充道,“有奖金。”
穆昔现在生活优渥,不在意奖金。
但她在意名次!
棋山派出所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倒数第一,绝对不能再继续!
穆昔说:“我就是来让派出所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名的!”
林书琰:“……,刑侦队也会参加,应队长会去。”
这段时间穆昔与应时安几乎天天见面,应时安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神秘感。
“不怕,”穆昔说,“我继续努力训练。”
林书琰:“不怕?他是警校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
“那是没碰到我。”
“所有老师、教授、前辈都认可他,他毕业那年,各个分局都抢着想留下他,他想与父母去同一城市才没留下。”
“我毕业的时候,我们老师也舍不得。”
她读书时可是真正的牛马,聪明伶俐会干活还能拍马屁,连校长都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还想让她保研继续留在学校,甚至愿意直接签下工作合同。
在大学做辅导员或者考博当老师都是不错的选择,但那会儿穆昔实在太缺钱了。
林书琰说:“不仅如此,因为他加入刑侦队,队里的破案率大大提高,他还破了几个陈年旧案,这几起案子在内部已经被认为是不可能破获的了。”
穆昔感叹道:“我没加入刑侦队,真是他们的损失啊。”
林书琰停下车。
穆昔挥手催促,“别停路边啊。”
这月黑风高的,又是在山里……
林书琰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穆昔好奇地凑过去:“做人要学会不要脸,叹号叹号叹号?”
穆昔:“……”
她怀疑林书琰是在偷偷骂她。
又过半个小时,穆昔终于看到灯火。
余水市算是发达的,附近的村落、山中都能通电,换成小县城,这会儿已经该限电了。
林书琰将车开进村子,下车打听女人报警的地址,穆昔留在车上向上天祈祷。
别是别墅别是别墅别是别墅……
两分钟后,林书琰回来,说:“还得再往里走,是那片别墅。”
穆昔:“!”
神明不站在她这一边。
林书琰问:“你好像一直无精打采的。”
穆昔哼哼了两声。
作为一个卖房的,穆昔接触过不少凶宅。
她原本是相信科学的大好青年,为了省钱,还曾租过一个凶宅,结果那半年她几乎没睡过完整的觉。后来同事们就开始和她讲有关凶宅的故事,有真有假,穆昔全都当做真事处理。
像这种发生过自杀事件的别墅,更是恐怖故事高频发生地。
穆昔念叨着,“一会儿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千万别丢下我。”
林书琰再次停下车,挥笔记录:不能迷信。
穆昔:“……”
呵,刚毕业的天真小孩,以后就知道大年初五必须拜财神了!
女人报警的地点是最边缘的别墅,与其他别墅有些距离。
听说是附近的土壤不适合建造别墅,至于当初为何会在这里选址,又为何建了这些别墅,其中有何利益关联,就只能是利益相关者知道了。
“单独的别墅,绝对是闹鬼的好地方!”
林书琰说:“要相信科学,不会有闹鬼的事。”
穆昔心有余悸,“这里好像就是当年工人上吊自尽的房子,我记得报纸上说过,别墅位置不太好,还说别墅很便宜就出售了。”
林书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我会保护你。”
二人走到别墅前,穆昔看到门铃,走过去按下。
叮咚声响起,划破寂静的深夜。
门铃似乎没电了,铃声不太饱满,甚至还拖了长音,更像是在……鬼叫。
不吉利,太不吉利。
穆昔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
穆昔问:“她不是说会在这里等我们?”
“从接警单上来看,她其实没说这句话。”
“……”
是恶作剧?
穆昔再次敲门,“有人在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但是门“吱呀”一声开了,穆昔僵住。
这情景实在太像鬼片。
穆昔摸索着找林书琰,“这种时候就该你上了。”
穆昔没找到。
她回头一看,林书琰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眉头紧皱。
穆昔:“?,保护我?”
林书琰说:“我有夜盲症,看不清。”
穆昔:“……”
大哥这是什么偶像剧吗?男主还要得夜盲症的?!
穆昔也不能丢下林书琰不管,只好说:“你手扶着我肩膀,我们进去看看。”
林书琰道:“没找到报警人,擅自进入是不是不太好?”
穆昔吸了吸鼻子,“我也闻到了。”
“什么?”
“血腥味。”
*
零点整,村落寂静,高山无声。
几栋别墅都已熄灯,别墅的入住率不高,这几栋房子里现在根本没有人也有可能。
偌大的空间内似乎只有穆昔和林书琰。
穆昔鼻子灵,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她便闻到甜丝丝的味道。
有人说尸体的腐臭味不需要判断,只要是人,即便是第一次闻到,也能立刻作出区分。对穆昔来说,人血的味道是一样的,似乎与其他血液有着天然区别。
林书琰什么都没闻到。
他打量着别墅大门,“你确定?”
“锁也有问题,”穆昔指着门锁说道,“刚被拆过,又重新装上的。”
林书琰仔细看去,果真和穆昔说的一样,锁有被拆过的痕迹,而且是最近几日发生的,痕迹是新鲜的,上面几乎没有灰尘。
穆昔问:“敢进吗?最好先不要开灯。”
林书琰点头,“我跟着你,进。”
不开灯是担心屋内有特殊情况,如果真有人受伤或者遇害,行凶者可能还没离开,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他们就是开警车来的。
穆昔找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交给林书琰,她已经适应黑暗,但林书琰不行。
这几栋别墅是仿欧式的,但里面的装潢不是。
别墅整体装修风格比较简陋,客厅内堆放着许多杂物,看起来与普通的住宅没什么区别。
这说明别墅的主人一直住在这里,属于有钱又不太有钱的水平。
穆昔走进客厅,便察觉到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她小声说道:“好像是在楼上,走。”
“等等,”林书琰拉住穆昔,指着楼梯说道,“你看。”
别墅内是普通的木楼梯,楼梯扶手上搭了许多衣服,其中一件白色衣服上有明显干涸的血迹。
在衣服对面泛黄的墙壁上,还印着一个完整的血手印。
“很久了,”穆昔说,“看血的颜色,出事有几天了。”
她说完便不再顾及音量,直接打开手电去找电灯。
别墅内的灯竟然还是拉绳,穆昔尝试着拉动绳子,虽然听到开关的声音,但灯并没有亮。
林书琰找到电闸,说:“线被切断了。”
线被切断、楼梯有血迹、神秘消失的报警人,都能证明,这栋别墅一定出事了。
穆昔不再耽误时间,和林书琰一起沿着血迹往楼上走。
楼上一共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敞着门,血迹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谨慎考虑,穆昔和林书琰一起检查了其他房间,并无异样。
最后一间房是卧室,也是血腥味最重的地方。
穆昔二人站在门口,林书琰先用手电照亮房间,出乎意料的是,房间内看起来并无异样。
被子胡乱丢在床上,床尾挂着十多件衣服。
房间很乱,但整个别墅都乱,便不显异常。
卧室的窗帘拉着,血腥味和潮湿味混合在一起,这回都不需要穆昔说什么,林书琰都闻到了,极为浓烈的血腥味。
“有一个问题,”穆昔说,“我是在别墅门口闻到味道的,而你上二楼后才闻到,你的嗅觉是正常水平,那报警的人,是上了二楼?”
她为何要上二楼,又为何突然消失?
是别墅的主人,还是……凶手?
她会不会仍然在附近?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别墅内陡然安静,一楼传来房门吱呀晃荡的声音,除此之外,穆昔只能听到林书琰的呼吸声,处处都透着诡异。
穆昔走进房间检查。
床上没有血迹,梳妆台上没有血迹,血腥味最重的地方是……
穆昔看向衣橱。
衣橱古板老旧,是最普通的原木色,衣柜下方有血迹渗出,已经和衣柜融为一体。
穆昔示意林书琰注意衣柜,接着一口气拉开柜门。
饶是有心理准备,穆昔在看到衣柜内的情况后,还是无法控制地反胃了。她扶着柜门的手轻轻发抖,并非害怕,只是看到眼前的状况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是穆昔第一次看到“新鲜”尸体。
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摞在一起的尸体。
从上到下,三个人整整齐齐摞在一起。
最下面是死不瞑目的男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仍然睁着双眼,脸上有数道伤痕,面目全非。
在男人身上还有两个男孩,年纪大些的已经十三四岁,小些的只有六七岁。
三人并非简单的摞在一起,一把开刃的剑穿过几人腹部,剑柄有被捶打过的痕迹,凶手把这把剑硬生生捶进他们的身体里。
穆昔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钟,然后迅速获取能得到的信息。
她对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在已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看到尸体,竟然还会反胃,这似乎不太好……
穆昔看向冲到窗户旁干呕的林书琰。
第一名都如此……她给自己的反应打一百分!
穆昔扶着林书琰下楼,接着联系黄岩区分局。
这是重大刑事案件,派出所无能为力,穆昔和林书琰只能做做最基础的工作。
等待刑侦队的过程中,林书琰的状态一直不太好,站在街边干呕了很久。让他反胃的并非尸体的惨状,而是味道。
那浓浓的尸体的味道,林书琰作为新人,一时无法接受。
但……
林书琰神色复杂地看着活蹦乱跳的穆昔,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有五十具尸体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警察这碗饭的。
很快,刑侦队第一辆车赶到。
车上下来四名刑警,为首的副队长徐泾。
徐泾三十五岁,国字脸,浓眉大眼,在应时安调到余水市之前,其他人都以为徐泾会是新队长。他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林书琰低声道:“徐队长不太好说话,但是家里有背景,不要招惹他。”
穆昔对“有背景”的人向来充满“敬意”,上班时她可看得太多了。
徐泾朝穆昔与林书琰走来,看到林书琰脸色苍白,他微微蹙眉,略有不满。
但他没有直接对林书琰表达,而是忽略了他,对状态不错的穆昔说道:“说说情况。”
穆昔将经过告诉徐泾。
徐泾冷声道:“现在还没看到报警人?”
“是。”
“附近找了吗?”
穆昔说:“我们担心有人会破坏现场,还没去找。”
徐泾道:“报警人行为古怪,极有可能是凶手,你们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是两个人吗,为什么不分头行动?还记得自己是警察吗?”
他训起人来音调很高,穆昔大气都不敢出。
徐泾冷冷地盯着二人看了两秒,嗤笑道:“算了,不指望新人能做什么,待着吧。”
他转身往别墅内走去。
谢涟看到穆昔挨训格外开心,“怂了吧?傻蛋,这是我们副队长,你知道人家有多厉害不?我们局长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你被他盯上了,你惨喽,他可喜欢折磨新人了。”
穆昔到现在还没遇到难缠的同事,她看着徐泾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领导”。
穆昔不太在意。
谢涟说:“这你都不怕?行,你就等着吃亏吧。”
“我为什么要怕?”穆昔说,“是你领导又不是我领导,我师父是安良军,所长是唐英武,他凭啥管我?你啊,小心吧。”
谢涟:“……”
万箭穿心。
有徐泾在,刑侦队其他人连闲话都不敢说,平时和派出所联系比较密切的,此刻也不敢和穆昔与林书琰说话。
徐泾训过穆昔二人后便不再理他们,也没说要不要去找报案人,穆昔和林书琰只好呆站在树下。
十分钟后,又一辆警车抵达,应时安、冉兴平与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从车上走下来。
应时安不知去了何处,身穿西装,长腿优势明显,走在最前面。
他似乎还特意做了造型,短发用少许发胶固定,西装外还有黑色大衣。
应时安神色冷峻。
几名刑警跑过去汇报情况,冉兴平带人进入别墅,法医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徐泾从别墅中走出来,看到应时安后脸色明显不好,接着又看到呆站着的穆昔和林书琰。
他沉声训道:“刚刚和你们说的话都白说了?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穆昔拧拧眉,问林书琰,“咱们有编制吗?”
刚做好挨骂准备的林书琰:“……”
他们不是在挨骂吗??
“……铁饭碗。”
穆昔闻言,腰挺得很直。
她都是铁饭碗了,为何还要受窝囊气?她又不想升职做局长。
穆昔理直气壮道:“徐副队长,刚刚你让我们待着别动,我们是执行命令。”
徐泾气笑了,“我让你们待着,你们就真待着?自己没脑子?”
穆昔反问:“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听您的命令?好的,我记住了。”
徐泾脸色更沉,他盯着穆昔问道:“你叫什么,谁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穆昔声音很大,“报告徐副队长,我的口气是天生的,主要是我爸妈的问题,您需要和他们谈的话,得提前预约,他们很忙。”
从穆昔特意加重“副”字读音起,其他刑警便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谁家好人特意强调“副”字?这分明是挑衅。
挑衅的居然还是队里最难搞的徐泾!
这段时间徐泾一直在出差,忙其他工作,没怎么出过现场,简直是他们过的最美好的日子。穆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知道徐泾的可怕!
就连谢涟都在心里给穆昔点了几根香。
徐泾脸色沉得可怕。
全队上下都知道他想要队长的位置,也都知道他最终失败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没有一个人认为应时安来做队长有问题,就连平时与他朝夕相处的同事都是。
林书琰轻轻拽穆昔,低声道:“我刚和家里决裂,家里的关系帮不了你了,这段时间你对付叶生好一点。”
帮得上忙。
穆昔:“……”
谢谢亲同事哦。
但穆昔不怕。
像派出所这种单位,不会轻易开除人,就算徐泾要给她穿小鞋,也得经过唐英武同意才行。除非哪天穆昔倒霉,正好成了徐泾的属下,但话说回来,穆家也不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徐泾明显是有火气才朝穆昔和林书琰撒,他们二人来时已经找过报案人,根本不见踪影,发现尸体后再去找,就能找得到?
穆昔说:“您如果有其他吩咐的话,请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很笨,不聪明,猜不透您的想法。”
林书琰松口气,这回总算没喊徐副队长了。
穆昔补充,“徐副队长。”
林书琰:“……”
他应该晚些再和家里决裂的。
徐泾的耐心到达顶峰,他脑中只有如何教训穆昔这个不像话的新人。
这时,应时安带着几名刑警走过来。
他没有看穆昔,也没有解围,而是问道:“谢涟说你发现重要物证。”
应时安朝徐泾伸出手。
徐泾手中的确有透明物证袋,物证袋中是弯曲的铁丝,铁丝圆截面直径只有两毫米,表面裹着血迹。
徐泾看向应时安。
二人身高相当,徐泾眼底隐隐闪着怒气,应时安却神色如常。
徐泾没有把物证交给应时安,应时安也没有收回手。
看到这一幕的刑警们齐刷刷的向后退,他们只希望二位打起来时,血不要溅到自己身上。
林书琰拽着穆昔往后撤。
徐泾工作多年,气场强大。应时安读书时便十分突出,这些年来养成的气场,旁人无法靠近。他们二人有矛盾,小虾米是解决不了的。
还想看热闹的穆昔很不开心。
二人僵持了足有一分钟。
一分钟后,徐泾把物证袋递给应时安,就在应时安伸手去拿时,他手一松,物证袋掉在地上。
应时安垂眸看着物证袋。
刑警们连呼吸都不敢了。
战况升级!!
徐泾面无表情道:“抱歉,没拿稳。”
应时安依然平静,“捡起来。”
徐泾拧眉,“你不会捡?”
应时安淡漠地看着他。
徐泾道:“弯弯腰就能捡起来。”
应时安仍然没有开口。
徐泾:“……”
他胸口更堵了,只能不情愿地弯腰捡物证袋,交给应时安。
应时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接过物证袋后开始检查,接着交给谢涟,“仔细查查,如果有损坏,找徐副队长。”
谢涟刚想说“好”,脸色接着变了。
应时安平时都管徐泾叫“徐队”,是客气也是维护同事间的关系,他怎么也改口叫“徐副队长”了??
应时安没理会脸色变成猪肝的徐泾,他看向穆昔和林书琰,“我们这边人手不够,需要你们帮忙,附近几栋别墅的情况需要你们帮忙确认,我会与唐所说明情况,如果情况棘手,今晚可能无法回去,多担待。”
大约是有人在,应时安看起来有些陌生。
穆昔点点头,拽着林书琰要走。
林书琰说:“徐副队长,那我们先去忙了。”
穆昔:“……”
谢涟:“……”
这帮人是都疯了不成??
完了,一个两个,都被穆昔同化了!
第44章
在刑侦赶到之前,穆昔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做了简单的检查。
别墅二楼都用作卧室,发现尸体的卧室是男孩使用的,在隔壁还有一间大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五寸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穿红裙嫁衣,头戴绒花,男人穿米色西装。
照片像素不高,相框很旧,照片上的脸也看不太清楚。
在这间卧室内,穆昔找到一本房产证,户主的名字是向宏信。穆昔无法判断死者是否为户主,死者已经面目全非。
穆昔刚到派出所工作时,以为自己每天处理的都是这样的大案子,后来发现她处理最多的就是吵架后,一度无奈。现在真的碰到大案子,穆昔心里还有点儿接受不来,那三人的死状实在太惨。
男人面目全非,两个男孩的处境也没多好,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殴打痕迹,手腕脚腕处还有束缚伤,生前被囚禁过。
“谁对这家人有这么大的仇恨,要用这种手段害死这一家人?报警的是个女人,刚刚徐副队说的也不是全都没道理,”穆昔分析道,“报警人的确可疑,但是一个女人,是如何把一个男人制伏的,十三四岁的男孩也有些力气了,难不成是先抓住孩子再威胁?”
林书琰调整好状态后,也忍着恶心看了尸体,现在想到三具尸体叠在一起的模样,林书琰还心有余悸。
他试着回忆在警校里学到的知识,“即便如此,一个普通女性也很难制伏青年男性,另外,向宏信已婚,带着两个孩子,他的妻子人在哪里,也很重要。”
穆昔说:“很难想象做母亲的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可惜现在不能随时随地定位,我们只知道报案人是在棋山派出所管辖范围内报案的。而且……我还看出一点奇怪的地方。”
“哪里?”
穆昔靠近林书琰的耳朵低语一番。
林书琰惊讶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我翻过其他专业的课本,近距离观察感觉会更明显。”
林书琰想到,发现尸体时穆昔的确都快贴在尸体上了,但穆昔说的内容,不在他们学习的课本上,所以他没注意到。
穆昔问:“你有没有觉得这点很不对劲,现在嫌疑人可是女人。”
林书琰说:“我去试试。”
“?”
“都需要看那些书,我去图书馆借。”
穆昔:“……”
原来林书琰深思熟虑大半天,是在考虑这种事?!
穆昔说:“你干脆把笔记本交给我,我做了什么事,直接记下来好了。”
林书琰认真道:“还是我自己记录比较好,你可能不知道我想要记什么。”
穆昔:“……”
她放弃和林书琰开玩笑。
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走访工作不太好做。
穆昔和林书琰“走街串巷”确定此处一共有12栋别墅,目前有人居住的只有三家,另外9栋别墅有3栋是空的,还有6户人家只在周末回来,工作日会留在余水市内。
就是这三户人家也不好查,穆昔见有一户人家的灯亮了,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便尝试与其沟通,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刑警搞出来的动静,全算在了穆昔头上。
穆昔试图问些线索,发飙的男人却吼道:“闹鬼的地方都愿意住,他们家不出事谁出事?有点儿破钱就拽起来了,就他家那两个臭钱,给我我都懒得看!”
“您说的闹鬼指的是……”
“房子还没建完里面就死过人,你们没听说过?他们还敢买,不就是因为穷吗?对了,他家买别墅的钱,是中彩票来的,中彩票才有几个钱?非得买个别墅穷装,呸!”
男人骂过瘾,就甩上门走了。
林书琰有些无奈,穆昔却已经在本子上记下几条信息。
死过人的别墅、闹鬼、彩票。
穆昔不好再去敲其他人家的门,便和林书琰一起检查其他空别墅。
报案人使用的是座机,穆昔检查别墅时按了重播键,接电话的人正是棋山派出所的值班民警。
报案人的确是在别墅打电话报警的,她报警之后又去了哪里是个谜。
这里偏僻,凭双腿走不出去,但如果躲进山中,警方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她。
“这几栋别墅的主人应该有些日子没过来,在这里住不方便,买东西都很难,很少有人在此地长住。”
但向宏信一家却一直生活在别墅里。
穆昔和林书琰检查过几栋别墅,又开车去附近的村落转悠。
项家村离别墅最近,在村口正好可以看到向宏信的独栋别墅。
大约是警车来的太多,项家村有几户人家被吵醒,其中包括村支书。
穆昔和林书琰下车,“哪位是村支书?”
六十多岁的老人乖乖举起手。
其余村民围在一起偷偷打量穆昔和林书琰,“这两个都是警察呦,看着年纪挺小。”
“人家都穿警服了,还开警车。”
“小杨不也穿警服吗?结果被发现是个骗子。”
“哎呦,小杨都死了好几年了,可别提了,想起来就瘆得慌。都说他死的时候舌头全都耷拉下来了,还是死不瞑目,真可怕。”
穆昔看向小声议论的村民。
这几人见穆昔看过来,立马不吱声了。
林书琰则向村支书询问别墅的情况。
一听说是那栋别墅出问题,村民们又围了上来,情绪激动,“那里早就死过人!哎呦,是刚建好的时候?还是装修的时候?具体的记不清了,小杨在里面上吊自尽了!”
穆昔问:“就是你刚刚说的装警察的小杨?”
“对,就是他。”
“他为什么装警察?”
方才还唠唠叨叨的村民此刻却不愿多说,“这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他。”
项家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同姓,互相都是宗亲,彼此偏袒是常见现象。
穆昔问村支书,“你也不知道?”
“我年纪大了,有些事确实不是很清楚,”村支书模样老实,说起话来却模棱两可,“是宏信那边出事了?宏信人家发达了,早就不和我们联系,他的事,我们也不知道。”
穆昔说:“您得分清形势,现在我们侦办的是杀人案。”
村支书露出为难的表情,但眼神没有太大变化。
穆昔接着说道:“甚至可以说是灭门惨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们彻底炸锅。
村支书错愕不已,招呼道:“宏信的媳妇是我们村里的,宏信在隔壁村,离这里不远,咱有什么话进来说?”
项家村不太富裕,至今还要靠政府补贴度日。
即便是村支书家条件也一般,进门就是厨房,厨房用大铁锅,墙上挂着干辣椒和穿成串的玉米,墙壁乌漆嘛黑的,即便打开电灯,光线也不明亮。
“你们说宏信被害了?”
穆昔也模棱两可起来,“我没这么说。”
村支书:“……”
穆昔重新掌握主动权,“你先说说向宏信家的情况。”
余水不是偏远小城,项家村的人平时可以齐心协力,碰到这种大案子,换谁来都无能为力。村支书老实说道:“向宏信的媳妇项雨燕是我们村的,他是向村人,我们这边姓氏听起来都一样,两个村子关系还不错,经常有结婚的。”
“继续说。”
“宏信家最开始条件一般,他算是倒插门,结婚后一直住在雨燕家,算是上门女婿。后来宏信中彩票了,拿了几十万吧,挺大一笔钱的,他就把上头的别墅买了。其实这别墅建在这里,很不对劲,我们村有懂风水的,说他那栋别墅邪性的很,你看,后来还出事了吧,有人在里面自杀了,别墅成了凶宅,算是砸手里了。”
穆昔问:“你的意思是,当时向宏信已经把别墅买了下来?”
“买了,是在装修的时候出的事。”
“你不是说忘了具体时间?”
村支书:“……”
他尴尬地收起手脚,在心里埋怨穆昔多嘴。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那小杨不是什么好东西,装成警察来骗钱,死了就死了。就是可怜宏信了,好不容易有点钱,还遇到这种事,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能守住财的人,也不乐意赚钱,一家四口就窝在家里花那笔钱,迟早坐吃山空。”
“他们没有工作?”
“他和他媳妇都是懒蛋,平时把孩子往学校一丢,什么都不管,一天天的只想着怎么吃怎么玩,买什么大别墅,就是宏信为了在老丈人面前装一装,他不是入赘来的么?总算是赚钱了,可不得装一装?”
按照村支书的说法,向宏信和项雨燕结婚后一直好吃懒做,在中彩票前靠项雨燕的父母过日子。
项雨燕的父母老实巴交,她还有两个哥哥,都是能出大力气的人,项家时常接济小两口。
为此向宏信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包括向宏信每个月都去市里买彩票这事,也被村里人拿来但饭后谈资。所有人都嘲笑他痴心妄想,后来真中了彩票,当然要装一装,最好的方式就是买下站在村口就能看到的别墅,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家住上大别墅了,即便别墅内仍然是一团乱。
向宏信有两个儿子,向军十四岁,向国八岁。
年龄对得上,性别也对得上,别墅内遇害的恐怕就是父子三人。
林书琰问:“你上次见到向宏信是什么时候?”
“有些日子了,他搬去别墅后拽得很,不愿意和我们来往,我们能说什么?宏信现在连他老丈人都看不起。可怜了他老丈人,以前可没少帮衬他们,谁能想到向宏信有了钱人就变了。”
“项雨燕在哪里?”
“雨燕这段时间经常回娘家,我们都说她是不是又和宏信吵架了,不过这几天人不在,具体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得去问老项,他年纪大了,肯定已经睡了。”
案件性质严重,就算老项睡了,也得直接薅起来,穆昔让村支书将他们带到老项家。
村里人晚上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村支书直接开门进去找人。
两分钟后,老项披着棉袄走出来。
项家村的条件都不太好,老项家也是如此,村支书说,向宏信有钱以后,一点儿都没想着妻子娘家,没给补贴多少,村里人对此颇有微词。
项雨燕家院子很乱,单独弄了一间木房装煤炭和木柴。项雨燕的两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不住在父母家,只有项雨燕经常因为和向宏信吵架回来住。
项老头看到穿戴整齐的穆昔和林书琰,明显有些懵。
村支书低语几句,项老头才说:“雨燕有几天没回来了,你们说宏信出事了,是真的?”
穆昔示意项老头稍安勿躁,“项雨燕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七天前。”
“除了这里,她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没了,他们三个月去一次市里,买日用品。至于朋友,她没什么朋友。”
项雨燕只有小学学历,当时项家村的孩子读书很难,要走十几公里的路去余水市边缘的一所学校,项雨燕受不了辛苦,要念初中时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在村里,小学学历很正常,项老头就同意了。
后来山里也修了学校,孩子们上学的问题才得以解决。
穆昔又问道:“她和向宏信感情如何?”
项老头拿起烟袋叼着,沉默不语。
林书琰问:“不太好?”
“就那样吧,老夫老妻了,还能多亲密?哪家夫妻都一样。”
穆昔总结道:“那就是不太行。”
林书琰正要记录的手停下。
“……”
穆昔道:“这样吧,麻烦你帮我们联系联系项雨燕的哥哥们,看看他们知不知道项雨燕的下落。”
“雨燕……”项老头看向半山腰的别墅,“雨燕也出事了?”
*
对别墅的侦查还在进行中。
光看尸体的位置,别墅的情况就很诡异。
冉兴平带人勘验过现场后,法医将尸体抬出衣柜,简单检查一番,再放进收尸袋带回去剖验。
法医将三具尸体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
等冉兴平、法医两伙人都离开,才轮到侦查员上场,在此之前,应时安与徐泾几人都在院中等待。
徐泾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脸色臭得很。
应时安镇定自若,还有心情把头发恢复正常。
今天应老爷子的老战友临时过来探望他,应时安从武馆回去后就被应老爷子抓去做“造型”,说是要和其他人的孙子比一比。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见“男人”特意打扮。
应时安的年纪比徐泾小,却比他更沉稳。
徐泾自己也能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以后,心情更不好。
谢涟几人被夹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喘。
谢涟拿着几样物证小心走到徐泾面前。
他可是个聪明人,不会像林书琰一样得罪徐泾,叫什么徐副队长,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谢涟张口说:“徐副……徐队长!这是刚刚找到的铁丝。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还有几样物证,其中包括沾血的花瓶,这个怕摔,您还摔吗?”
徐泾:“……”
不置气不置气,不和二百五置气。
冉兴平拎着工具箱走向应时安,“进去看看吧,情况十分不妙。”
“怎么说。”
“厨房今天中午还使用过,有刚做好的饭菜。厕所、厨房、所有卧室、客厅都能找到零星血迹。很难说清凶手究竟是在哪里行凶的。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凶手在这个家里待了很久。”
不止一天。
徐泾看到冉兴平向应时安汇报情况,并没有走过来一起听,而是等应时安打算进别墅时,才不冷不热地问冉兴平,“里面什么情况?”
冉兴平很无语。
徐泾离他们也就两米,就不能走过来一起听?
一件事他还非得报告两遍?
为了维持同事关系,冉兴平忍了忍,正要重复说明,应时安道:“你再进去看看,别墅不小,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冉兴平立刻跟着应时安走了。
徐泾:“……”
谢涟小心问道:“您还摔吗?”
徐泾:“!”
留个二傻子给他!
走进别墅,冉兴平才对应时安说:“你也别和徐泾置气,他这个人就是太轴,听说他家里有关系,之前就能升职,他不乐意,跑到局长办公室说不愿意靠家里人,闹得不太愉快。要是不喜欢折腾同事,他这个人还不错。”
应时安道:“我没和他置气。”
“你还想蒙我?你什么时候这么下过别人的面子?你也就和局长叫板过五六次,和市里领导硬扛了三四次……”冉兴平越说越不对劲,他补救道,“不过你没得罪省里的领导!这就很好!”
冉兴平没说假话,应时安虽然对领导的不合理要求不屑一顾,但很少会真不给同事留面子,像徐泾这种喜欢找存在感的,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刚刚故意把冉兴平叫走,显然是因为徐泾。
好端端的,应时安针对徐泾干嘛?
别墅门口忽然传来小声呼唤,“应队应队。”
还没走进来的徐泾训斥道:“你们两个,让你们去走访,这都多久了?”
时针已经指向三点钟。
冉兴平看着徐泾对穆昔的态度,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
应时安该不会真看上穆昔了吧?!
两个已婚人士看对眼……太可怕了!
冉兴平觉得自己该做什么,他语重心长道:“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就是说啊……”
应时安把他推走,对穆昔说道:“进来。”
穆昔立马露出笑容,看了徐泾一眼,拽着林书琰往里走。
徐泾险些气疯,“你笑什么?!”
穆昔乖巧道:“报告徐副队长,我这是小人得志的笑容。”
林书琰:“……”
这就不记了吧?他刚和家里断绝来往,现在得罪人,真怕被辞退。
谢涟趁机说道:“徐副队长,你看,穆昔就这样,趾高气昂的很。徐副队长,你别生气啊徐副队长。”
林书琰已经不忍心看徐泾气到扭曲的脸,他转身跟上穆昔。
“别墅的灯是人为破坏的,时间在下午四点左右,厨房中午开过火,我们怀疑是凶手在厨房做了午餐。午餐是一人份的,凶手没有给死者准备。”
徐泾和谢涟都在后面,谢涟正巴结徐泾,“徐队,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别生气,一会儿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刚说完,谢涟便听到应时安的话,努力在穆昔面前表现自己。
这里是刑侦队的主场,不是他们派出所的主场。
“应队,死者已经死了,凶手肯定不会给他准备的。”
冉兴平头疼道:“你知道死亡时间了?你刚刚好像没进来。”
“哦……中午有可能还活着。”
徐泾:“……”
就不该对谢涟有所期待。
“有关这一点,死亡时间好像不太对,”穆昔说,“三个人的死亡时间好像不一致。”
谢涟嫌弃道:“凶手得一个一个杀人,他哪有能力同时杀三个人?”
穆昔笑道:“你的观点很正确。”
“知道就好,我可去过不少案发现场了,你们派出所的是不会理解我们工作的辛苦的,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我……”
徐泾揪住谢涟的衣领,“出去!”
发完脾气,徐泾不满地看向穆昔。
他再傻也看出来,应时安对这个小新人纵容得很,他们两个人关系绝对不一般。应时安已婚这事可都传遍了,他俩这是作风有问题,就该去举报!
穆昔和应时安一样,对徐泾视若无睹,她接着说道:“男性死者死亡时间最早,应该已经有几天了,俩小孩死亡时间稍微晚一些,八岁的向国应该是今天才被害的。”
林书琰心一沉。
这就是刚刚穆昔说的奇怪的地方。
通过尸体表象,穆昔能分辨死者的死亡时间。
这对法医来说很简单,对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来说也简单,但他们同样都是新人,林书琰不懂的,穆昔都懂。
曾经的林书琰也是天之骄子,做惯了第一名的,现在难免有心理落差。
徐泾看出林书琰的情绪,主动走过去搭话,“你是林书琰?我听说过你。”
稍微挑拨一下,找到应时安和穆昔有私情的证据,就去威胁应时安!
林书琰认真回答道:“徐副队长,我和穆昔关系很好,您不用多说,我要向穆昔学习,再见。”
徐泾:“……”
穆昔扭头问道:“你俩说什么?”
林书琰:“徐副队长可能看你不太顺眼,放心,我已经拒绝他了。”
刑警们投来幽幽目光。
徐泾:“……”
这届新人,都有毛病吧!!
*
凶手曾在别墅中活动过,留下的痕迹颇多,检验工作一直持续到清晨。
穆昔几人在警车内睡了几个小时,五点多,太阳还没升起,穆昔听到敲车窗的声音。
她和林书琰睡在派出所的警车上,林书琰在前,穆昔在后,穆昔睡得东倒西歪。她眯着眼爬起来,摇下车窗,下巴压在车窗上,眼睛仍然睁不开,“找到凶手了?”
“一会儿回去,饿吗,吃早餐。”
穆昔这才听出是应时安在和她说话,她清醒了些。
应时安端着不锈钢盆,里面是附近村民烙的发面饼和小咸菜,还有装着热水的保温杯。
现在和应时安关系过密,可能会被同事发现他们的关系。
穆昔抗拒的后退,“我不会吃你拿来的东西,影响不好。”
应时安打开倒扣的盘子,刚刚烙好的发面饼香气扑鼻。
穆昔诚实地靠过来,“谢谢。”
不远处,谢涟看着应时安和穆昔直发愁。
鬼知道应队为何对穆昔这般上心,按理说他们都是已婚的人了。
其他方面还好,就是如果应队总护着穆昔,他什么时候才能战胜她?!
谢涟走向徐泾,“徐副队长,你帮帮我吧。”
徐泾也在吃饼卷咸菜,“说。”
“你会帮我吗?”
“你是队里的新人,如果我有能力帮,自然会帮。”
谢涟说:“我想让穆昔输得心服口服!”
徐泾面无表情道:“帮不了。”
“徐副队长,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徐泾说:“我是对你没信心。”
谢涟:“……”
“别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有时间多看看案子,”徐泾教育道,“查到现在,报警人没找到,项雨燕也没找到,按照你得思路,接下来该如何去查?”
谢涟不假思索道:“凶手就是项雨燕,穆昔他们不是问到了吗?项雨燕和向宏信关系不好,向宏信对项雨燕娘家也不好,项雨燕心存怨恨,终于承受不住,杀害三人报仇。她和三人关系亲近,他们不会对她设防,她很容易得手。”
这也是徐泾目前的想法,但是……
“向宏信死于五日前,向军死于三日前,想过昨日遇害,项雨燕为什么要分别在三个时间点杀害他们,为何不一起杀害?向宏信身上又被虐待的痕迹,向军和向国的情况虽然比向宏信轻很多,但也有。项雨燕恨丈夫能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对孩子下此毒手?”
疑问太多,要查的内容也太多。
谢涟仍然乐观,“项雨燕原本没想杀向军和向国,三天前向军惹她生气了,所以她杀人。她本来想把向国留下陪自己,没想到向国也不听话,所以都杀掉,然后一走了之。”
谢涟一番惊天动地的“推理”震惊众人。
“徐队,我说的有道理没?”
徐泾点头,“很有道理。”
他就不该试图和谢涟讨论案子。
吃过早餐,穆昔与林书琰稍作休整,继续工作。
昨夜有刑警发现别墅院内也有血迹,血迹离开别墅,指向山上。
凶手很有可能在离开别墅后上了山,绝大多数刑警都去搜山了。
人手不够,穆昔和林书琰可以光明正大留下来帮忙,今天他们要去走访在另外两栋别墅居住的群众。
穆昔下车运动一番,干劲十足,“尸检报告出来没,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谢涟几人看过来。
听穆昔的口气,她倒像是应时安的领导。
他们平时是不敢和应时安放肆的,更别提用这种看起来很平等的口气说话。
谢涟在心中默念:训她训她训她。
应时安声音温和,“还没结果,向宏信的致命伤大概在颈部,凶手用铁丝贯穿他的喉咙,刺入颈动脉。除此之外,他身上有数出被虐打的痕迹,凶手对向宏信的恨意最深。向军和向国的死还要做详细检验,要等报告出来后才能确认,以我的经验来看,或许是被毒死的。”
留下的几个刑警都缩着脖子偷偷看。
他们应队和穆昔说话时,怎么会这么温柔啊?
这就是对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他们也要做女人!
“除了项雨燕,还有人和向宏信有仇吗?”
“向宏信无父无母,在他的村子里,只有姨妈和姨夫。向宏信结婚后几乎没去过姨妈家,他们也不清楚。向宏信没有来往的同学、朋友,他的性格,应该得罪过不少人。但要说与谁有仇,很难明确。”
穆昔小声说道:“昨天我去项家村时,觉得村支书和其他村民的反应很奇怪,村支书肯定隐瞒了什么,但他对向宏信的评价又不太好。不喜欢向宏信,但要隐瞒,或许是和项雨燕的父母有关,他们村很护自己人。”
穆昔声音越来越低,刑警们的耳朵就支越远,就连徐泾都不例外。
谢涟大声反驳道:“凶手肯定是项雨燕,要不要打赌?项雨燕是最了解这个家的人。”
徐泾冷哼,愚蠢的二百五。
谢涟说:“我可是有师父教的,你都没处理过刑事案件,就别和我争了,我师父可是徐副队长!”
徐泾:“……”
他起身向左移了十米远,和谢涟保持距离。
穆昔说:“可项雨燕没理由毒杀两个孩子,起码我们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凶手谋杀的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他是坚定的要杀害所有人的,包括两个孩子。”
穆昔并非完全不相信母亲会杀害孩子,她只是不相信项雨燕的杀心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而且凶手行凶期间一直在向宏信家生活,心理素质极佳,下手狠辣,和项老头描述的懒洋洋的项雨燕形象不符。
“应队,我想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让项家村的人说实话,他们肯定有所隐瞒,包括当年在向宏信别墅的自尽的假警察。”
村支书说那位叫小杨的假警察是来行骗的,看看项家村的环境,实在难以想象小杨能骗到钱。
谢涟坚持道:“肯定是项雨燕,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项雨燕!”
这时,前往山上搜寻的一名刑警跑过来,“应队,山上发现一具女尸!”
第45章
应时安带队上山查看尸体情况,穆昔和林书琰被派去继续走访群众。
快七点钟,几户人家终于有了活动的迹象,穆昔二人第一时间去敲门。
除去昨晚激情输出的男人,另外两家人还算好说话,他们与向宏信都不熟悉。
“我们不常住在这里,这附近只有他们家常住,听说他们家就在附近的村子,方便。我们就不一样了,工作日还要上班,也就周末能来放松放松,而且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过来。这次是我女儿放假,我带她到山里住几天。女主人?女主人一直在家,我还和她打过招呼。”
林书琰讶然,“是这几日?”
“是的,”邻居说,“昨天中午我们还坐在一起聊天,她说她大儿子不听话,和同学攀比,非要国外的运动鞋,说小儿子很任性,读了一年小学,只会写一二三,和老师同学关系都不好,说了好多,我们还约好今天一起去村里的商店买东西,这边没几个商店,买东西很麻烦。”
昨天中午,向宏信的大儿子向军已经遇害,项雨燕竟还与邻居谈笑风生,提到大儿子?
林书琰光是想想凶手的心理状态都觉得可怕。
林书琰用目光询问穆昔:难道项雨燕真是凶手?
穆昔问:“这几天见过向宏信吗?”
“他家男主人?好像没见过,对了,她还说过,说是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着家,她想离婚,但是男的又不愿意,唉,总之他们家的事挺复杂的。”
林书琰心中疑问越来越多。
项雨燕是在婚姻生活里看不到希望,从悲愤到平静,最后选择杀害一家人?
既然如此,深山中发现的女尸又是谁,是项雨燕在杀害家人后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可惜邻居和向家并不熟悉,不能提供更多线索。
林书琰和穆昔回到警车旁,林书琰道:“如果真是项雨燕所为,是自产自销?可惜项雨燕连朋友都没有,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真正的相处状态。”
所有的说辞都出自其他人口中。
项家村的人足够了解他们二人,却不愿说实话。
邻居们与他们是“萍水相逢”,一知半解。
穆昔道:“你发现没,他们描述的项雨燕有出入。”
“比如?”
“项老头自己都承认项雨燕性格懒散,好吃懒做,这从向宏信家的状态也能看得出来,他们虽然住着别墅,但几乎不收拾家里。邻居口中的项雨燕又对目前的生活极度不满,对丈夫、儿子都有意见。”
“这不矛盾,”林书琰说,“虽然好吃懒做,但对另一半有要求,只要脸皮厚,都能做到。”
林书琰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穆昔。
不知为何,在听到“脸皮厚”三个字,穆昔有一种被点名的错觉……
“既然好吃懒做了,却还要求另一半勤奋上进……好像确实会过得更舒服。”
林书琰认真点头,“是的。”
穆昔:“……”
早晨八点钟,已经有听到消息的村民来别墅附近看热闹。
有好事的甚至还想往别墅里钻,被刑警逮到后赶了出去,扭头就和其他人绘声绘色地描述,“里面可惨了,就那地面,血有一厘米厚,血流成河啊!这房子本来就闹鬼,向宏信不信邪,非得买下来装逼,现在好了,人都赔进去了。依我看,就是小杨的鬼魂作祟,哎,你们忘了,小杨就是项青青的男朋友……”
穆昔看过去,“项青青是谁?”
说话的人立刻被几个村民拉走了。
穆昔想去追问,正巧碰到应时安几人将刚发现的女尸抬下来。
项老头来认尸,看到尸体的脸后就扑了上去,“燕子!燕子呐!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尸体还很新鲜,死亡时间在几个小时以前。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伤痕,尚不知死因。
法医说:“她这种情况,很像自尽,要说身上唯一的伤痕……我摸着好像是崴脚了,很严重。具体情况还要剖验,应队长,能不能别给我们再增加工作量了?”
徐泾冷笑道:“这要问凶手,和我们说有用?”
法医:“……”
他只不过是抱怨抱怨任务太多!
法医想到今天早上赶过来时听到的八卦——昨晚应队长没给徐队长面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叫了徐副队长。
按理说应时安这样叫完全没问题,偏偏他以前都很给徐泾面子。
法医清了清嗓子,说:“徐‘副’队长,我是在和应队长说话,不是在和徐‘副’队长你说话。”
优美的嗓音念起“副”时格外好听。
徐泾:“……”
这届老人,也全都有毛病!
虽然徐泾不高兴,但法医还要忙着尸检,法医人手原本就不够,现在徐泾更不能添麻烦。徐泾只气对方只是普通法医,如果是个副主任,他也能多叫几声。
放眼望去,队里其他副职似乎都空着,只有他这么一个副队长。
想明白这件事的徐泾:“……”
这届警局都不行。
法医正要带走尸体,穆昔伸出手,“请等一下。”
徐泾不悦道:“又等什么?”
穆昔说:“我想请向宏信的邻居看看尸体。”
“有什么好看的?”徐泾说,“已经认过尸了,可以确定身份,如果你还怀疑,可以申请做DNA检测。”
此刻的徐泾已经没有理智,只是单纯想抬杠。
穆昔本想解释,一看徐泾的态度,就没了解释的心思。
她说:“报告徐副队长,我有疑问没解开,上学时老师总教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徐副队长,您是认为老师教的不对吗?”
林书琰也说:“徐副队长,我们的确有疑问,我们不会和您一样没事找事。”
骂人的话被林书琰说的一本正经。
甚至在仔细看他的眼睛时,也不会从他眼中看到情绪,他好像只是在陈叔一个事实。
徐泾:“……”
要被气晕了。
应时安示意穆昔快去。
穆昔把邻居请到法医乘坐的警车前。
这辆警车要运送尸体,内部空间更大。
“麻烦你看一看,这是向宏信的妻子吗?”
徐泾冷笑,“你认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邻居,比项雨燕的父亲更熟悉她?”
邻居还没看尸体,一听徐泾的口气便不乐意了,“你们不是喊我来帮忙的吗?怎么还冷嘲热讽的?我做错什么了?”
都是有钱人,谁还没点脾气?
穆昔诚恳道:“您别生气,是他的问题,这样啊,等您回余水市后可以去黄岩区分区举报他,他是刑侦队的徐泾,警号是……”
徐泾:“喂喂喂!!”
穆昔朝徐泾露出歉意的表情,接着小声对邻居说道:“警号我回头再告诉你。”
徐泾:“听到了!”
徐泾走到应时安身边告状,“这新人和你关系不错?她是怎么对待前辈的?你不管管?”
应时安淡笑:“我不是她的领导,你可以向唐所长如实反应。”
“你是队长,你的警衔训她有什么问题?!”
应时安说:“有些时候,我得听她的。”
徐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独断专行”的应时安说出来的话。
有事,这俩人肯定有事!找证据,抓现行,全都举报掉!
穆昔将收尸袋打开,露出死者的脸,再次问道:“这是向宏信的妻子吗?”
这一回徐泾没能插上话,邻居很肯定地说道:“不是,绝对不是,她们长得完全不一样。”
*
凶手为女性,大约在五六天前来到向宏信家,五天前杀害向宏信,三天前杀害向军,昨日杀害向国。至于项雨燕,很有可能也是凶手动的手,只不过项雨燕是死在山中。
项雨燕的死因还未查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曾经在向家生活,曾与邻居抱怨家庭不顺的人,绝对不是项雨燕,而是凶手。
什么样的女人,会对向宏信家有如此大的仇恨。
穆昔看着笔记本上整理好的资料哈欠连天。
昨晚在车上没睡几个小时,现在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如果没有凶杀案,她应该留在家里补觉。
谢涟给穆昔和林书琰送温水,顺便问道:“林书琰,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
林书琰在他们这一届是“明星学生”,不仅成绩好,家里条件也是上上乘。
听说他的父母是做外贸生意的,很有经商头脑,这两年赚得盆满钵满。
谢涟既羡慕林书琰的成绩,又羡慕他的家庭。
有钱就是好,不像他和周谨,只能挤在小胡同里,连个单独的房间都没有。
现在听说林书琰与家里决裂,他可得来凑凑热闹,好好嘲笑。
谢涟看起来很关心林书琰,“你现在住哪?”
“派出所宿舍。”
“啥,那破宿舍,床上都没被子,能睡人?听说里面还会堆杂物,还有臭袜子,呕,你现在都沦落到住在这里了?太惨了太惨了。”谢涟一边说着太惨了,一边咧嘴笑。
林书琰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看笔记。
谢涟更开心了,“书琰啊,咱俩是好兄弟,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和哥说,如果缺钱了也告诉我!”
林书琰拧了下眉。
他知道谢涟是来看笑话的,他虽然不在意这些事,但想到和家中僵硬的关系,总是郁闷。
穆昔见状,立马朝谢涟伸出手,“缺,林书琰都快穷死了,昨天中午还在啃窝窝头,先借他一百渡过难关。他还要租房子,工资还没发,根本租不了,再借三百租房子。”
谢涟:“……,额,这个吧。”
穆昔说:“四百不太吉利是吧?我懂,五百也行,发了工资就还你!”
“这个,这个……”
谢涟开始往后退。
穆昔扯着嗓子喊道:“别走啊!你们可是第一名和第二百五十名的好兄弟!你不帮你兄弟渡过难关了?!”
谢涟转身拔腿就跑。
形象和五百块钱比起来,一文不值!
赶走谢涟,穆昔看向林书琰,“你别在意他的话,他就是看我们不爽,换做是我,他肯定说得更过分。”
林书琰笑笑,“没事,想案子。”
“案子嘛……现在还不清楚项雨燕为何会在山中遇害,但法医说她崴脚了,很严重,脚踝又没有任何处理过的痕迹,应该是刚刚受伤,或许是和凶手追逐时不慎崴伤?不过法医没提到她身上有约束伤,凶手这几日没控制她?奇怪。”
穆昔开始咬笔头。
林书琰默默收起自己的钢笔。
两分钟后,穆昔忽然大叫道:“刚刚忘了一件事!”
林书琰:“?”
“项家村,咱们还得去一趟项家村!”
第46章
项家村每户人家都在山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地,除了下地干活的,剩下所有村民几乎都跑去别墅看热闹。
村里还剩下几个为数不多的中年人,有一对夫妻正在家门口吵架,妻子叉腰数落丈夫,丈夫脸色也不好,眼瞅着二人就要进一步行动,与穆昔、林书琰一同前来的谢涟挺身而出。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谢涟底气十足,“都闹什么?!”
谢涟平时面对的最差也是地痞流氓,做刑警不拿出些气势来,压不住这帮人。
在自己的主场上,谢涟自然得向穆昔和林书琰表演一番,耍耍威风,达到震慑“敌人”的目的。
哪知谢涟刚吼完,夫妻俩矛头齐齐对准谢涟,“你是谁?你嚷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又不是我家死人了,你跟我嚷什么?!”
谢涟:“……”
“我还真就不信能让你们无法无天了,”谢涟偷瞄了一眼穆昔,坚持要把场面撑起来,“你们和向宏信是什么关系?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这夫妻俩脾气也硬,见谢涟如此,立刻调转枪头一致对外,“向宏信死了我们有什么关系?是我们杀的?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杀的?”
“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在这乱吼人?!”
“现在的警察可真不得了喽,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们抓进去关起来?”
谢涟被骂得头皮发麻,这项家村的民风也太彪悍了。
他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要配合我们查案,如果不配合,我真带你会局里。”
男人伸出两只手,“来,把我拷走。”
“有本事就把我们带走!把我们关进去!来!我看看你用什么罪名关我们!”
罪名当然是……
没有了。
谢涟被骂得头都晕了。
他想到平时训地痞流氓时罗列的罪名,好像都安不到夫妻俩身上。
谢涟看向穆昔和林书琰。
林书琰倒还好,没有特别的表情,穆昔就差直接抓一把瓜子嗑了。
派出所平时面对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民警很难真把谁逮进去关几天,但谢涟可不习惯。他要在穆昔面前耍威风,这想法大错特错。
夫妻俩不依不饶地逼近谢涟,“走啊,警车呢,快把我们拉走。”
“对,开车围着村子绕一圈,让大家伙都知道,我们就想看看我们犯什么罪了。”
“走!看你能不能把杀向宏信那混蛋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
谢涟无力招架,只能看向穆昔。
穆昔做口型:二百五……
谢涟:“……是我,救命!”
穆昔低声问:“要谁救你?”
谢涟:“穆昔你别得寸进……祖宗!救我祖宗!”
穆昔管林书琰借来纸笔,刷刷写了几个大字,“签字画押。”
谢涟一看,纸上竟明确了他和穆昔祖宗与徒孙的关系。
谢涟:“……”
他七窍生烟,奈何夫妻俩看到谢涟和穆昔搞小动作,更加生气,谢涟咬咬牙,签上自己的名字。穆昔笑眯眯地收好,接着看向夫妻俩,“您别生气,这是我们队里新来的,不懂事,他也是着急上火,向宏信一家子走的太惨了,最小的孩子才八岁,我们是太着急破案了,您说呢。”
夫妻俩也有两个孩子,提到孩子,他们的情绪渐渐平复。
“这种人都能当警察,明天母猪都能上树!”
“呵,我看刚出生的猪崽子都比他强!”
俩人骂够谢涟,手挽着手回屋了。
谢涟:“他俩刚刚不还吵架呢吗!!”
穆昔说:“孙儿,你做了一件好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挽救了一对夫妻。”
谢涟:“!!”
装逼失败,谢涟没了主意,不知该从何查起。
穆昔和林书琰是带着目的来的,尤其是穆昔,她的目标十分明确。
“我们去那户人家看看。”
穆昔指着的是一个普通小院,和其他院子看起来并无分别。
谢涟问:“他家有问题?你确定?”
穆昔说:“谢涟,和祖宗说话,该是什么态度?”
谢涟:“……”
“唉,现在的孩子,和从前不一样了,”穆昔有模有样道,“不孝啊!”
谢涟:“……”
他发誓,今天回队里后,一定和穆昔保持距离,再也不会招惹她!!
谢涟委委屈屈地看向林书琰,“书琰,她太过分了。”
林书琰镇定自若,“我和穆昔是朋友,退一步说,我也能算你祖宗。”
谢涟:“!!”
穆昔是疯子,林书琰也是疯子!不学好!!
穆昔带着二人走到目标前,她走进院子,没有敲门,直接伸手去拉门把手。
村里人都没有上锁的习惯,穆昔的行为把谢涟惊到,“喂喂,你没跟人家打招呼……”
门是锁着的。
谢涟怔住,“家里没人?”
“怎么会,”穆昔说,“刚刚烟囱还在冒烟。”
“你就是看人家家里有人,所以来找他们?”
林书琰示意谢涟后退,“不是。”
谢涟惊讶,“你也知道原因??”
林书琰说:“我带了眼睛和脑子。”
谢涟:“……”
在谢涟的印象中,林书琰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即便备受女同学喜爱,因为他的有礼,也没有男生妒忌他,甚至连男同学也格外愿意和他来往。
不管是谁提到林书琰的名字,那都是四个大字:正人君子。
现在的林书琰怎么变成这副丑陋的样子!
谢涟看向穆昔,又想到四个字:近墨者黑。
穆昔抬手敲门。
屋内传来骚动声,穆昔看向林书琰,林书琰点点头,朝屋后走去。
这俩人的举动在谢涟看来就和变戏法一样,他完全摸不到头脑。
林书琰走后,穆昔加快敲门的节奏,催促道:“你好,警察,找您来了解一些事情。”
屋内安静了十几秒后,有人穿着拖鞋跑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穿着秋衣秋裤,穿一件灰色的棉袄外套,一看便是匆匆忙忙套上的。女人刚开门便说道:“如果是为了向宏信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和他们关系一般。”
谢涟说:“你们村里的人很奇怪,每个人的说辞都一样,难道就没一户人家和向宏信关系不错?”
女人试图关门,“我真不清楚,你们走吧。”
谢涟看向穆昔。
所有人都回避向宏信的事,明摆着就是村里人商量好了。项家村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彼此都熟识了解,一个村子的人拧成一股线,常见情况。
谢涟想看看穆昔打算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如果是谢涟,他会从村子里寻找突破口,找一找被村子排挤的人。
但穆昔只是随便选了这户人家,好像做不了什么。
能看穆昔的笑话,谢涟很高兴。
穆昔拉住房门,笑盈盈道:“别着急,我同事还没来。”
女人:“?”
穆昔说:“他去屋后了,可能会碰到什么人。”
女人明显紧张起来,不安地回头看窗户。
穆昔问:“现在我们可以进去好好谈谈了吗?”
谢涟茫然无措。
屋后?人?什么人?这也算威胁?
谢涟搞不懂穆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人却是快哭了的模样,“你们快进来,别让别人看到!”
谢涟糊里糊涂地被穆昔拉进女人家里。
一分钟后,林书琰拎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就在谢涟和那对夫妻僵持不下时,穆昔和林书琰都看到一个男人不走寻常路,钻进了这户人家。女主人给男人开门时,还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俩人鬼鬼祟祟进屋。
穆昔和林书琰便决定来这户人家看看,办案而已,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
女人不安地坐在床边。
穆昔客气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
林书琰轻按男人的肩膀,“认真回答就好。”
女人:“……”
出轨都被抓住了,还怎么不紧张?!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千万别告诉我老公,他如果知道了,会把我打死的。”
穆昔问:“向宏信和项雨燕的关系究竟如何,村支书想隐瞒的事情是什么?”
“……他俩关系挺不错的,项雨燕很喜欢向宏信,夫妻俩感情很好。”
这是穆昔和林书琰都没想到的答案。
谢涟说:“他俩关系好?怎么可能好!”
“真的很不错,”女人快急哭了,“你们相信我,都这时候了,我还敢说假话?向宏信不是中彩票了吗,中彩票以后,他和雨燕都不工作,就吃奖金,雨燕这人挺懒的,能过这样的日子她求之不得,每次和向宏信一起出现,都是恩爱的样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男人制止道:“这事不能说,不能对不起项大叔。项大叔对咱们不好吗?做人要有义气!”
林书琰揪住他的衣领,“如果不想说,我们可以出去转转,看看你们对不起的是不是只有项大叔。”
男人:“……,快告诉他们!!”
谢涟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刑警办案的时候,都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谢涟生气,谢涟嫉妒,谢涟有点羡慕。
同样是警察,同样一起进村子,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偷情?
女人说:“向宏信在村子里还有其他女人,就是青青,这事闹得挺大的,村里人都知道。项雨燕不想离婚,还想和向宏信过好日子,她们两个就一起和向宏信在一起。项大叔很生气,觉得丢人,但雨燕不愿意,他能怎么办?就只能这样了。这几年向宏信一直同时和她们两个人在一起,村支书知道项大叔怕丢人,不让我们和任何人说。”
“青青?姓什么?”
“也姓项。”
“项青青和向宏信是什么情况?”
“青青勾引向宏信,估计是看向宏信中彩票了,所以想分点钱。向宏信也不坚定,男人有了钱就变化,这话没错。反正这两年青青经常去别墅,两年前还怀过孕,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掉了,挺复杂的。”
穆昔想起曾有村民提到项青青的名字。
项青青和装警察的小杨……
“小杨是谁?”
“青青从前的男朋友,大概是知道青青和向宏信的事,故意在向宏信的别墅里自杀了。他是个骗子,骗青青说是警察,其实什么都不是。”
谢涟质疑道:“项青青有男朋友还勾引向宏信?”
“谁让向宏信有钱,”女人说,“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住大别墅?”
如果小杨和向宏信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当年小杨的死恐怕也不会简单。
杀害向宏信一家的是个女人,了解向宏信家的事情,而项青青又时常去别墅,凶手会不会就是项青青?
女人似乎知道穆昔在想什么,她说:“不会是青青的。”
“这么肯定?”谢涟说,“她既然认识他们,下手狠方便。”
“真的不会。”女人叹气,“青青她……上个月已经死了。”
第47章
项青青是项家村人,年纪比向宏信和项雨燕都要小,今年才25岁。
项家村的女孩一般十七八岁就会许配人家,在村里摆个酒席就算结婚了,等过两年到法定结婚年龄再去领证,这期间孩子都能生好几个。
但项青青不是。
项青青念书时成绩不错,村里的中学特意去项青青家与她父母谈话,希望他们能支持项青青继续上学,老师认为项青青有考大学的潜力。
后来项青青果真顺利考上大学,在余水市生活。
只是大学还没念完就出事了。
“她估计是看见人家城里人都在过好日子,心动了。唉,我们这村里,和城里就是没法比,人家厂里职工每年都给发工业券,我们只能拿鸡蛋去换,一年到头也搞不到几张,家里带电的东西就是手电筒……”
提到过去的穷苦日子,女人的话明显变多。
男人的胳膊还被林书琰压着,“……长话短说!”
谢涟乐了,“你不是不想出卖项大叔吗?”
这和喊“快点出卖”有什么区别?
女人说:“总而言之,谁想留在这种地方?谁都不想。我如果有钱有本事,我也去市里,总比待在这里强。青青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向宏信中彩票了,就想跟他过好日子,后来她男朋友找过来还闹了几次,她男朋友估计是看她铁了心要当小三,受刺激了才自杀,唉,她害人不浅。”
“项青青是如何勾引的?”
“具体的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勾引人的本事,我可老实得很。”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不知深处何地的茫然……
穆昔问:“事情是如何传出来的?你们亲眼看到的?他们也不知避讳?”
“项青青自己说的,她说向宏信非礼她,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不就是逼宫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跟了向宏信五年。人的欲望,遮掩不住的。”
*
项青青是上个月跳河自尽的。
项家村往山下走五公里,有一条宽二十多米的大河,河流正中央有两三米深,每年都有贪玩的孩子在河中溺死。
那日项青青似乎是与家人发生争执,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河自尽。
赶上下雨,河水湍急,十几个人站在岸边,没人敢施救,项青青扑腾没多久便沉底。
后来河水褪去些,项家才下去捞人。
捞尸要给钱,项家不富裕,是自己下去捞的,项青青的葬礼刚办完没多久。
根据女人的指引,穆昔找到项青青家。
与项雨燕家相比,项青青家的位置更偏僻也更破旧,在村子最里头,离其他人家要有一二百米。
项青青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们均已出嫁,弟弟刚从初中辍学,上个月凑了一笔钱,说要去余水市里打工,现在还没回来。
穆昔找到项家时,只有项青青的母亲在家,其他人都跑去别墅附近看热闹了。
项母没想到警察会找上门,顾不得还没洗好的衣服,起身拿起扫帚就要赶人,“我家青青人已经没了,你们出去,都出去!”
谢涟大声呵斥,“干什么?袭警?!”
项母根本不怕,“你来我家,我不能赶你出去?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走!”
谢涟:“……”
这村里的人就一句话——有本事就把我带走。
谢涟有这本事吗?没有。
穆昔看向林书琰,林书琰配合默契,捂住谢涟的嘴往后拖。
这一系列动作几人都已熟悉,谢涟甚至能配合着后退,还不会摔倒。
穆昔走到项母面前,和颜悦色道:“我们的确是为了向宏信的案子来的。”
项母再次挥起扫帚,“出去!出去!”
谢涟没法说话,便用眼神示意林书琰:你看,穆昔也被赶!
穆昔接着说:“有目击者证明在现场曾看到项青青的弟弟项鲁强,您如果不配合,项鲁强恐怕无法洗清嫌疑。”
项母放下扫帚,“啥,强子?强子回来了?”
穆昔道:“项青青和向宏信的关系人尽皆知,项青青刚自尽,向宏信一家人便被杀害,又有人目击到项鲁强出现在现场,您说严不严重?”
她甚至抓住项母的手,“您看您,手上这么多口子,平时一定经常干活吧,您看您为了孩子操劳一辈子,怎么忍心看着他被冤枉?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项母泪眼婆娑,像找到亲人般,牢牢抓住穆昔的手,“姑娘,你真是说到我心坎去了!你进来坐,你想问啥,我一定配合!”
忙着劫持“人质”的林书琰:“……”
张牙舞爪的谢涟:“……”
俩人蹲在门口盘算。
“这是假话吧?这合规矩吗?”
“办案可以这样办?关键是,她怎么就信了??她儿子在哪她不知道??林书琰,你们派出所的都有毛病?”
“我不赞成这种行为,容易出事。”
谢涟说:“算你还正常点。”
俩人磨叽完才跟着进房间。
项母只有五十多岁,可皮肤黝黑,声音苍老,看起来就如七十老太。老人家坐在板凳上,手脚拘谨地并在一起,泪眼汪汪。
谢涟拉着林书琰小声说:“你看看都把人家搞成什么样了,咱今天必须谴责她,强烈谴责!”
林书琰推开谢涟,面不改色道:“为证明项鲁强的行为,请您一定要说真话,否则只会害了他。”
谢涟:“……”
穆昔介绍道:“阿姨,这是林书琰,我和林书琰是接到报警电话的派出所民警,这位谢警官是刑侦支队的,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他就好。谢警官?”
谢涟:“……,你儿子的事,必须交代清楚!”
穆昔朝他竖起大拇指。
项母磕磕巴巴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但他肯定不会去杀向宏信,他和青青关系不好!他们姐弟俩经常吵架,强子不能为了青青去杀人。”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为何感情不好?”
项母尴尬道:“姐弟俩生活在一起,难免有摩擦,都是正常的。”
穆昔说:“您不说实话,我们没法帮他。”
“……钱的问题,”项母纠结再三,还是觉得这点儿事不比儿子的安危重要,她解释道,“青青跟着向宏信的事,你应该知道吧?这孩子当初自己不检点,缠上有妇之夫,把我们的脸都给丢尽了。后来她就跟了向宏信,向宏信比我们有钱,你说她当姐姐的,是不是该帮衬弟弟?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每次让她出点儿钱都不乐意,这不他弟弟想去市里打工没钱,就找她来商量,我们把她当成家人,她倒好,和我们大吵一架,之后就……唉,她过得比我们强多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林书琰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谢涟附和道:“是太过分了,自己弟弟都不帮忙?还因为这种事自杀?”
“谁说不是!”
虽然余水市发展不错,但项家村的人仍然是老旧保守的思想。
穆昔提到当年项青青和向宏信在一起的事。
“可别提了,我和她爸都没法在村子里抬头做人,就因为她破坏人家项雨燕的婚姻。唉,原本我们家就穷,和其他人来往也不多,这事一出,我们是彻底抬不了头了。”
“具体说说。”
“她和向宏信晚上在一起乱搞,被人家发现了,她也是傻,非得嚷得全村人都知道,说向宏信非礼她。人家向宏信说了,是她主动脱衣服,唉,你听听,主动脱衣服,你说我们那里还有脸见人哦!”
穆昔问:“她说是向宏信强迫她?”
“是啊。”
“你们亲眼所见,的确是她勾引向宏信?”
“大晚上的,我们都睡了,去哪里看?”
项母的说法有些奇怪。
林书琰知道怪,但一时又说不准到底哪里怪。
穆昔平静道:“你不知情,却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听到穆昔的话,林书琰才意识到,就这几人的描述,项青青似乎从未承认勾引向宏信,但所有人都选择相信向宏信的话。
但事发时只有两人,所谓的被撞破“奸情”,也只是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除了他们二人,谁能知道究竟是谁先起了歪心思?
可没人愿意相信项青青,直到现在都没人相信。
项母虽然没读过书,但能听出穆昔话中有指责的意思,她为自己找补道:“你看她这不是跟了向宏信很多年吗?事实胜于雄辩。”
“事情发生后,她立刻接受向宏信,和他在一起了?”
项母不作声,目光忌惮,完全没了方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还记得项青青闹着要去派出所报案,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把她锁在家里。
那段时间村里人时常议论他们,项青青的爸爸和人喝过酒回来,气得打了她好几次。
再后来项青青的男朋友小杨过来,彻底“坐实”项青青作风有问题。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大学还没毕业,竟然就交男朋友了?
面对这种情况,穆昔深感无奈。
她甚至不需要和项家人说什么,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
就连项青青的死,也没能改变什么。
穆昔懒得争辩,问:“小杨的情况说一说。”
项母的目光开始闪躲,“他是青青的男朋友,要来把青青带走,我们哪能让她跟一个不知底细的孩子跑了?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清楚。”
林书琰说:“当时项青青还在上学,为什么不许她离开?”
“就……怕她不学好嘛,留在家里好好管管。”
“她之后还有上过学吗?”
“退学了。”
“……”
*
从项青青家出来,穆昔和林书琰的脸色都不好看。
只有谢涟还在唠叨,“能做姐弟是缘分,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这个女孩也真是的,因为不想给弟弟钱,就去跳河自杀?也太傻了。”
穆昔没心思拐弯抹角嘲讽他,直接说道:“她先是自己,再是儿女再是姐姐,凭什么要她一个人牺牲?当年是什么情况,除了他们家人,还有谁知道?为什么不是项鲁强牺牲,让项青青去念完大学?换成是你,你愿意?”
“愿意啊,”谢涟说,“我赚的工资全给我姐了,她今年生孩子,用的都是我的钱,我可是孩子的舅舅,还能不帮她?”
穆昔不信,“你姐?怎么没听你提过你还有姐姐?”
“你见过!就那天在广场前面!还有应队,应队也在,你忘了?我姐她嫁的不好,那男的家里特别穷,我这个月的工资还给她邮过去了,就留了十块钱在身上。”
穆昔:“我记得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谢涟:“……”
忘了当时想装一装,故意这么说了。
谢涟心虚道:“你记错了吧,我没说过,绝对没说过……对了,当时我先走了,你和应队一起干嘛去了?”
林书琰看过来,“你和应队单独在一起?”
穆昔:“……”
在引火烧身以前,她迅速溜走。
项青青的事还有很多疑点,穆昔几人几乎跑遍整个项家村,威逼利诱下,才得到一些新的信息。
这些年项青青过得并不好,她曾怀过孕,项雨燕得知后很生气,再后来孩子就掉了。
她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偶尔会去别墅,每次走在村子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去别墅时。
项青青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她拒绝和其他人说话,连向宏信对她的态度都越来越差。
没人记得她上高中时还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很喜欢唱歌。
穆昔怀疑当年项青青根本就是被强迫的,否则无法解释发生这件事后,她便被锁在家里,甚至直接退学。
项家村人了解项青青,却没人了解小杨。
他们对小杨的印象都来自项青青家,唯独有一点是确定的,当时小杨的确装警察了,后来才发现他和项青青其实是大学同学,而且正在谈恋爱。
冒充警察的罪名不轻,小杨来见女朋友,为何要装成警察?
村里人给出的解释是,小杨希望项青青的父母能接受他,所以将自己说成是稳定的职业。
可稳定的职业很多,为什么偏偏是警察?而且这种谎话迟早会暴露。
“小杨过来的时候,一直守在青青家门口,小杨让他们家交人,他们不乐意,闹了好几天,后来小杨就自杀了。”
拿到一些线索后,穆昔和林书琰在村里找了能坐下的地方一起讨论。
“小杨的出现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来项家村?有没有和项青青商量好?为什么一来就说自己是警察?如果想博得项青青父母的认可,大可以说是医生、老师,警察这种职业,是有特殊性的。”
穆昔道:“小杨是怎么来的?这点的确很重要。”
谢涟说:“这有什么好讨论的,这你们都想不清楚,脑子也太差劲了。”
穆昔真心求教,“你知道?”
谢涟得意道:“山里这么远,肯定是坐车来的!难不成还走着来?!”
穆昔:“……”
林书琰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他为什么要过来。”
“还要为什么?”
“项青青能回家,当时就是在假期期间,项青青的家很偏僻,小杨无论如何都要和项青青提前说好才能找到。小杨和项青青提前商量,要来家中拜访?刚好碰到项青青出事?是不是太巧了?”
谢涟琢磨道:“好像是不合理。”
穆昔看向村里的电线。
林书琰问:“在找什么?”
“基站,”穆昔说,“不知道这个村是什么时候能通信的。”
“你的意思是……”
穆昔点头,“是个可能性。”
林书琰立刻往村支书的办公室走,穆昔也跟上去。
谢涟在后面干着急,“你们又想到什么了?能不能带我一个?喂,这是我的主场,我的!”
*
当年项青青和向宏信的事警方都已知晓,村支书没必要再隐瞒。
他之所以不愿意说,主要是怕项雨燕的父母受刺激,在村里,项雨燕父母的地位明显要比项青青父母的地位更高。
“当年能打电话,但是村里的电话不多,我的办公室有一台,再就是梦梦家有一台吧,哦对了,梦梦和青青是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
穆昔拍了拍脑袋,差点被自己蠢哭。
没朋友的是向宏信和项雨燕,项青青是有朋友的啊!
梦梦如今已经嫁到余水市,平时两年回来一次,而且家里还没安座机。穆昔只能打听到梦梦的工作单位,她刚好在事业单位工作,一番曲折,终于联系到梦梦本人,虽然是在电话里。
“你问青青的事?我们两个很多年没联系了,当年青青是谈恋爱了,我知道,人家俩就是正经谈恋爱的,但是我家那边的人都保守,我们谁都不敢告诉。再后来就出了向宏信的事嘛,警察同志,青青是绝对不会去勾引他的,她很爱她男朋友,但是当时……唉,我和我爸妈也说了这件事,他们都不相信,我现在也很少回去了。”
穆昔问:“项青青被关起来后,小杨为什么会过来?”
“我帮忙打的电话,”梦梦叹气道,“我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当时青青被关,我去见了青青,青青让我去找他帮忙,没想到他最后会自杀。”
小杨死后,项青青与向宏信走到一起,梦梦无法理解她的选择,两人逐渐断了联系。
项青青给梦梦的理由是,弟弟将来要娶媳妇,需要钱。
穆昔不死心,问:“项青青的追悼会你也没参加?”
“哪有什么追悼会!”梦梦虽与项青青断了联系,但依然替她不值,“人都没捞到,草草的就办了,青青活着能替他们要钱,死了还有什么用?他们会在意青青?!”
“你刚刚说,人没捞到?!”
*
穆昔几人带着这个消息火速回到别墅。
几具尸体被抬出后,应时安再一次带人进入别墅进行搜查。
冉兴平已经将有血迹的地方全部圈出,别墅内就快没落脚的地方了。
穆昔着急向应时安汇报,冲进去时还险些踩到其中一处血迹。
徐泾当即抓住机会嘲讽,“现场痕迹都敢破坏?”
穆昔原本想忍忍,但越看徐泾越不顺眼,她反问:“徐副队长掌握新证据了?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局长不会来问责了?对得起人民群众了?能应付各大报社了?”
徐泾汗流浃背了。
穆昔本一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一点,“能面对项雨燕和向宏信的父母了?两个孩子的遗体下葬了?”
徐泾:“……”
穆昔感慨道:“幸好我是派出所的,不需要负责这些哦。”
徐泾:“……”
杀人诛心。
谢涟好心提醒道:“徐副队长,你别和穆昔作对了,你说不过她的,而且你还管不着她。”
徐泾:“……,我管不了她,还管不了你了?!”
谢涟被徐泾提走。
好好的“徐队长”,现在都变成“徐副队长”了,这还了得?!
应时安走到穆昔旁边,“有线索?”
穆昔连忙将项青青的事告诉应时安。
“如果是这样,小杨的死也有疑点,我联系队里,调当时的档案。”
“不只这一点,”穆昔拦住应时安,“项青青的尸体没被打捞到,虽然在涨水的情况下打捞不到尸体很正常,项青青家里人也没多用心去捞。但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到了今天。
第48章
电视剧、小说看多了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在看到没有找到尸体时的第一反应是,人可能没死。
虽然其中也有项青青父母不愿多花钱雇人来捞的原因,但只要没看到尸体,一切皆有可能。
应时安办案,去过很多穷乡僻壤的地方,见过正常的家庭,也见过对女孩有偏见的家庭。但连女儿的尸体都不愿花钱打捞的,实在不多。
“项家的态度的确有问题,项青青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拿钱的工具,所以才不愿额外花钱打捞尸体。我们的确有理由怀疑项青青,冉兴平那边提取了别墅内的血迹样本,回去我会让检验中心和项青青的家人进行比对。”
凶手的作案手法虽然残忍,但并不高明,否则也不会轻易被邻居撞见。
应时安梳理案子时便注意到,凶手的行凶手段存在着强烈的报复心,尤其是对向宏信。向宏信除了脸部,下体也有创口,从创口的长度宽度来看,是普通的匕首割伤的。
这些都能证明,凶手与向宏信存在着某种亲密关系,项青青和项雨燕是嫌疑最大的人。
“如果是项青青的话,项青青行凶过后,人会去哪里?她没有车,靠走是走不了多远的,说不定人还在四周。而且她为何要在自尽获救后选择报仇,是死过一次,决心报复,还是有其他理由?”
少部分刑警队的人还在山中找线索。
应时安道:“我让他们留意项青青。”
穆昔说:“或许我们可以再去一次项青青家,她自尽之前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的父母还有隐瞒。而且为什么项雨燕的尸体不在别墅内?”
疑问还太多,没法武断地认为凶手就是项青青。
穆昔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她可以和林书琰一起回派出所,停下警车后就能回家睡觉了,但穆昔有点儿舍不得走。
林书琰同样如此,他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刑警,是他父母认为刑警危险,他才不得已去派出所的,现在就连想留在派出所都被拒绝。
可他们毕竟不是刑侦队的,徐泾早就不满了。
林书琰正要启动车子,应时安走过来敲了敲窗户,穆昔的精神头又来了,她打开车门,“有线索?”
“刚刚查到项雨燕在余水市有一个情人,这几天她一直和情人待在一起,昨天晚上才回来,此后失联。”
林书琰问:“凶手原本没打算杀她?”
“不好说,她在不在都无法改变情形,如果在,或许会死的更早。”
穆昔不死心,“还有其他线索吗?”
“已经派人去附近找了,暂时还没有新线索。但……”应时安看了一眼林书琰,对穆昔说,“还有一点私人的情况。”
穆昔闻言下车。
林书琰拧巴着眉,不安地看着二人。
有什么线索是要背着他说的?他也想听线索!背着他讲线索,太过分了!
应时安朝林书琰点头,关上车门。
林书琰迷茫一瞬,意识到应时安是在和他打招呼。
……
那就背着吧。
下车后,穆昔问:“什么私人情况?”
应时安神色淡然,落在穆昔身上的目光却藏着一丝笑意,“是爷爷的请求。”
应老爷子一直惦记着穆昔,时不时就要应时安捎来零花钱,穆昔虽然没好意思要,但一直记着应老爷子的好。
她信心满满道:“爷爷的请求,当然要同意啦。”
应时安眸中笑意渐深,但藏得极好,连穆昔都没瞧出来。在她的眼中,应时安依然是霁月清风,正人君子的样子。
“先考虑考虑来得及。”
穆昔笑道:“爷爷总不会害我的。”
应时安说:“他希望我们能搬到一起住。”
穆昔灿烂的笑容僵住。
应时安说:“我告诉他我需要照顾他,不方便,他执意要搬到派出所这边。”
应时安与穆昔结婚虽是假的,但该准备的东西都有准备,包括房子。为了方便穆昔回家,应老爷子特意把房子买在穆昔家附近,应时安所在的城市也买了房子,主打一个到哪里都有地方住。
现在应老爷子提出过来住,合情合理。
这也意味着穆昔必须与应时安住到一起。
想想她和应时安躺在同一张床的画面,穆昔的脸迅速红透。她扯着警服扇风,“山里温度这么高哦。”
应时安唇角含笑,“恩,升温了。”
昨天刮了一夜西北风,升温了。
穆昔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明明已经结婚,一直分居看起来才不正常。
那栋房子她没去过,但是应老爷子张罗着买的,应该真离她家很近。
穆昔问:“确定就在我家附近?”
应时安说:“你去过,不记得了?和你家有一百米。”
穆昔说:“那也行。”
应时安:“离你家近,你回家很方便,不用担心离父母太远。”
穆昔道:“上班不用提前起,也行。”
应时安:“……”
这倒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答应?我可以再和爷爷商量。”
穆昔耸肩表示无所谓,“爷爷的身体要紧,我只是担心住在别人家里会不自在。”
“是你的家。”
应时安说得认真,但穆昔没往心里去。漂亮话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应时安说:“为结婚买的所有房子,都是你的名字。”
穆昔:“……”
应老爷子买的房子面积必然不小。
棋山派出所的位置放到现在来说不算市中心,但在将来位置也是很好的。再算上隔壁市的房子,穆昔已经靠结婚实现财富自由。
原来结婚还有这么多好处!!
穆昔瞬间觉得应时安看着很顺眼了,“那就这么定了。”
只要不用睡在一起,怎么都行。
应时安微微点头。
两天之前,应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譬如,穆昔是否喜欢他经常看望她,又或者穆昔是否排斥他在其他人面前提到他们的关系。
应时安说一个答案,应老爷子就在纸上记一个相反的答案。
他绝对不会再信任这个狗孙子!!
在提到是否能搬到一起住时,应时安思忖片刻才说:“她不喜欢。”
应老爷子:喜欢!这是喜欢的意思!
应时安瞥了眼应老爷子记录的内容,淡笑。
*
穆昔和林书琰回到派出所时,付叶生正焦头烂额的处理警情。
“我们家都这么穷了,他竟然还把钱花在他弟弟身上,他弟弟娶媳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爸妈什么都不愿意给,办酒的钱还是我们去找人借的!现在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一点,却要接济他弟弟?!那要他们做父母的干什么?!”
她和丈夫是因为在家里打架砸了东西,邻居报警,付叶生去了之后无法调解,才将二人带回来。
女人已经哭诉整整两个小时。
付叶生抓着头发,十分痛苦:“归根结底,你们家的矛盾只有一个,就是缺钱,是吗?”
女人想否认,但真归到底,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付叶生诚恳道:“我出钱让他弟弟结婚好不好?你俩别打了,我出钱。”
女人:“???”
穆昔火速充上钱,捂住付叶生的嘴:“抱歉,我们再找人和你丈夫谈谈,你们是夫妻,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
穆昔说完便把付叶生拽走。
“疯了?!”
付叶生苦哈哈道:“一点钱的事嘛,我出。”
“以后其他人都学着来要钱怎么办?!”
付叶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给呗。”
穆昔:“……”
邹念文把付叶生拎过去进行批评教育。
钱的确是好东西,穆昔理解,譬如现在的应时安在她眼中就是小天使。
但有钱也不能这么个用法啊!
穆昔打着哈欠去换衣服。
她困得很,实在撑不住了,直接去民警宿舍占了下铺。
宿舍不分男女,林书琰在上铺。
两个人头刚沾上枕头,倒头就睡。
穆昔一夜都没好好休息,睡着前连闹钟都没定。唐英武知道他们辛苦,也没让人来催,穆昔再睁开眼时,天都已经黑了。
林书琰还没醒,她能听到林书琰的呼吸声。
穆昔摸着黑爬起来。
林书琰一听到动静,便坐了起来:“凶手找到了?!”
穆昔道:“不知道,出去打电话问问。”
两人顶着黑眼圈、鸡窝头一起走出宿舍,动作出奇一致。
付叶生吓了一跳:“你俩怎么好像睡一起了?!”
穆昔正要骂他几句,一抬头,竟然看到应时安。
穿便装、身材高挑的应时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林书琰。
穆昔:“……,起床姿势不太对,我去重睡。”
第49章
想要溜的穆昔被林书琰拉住,林书琰道:“应队过来应该有事,过去听听,别睡了。”
他很真诚,真诚的在替应时安考虑。
穆昔被林书琰提溜过去,林书琰还很贴心地替穆昔解释道:“我们昨晚没睡多久,都刚睡醒,有点懵。”
应时安垂眸看着穆昔,“来和唐所长聊一些事情。”
付叶生看到这一幕,兜里的钱都在兴奋地转圈。
他和周谨一直怀疑穆昔和应时安有特别关系,今天这不就能验证了?
看穆昔眼神鬼鬼祟祟,一定藏着秘密!
说不定她和应时安真的看对眼了,毕竟穆昔经常在派出所夸应时安长得好看。虽然应队长的确一表人才,但付叶生坚信,整个余水市,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所以穆昔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现在穆昔的反应就能很好的说明问题!应时安看到她和林书琰睡在一个宿舍里,她慌了!
被强行带到应时安面前的穆昔的确不太高兴。
但……
穆昔叉腰以示不满,“我的发型还没整理好!”
绝不能在应时安面前露怯!她必须以最好的姿态面对他!进而打败他!
付叶生:“……”
这人油盐不进。
林书琰道:“应队长,是不是案子有新进展?”
应时安说:“我们已经在山中找到项青青,她割腕自尽,找到时人已昏迷,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她的父母去辨认过,的确是她本人。”
项青青独自一人走进深山中,找到项青青时,她已是昏迷状态。
她身体旁边有匕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附近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应是自杀行为。
刑侦队已经将项青青送到医院,并请她的父母前去辨认,她的父母受到不小的刺激,母亲当即晕了过去。
应时安继续说道:“已经请向宏信的邻居去看过,这几日她见到的女人的确是项青青,因为不常去别墅,不认识向宏信一家,才会认为项青青就是向宏信家的女主人。”
已经可以确定,项青青就是杀害向宏信一家四口,制造灭门惨案的凶手。
穆昔问:“只要项青青醒过来,我们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时安点头,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医生说她可能今晚会醒。”
穆昔掏出小本本,“她在哪家医院?”
应时安认真道:“不太方便透漏吧?这是队里的案子,虽然你们有协助,但是……”
林书琰光是听着就紧张。
他和穆昔一样想知道结果,但看应时安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诉他们项青青所在的医院了。这该怎么办?如果不能见项青青,就无法再第一时间得到线索,等刑侦队那边结案,还要些日子。
林书琰不想等太久,他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强行追问,可能引起应队长不满。
不问吧,他又不甘心。
工作怎么会这么困难!
穆昔换了个问法,“要救命的话,情况紧急,应该要送到最近的医院?”
应时安说:“是。”
“离项家村最近的医院应该是……雅致医院?”
“对。”
穆昔说:“送过去急救后,应该会派人专门保护吧?”
“两个人。”
“会选安静的单人病房。”
“没错。”
……
林书琰:“……”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书琰眉头紧锁,走到付叶生旁边,“付叶生,我是不是很笨?”
付叶生:“?,你可是第一名,你如果是笨蛋,我是什么?笨蛋上的一道裂纹?”
林书琰难得的苦大仇深,“我好像被穆昔讽刺了。”
付叶生一副理解万岁的表情,他安慰道:“你放心,所长在她面前,也得被折服。”
被摧残的不是林书琰一个人。
应时安来派出所的目的不明。
就连唐英武都不理解应时安的用意。
他坐在办公室里和杭立群大眼瞪小眼,两个不太对付的人在共同审讯了妄想症患者后关系日益亲密。
“应时安到底来干嘛的?送一份下个月才用到的文件……需要他亲自过来?”
退一万步说,这文件非要现在送不可??
不是才发生灭门惨案吗?
杭立群激动道:“这才是应时安难能可贵之处!万事亲力亲为,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值得学习的!我们要号召所有年轻人向应时安学习!”
唐英武:“……”
他和杭立群的关系还是恢复到从前比较好,听说和傻子走得近会变傻。
*
在应时安的提示下,穆昔和林书琰当晚就赶到雅致医院。
昨天他们熬了夜,今天唐英武特许他们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由于是警方送来的人,虽然医生护士嘴很严,但这架势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穆昔套了几个患者的话,便得知项青青的病房号。
林书琰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穆昔编瞎话。
“对,是我,她是我的另一半,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就因为她爸妈都不同意才打起来,最后惊动警方,我实在想念她……”
患者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抱着猎奇心态,兴冲冲地告诉她看到的场面。
林书琰:“……”
这种瞎话也要学着编?
患者见林书琰一直不作声,便问:“你来看你女朋友,他来做什么?”
林书琰:“我来……看我男朋友。”
患者捂着“O”字型的嘴巴迅速远离二人。
穆昔:“……”
他们已经得知项青青的病房号,有必要再装吗??
看守项青青的是谢涟。
得知是谢涟在,穆昔就放心多了,让谢涟看守,和大敞四开有什么区别?
谢涟对穆昔很警惕,“我们应队一会儿要来审,你不能进。”
穆昔从善如流,“那我听着。”
谢涟这会儿得意起来,“那可不行,这是我们刑侦队的工作,不是你们的,快走快走。”
穆昔说:“你赶我走,我就大叫。”
谢涟:“?”
“把项青青吵醒,让她休息不了。”
“??”
“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都是你的问题。”
“???”
穆昔还要脸吗?!
穆昔压低声音说道:“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还不都是你们队长的意思,懂了吗?”
谢涟:“……”
病房内传来低呼声。
谢涟顾不得赶穆昔走,推开门闯了进去。
项青青已经清醒,看到空荡荡的病房,便想撑着坐起来,不曾想碰到伤口,痛得额头都沁出汗渍。
看到闯入病房的谢涟,项青青下意识想躲开,被穆昔拦住。
穆昔柔声细语,“小心些,伤口刚缝合好,别再出事了。”
和穆昔平时对待男人们的态度完全不同。
谢涟:绿茶!
林书琰:……快相信了。
穆昔的温柔让项青青放下警惕,“你们是?”
“我们是警察,”穆昔说,“向宏信一家人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你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
项青青面如死灰。
穆昔扶着她坐好,又让谢涟去找医生。
谢涟:“好嘞,我马上去……等等,你凭什么命令我?!”
谢涟还没抗议完,便被林书琰赶了出去。
穆昔看着项青青的脸,诚恳道:“我知道我现在可能无法帮你什么,只希望你能把实话都说出来,给自己一个公道,也给……小杨一个公道。”
听穆昔提到“小杨”,林书琰十分诧异。
按照他们的推论,项青青的确有冤,但小杨不是自尽吗?
项青青病不抗拒穆昔,也没想过隐瞒真相,否则也不会报案。
她在向宏信家等了好几天,其实是在等项雨燕回来,对项雨燕动手后,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穆昔问:“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可以说吗?”
项青青脸色苍白,缓缓点头,“其实,我还有更多想杀的人,只是……实在下不去手。”
*
项青青的噩梦开始于那一晚。
那是国庆假期,她回家看望父母。
虽然她就在余水市上学,但因为想省下路费,假期短时她根本不会回家,平时也就国庆节、春节能见到家人。
为了给家里省钱,课下时间她都在忙着打工。
去饭店刷过盘子,也去给小学生、初中生做过家教,后者比较轻松,但竞争激烈,而且不常有,前者虽然累,但是来钱稳定。
项青青攒下的每一笔钱,在留下吃饭的钱后,都会交给父母。
为了多省一些钱,她经常回宿舍啃馒头配咸菜,余水市的生活提高后,像她这般节俭的大学生已经不多了。
但项青青的运气不错,她在大学里遇到了小杨,也就是她的男朋友。
小杨是余水市人,家里条件还不错,但不嫌弃项青青家条件差。
两个人的感情很稳定,项青青甚至已经去见过小杨的父母,小杨的父母很喜欢这个勤劳爱学的姑娘,还和她商量着大学毕业就把婚事定下来,以后也不会阻止项青青去工作。
小杨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很有远见,也很开明。
可惜项青青的美好未来全被向宏信毁了。
那晚她回家晚,遇到喝了酒的向宏信。
项青青根本不知道他刚刚中了彩票,她才刚回家没两日,没人和她提过此事。
但就因为彩票,成了无论她如何解释,也没人相信的原因。
第50章
“你们能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勾引向宏信,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彩票,真说彩票,我只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卖彩票的,我的同学买过,花了十块钱,什么都没中。我怎么可能花十块钱去买彩票?我连看都不敢看,更不懂了……算了,这都不重要。”
穆昔和林书琰是否相信项青青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事情发生时,整个村子,除了她的好朋友梦梦,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她在被向宏信试图侵犯时便大喊大叫,引来同村其他人,向宏信见坏事败露,一口咬定是项青青勾引他。
项青青的父母小毛病不少,喜欢算计,他们一家人在项家村都不受待见。
项雨燕家的情况刚好相反,她的父母老实勤奋,在村里的口碑很好。向宏信在中彩票之前也是老实巴交,十分淳朴,村里人会相信谁说的话一目了然。
最让项青青无法接受的是,竟然连她的父母都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勾引在先,将她关进家里。
项青青以为他们是在羞愧有一个勾引人的女儿,但第二天,他们便对项青青说,项鲁强过几年要结婚娶媳妇,需要不少花销,家里这些年几乎没有存款,如果没有钱,就毁了项鲁强的一生。
他们竟暗示项青青从了向宏信。
在项家村,项青青模样端正清秀,在年轻一代中长相排上乘,向宏信不满项雨燕,又接触不到其他人,一直对项青青有想法。
项青青的父母从前瞧不上向宏信,但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还买了别墅,一切都不同了。
项青青已经有男朋友,自然不肯,父母便将她关在家中,不许她回学校。
长久的旷课会影响她毕业,项青青偷偷向梦梦求助,希望小杨能来把她带走。
“我让小杨过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项青青黯然无神,“我以为是在给自己找活路,没想到竟然是他的死路……”
穆昔问:“他装成警察,是想救你?”
“是的,他以为靠警察的身份就能把我带走,可我爸妈根本不在意,或许村子其他人也不在意……他逗留了两天,每次接近我,我爸就会叫人把他打走,真奇怪,他们平时不喜欢我爸,但对抗外人时,又齐心协力。”
“他失败了?”
“根本不可能成功,”项青青惨笑道,“是我太天真了,我让他走,他不肯,他一定要把我救出来。我爸下手狠,把他当成威胁我的把柄,没办法,我只好同意和向宏信接触,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应时安带人赶到。
谢涟克制着声音,但又克制不太住,“应队!她闯进来的!!”
穆昔理直气壮道:“是青青想和我聊聊,对吗,青青?”
项青青迷茫地看着应时安,点点头。
应时安对谢涟说:“门口守着。”
谢涟:“……”
连凶手都被穆昔蛊惑了!!
穆昔把笔记本交给应时安,“刚刚青青说的所有话都在这里。”
应时安转身交给其他刑警,示意他继续记录。
应时安对项青青说道:“你继续。”
项青青不安地看向穆昔,穆昔笑着介绍道:“这是刑侦队的应队长,负责向宏信一家四口的案子。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他会为你讨个公道。”
项青青苦笑,“事到如今,我还能讨什么公道?我只恨自己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林书琰怀疑自己听错了。
向宏信死状之惨,是下不去手?
项青青说:“我没法对我爸妈下手。”
林书琰:“?”
穆昔却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你指的是小杨的事,这也是你决定报仇的原因,是吗?”
林书琰问:“小杨不是自尽?”
项青青抓住床单,愤恨道:“他怎么会自杀?在没将我带走之前,他不会自杀!是我太傻,我以为他是被我伤到了,才会一死了之,但没想到、没想到我爸妈居然对他下手了!”
“你是说你爸妈杀了小杨?!”
项青青本就失血过多,现在更是面如死灰。她努力地前倾身体,似乎是想让穆昔信服,“我听到了,亲耳听到的,他们说起当年的事,就算我决定听他们的话,跟了向宏信,小杨也没有放弃,他一心想把我带走。但是村里没电话,他准备离开村子去找人帮忙,我爸妈发现他的意图,竟然和项鲁强一起把他杀了!这些年我为了他们,委身向宏信,他们居然杀了我最爱的人!”
第一次自尽是项鲁强回家要钱,项青青不愿再被家人挟持,想了结这不值当的一生。
可惜河水没有淹死她,只是把她冲到下游。
她会些水,就这样活了下来。
当晚,项青青筋疲力尽地走回项家村。
死过一次,她也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留着一条命,好歹还能在清明节给小杨烧点纸。
可她在家门口听到家人谈论她的死。
他们在商量要不要雇人去捞她,她爹说,人已经死了,捞上来也没用,不如省下这笔钱给项鲁强,现在是家里需要钱的时候。
项青青的心凉了半截。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们又提到小杨。
小杨是被项鲁强勒死的,三人将小杨的死伪装成自尽,为了骗过其他人,还把小杨的尸体放到向宏信的别墅。小杨恨向宏信,这样更说得通。
项青青决定报复。
“我要杀的人,是向宏信家所有人。向宏信肯定要死,他是最该死的。项雨燕我也不能放过,这些年来她把我当成家里的保姆,更过分的是,两年前我怀孕,她竟然直接踩我的肚子,害得我流产。我不想留下向宏信的孩子,她直接带我去医院就好,可偏偏选择极端的方式,从那以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必须死。”
林书琰问:“向军和向国也必须死?他们年纪还小。”
项青青发出古怪的笑容,“向军可不小了,该懂的事情,他都懂,该做的事情,他也做。”
林书琰怔住。
穆昔轻声问:“向国呢?”
“他?和他妈妈一样,对我吆五喝六,把我当成保姆,我不能放过他。”
“你不知道项雨燕不在家?”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余水市有人,我不想戳破,向宏信如果知道项雨燕在外面乱搞,一定气死了,我本来打算积累到一定程度再让他发现这件事,可惜等不到了。我在他家待了这么多天,就是在等项雨燕回来。我原本还打算替小杨报仇,但是……”项青青呆呆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下手,我是个懦夫。”
应时安起身叫来两名刑警,让他们去核实项青青说的话。
穆昔拉住她的手,“如果小杨真的是被项鲁强杀害,我一定帮你找到证据。”
*
大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林书琰跟在穆昔身后,不知她健步如飞要去哪里。
“小杨被害多年,尸体都已成为白骨,不对,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被火化,我们去哪里找证据?”
穆昔说:“我和应队说过了,我要去见见法医。”
“请法医验尸?骨灰也能验?”林书琰对现在的技术感到震惊。
科技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穆昔:“……”
有的时候真的很担心林书琰会上当受骗。
穆昔说:“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等你老了,我找你卖保健品。”
林书琰:“?”
穆昔:“如果尸骨还在,肯定要验的,应队已经去联系小杨的父母,还有没有白骨只能看天意。但如果尸骨还留着,没有火化,我需要向法医确认一件事。”
余水市是最早实行火化的城市,但当时并不是强制执行。
两年前,火化全面推广,土葬才消失。
如果运气好,小杨的父母未将尸体火化,就还能查。
验尸的事林书琰不懂,他所学的知识中不包括法医学,上次买了几本书,他先看的毒物部分,还没看完。
……顺序看错了。
有应时安的允许,穆昔寻找法医的路很顺畅。
“我知道自缢和被勒死在索沟上是有区别的,如果是未腐烂的尸体很好辨别,但现在尸体已经成白骨,如果还能找到尸骨,是不是能通过颈椎断裂的方向、位置来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
法医笑道:“我记得你是棋山派出所的。”
穆昔点头。
“来我们这干吧,你比那个二百五强。”法医问,“你知道二百五是谁吗?就是今年新来的侦查员,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外号,真是配他。”
外号之母·穆昔:“我也不太清楚,这种外号侮辱人,不好。”
林书琰:“……”
他掐住自己的大腿,以免笑出声。
法医说:“如果认真验尸,肯定能查出来,当年的事,绝对是被掩盖了,兴许是他们整个村子合作,和警方作对,我估计根本就没验尸。小杨的父母大概是真的相信儿子是自杀的,也没要求警方验,你放心,只要尸骨还在,我一定查明白。”
项青青和警方的运气都不错,小杨死后,他的父母没有选择火化,而是将他葬在老家。
这是小杨爷爷奶奶的意思,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法接受,便想让孙子留在老家陪自己。
能验尸是好事,能验就能翻盘。
项青青的父母和项鲁强被带到分局分别审讯。
两个老人没读过书,没主见,项鲁强胆小怕事,不出两个小时,三人便全招了。
只是项青青的父亲坚称动手的是自己,项鲁强看起来不想担责,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有口供,还缺少证据。
周六穆昔正常放假,也是林书琰三人搬家的日子。
付叶生大手笔买下来的房子就在穆昔家旁边,穆棋也来帮忙收拾。
三个人中,林书琰和周谨都没什么行李,两个人只带着两件衣服就来了,麻烦的是付叶生。
大卡车开到胡同口时,附近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知道这里搬来几个上班的年轻人,但年轻人……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穆昔眼睁睁看着他们搬了十个大纸箱子的衣服。
付叶生的衣服比她还要多!!
除了个人物品,付叶生还买了新彩电、新空调、新冰箱……
穆昔赖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不肯走,“咱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你家就是我家,我家还是我家!”
周谨不肯,“你都不让我们去你家蹭饭,不行不行,赶快走。”
穆昔死死抱着沙发。
沙发是新买的,付叶生买的东西,就连沙发都比穆昔家的更柔软!
付叶生问:“你想留下来?随时欢迎你来,晚上过来都行,只不过我这个月要写的材料……”
穆昔立刻松手,“不为五斗米折腰!”
付叶生说:“我听说国外的人都喜欢用咖啡机,就买了两台,还在船上,如果你不需要的话……”
穆昔诚恳表示,“写材料我擅长,我不是为了咖啡机,主要是乐于助人,你明白吗?”
周谨的白眼直接翻到房顶。
林书琰的东西最少,他是匆匆忙忙离开家的,连存款都不多。
如果不是付叶生允许他晚一个月交房租,他现在还得挤在派出所的宿舍。
他的父母打定主意让他回家继承家业,不肯给予任何帮助。
周谨光是听着都心碎。
瞧瞧人家,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家继承家业,瞧瞧他,在外面混不下去,那就是真混不下去了。
林书琰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下楼。
周谨看他话少,主动给他加油打气,“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会做饭,保证饿不死你们!”
林书琰怔了怔。
周谨说:“别太感动,我知道我心地善良,人长得还帅,唉,这优点两个手都数不完,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如此完美的人,竟然没有富婆来找我,我不想努力了!”
林书琰:“……我没在愁吃饭的事情。”
周谨:“……”
林书琰走下楼梯,“穆昔,今天有时间,去项家村吗?”
“就是你们说的发生灭门惨案的地方?”周谨神秘兮兮道,“这可是大案子,死了这么多人,阴气肯定重,你就不怕沾上晦气?”
穆昔转身去找电话,“我会把你的话如实汇报给唐所长。”
周谨:“……”
付叶生问:“见到鬼的话,给钱有用吗?”
周谨:“……”
只有林书琰没加入他们的“闹剧”,他说:“我打算再去一次,虽然他们承认杀害小杨,但至今没有找到物证,我有些担心。”
“不是我泼冷水,那都是几年前的案子了,怎么还会留下物证?”周谨说,“别说是你,恐怕连项鲁强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物证。”
这几天,穆昔也在考虑物证的事。
现在讲究证据链完整,如果没有物证,的确会有些麻烦。
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还会有物证留下吗?
穆昔决定和林书琰一起去。
周谨:“你去?那我也去。”
付叶生:“你们都去?算上我。”
临出门,付叶生站在挂衣架前磨磨蹭蹭。
周谨催道:“开车过去还要挺久,你快点。”
“你懂什么,”付叶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叠钱,“我是以防万一,如果有鬼找过来,我就拿钱砸死他。”
三脸沉默。
付叶生是四人中唯一有车的人,但是没开过来,好在穆昔家也有一台车,是穆子明的。
四人晃晃悠悠上了车,远远地看到又一辆大卡车停在胡同口。
付叶生:“今天还有人搬家?”
周谨:“今天搬家能捡到钱?”
穆昔总结道:“选在今天搬家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林书琰:“……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