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分局所有领导的带动下,这个十公里大家跑得十分有动力,前所未有的动力。
最开始列方队跑,跑了两圈以后逐渐有人跟不上队伍,还有人嫌整体速度太慢,冲到了前面,队伍散了。
郑局长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刚进公安局时就是小领导,一路高升,在体能方面有所忽视。与普通的中年男人相比当然优秀得多,但和局里这些小年轻一比,体力就有些差了。
郑局长呼哧呼哧喘气,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再看始作俑者应时安……不对,这是二作俑者。
二作俑者还没发力,在第一梯队,同样在第一梯队的还有左星华。
郑局长对旁边一样大喘气的部长说:“咱俩,咱俩是不是真得好好锻炼锻炼了?总这样下去可不行,不会三高吧?”
大喘气的部长竖起谄媚的大拇指,“局长你就是最棒的!”
倒数第二名的郑局长:“……”
确实该锻炼了。
穆昔一直保持自己的节奏,她和林书琰在第二梯队。今天不是比赛,她不会用全力,跑这个十公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清左星华的节奏。
左星华的确比其他人更轻松,但他跑步时总是四处看,心不在焉。
大约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动作和节奏都不太好。
饶是如此,他依然能遥遥领先。
在左星华身后的是……应时安。
应时安一直保持自己的节奏,不受任何人影响,他和左星华一样,目前为止都看出疲惫的迹象。
穆昔惊讶道:“应时安长跑也不错?”
“应队是全能,”林书琰道,“你念书时没参加过运动会?好几项记录的保持者还是应队,短跑长跑都不在话下。”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真的有腹肌吧?
那晚应该少喝点儿酒,装醉的!
穆昔的小心思越来越活络。
跑到六公里时,绝大部分人都落到最后,脸皮厚一些的选择直接徒步走。
第一个走起来的是郑局长,他年龄摆在这里,实在是跟不上大部队的速度。郑局长一走,其他人有样学样,跑不下来的都开始走。
郑局长:“……”
这是在逼他一起跑!
郑局长欲哭无泪。
跑到八公里时,还能匀速坚持的只剩下零星几人。
冲在最前面的人依然是左星华,应时安落在后面,他身后是穆昔。
林书琰几人在更后方,距离拉得很大。
郑局长看着头部几人问道:“时安身后的女孩是谁?”
部长不知该如何向郑局长介绍。
“直说。”
部长说:“……刚刚说领导也要跑的那个。”
郑局长:“?”
应时安支援女孩时,郑局长其实不意外,这的确是应时安能说得出来的话。他懂人情世故,但不局限于人情世故,一切靠实力说话,在局里,就没有他不敢说的话。
人家说的有道理,他是局长又如何,如果遇到危险,因为他身体素质不行害了普通老百姓,谁能担得起责任?该练的都得练。
问题在于,郑局长以为应时安是在仗义执言,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好像被联手“算计”了?!
应时安的速度是突然降下来的。
穆昔看得很清楚,他的步伐始终没乱过,如果匀速前进,他能超过左星华。他在刻意压低速度,始终在左星华后方,在几乎没人能跟上的情况下,他突然降低速度,在穆昔面前停下。
穆昔总觉得应时安来找她算账的。
莫名其妙跑了个十公里,换成谁都会疯吧?
穆昔全神贯注,与应时安拉开距离,还特意换到外道。
应时安:“……”
他跟到外道。
穆昔:“……”
看来应时安对她恨意很浓。
再躲避不合适,穆昔小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们会听到。”
听到不是偶然,而是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现场才会安静。
应时安不太在意,“跑步而已。”
穆昔:“……我不是真想让你辞职。”
应时安:“?,你在意这件事?”
穆昔搞不明白了,应时安不就是因为生气才总不回应家的?
应时安与穆昔保持步调一致,“还有要说的吗?”
穆昔应该还要说——我不是真想摸腹肌,她说不出口。
这是假话,不是实话,说假话会遭天谴。
穆昔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应时安看向左星华,“你有机会观察他,现在就是机会,不必着急。他耐力好,但不是专业的,会被外界影响,节奏会乱,而且对此事不上心,都是弱点。”
穆昔觉得应时安话里有话,“我着急了?”
想到穆昔与左星华相谈甚欢的模样,应时安认为这已经不能用着急来形容。
“你是说培训的时候?”穆昔的目的被应时安一眼看穿,心虚得很,她故作镇定道,“我是看他这个人有趣,才和他聊了聊,他人挺好的。”
应时安:“……”
他速度再次放慢,看了穆昔好一会儿。
穆昔心里发毛,也跟着慢下来。
场外已经放弃的警察们都在看两人。
“他俩在干嘛?跑十公里还有心情聊天?”
“何止是聊天,还要一起跑外道,还一起降速,还含情脉脉看着对方。”
“我记得这个女孩,好像和应队在食堂握过手。”
同样放弃的郑局长酸溜溜道:“合着是他想来个情侣跑。”
部长很不理解,看过应时安档案的人都知道他的婚姻状态,这是要玩花的?
部长说:“时安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郑局长问:“你看他们两个人的状态不像情侣?”
部长:“……像。”
郑局长义愤填膺,“他就是想陪人家小姑娘一起跑步,才拉着我们一起!”
部长:“太过分了!局长!让他写检讨!”
郑局长:“哦,这种事情还是你来写,会议记录记得明天交给我。”
部长:“……”
最后的路程,左星华开始提速。
应时安和穆昔的速度依然很慢,甚至快被林书琰追上。
左星华是部长提出重点培养的人,他非常自豪,“小伙子身体素质很好,我想让时安带他,以后调到刑侦队。”
“确实不错,我记得时安的长跑成绩很好,没想到会输给这个姓左的年轻人。”
“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左星华还报了五公里,这个项目可没人愿意跑,他态度很积极。”
郑局长满意地点头。
局长都肯定的人,其他警察更是会多关注,左星华的实力的确强,跑到终点后站着休息了会儿,就恢复好了,不像其他没跑完的人,到现在腿都是软的。
没一会儿,应时安与穆昔也抵达终点,到终点后,穆昔立刻与应时安拉开距离,绕着他走。
穆昔总觉得应时安现在心情不好,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
周谨和付叶生早就和其他人一起放弃,有郑局长打头阵,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弃权。两人议论道:“穆昔和应队都不休息休息?还有心情打闹?”
付叶生说:“看穆昔的状态,好像一点儿都不累。”
“她天天给自己加练,早就习惯了。”
付叶生还是觉得怪怪的。
刚刚左星华跑到终点时,可是站着停了好一会儿的,穆昔却依然活蹦乱跳。虽然左星华最后还在加速冲刺,但穆昔的平均速度也不算太慢,她又是女生,体力上限会比左星华低一些。
总感觉穆昔没尽全力。
十公里结束,所有人都没了继续培训的心思,包括诸位领导。
按照流程,还安排了几个领导讲话传授经验,应时安就是其中一个。
这些流程全部取消,提前下班。
自打上班以来,警察们只有加班,这还是头一次提前下班,多亏穆昔一句话。
以后训练、听讲座,就要拉着领导们一起!!
穆昔流了很多汗,梳洗干净后往外走,所有人都朝她露出了诡异的欣慰笑容,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释放善意。
穆昔走到林书琰几人面前,纳闷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冲我笑?”
周谨递给她一瓶汽水,“你是我们的英雄,敬英雄。”
穆昔:“?”
只有林书琰担心穆昔的五公里,“左星华实力很强,你可以吗?”
“拿第二名没问题!”周谨说,“刚刚穆昔跑得比你都快,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效。”
穆昔在心里打着算盘,没加入他们的话题。
有前一天的经历做铺垫,第二天训练时,所有人精神抖擞……地看着领导们。
几个局长、部长站成一排,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郑局长勉勉强强挤出半个笑容,鬼才知道他现在老腿正在颤抖,都快站不住了。
领导们瑟瑟发抖,新人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把培训办得如此憋屈!
第二日主要讲格斗,请来的教练也是专业的。穆昔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应时安教得好。教练的讲解很规范,一看便知是专业的,说的都是专业名词,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听懂。
应时安不讲这些,他主要讲实战经验。
相比之下,应时安讲的内容更容易理解,也更实用。
教练讲完,点了几个人上前和他比划。
被点的几个人里,只有林书琰是正经勤奋练过的,也只有他能和教练过招。林书琰出招凌厉,教练最初处于下风。但两人对阵时间一拉长,经验便能弥补,林书琰节节败退。
林书琰虽然输了,教练还是给予高度评价,“以前你们在学校,面对的都是同学、老师,缺乏实战经验,林警官完全是输在年轻上,等过两年我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林书琰冷静退场。
“老林太帅了!”付叶生搂住林书琰的脖子,“你瞧瞧,好几个美女偷偷看你,刚刚你打的时候,她们一直在说好帅。”
穆昔也羡慕地看着林书琰,她本来想报这个项目的,现在没有展示的机会了。
不过林书琰去也可以,起码能拿到名次,只有有积分,棋山派出所的名次就能靠前。
穆昔盯着林书琰走神时,教练盯上了她,“这位女警官,麻烦上来配合做几个动作,我看有不少女警察,教大家几招防身术。”
穆昔起身走过去。
教练又点了左星华,“麻烦这位警官来演坏人。”
应时安依旧和领导坐在一排,不过今天没有领导和他聊天。一半以上的领导都在担心自己被叫上去,他们可真是很久没动过手。
他们相信,这届难带的新人能干出这种事。
应时安看着左星华,食指轻轻打节拍。
教练让穆昔背对左星华。
“女警官的体能要弱一些,据我所知,在前线跑的女警察比较少,大家做的一般都是文职。即便是文职,难免也会遇到危险的情况,各位都是精英,失去谁都是国家的损失,我特意挑了几个简单有效的招数,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尝试。”
教练示意左星华把手搭在穆昔的肩膀上,他自己则在一旁讲解动作,“歹徒从背后进攻是比较常见的情况,这种情况如何破解?请女警官左手抓住男警官的手,右手抓男警官的左肘。”
穆昔照做。
应时安起身。
郑局长问:“你要去哪儿?”
“想起来还有些工作,”应时安淡声道,“回去处理。”
应时安没等郑局长答应,直接离开。
郑局长问部长,“我怎么觉得他比我还忙?”
部长殷切地拍马屁,“都是局长领导的好,我们才能有优秀积极的应队长。”
郑局长笑道:“再说废话,你这部长不要做了。”
部长:“……,我要说实话吗?”
“说。”
“他本来就比你忙,他做实事多。”
郑局长:“……”
不对,还是不对劲。
据他所知,刑侦队前几天比较忙,这两天已经特意空出时间……郑局长看着穆昔和左星华若有所思。
教练说:“请女警官左右手合力,拧男警官的左臂,这叫做抓肩拧臂。”
穆昔迟疑道:“我要用力吗?”
教练笑道:“这要问男警官。”
左星华道:“你放心来,演示也要真实,我心里有数。”
教练赞同道:“其实招数都是一样的,你们以前可能也学过,问题就在于你们刚毕业,身上还有学生气,总是不忍心下死手。比赛和真实情况不一样,比赛讲究公平,实战不讲这些,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尽管使出来,要攻击就要攻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千万不能留情。”
穆昔点头,说:“那我就用力了。”
左星华笑容轻松。
他以前做过类似的训练,女生的力气比较小,他肌肉多,对他造不成伤害。他对穆昔有好感,现在更要表现自己的能力,就算真的痛,他也得忍住。
穆昔没打招呼,按照教练的吩咐,左右手合力,使用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拧。
现场忽然安静。
所有人都看到左星华的脸迅速升温,他原本就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现在黑红黑红的。再仔细看,还能看到左星华的左臂在小幅度颤抖。
短暂的失声后,左星华强忍眼泪,右手扶住左臂,朝穆昔挤出笑容,“你的动作真标准。”
教练在旁边茫然地看着。
他刚刚分明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而且还看到左星华差点儿掉眼泪,可现在看,左星华似乎没事?穆昔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似乎的确不能对左星华这个大块头造成伤害。
教练调整好情绪,说道:“好,我们继续演示下一个动作。”
穆昔问左星华,“需不需要小点力气?”
左星华:“……不用。”
穆昔赞叹道:“你真的很抗打。”
她对谢涟动手时,谢涟都痛哭了,左星华居然能不吭声,实在是厉害!
左星华:“……”
培训还要持续多久?!
半个小时后,左星华面带微笑,但哆哆嗦嗦的往下走,穆昔神色轻松。所有人都没看出异常,只有谢涟吓得发抖。
他体会过穆昔的力气,这几招如果放在他身上,他早就废了。
好可怕!!
*
训练结束,两周后会正式举办竞赛,这两周穆昔还要正常上班。
应时安有一个星期没回家,听应老爷子说,刑侦队那边遇到了碎尸案,到现在为止,连尸体都没凑齐。
穆昔听到碎尸案就心痒,可惜应时安不回来,她没有消息来源。
周三晚上,穆昔和安良军一起值班。
如今的安良军和从前大不一样,唇上的血色都比从前更深。他和冯敏雨还没有和好,但最近保持着两天见一次的频率,冯敏雨不再抵触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穆昔惦记着碎尸案,她向安良军打听情况。
安良军在写报告,正是最烦躁的时候,他反问道:“这该我问你,你和应时安的关系,想知道这些不难。”
穆昔都不敢说她已经一周没看到应时安,他最近十分冷淡。
安良军说:“碎尸案最难的是查清死者身份,而且能碎尸的人,心理素质极佳,恐怕不是普通的案子,如果遇到外国那种心理不正常的人,对陌生人都能下手,这就难查了。”
穆昔记得在后世就听说过好几起几十年没有侦破的碎尸案,最有名气的那起案子在几十年后也毫无线索。
“别想了,就算有碎尸案,也不是咱们该查的,咱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嚣张的盗窃犯。他哪天要是去偷了省长的家,可就有意思了。”
穆昔强调道:“偷普通人的家,和偷省长的家都一样。”
“确实,反正挨骂的都是我们。”
“……”
十分钟后,穆昔接到新的警情,有人报警说自己身体虚弱,被丈夫殴打。
家暴案件是穆昔最不愿处理的案件,她坚决抵制家暴,但大部分女人似乎不这么想,她们报案的目的大多数都是希望警察能教育丈夫一顿,然后他们继续美美的过日子。
迄今为止,穆昔只遇到一个坚决起诉丈夫、还要离婚的女性,那是穆昔乳腺最通畅的一次。
家暴的度很难掌握,原谅家暴,是对自己的轻视。
报案人住在一个老工厂家属区内,穆昔和安良军在十分钟内赶到报案人家。
报案人家在一楼,一楼楼道里堆了些报纸、纸箱,是有人堆放在此处准备卖废品的。穆昔找到报案人的家,一个男人来开的门。
报案人是女性,穆昔越过男人看向屋内,“您的妻子在吗?”
屋内有些乱,客厅地面上还放着一些废铁,门口的纸箱大约也是他们家的,他们的日子过得拮据,平时要靠收废品贴补家用。
男人看到警察,眉开眼笑,“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穆昔:“?”
家暴方在高兴什么?
安良军问:“是你打你老婆?”
“不是我不是我,”男人说,“我怎么舍得打她?我可不是那种人。”
穆昔:“?,你老婆还有别的老公?”
男人:“……怎么可能!我们恩爱得很!”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穆昔问:“到底是谁报的警?”
一个年轻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从年龄来看,两人应该刚结婚没多久。女人说:“是我报的警,我们等你们好久了,能帮我们准备晚饭吗?”
穆昔石化。
准备晚饭?他们?!
安良军比穆昔淡定得多,他掏出笔记录,“你老公没有打你,你们不会做饭,报警是为了让我们来做饭?”
男人苦恼道:“没办法,不这样说你们不会来的。”
穆昔:“……”
她的极限一次次被突破。
女人说:“对呀,平时都是我妈照顾我们,今天我哥家的孩子出了点儿事,她着急忙慌的就走了,肉还在锅里炖着,我俩都不会。”
两人理所应当的样子。
安良军笑笑:“想让我们帮你做饭?”
夫妻俩连连点头。
“胡闹!”安良军脸色骤然变差,“把我们当什么?报警是儿戏吗?!你们这是报假警,这是违法行为!今天这晚饭不用吃了,跟我们回派出所!”
小夫妻吓得花容失色。
穆昔走到厨房,锅里果然炖着肉,用的是煤气。
煤气不能放着不管,锅里的汤已经没了,再开火要出事,穆昔帮着关了煤气灶,又找到盘子,想把肉盛出来。
男人还惦记着晚饭,“那个警官,肉炖好了吗?”
安良军怒吼道:“你还有心情吃肉?!”
男人被安良军提溜回去继续挨骂。
穆昔把盛了肉的盘子放到碗架柜里。
这家人炖的是猪肉,肉很紧实,几乎没有肥肉。
穆昔放下时手抖了一下,几块肉从顶端滑落,露出下面的肉。
穆昔盯着肉看了几秒,看向安良军,“师父,好像是……手指。”
第82章
锅中有卤料,看不出肉块原本的颜色,但能看到膨胀的指肚和掉了的指甲。穆昔找到筷子在盘中翻找,看到一块完整的指甲。
手指被切成几节,在盘中并不明显,可指甲的位置太与众不同。
穆昔端着这盘肉看向安良军。
安良军的脑子没转过来,“什么手指,赶紧放好,带他俩回去。”
穆昔说:“好像是人的手指。”
屋内陡然安静。
夫妻俩茫然地往穆昔身边走,“人的手指是什么?”
安良军神色一震,先反手关上大门,示意夫妻二人在沙发上坐好,接着快步走到穆昔旁边。穆昔把手指的部分指给安良军看,“肉已经上色,看不太出来,但你看这个部分,应该是指甲的部分,而且我找到了指甲。”
手指经过烹饪后已经变形,但指甲是能辨认出来的,从指甲的小巧程度来看,穆昔猜测受害人是个年轻女性。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碎尸案,穆昔意识到形势严峻。
安良军道:“直接给应时安打电话。”
穆昔拿出小灵通。
虽说她和应时安最近关系不太好,但工作是工作,他们都不是会耽误工作的人。
在刑警赶到之前,穆昔和安良军一起仔细检查厨房内其他肉类,然后向夫妻二人问话。
小夫妻坐在沙发上抱在一起。
穆昔问:“晚饭是谁做的?”
女人抽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家里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你们是诬陷,我不能接受。”
穆昔说:“你们两个人报假警,这事还没清楚,现在又在家里发现人体组织,你们或许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案子,但应该明白,现在情况有多严重。”
碎尸案的一切消息都是封锁的,若是公布,会引起恐慌,如果线索被曝光,也影响办案。
男人怕得脸上血色全无。
“我,我,我们只是不会做饭,我们要被饿死了,你们是警察,难道不该管我们的死活吗?”
穆昔想在这俩人的脸上刻上蠢蛋二字。
她看向安良军,“师父,不用问了,直接带回去,交给刑侦队,他们会审。”
一有刑警掺和进来,案子看起来就有些严重了,二人忙说:“别带我们走,我们都配合!”
穆昔说:“回答我的问题。”
“做饭的人是我妈,”女人低声道,“我俩刚结婚,什么都不会做,我妈来照顾我们。她负责做三餐,今天家里出事,炖上肉就走了。”
“肉是在哪里买的?”
“她一般都去旁边的檐口菜市场买,我没和她去过菜市场,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摊子,得问问她。”
女人找到家里的座机,联系她的母亲于桂芬,后者与刑侦队一起赶到。
做刑警的时间久了,眼中都有戾气,他们又不穿警服,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冲进家门,夫妻俩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应时安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外套,到场后与安良军交接,安良军把保存好的手指交给应时安。
“和你们现在办的案子有关吗?”
应时安说:“目前碎尸还没有集齐,的确还差手指的部分,但是不是同一人,需要检验过后才能确定。”
说完,他瞥向穆昔。
穆昔心不在焉地看着他。
想到应时安现在可能在生她的气,甚至不知为何生气,穆昔挑衅地朝他挑起眉头。
应时安:“?”
关于刚见到喜欢的人,对方就挑衅想打架这件事。
应时安将于桂芬单独叫到外面问话,穆昔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于桂芬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穆昔担心消息泄露,没让夫妻俩告知于桂芬真实情况。她看到家门口聚集这么多警察,不安道:“请问是我女儿惹什么祸了吗?”
穆昔漫不经心又目的明确地绕到应时安身后。
应时安没有回头,说:“想听就过来听。”
穆昔一点儿没矜持,两大步迈到应时安旁边,“这可是你说的哦。”
应时安询问肉的来源。
“从菜市场买的。”
“全部都是?”
于桂芬深色怪异地点头。
应时安没有拆穿,他示意于桂芬将他们带去菜市场。
走到菜市场只需要五分钟,应时安没有开车。穆昔趁机和于桂芬聊家常,“阿姨,你一个人照顾女儿女婿,很辛苦吧?”
“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从小我们就宠她,现在结婚了,挑的对象一般,不能让她受委屈。”
穆昔似乎很擅长与长辈沟通,看似是她乖巧的在听于桂芬抱怨这些年的不易,其实一直是她在引导话题。
应时安特意避开,安静跟在后面。
穆昔“无意间”问道:“我看家里摆了很多箱子、报纸,都是您收集的吧?”
“捡点儿废品补贴家用,这俩孩子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儿工资都存不住,将来可怎么办?”
穆昔笑道:“是您太宠着他们了,听他们说,您每顿饭都要做个肉菜呢。”
“唉!她喜欢吃,我怎么也得想办法给她弄来啊!就去菜市场买点儿便宜的肉,边角料便宜,最好等七八点的时候再去,那会儿人少,都急着收摊,能讲价。昨天我还在菜市场附近捡到一袋子肉,我……”
于桂芬捂着嘴停下,惊恐地看向应时安。
她发现自己说错话,但不怕穆昔,就怕应时安。
应时安毫不意外,平静道:“带我们捡到肉的地方。”
昨日于桂芬去菜市场买菜,她总是赶着天黑之后去,有时还会捡菜叶回来。女儿花钱多,她总是尽可能的想办法节俭,现在家里的水龙头还偷偷拧开了一点儿,既能滴水,水表又不会走字。
她拎着大包小包离开菜市场,在菜市场大门对面卖烧饼的店门前看到一袋肉。
卖烧饼的不爱干净,总是把垃圾扔在店门口的马路边,都快变成一个小型垃圾场,一直没人管。
于桂芬见是冻肉,以为是谁买完肉不小心掉了,便捡回家准备洗洗吃。
肉很碎,于桂芬曾有过怀疑,但是这一袋肉有两斤,两斤猪肉可要不少钱,能省则省,于桂芬今天便把肉炖上了。她眼神不好,清洗的时候没看到手指,加上肉本来就碎,她甚至没怎么切。
也就是说,穆昔看到的那一锅肉,极有可能都是人肉。
穆昔捏着嗓子,不太舒服。
刚刚检查时,她一直扒翻的是人肉。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闻到了肉香,当时甚至觉得应该挺好吃。
应时安递来水杯,“不舒服?”
穆昔郁闷道:“看到碎尸还好,做成食物的,有点儿不能接受。”
目前为止她听说过的著名食人魔只有那位汉尼拔。
小的时候她听说过一个人肉包子的故事,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吃包子都反胃。
尤其是发现人肉做熟后是无法分辨的,穆昔胃里就更难受了。
安良军坏笑道:“这世道什么事都没有,看到人肉算什么?你说不定还吃过。”
穆昔:“……”
她头一次在出警时干呕。
穆昔很挫败,她一直认为自己胆子足够大,没想到还会失态。
安良军宽慰道:“这次丢人算什么?以后失态的情况还有更多。”
穆昔:“……”
应时安道:“比起他们来,你的表现好得多。”
应时安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几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们对着人肉挑了半天,越挑越觉得味道难以忍受,连卤料都遮盖不住。几个人已经去洗手间狂吐了。
穆昔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觉得恶心?”
安良军说:“我以前见过的多了,这算什么?”
穆昔问应时安:“你也见过?”
“没有。”
穆昔在心中感慨应时安的适应能力。
应时安说:“感冒了,闻不到。”
穆昔:“……”
人体组织被刑侦队带回队里进行比对,临走前,安良军与应时安聊了几句案子。碎尸案至今没有眉目,最大的难点是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
不明身份,便不知人际关系,无法得知凶手的动机,找不到犯罪嫌疑人。
目前发现的所有尸块都没有骨骼,法医无法很好的将人体组织拼接在一起。手指是唯一带有骨骼的部分,但在检验报告出结果前,就不能说这是同一具尸体。
“现在只能根据抛尸点分析,抛尸范围直径在十公里,除幸福街外,其他尸块比较分散。幸福街一共发现12袋尸块,我们正在排查幸福街附近所有住户。”
虽说刑侦队怀疑凶手与幸福街有关,可幸福街是一条大马路,全长六公里,附近住户数不胜数。
想要从这些人找到凶手,谈何容易?
这几日应时安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待在解剖室,和法医一起研究尸块,寻找上面可能有的线索,譬如纹身、创口、假体,可惜凶手抛尸前将尸块分解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穆昔和安良军还要回派出所值班。
安良军开车比较急躁,刚抬离合,速度没跟上来就踩油门,警车的发动机总是抗议。今天警车嗡的一声巨响,熄火了。
穆昔抱着车门不撒手,“师父!草菅人命!!”
“急什么,”安良军说,“我们以前巡逻都坐三蹦子,风吹雨打的,现在有警车坐,不错了。”
话虽如此,安良军其实有点儿心虚,心虚的点主要在于,这辆警车可能会坏在他手上。棋山派出所的分配的警车已经开了很多年,车子早就发出抗议,但为节约经费,所里总是将警车推进修理厂,缝缝补补又三年。
如果真折在安良军手上,以后可……
已经准备上车的应时安听到声音,走过来。
他跟着安良军一起站在车前检查片刻,说:“需要找修理厂,今天我送你们回去。”
夜色已深,凭他一人无法修好车辆,安良军只能同意,和穆昔一起转移到刑侦队的警车上。
应时安把车上二人赶到其他车上,他负责开车。
穆昔和与安良军在后排讨论案子。
“凶手能将死者的尸体分解到这个程度,一定是男性,女性的力气没这么大。”
“慢工出细活,抛尸的间隔都这么久了,不能排除女性的嫌疑。”
“但受害人应该是年轻女人。”
穆昔振振有词,“我知道男人犯罪几率高,但现在下定论太草率,如果我去杀害一个强壮的人,一星期的时间,我可以慢慢将他分解,足够用。”
为了让例子更加鲜活,穆昔说:“左星华够强壮吧?让我慢慢分解他,也可以。”
警车驶入主路,应时安无声地看向穆昔。
安良军问:“你和那个左星华还有联系?你可别胡来,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我不看好他。”
穆昔想和安良军说实话,但碍于应时安在,穆昔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担心跑不过左星华,便说:“昨天联系过,他好像刚工作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懂。”
安良军怪声怪气道:“新人都有师父带,不懂就去问师父,跑来问你?”
“他师父好像比较严厉,他害怕他师父,”穆昔忍不住替左星华说几句话,“他人挺好的,这点儿小忙,能帮就帮呗。”
安良军看向无声无息的应时安,好像车上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情况不太妙……
穆昔毫无察觉,她讨好地问道:“师父,咱现在没新的任务吧?反正刑侦队也要开会,要不咱们……”
“想都别想,让所长知道,给你好看。”
“碎尸案诶,”穆昔念叨道,“林书琰在的话,肯定也很想去调查。”
安良军无语:“你是刑警吗?做好你分内的工作。”
说完他自己一愣,类似的话他好像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他刚刚从刑警队调到派出所时,所有人都这样告诉她。
安良军板着脸说:“一个小时,抓紧回来。”
*
刑侦队最忙的是解剖室,两个留下来加班的侦查员都在解剖室看法医研究尸块。
穆昔跟在应时安身后钻进解剖室。
应时安虽然没有拒绝穆昔的请求,但也没同她说话,他每一次看向她,目光都意味深长。
法医将几张照片交给应时安,“应队,这是之前的尸块,目前只能拼成这个样子,说实话,骨骼能暴露的信息更多,凶手只抛人体组织,给案件的侦办造成很大困难。”
法医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每天都在痛骂凶手。
以前做尸检,几个小时就结束,现在倒好,直接住在解剖室,天天看着碎肉研究。中午老婆给送了一碗肉片汤,吃完吐了三回。
应时安道:“知道了,刚拿回来的尸块辛苦看一看,明天你和小张回家休息。”
法医捂着饿瘪了的肚子离开。
穆昔满眼都是照片,“应队……”
应时安把照片递给穆昔,“想看?”
穆昔连连点头,巴结道:“应队辛苦了,不愧是最优秀的刑警,这几天一定很累,我帮你把爷爷照顾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她奉承完便去接照片,应时安却又收了回去。
他朝她笑笑,“想看自己去找法医要。”
穆昔:“?”
应时安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应时安真的没给穆昔看照片,不过他允许穆昔和他一起去看刚发现的尸块。
穆昔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依然恭顺。
尸块已经变成盘中餐,检查起来更费劲。应时安需要查明尸块上是否有和主人有关的信息。
法医说道:“的确是人的手指,这样剁碎了端上桌还真不容易被发现,发现是尸块的警察值得表扬。”
穆昔扬起骄傲的小脸,应时安不咸不淡道:“一般人都看得出来。”
穆昔:“?!”
她怎么觉得应时安是故意和她作对?!
法医看了好一会儿,说:“你看这部分肉,肥肉稍微多一些,从纹理来看,可能是腹部,都是咱们缺的部分,发现尸块的地点在十公里的范围内,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穆昔也想凑过去看,法医见她积极,笑着从旁边拉了椅子,“来,你坐在这里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喜欢往我这解剖室里钻的。”
穆昔欢喜地走过去。
还未靠近,应时安勾住椅子,轻轻一带,椅子的滑轮飞速滚动,停在三米之外。
应时安放下照片,笑容温和,“去坐。”
穆昔:“!!”
这些幼稚的招数,他也好意思使出来?小学生吗?!
等等,这些招数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儿像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穆昔很快将这可怕的想法抛弃。
她板着脸看了应时安片刻,才说道:“你太过分了!”
穆昔往前走一步,说:“一点儿都不像是队长!”
她再走一步,“小家子气!”
吼完,穆昔气愤地推了应时安一下,然后跑出解剖室,甩上屋门。
这种欺负小姑娘的行为连法医都看不下去,他骂道:“你是不是真喜欢自己一个人?人家多好的孩子,积极学习,你使绊子?现在好了,把人家惹生气了吧?赶紧去哄。”
应时安勾唇淡笑,“她没生气。”
“没生气?人家都跑了。”
“大概是去找我的水杯,往里放粉笔末了。”
法医作为一个正常人,实在听不懂应时安的话。
应时安敲了敲桌子,“照片被她拿走了”
法医怔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她是为了拿照片才推你?!”
现在的年轻人,想法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法医越看应时安越觉得有问题。
他认识应时安时间不长,却了解应时安的行事作风,他可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上一个开他玩笑的,现在还在大牢里没出来,也有直接去见阎王的。
法医看着应时安的笑容,说:“我看你好像在谈恋爱,你这就是谈恋爱的狗笑,我最讨厌的笑容。”
应时安敛起笑意,“干活。”
法医铁面无私,“伪装没用。”
应时安说:“主任想让你明天加班。”
法医:“……你绝对没谈恋爱,我坚决捍卫你不谈恋爱的权利!!”
*
在刑侦队的大办公室内,常年放有一块黑板,梳理案情时使用。在案件未侦破前,黑板上的内容通常不会抹去,现在黑板上画着一张简易版的余水市地图,用红色五角星标注了找到尸块的位置和时间。
发现尸块数量最多的是幸福街,其他都是少数。
第一天发现的尸块数量最多,分别在图书馆、书店、咖啡店、美容美发厅、西餐馆附近,都在幸福街上。其他发现尸体的地点大同小异,都在书店、餐饮类、美容美发店附近。
与其说是抛尸点,这倒更像一个人一天的行动轨迹,凶手是在办事时顺便抛尸?穆昔难以想象凶手拥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
但如果是凶手常去的店,凶手就极有可能是一名女性,凶手为何选择带有如此明显特征的店面,凶手不担心暴露?
穆昔偷偷把黑板上的线索全都抄在笔记本上。
十分钟后,应时安从解剖室回来,和还在值班的几个刑警开小会,主要讨论明天可能发现尸块的位置。
穆昔抱着笔记本坐在远处,耳朵却一直竖着。
谢涟是加班的一员,他问应时安:“应队,要不把穆昔叫过来?”
应时安看了一眼穆昔与他们相隔的距离,道:“不需要,她不用听。”
穆昔差点儿把钢笔捏断。
法医也参加会议,他同样看向穆昔,就穆昔与他们的距离……呵呵,坐门口都能听得见。
应时安提出重点监控书店附近,或是级别比较高的餐厅,凶手选择的抛尸点,消费水平都不低。明日还要安排人轮班去找新的尸块,头颅和骨头还没找到,寻找尸块的工作要一直进行。
穆昔偷偷记住。
出现最多的抛尸点就是书店和图书馆,应时安的方向没有问题。
穆昔看向应时安。
应时安知道穆昔在看她,也知道她有话要说,但应时安没接这个话茬。
穆昔拔开钢笔又合死。
应时安淡定分配任务。
谢涟见应时安说的话多,主动把他的水杯拿过来,“应队,刚接的温水。”
法医目不转睛盯着杯子,他很想知道里面会不会真的出现粉笔末。
应时安接过杯子,看了一眼水杯内的情况,才喝了两口。
法医松口气,他就说穆昔看着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应时安走到黑板前,准备将明天的任务写在左上角的任务栏里。黑板凹槽处放着一盒白色的粉笔,应时安打开盒子取出……没取出来。
他一怔,稍微用力,粉笔盒像突然受到外力,整盒粉笔洒在地上,摔得粉碎。
粉笔盒下方有明显的胶水痕迹。
应时安看着满地碎粉笔沉默了。
法医也沉默了。
不……会……吧?有三岁了吗??
方才还事不关己的穆昔这会儿才走过来,用夸张地演技表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把一整盒粉笔都摔碎了?应队,咱们才刚过上几年好日子,不能这么浪费,这些粉笔你得全都用完啊!”
每一截粉笔都断裂的恰到好处,能拿着写,但会非常不舒服。
穆昔殷勤地帮应时安捡粉笔,“我数数有多少,我得监督你全都用完,绝对不能浪费,山区里支教的老师连粉笔都不能随便用,想想他们,再想想我们,有粉笔就不错了,一定要用完哦。”
穆昔把摆好的粉笔盒交给应时安,一脸甜美的笑容。
应时安:“……”
法医弱弱道:“小穆啊,我偶尔也会用粉笔的。”
折腾他们应队长可以,但不要折腾他啊!
“没关系,我这里有,”穆昔掏出三根崭新的粉笔,“这是我个人的粉笔,给你用,只给你一个人,千万不要给其他人哦。”
法医:太好了!折腾完应队就不折腾他了!
法医连声道谢。
谢涟看不出门道,抱怨道:“我偶尔也会写几个字,长粉笔借我。”
穆昔立刻凶巴巴道:“用短的去!”
谢涟:“……”
她对喜欢的人就是这种态度吗?这!种!吗!
应时安拿出短粉笔,保持微笑,转身写字,“明天其他人来了,互相转告,监视书店的人如果有结果,立刻告诉我。”
谢涟几人应下。
小会结束,穆昔问谢涟,“你们查过去图书馆和书店的人吗?我的意思是,凶手只是在附近抛尸,还是真的去过这些地方?”
谢涟看向应时安。
平时穆昔有问题都会直接问应时安,今天为什么问他?
谢涟忽然明白了。
这是……趁机接近他!制造和他说话的机会!穆昔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居然想用这种方法让他就范,这怎么可能?!就算穆昔是假结婚,他也坚决不做第三者!
谢涟说:“你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
穆昔扬起拳头,“你说什么?”
法医津津有味地看戏,穆昔一个小姑娘,还会用拳头威胁人?恐吓效果不太行吧?
谢涟:“……查过图书馆的监控,没发现可疑的人。”
法医:“……”
侦查队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没种!
除了图书馆和一个大型书店安装监控外,其他小店都没有监控,无法确定凶手是否进入店内,也没法确定他是真的要去这几个地方,还是故意制造假象。
余水市内大大小小书店有几千几万家,全部监视不现实。
凶手抛尸的方向不固定,而且不能确定时间,就目前发现的尸块来看,凶手随时都可能抛尸。
想守株待兔,实在很难,还是要通过确定死者的身份找到凶手。
穆昔拿出刚刚从应时安手中抢走的照片,“谢涟,这张照片里有一根头发,也是死者的?”
“你从哪里搞到的照片?这不是我们拼的尸块吗?头发肯定是死者的,我们队就没有烫头发的。”
头发长三十厘米,是棕色的卷发,大波浪卷,现在很流行。
穆昔嘀咕道:“死者烫过头发,如果今天发现的尸块是同一人,她还保养过指甲……”
应时安问:“保养指甲?死者?”
穆昔闭上嘴巴,不说话,无辜地看着他。
应时安:“这盒粉笔我全都用完。”
穆昔笑笑,偏开头,还想吹口哨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应时安:“我道歉。”
其他刑警的表情逐渐惊悚,看向穆昔的目光充满敬意。
她是第一个让应队道歉的人!!还是第一个让领导一起跑步的人!!
穆昔问:“不闹别扭了?”
应时安:“……我的错。”
“哼,我观察过指甲,是有好好保养的,而且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手指的部分被烹饪过,不太好说,不过可以肯定是认真修剪过的。如果是同一人,起码说明死者是一个时髦的女性,而且咖啡店、书店、美容美发店,这些都像是死者会去的场所。”
谢涟毛骨悚然,“凶手故意去死者去过的地方?”
“只能说其中一定有缘由,找到缘由,就能找到凶手。”
第83章
小会结束时已经十二点钟,谢涟几人在队里休息,穆昔还要回去继续值班。应时安用半截粉笔艰难地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对穆昔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回办公室一趟,一会儿送你回派出所。”
应时安一走,几个刑警围了过来,崇拜地看着穆昔,“听说那天局长、部长都跟着去跑十公里了,局长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都是你的功劳?”
他们的热情让穆昔不知所措。
穆昔:“……功劳?”
谢涟说:“说功劳太直白,小心局长让你写检讨。”
几人立马改口,“是你的杰作?”
穆昔说:“我没想太多。”
她哪里知道随口吐槽会让局长跟着跑步?
“勇士,你是勇士,说了我们想说但不敢说的话!就该一视同仁!你刚刚还让应队跟你道歉了,我从来没见过应队和人家道歉!!”
穆昔俨然成为打倒领导的光辉人物。
“以后你来刑侦队,有事尽管找我!我不怕犯纪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话说到穆昔的心坎上,多一个熟人就多一个情报源,她感动道:“你都不怕犯纪律了,为什么害怕领导?”
刑警被问住。
是哦,犯纪律他都不怕,为什么每次见到队长、局长,他就像老鼠见到猫??
刑警严肃道:“以后我要和你一起,打起反领导的第一枪!”
应时安回来时,看到的是群情激昂的刑警们,俨然有把屋顶掀翻的架势。始作俑者就是激情演讲的穆昔,应时安丝毫不怀疑,他再晚来一步,刑侦队都会被穆昔拆掉。
应时安走过去,“部长五千字的检讨刚交上去,你们谁想写?”
刑警们:“……”
穆昔瞬间成为无人支援的“光杆司令”。
回派出所的路上,穆昔发现应时安看起来仍然不高兴。他的表情一贯是冷着的,但目光不冷,今天却是从头到脚都冷。
事已至此,穆昔索性摊开问应时安,“你在气什么?是气我那天喝醉了乱说话。”
应时安否认。
“气我说要摸你腹肌?这事的确是我不对。”穆昔真诚道歉,“如果让你以后的女朋友知道,确实影响不好。”
应时安:“……,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穆昔说:“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我在积极和你沟通,就摸腹肌这件事,我得劝你几句。”
“?”
“男人有腹肌,那不就是用来观赏用来摸的吗?你要看开些,这就和你们男人看到身材火辣的美女就移不开眼是一个道理嘛,你们男人不是经常说类似的话吗?你的腹肌能被我看上,说明腹肌很不错,是好事,你应该自豪。你看你是不是狭隘了,我说的对不对?”
应时安:“……,对吗?”
“对。”
“真的对?”
“肯定对。”
“……”
穆昔问:“所以你现在应该和我说什么?”
应时安:“对不起?”
“这就对了嘛。”
应时安:“……”
好像不太对吧?
穆昔欢悦道:“那我们就算说开了,以后和平相处!”
应时安:“……”
心情好像更不好了。
回到派出所后的穆昔心情愉悦,热情的和应时安说再见。
应时安勉强笑笑。
穆昔叮嘱他,“粉笔记得用完哦,不要浪费。”
应时安:“……”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和穆昔作对。
穆昔目送应时安离开,阴霾一扫而空。现在她知道,应时安好几天没回家只是被案子绊住,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说开,以后她还能继续向应时安打听情报!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料理完几个醉酒大汉已经快到两点钟,两三点是入室盗窃常发生的时间段,穆昔虽然困,但还是强打起精神。
安良军给她布置任务,“一会儿还得去巡逻,惯犯没抓到前,不能掉以轻心。”
盗窃惯犯目前被认为是周谨的父亲周庆发,但目前为止还未找到周庆发的下落。前几日周谨尝试与母亲联系,却发现阮迎松留给他的地址是假的。
只能是阮迎松主动找他,他永远也找不到阮迎松。
周谨为此情绪低落好几天。
周家那边派出所去了好几次,一家人都否认见过周庆发,还说已经当他死了。
是真是假不好说,周谨还在周家时,的确没人见过周庆发,否则依周谨爷爷奶奶的脾气,无论如何都得从周庆发兜里掏点儿钱出来。
如果周庆发是盗窃犯,和家人毫无联系,派出所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一时也抓不住人。
凌晨三点,越看材料越困的穆昔被安良军拍醒,“又是小偷,去看看。”
两三点是入室盗窃案高频发生的时间段,报案人住在高档小区,每栋楼有十一层高。现在的居民住宅区普遍是六七层高的楼,甚至还有四层高的,十一层的楼很少见。
不过虽对外宣称是高档小区,大门却没上锁,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门卫在警卫室里昏昏欲睡,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报案的是3号楼9层的住户,他睡眠比较浅,两点四十五分,他被楼上的声音吵醒,好像有人在大声走路,又好像有人在搬动柜子,声音一直持续了五分钟。最近余水市的盗窃案闹得沸沸扬扬,他担心有小偷闯入,便报案了。
“楼上住着一个蛮年轻的小姑娘,独居,我见过两次,小姑娘好像没男朋友,如果真是小偷,可能没法应付。你们不来我也不敢上去,怕真有小偷的话,会惊动他。”
了解过情况后,穆昔和安良军去敲十楼的门。
门锁好端端的,没被人拆卸。
安良军敲门。
十几秒后,穆昔听到开灯的声音,有人穿着拖鞋走过来,将门打开。
开门的果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黑长发、齐刘海,穿纯白色的睡衣,五官清秀。她看着门口的两个警察,眸光中流露出困惑。
安良军说:“有人报案说听到你家有动静,你是一个人在家?刚刚在做什么?”
女人说:“是我一个人,我十一点就睡了,我家里有动静?我没听到。”
女人叫白影,独居。
安良军道:“为你的安全考虑,可以让我们进去检查吗?”
“当然可以,”白影说,“如果真有人进我家,我晚上恐怕都不敢睡觉了。”
白影家有八十多平米,一个人住足够了。
家中有卧室、书房还有一间小的客房。客房里的被子是散乱的,白影似乎睡在客房。她解释道:“这个房间小,比较有安全感,我不喜欢住卧室。”
安良军表示理解。
女生的房间安良军不好进去检查,穆昔便查了床底、衣柜、所有能藏得下人的地方。十分钟后,穆昔回到客厅,一无所获。
“或许是邻居听错了,有时楼上传来的声音不见得就是正上层。”
安良军说:“算是好事,不好意思打扰了。”
白影笑道:“我得谢谢你们,你们认真负责,我今天才能踏实睡下。”
二人准备离开。
白影将他们送到门口,阳台窗帘飘动,冷风灌进来。安良军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检查阳台忘了关窗户。”
穆昔和白影一同看向阳台。
阳台上养了很多盆花草,现在不是季节,花朵未盛开,但能看到绿叶。
穆昔盯着花盆看了许久,直到白影的身体将她的视线隔绝,“没关系,我去关上就好,辛苦了。”
安良军和穆昔离开,白影关上房门并反锁。她收起温柔的笑容,厌恶地盯着猫眼,似乎是在看穆昔和安良军。几秒钟后,她转过身,脸上再无笑意。
*
穆昔连续值了几天班,终于等到一天假期,正好是周六,穆棋也放假。穆棋学医,正在准备研究生考试,他想一步到位硕博连读。
每一个想读博的人都是勇士,穆棋在学校深受老师喜爱,尤其是知道穆棋想读博后,都在争取让他免试学习,生怕壮丁跑了。
穆子明和田玉琴在家里摆了一桌,庆祝小儿子有学上。
田玉琴对穆棋的态度很好,对穆昔就不行了,说话总是阴阳怪气。
“有些人,没事就往家里跑,结婚多久了,都没和自己家的男人同时出现过。昨天邻居们还问我,说穆昔是不是嫁给癞蛤蟆了,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让人见见?”
穆昔险些把刚吃进嘴的肉全都咳出来。
穆棋为穆昔“伸张正义”,“不是我姐不让他们见,主要是她拿捏不住姐夫,姐夫不听她的话。”
田玉琴一听到这话就来气,“你连个男人都拿捏不住?你得让男人听你的话,他不听你的话,你嫁给他有什么用?他再不听话,你就骂他!”
穆子明打了个哆嗦。
穆棋看热闹不嫌事大,问:“骂他也不听话怎么办?”
“那就揍,不能明着揍,不能真揍,真动手了,人家说你家暴,你就从小事上折磨他,比如故意把他的钥匙藏起来,不让他进家门……”
穆子明瑟瑟发抖,年轻的记忆不堪回首。
穆棋说:“你不让他进家门,他去找别的女人,姐不就傻了?”
男人的惯性思维,家有很多个,女人也有很多个。
田玉琴是一点儿都不惯着他,“都去找别的女人了,还不离婚?离婚回来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短短几句话,已经把穆昔离婚后的事都想好了。
应时安虽然不能说是听话,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确实没有违背过穆昔的意思。再说她一个大好青年,可是从来都不会无理取闹的,像田玉琴说的幼稚举动,她做不来。
穆昔坚定地相信自己做不来。
穆昔说:“人家是工作忙,改天我叫他一起回来吃饭。”
穆棋笑嘻嘻道:“姐,姐夫不会真有别的女人了吧?”
穆昔白了他一眼,“这种事也就你做的出来。”
穆棋顶着这张脸,在学校多少有点花心。
听说高中就偷偷和小女生谈恋爱,现在估计也有女朋友。
吃过饭,穆昔带穆棋去百货大楼买衣服。
她答应发工资要送穆棋礼物,俩人都忙,第一次有时间一起去逛街。穆棋瘦高个,有一米八多,身材纤细,一点儿肌肉都没有,用后世人的话说,这叫细狗。
细狗虽细,只要头不大,配起衣服来也好看,穆昔给穆棋挑了一套冬装,豆绿色、白色拼接的棉外套,还有灰色的运动裤。
穆昔的眼光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穆棋向来只穿黑白灰,突然穿上带颜色的衣服,紧张且兴奋,“我穿合适吗?女孩子穿比较好吧?我穿太鲜艳。”
话是这样说,但身体却已经诚实地穿上。
穆昔怀疑,如果她现在拿来一条明黄色的裙子,穆棋可能也会兴奋地穿上。
买完衣服,穆昔带着穆棋去找咖啡店喝咖啡。
这是穆棋要求的,他们医学生课程多,平时没时间娱乐,穆棋还没去过正经的咖啡店。
两人打算去最近很火的咖啡店,离开百货大楼时却看到旁边的一个修车行前围了不少人,穆昔看到警车。
*
位于百货大楼旁的修车行前有一个塑料制的垃圾箱。
一个年过七十,以翻找垃圾为生的老人与往常一样来垃圾箱里找值钱的东西。他小心翼翼把塑料瓶、玻璃瓶都收好,看到一个坏了的充电器也没放过,全都收到自己的蛇皮袋子里。
他一边捡东西,一边盘算今天能换多少钱,能不能去喝上一碗面。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袋碎肉。
肉已经被切成碎块,他第一反应是带回家去吃。
可在他把碎块拿出来时,却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截熟悉的东西。
老人报警。
应时安赶到时,老人坐在马路沿上,手捂着肚子,一直重复念叨着几句话,“我没作孽,别来找我,没作孽,别来找我,别割我……”
法医低声说:“里面有男性生殖器,没切碎,比较小,藏在肉里,他正好看到,认出来了。”
在此之前刑侦队一直认为被碎尸的受害人是女子,因为穆昔说死者的指甲保养过,今天已经派警察去查美容美发店。
现在出现明显的生殖器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法医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死者是娇小的男人?我听说有男人爱穿女装,也爱打扮。”
应时安冷静道:“先送去查过再说。”
“生殖器官都出来了,肯定是男人,难不成……”法医说着说着,忽然停下,“难道……”
应时安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涟问:“还有什么可能?”
应时安看向谢涟。
谢涟虽然脑子转得慢,但干活很卖力,脏活累活都愿意去做,从不抱怨。应时安其实挺喜欢这类属下,虽然不能提供新的思路,但把任务交给他是放心的。
可惜……
应时安说:“问法医。”
谢涟向法医投去求助的目光,“法医哥哥。”
“死者可能有两人。”
如果有两名死者,情况就更加严峻。
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连一个嫌疑人都没找到,还出现第二名死者,情况很糟糕。
冉兴平带人去检查现场,应时安和发现尸块的老人聊了几句,确定他毫不知情。
百货商场附近是闹市,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消息已经瞒不住了,前几天就有谣言传出去,说市里来了一个杀人魔,已经杀害二十三人,两天后还要再杀一人。
在混乱的人群里,谢涟看到熟悉的身影,“靠,穆昔怎么来了!”
应时安看过去,他和谢涟角度不同,没看到穆昔。
谢涟和冉兴平抱怨,“穆昔就是太喜欢我,一直追着我不放,哪有男人喜欢这种的?唉。”
应时安:“?”
冉兴平:“?”
“唉!就算我长得帅,也不能这样,我都拒绝她了!”
冉兴平:“……穆昔应该,不瞎吧?”
谢涟认真道:“不太清楚她是不是近视,我又不喜欢她,不关心这种事。”
冉兴平:“……”
谢涟还在往穆昔的方向眺望,“她还是和其他男人一起来的?她该不会是有新的目标了吧?这个女人变心的速度也太快了!个头还挺高,挺帅的……穆昔是个花心大萝卜!”
应时安愣了一下,脑中竟然冒出左星华的脸,他拧眉看向人群。
左星华的存在实在让人在意,穆昔不止一次夸过他。
冉兴平走到应时安身边,坏笑道:“我听法医说了,你对穆昔可不一般,人家好像有对象了,怎么办?不会是她老公吧?”
应时安冷淡道:“不是。”
“呦,你敢肯定?人家左星华其实也不错,我听局长说,他俩好像关系挺亲密。”
应时安瞥向冉兴平。
冉兴平了解他,知道他这样的反应,就是心情不好,冉兴平故意逗他,“其实啊,只要穆昔喜欢,怎么样都行。穆昔喜欢的类型,应该就是左星华那种,长得不错,还有肌肉,家里条件也挺好。”
应时安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发现应时安情绪不佳,走路时蹑手蹑脚,生怕惹他生气,他可是能让局长一起跑步的男人。
法医温柔地催促,“咱们先回队里,慢慢看,这里人太多,已经有部分人知道碎尸的事,今天早上有记者过来想采访,报道出去就完了。”
侦查员们屏息凝神,用最完美的微笑看着应时安。
就在这时,人群散开一些,应时安终于看到穆昔以及她身边的穆棋。
穆棋穿了一套新衣服,踮着脚看热闹,穆昔比穆棋还要矮,正撑着穆棋的肩膀往上跳。
应时安扬眉牵唇。
法医:“……”
侦查员:“……”
怎么又突然笑了??
穆昔拉着穆棋冲了过来,“应队!”
冉兴平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小穆昔又来了。”
他低声说:“粉笔不错。”
穆昔咧嘴笑笑,看向应时安,期待道:“应队,你没把粉笔扔掉吧?做粉笔不容易,咱们是警察,更不能浪费,我有必要和你一起去队里看看粉笔是否还在。”
谢涟插嘴道:“我们应队才不是浪费的人,你不用去。”
穆昔把谢涟踹走,理直气壮地看着应时安,“办案讲究真凭实据,我得亲眼看到。”
看粉笔是假,趁机偷听碎尸案内容才是真,穆昔对这类案件格外感兴趣。
应时安轻轻牵唇,“可以。”
其他侦查员一脸懵逼,刚刚还情绪不佳的应队,现在心情又变好了??
合着提心吊胆的只有他们?!
穆棋看不懂穆昔和应时安为何这般客气,他邀请道:“姐夫,我妈喊你去我家吃饭呢,什么时候有空?”
全场再次安静。
应时安弯唇看向石化的穆昔。
刚刚光想着去刑侦队蹭“会”,完全忘记穆棋认识应时安。
冉兴平看着二人,迟疑道:“姐夫?你姐姐是……”
穆昔迅速打断他,“姐夫,他妈叫你去吃饭,你去吗?”
应时安:“?”
穆昔搂住穆棋的胳膊,向冉兴平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应时安:“……”
穆棋比谁都要惊悚,“我可没这癖好,我……”
穆昔掐着穆棋的脖子往下压,她低声威胁,“按我说的来,否则我把你三岁那年偷偷折断口红的事告诉咱妈。”
穆棋:“?!,都三岁的事了,你也拿出来威胁,妈还能记恨这么多年?!”
穆昔微笑。
穆棋:“……”
如果是田玉琴女士的话,可能真的能记住。
穆棋搂住穆昔,“姐夫,这是我女朋友。”
*
尸块被带到解剖室,应时安也跟着去了,穆昔和冉兴平几人坐在办公室里等。
冉兴平还没理清他们混乱的关系,他试图去理解,“应时安假结婚的对象,是你男朋友的姐姐?”
穆昔沉重地点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早知道,我就早攀关系了。”
冉兴平:“……”
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你不是已经结婚了??”
“敷衍父母的,我俩在外面都有对象,”穆昔说得有鼻子有眼,“这叫开放式关系。”
冉兴平:“……”
脑子快烧干了。
“你对应时安就……一点儿其他想法都没有?”
这回穆昔是真惊恐且心虚,“我俩清清白白!”
“好吧,你和你男朋友好好在一起,结婚的时候我去随份子。”
“这就不用了,”穆昔拒绝,“谈恋爱而已,谈腻了还得换下一个,结婚不好,离婚需要时间,换得太慢,我喜欢换快点。”
冉兴平:“……”
脑子爆炸了。
前几日穆昔发现的尸块已经出结果,与先前发现的碎尸确定为同一人,今天发现的碎尸还要再送去检验。
穆昔看到黑板上着重标注了几家美容美发店,旁边还写了几个名字。
应时安从解剖室出来,见穆昔一直研究黑板上的名字,走过去说道:“这些都是都去过书店、美容美发店的人,目前只查了在幸福街附近的,但幸福街比较长,店面多,数据还不够全。有很多店没有记录顾客的名字,无法比对。”
穆昔指着其中一个人名犹豫道:“这个人,我见过。”
白影的名字赫然在列。
穆昔才想到,白影家就在幸福街。
穆昔琢磨道:“应该只是巧合。”
“白影24岁,自由撰稿人,孤儿院长大,目前独居。她经济条件优渥,经常光顾美容美发店,每一次消费的金额都在几百块以上,消费水平算是高的。”
白影只是所有被筛选出来的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应时安看过的内容就不会忘,他对白影的情况如数家珍。
穆昔说:“她穿的确实不错,那天邻居报警说她家进小偷,她穿的睡衣是牌子货,我认识。”
和田玉琴女士买的睡衣是同一个牌子,一个是卡通版,一个是仙女版,田玉琴女士对卡通版情有独钟,并且认为全家人都该一起保持童心。
应时安问:“有什么不妥?”
“我们去查了,家里没人,而且只听声音不准确,我们就走了。我偏向于这些地方是死者经常去的,凶手抱着某种心理,把尸块抛在附近。如果是凶手常去的地方……”
有些可怕。
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会去的地方,凶手相当于一边正常生活,一边在包里藏着碎尸,还要找机会丢掉。随时随地携带碎尸,心理素质实在过硬。
但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会发生,毕竟一个敢碎尸的人,心理素质就已经很优越。有些人杀完人出于愧疚心理,不敢直面死者面部,还会用衣服将其遮住。碎尸这种事,普通人做不来。
穆昔问:“图书馆和书店有线索吗?抛尸点附近的书店最多,白影是自由撰稿人,可能会经常去这些地方。”
“其他人也一样,”应时安说,“这些都是女性,有老师有学生,都是经常去书店的。我也想过凶手是在走死者的路线,就找了几家书店老板,问他最近有没有突然消失的顾客,没人有印象。”
这时,穆昔接到安良军的电话。
市长那边出了点儿事,所里人手不够,穆昔要回去加班。
做民警没有真放假这一说,他们随时会忙起来,忙起来就要加班。
穆昔叮嘱应时安,“有新的线索一定要告诉我哦,一会儿忙完,我也去书店看看。”
应时安点头。
穆昔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住,转身冲应时安露出灿烂笑容。
阳光从窗户斜映进来,穆昔神情柔美,笑容动人。
应时安的唇便往上扬。
穆昔说:“姐夫,再见!”
应时安:“……”
第84章
市长夫人今日亲自找到唐英武,请求帮忙。
唐英武与市长夫人陈幸是高中同学,二人还曾做过同桌,陈幸出事后第一时间想到唐英武。此事市长似乎不便出面,陈幸来时亦很低调,只要亲姐姐陪同。
陈幸与唐英武在办公室内谈了近半个小时,唐英武才将周谨叫进去。
刚好其他人都出警了,所里人手不够,唐英武只能把放假的穆昔叫回来,他让穆昔和宗井一起去市长家走一趟。
周谨手头没活,唐英武却没把任务交给他,而是让休假的穆昔回来。他回到自己工位上,随手翻看最近记下的备忘录,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羡慕过穆昔,周谨又有些自责,穆昔本就聪明,他们几个又一直照顾他,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都不能嫉妒穆昔。
所长是个正直的人,凡事只为工作考虑,可能这件事穆昔去处理的确更合适。
*
穆昔接到电话后,直接打车赶到陈幸家,陈幸所在的小区管理十分严格,进出都要登记,经业主同意才能进入。穆昔到时,宗井已经在陈幸家。
穆昔与宗井交集不多,宗井是付叶生的师父,平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有去食堂最积极,一个人能跑出国家运动员的架势。他除了本职工作,其他工作一概拒绝,就连付叶生与宗井都不算熟悉,只在出警时会说几句话。
宗井正喝茶。
他身材消瘦,五官儒雅,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更像是在品茶。
见穆昔进来,宗井露出真心的笑容,招呼道:“终于把你等到了,过来坐下听。”
一副甩掉大包袱的松弛感。
陈幸面露无奈。
此事她丈夫不便出面,她去找唐英武,就是希望老同学能过来帮忙。可唐英武公务繁忙,脱不开身,陈幸以为唐英武会找两个靠谱的人,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离谱。
宗井就不说了,他向来不积极,听陈幸讲述整件事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表情。喝茶时倒是显得兴趣很浓,还能尝出茶叶是哪里产的。
穆昔看起来就更不靠谱,看年纪也就刚参加工作,经验肯定不如老警察丰富。
唐英武是真不靠谱。
两个警察人已经来了,陈幸不好说什么,起码得维持体面。她耐心的又同穆昔说了一遍,“其实还是我家前几日被偷一事,当时已经有警察来查过,我家里的门窗也都好端端的,甚至在防盗方面都特别加强过,警方当时没在窗户处找到脚印,便推测小偷是从正门进来的,可我家养了狗,那狗一见陌生人就叫,那晚却一点儿都没吭声,警方一直找不到原因,狗不叫的原因,我可能知道了。”
宗井美滋滋地喝茶。
陈幸叹了口气,只能指望看起来同样不靠谱的穆昔。
穆昔笑道:“这些我已经了解,我看过出警回执单,我记得单子上写的是,当晚只有您女儿一个人在家。小偷是您女儿放进去的?”
陈幸惊讶地看着穆昔。
此事她本是张不开嘴的,偷盗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却发现将小偷放进来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她男人也躲起来避嫌了。陈幸没想到穆昔竟一眼看出门道。
“你怎么知道?宗警官和你说过了?”
宗井放下茶杯,“我没她的联系方式,我们不熟,姐,茶不错,哪里买的?”
陈幸:“……”
她无奈地取出一包新茶叶来,“你拿回去喝。”
“这不行这不行,”宗井说,“咱们身份不方便,你告诉我在哪里买的,我自己去买。”
陈幸只好报了个茶叶市场的名字,宗井认认真真记下,比刚才做笔记时认真得多。
陈幸把希望都放在穆昔身上。
穆昔说:“听您描述就明白了,此事市长不方便过问,狗遇到陌生人会叫,遇到熟人不会,只能说明它与小偷认识,或者训练得好的话,狗听主人的话,主人不许它叫。您来找所长的时候是避着其他人的,联系起来,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陈幸目光中闪过惊艳之色,穆昔看起来年轻,头脑倒是聪明,看来唐英武选她来是有道理的。
“我女儿就在房间里,她是今天说漏嘴了,我才知道小偷是被她放进来的,后来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详细情况,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去找唐英武。”
穆昔说:“方便的话,我们和她谈谈。”
陈幸起身道:“她的房间在这里。”
宗井赖在沙发上,“女孩的房间我去了不合适。”
穆昔拽着宗井的袖子,偷偷往上提,“宗哥,这是市长家,市长家!”
陈幸就在旁边,穆昔特意压低声音,宗井却用平常声说道:“没事,我归公安局长管。”
穆昔:“……”
有时真的很佩服宗井的精神状态。
穆昔有些纳闷,宗井到底是怎么工作到现在的?如果他一直安心当咸鱼,只想混一个稳定工作,倒是又可能的。可平时在派出所,唐英武明显很尊重宗井,这种尊重和金钱背景无关,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穆昔看向陈幸,“您看这事……”
陈幸说:“没关系,能处理明白就好。”
穆昔只好自己往陈幸女儿的房间走。
宗井倒是没有完全摆烂,他自顾自地喝了几口茶后也跟了上来,还问陈幸,“您家的紫砂茶杯是在哪里买的,比我用的更细腻。”
陈幸:“……”
有那么一瞬间,陈幸想扶着穆昔的肩膀痛哭,她可是正在经历大事的母亲,能不能不要……不要总逗她笑!
陈幸的女儿叫陈彤,市长夫妻俩都姓陈。
陈彤是83年出生,赶上计划生育,夫妻俩以身作则,只要了一个孩子,从小就宠着。陈彤现在念高中,成绩一般,总喜欢看武侠小说,陈幸没收了好几本,也挡不住陈彤的热情,前些日子陈幸在陈彤的房间里找到手写的稿子,是陈彤自己写的小说。
看到小说中打打杀杀的内容,陈幸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从小到大她都在努力教陈彤如何做一个淑女,结果这孩子只想快意恩仇。
陈幸脾气好,平时几乎不骂陈彤,看到小说的那一刻实在忍不了,将陈彤大骂一顿,为此母女俩好几日没说话。
接着家中就发生盗窃案。
陈彤正在房间看书。
陈幸现在一看到陈彤看书就紧张,她快步走过去,将女儿手中的书夺过来,仔细一看竟是英语课本。陈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彤戴眼镜,留短发,短发比寻常女生更短一些,五官中真有几分英气,同时也很暴躁,“又来了又来了,我背英语也不行?!”
母女俩因为武侠小说吵过太多次,现在只要提到“武侠”二字都有应激反应。
陈幸抚平刘海,面色难看,把英语书放下,她避开话题,说:“警察来了,你和姐姐聊聊,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陈彤却故意转过身背对他们,“哼”了一声。
宗井打了个哈欠。
穆昔见状,对陈彤说道:“刚刚是妈妈误会了你,她该给你道歉。”
陈幸惊讶地看向穆昔。
穆昔认真说道:“的确是您误会了彤彤,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做父母的更应该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只是道歉而已,没关系的。您刚才是习惯性回避您的错处。”
陈幸脸色羞红。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误会女儿,但潜意识里总认为即便她误会了也没关系,根本没考虑过对错的问题。
现在被穆昔当面点出来,她再否认也没必要。
陈幸说:“彤彤,是我误会你了,妈妈给你道歉。”
陈彤偷偷回了点儿头,没有看陈幸,反倒去偷看穆昔。
穆昔知道她的小动作,只当做没看到,穆昔对陈幸说:“这样吧,我和她单独谈谈。”
陈彤立刻说:“我不谈,我什么都不会说!”
穆昔说:“和你谈是我今天必须做的事情,流程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她说话时还是温和的,甚至带着笑意,可不论是陈彤还是陈幸,都能听出其中不可置否的意味。陈幸看着穆昔,忽然觉得她们母女的关系或许可以靠穆昔来缓解。
她把全部希望都放在穆昔身上,不仅是盗窃案。
陈幸转身要走,宗井似乎还想看热闹,抱臂倚墙,饶有兴致。
陈幸:“……”
她主动动手把宗井拽走,“来,我给你沏茶,你喜欢红茶还是绿茶,花茶也有,管够。”
宗井自然开心,他笑盈盈道:“其实你女儿还不错,没有坏心思,甚至都是好心。”
陈幸一怔,“你知道她为什么撒谎?”
“这还不明显?”宗井反问,“你没看出来?”
陈幸:“……”
现在说没看出来,不仅说明她很笨,还说明她这个母亲做得不称职。
真是怪了,宗井不是个懈怠工作的人吗?!
陈幸说:“喝茶,走,喝茶。”
*
陈彤的房间有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墙上贴满喜欢的明星、动漫人物的海报,书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书本,用的是最新款的铅笔盒和书包,还有一个专门放玩具的柜子。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被父母宠大的孩子。
只是房间中没有任何与武侠小说有关的东西。
穆昔主动坐到陈彤旁边,“武侠小说都被没收了?”
陈彤故意冷哼,然后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与穆昔保持距离。
“你别想来说我妈的好话,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
“你担心的太多了,”穆昔说,“我没想听你说。”
陈彤:“……”
穆昔道:“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了。”
陈彤不可置信,她满肚子疑问,却强忍着不问穆昔,好像一旦开口问了,就会掉价。装成熟——小孩子的普遍心理。
穆昔说:“你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写小说,你妈妈不让,她让你好好学习,你们两个人有很大的冲突,对吗?”
陈彤蹙起眉。
穆昔问:“你爸让你写吗?”
陈彤稍不留意就被带了进去,“他也不让……和你无关!”
“看来你们家是你一个人对抗两个人,你的情况很不妙。”
陈彤:“……”
穆昔的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陈彤心里猫抓似的,想听到关键部分。可偏偏穆昔是个坏蛋,说几句就停下,笑眯眯地看着陈彤狗急跳墙。
终是陈彤沉不住气,气呼呼道:“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穆昔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摆在这里了。你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行侠仗义,我不知道那个小偷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显而易见,他说服了你,让你心甘情愿给他开门。让我想想,一个沉迷武侠小说的人,一个小偷,他该不会说自己要劫富济贫吧?”
陈彤:“……”
看到陈彤无言的样子,穆昔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说自己是侠盗,偷东西是为了去救助贫困的人?你们应该是在小区内认识的,但他显然不可能是业主,除非他是一个有偷窃癖的富人。你看起来与他刚相识,不然以前就会有表现,他应该是曾经进过小区的人。小区门卫管得很严,小区栅栏上方都刺绳,他是光明正大进入小区的,只可能是以工作的身份,他可能是来修理水电的,或者是来开锁,开锁他倒是很专业。”
陈彤已经完全放弃抵抗,她主动走到穆昔对面坐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穆昔笑笑,“我还知道你很笨。”
陈彤:“?!”
“你来和我说说,你主动让别人偷你家里的东西?”
陈彤振振有词道:“从我记事起,我家的伙食就很好,我爸妈给我买的玩具、衣服都比其他人要好,我家里条件不差,他偷走一点,去救贫穷的人有什么不好?他和我说了,他是为了妹妹才出来偷东西的,他妹妹得了尿毒症,每天都要透析,要花很多钱。因为没钱,他给妹妹做了简单的透析工具,但这怎么比得上在医院里?妹妹很可怜的。”
穆昔微笑。
陈彤说:“我是在做好事!”
“好像是,但是……”
“你不能阻拦我!”
“我……”
“我会坚持做好事的!我可以过得苦一点!”
穆昔示意陈彤稍安勿躁,她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钱拿到医院,当面给他妹妹?还能和医生了解他妹妹的病情。”
陈彤:“……”
这一刻,陈彤忽然从武侠小说的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想帮助穷困潦倒还生病的妹妹,有很多种方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医院,还能验证对方是否说了假话。
“你还可以每天买十个包子,分给街上的流浪汉。可以去了解班级里有谁家庭困难,力所能及地帮助他。方法很多,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小偷是所谓的侠盗,他给你看侠盗证明了?”
陈彤:“……”
这一刻的陈彤信念崩塌,格外伤心,“都是出来闯荡江湖的,他会骗人?!”
穆昔说:“他骗人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
陈彤:“……”
说的好有道理。
“而且你‘劫富济贫’,牺牲的是你爸妈辛苦赚来的钱,不是你自己的。如果他是坏人,如果你父母在家,他对你父母动手怎么办?这些因素,你考虑过吗。”
陈彤像霜打了的茄子。
穆昔问:“现在你愿意说说当时的情况了吗?”
陈彤的确有一个武侠梦,每日想着拯救苍生。
班里的女同学都喜欢看言情小说,她不喜欢,只对武侠小说情有独钟,尤其喜欢书中潇洒的女侠客。她为此还很想去学跆拳道或者柔道,可父母不允许,他们要她好好学习。
武侠小说是不会写侠客们是如何用功努力学习的,陈彤也不学。
那天小区修下水管道,她在小区内偷偷练“剑”。
剑是木头做的,陈彤自己刻的手柄,这类玩具,她爸妈是不会买给她的。
一个背着工具箱的工人和陈彤搭话。
“他挺老的,不过没我爸妈老,可能三十多岁吧,平头,比我高挺多,我有一米六五,他说他叫于涛,他妹妹叫于燕。”
穆昔问:“现在看到他,能认出来吗?”
陈彤点头,“我记忆力很好的。”
穆昔需要带陈彤回派出所认人。
系统里有一批惯犯,还可以联系小区,找到那日来修下水道的公司,就能知道全部工人的名单。名字又可能作假,但只要他露出马脚,就一定能查到。
值得庆幸的是,陈彤对这位于涛的描述,一听就知不是周谨的父亲。
陈彤忐忑道:“姐姐,他会不会真的在骗我,他是不是没有病重的妹妹。”
穆昔也不知答案,她想了想,问:“能给我看看你写的小说吗?”
陈彤立刻从床底下翻出她藏起来的小说,还有那把木剑。
木剑的剑柄刻了荷花图样,十分精致,可见功底不一般,穆昔有些惊喜。陈彤的小说竟然也写的很不错,叙事流畅,情节新颖,角色立体饱满,前十章出场的人物各有特色,能清晰地分辨每一个角色,很有记忆点。
陈彤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写的真的很好,和出版的小说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
陈彤自豪道:“我班里的同学都在看呢,都在等我写新的内容!”
说完她又有些落寞,“可我爸妈不让我写,我只能偷偷写。”
穆昔问:“你真的想一直写?你能坚持写完一本小说?”
“我已经写了很多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字,但是写了好几个本子!姐姐,你要看吗,你都拿走看吧,看完记得给我评价。”
穆昔正要答应,陈彤又说:“最好能写两千字的读后感。”
穆昔:“……”
这孩子多少有点儿官僚了。
*
客厅内,宗井将陈幸家的茶叶全都偿了一遍,越偿越开心,“不愧是市长,家里都是好茶,一点儿茶叶末都没有。”
陈幸苦着脸说:“您就不能告诉我,彤彤到底为什么要给小偷开门吗?”
“里面在谈着,”宗井心不在焉道,“等她们谈完就知道了。”
陈幸还是担心,“穆警官能问出来吗?”
宗井:“呵,她脑子转得最快,坑人的时候尤为明显。”
话音刚落,穆昔从陈彤的房间走出来,把陈彤留在房间里。
陈幸起身相迎,“怎么样了?她犯法了吗,会被关起来吗?”
“稍安勿躁,”穆昔说,“这些都好说,是您家里被偷了,而且陈彤现在是未成年,不会有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陈幸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紧张地握紧双手,“你说吧,我听着。”
陈幸已经做好陈彤可能出事的准备。
穆昔说:“您介意我把她的稿子寄给出版社吗?稿子最好是打印的或者是电子版,这样编辑看着比较方便。如果您家不方便打字,我可以帮她把稿子输进电脑里,很方便。”
陈幸:“……”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长错了位置。
“你是在开玩笑吧?小孩子写的东西,怎么能当真?”
穆昔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她的稿子,她真的很有文采,反正行行出状元,她真想当个作家,没什么不好。”
陈幸急道:“我们得为她的将来考虑,她跑去写什么武侠小说,将来我们都帮不上忙!”
穆昔露出诡异的笑容。
陈幸:“……”
好像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可是她还要参加高考。”
穆昔说:“当然是在要完成学业的前提下,我刚刚看了她的作业,她其实很聪明,记忆力特别好,她的语文成绩一直是前几名,只要她愿意学习,哪怕死记硬背,她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您一味的打压,只会让她有逆反心理,不如稍微放松,给些承诺,并且一定要做到这些承诺,您看呢?”
写小说在陈幸看来一直是荒谬的行为,可穆昔这样一说,陈幸又觉得这些事似乎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穆昔也不是瞎劝,陈彤有文采、家庭优渥,父母还能帮得上忙,将来小说卖版权还能赚钱。
写小说也看天赋,陈彤就是有天赋那类人,她的小说字里行间都是灵气。不会像某些只能靠勤奋弥补的人,写个几千万字也只能赚几毛钱。
陈幸最终松口:“……我和我老公商量商量。”
*
回到派出所后,穆昔联系了与小区合作的公司,找到那批工人的名单。当时公司里工人不够,临时招了几个人,不过都做身份登记了。
穆昔要来照片,和几个通缉犯混在一起让陈彤辨认,陈彤的记忆力果真是好,不管多少张照片混在一起,她都能把人挑出来。
陈彤还强调道:“他的下巴上有痦子,痦子长毛,我认真观察过。”
被挑出来的不叫于涛,他在公司登记的名字是丁志国。
丁志国34岁,不是余水市人,他登记的户籍所在地在南方。联络过当地派出所后,穆昔得知丁志国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妹妹,所谓的给妹妹治病的话当然是骗人的。
丁志国一路从南到北流窜作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偷窃过后把门锁拆下来。
在陈彤家时他也是这样做的,他给陈彤的解释是,要伪装有人撬锁进入,这样警方不会怀疑陈彤。
陈彤发现自己被骗,攥着拳头嚷嚷着要惩奸除恶,把丁志国缉拿归案。
这当然是不行的。
市长陈剑得知这一消息,从政府办公室赶来,一家三口终于聚到一起。
穆昔向陈剑介绍目前的情况。
“陈市长,屋门的确是陈彤开的,不过她是出于帮助病人的心理。”
陈剑:“……”
开他家的门,帮助别人?
“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丁志国,您放心,肯定把人捉住。至于陈彤,她是未成年人,又是被蒙骗的,这次的事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陈剑:“等会儿,你刚刚说彤彤想干什么?”
穆昔说:“行侠仗义。”
陈剑:“……”
如果不是碍于在派出所,陈剑真想直接晕倒。
陈剑商量道:“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往外传。”
穆昔微笑,“可以是可以的,但是……”
她指向门口。
刚出警回来的林书琰、付叶生、严绍都在门口。
没出警的周谨、邹念文也在门口。
甚至刚开完会的唐英武和杭立群都在门口。
穆昔说:“您要封口,只能把大家的口都封住了。”
陈剑:“……”
唐英武当即表示,“陈市长,我们都刚来,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谈。”
周谨不合时宜地问道:“彤彤真是为了劫富济贫才把小偷放进自己家的?”
唐英武:“……”
陈剑无语:“要不各位进来一起听?”
唐英武率先走了进来,付叶生几人紧随其后。严绍和杭立群最犹豫,但理智终究没能战胜猎奇心理,都悄悄地跟上唐英武的步伐。
陈剑:“……”
他这是客套话,客套话!这是一派出所什么人?!
付叶生坐下,笑嘻嘻道:“陈叔,彤彤是小孩子,这都是正常的事。”
周谨见付叶生自来熟,也跟着叫陈叔,“彤彤也是好心,没有坏心思,重要的是她人没事。”
陈剑古怪地看了眼周谨。
付叶生说:“我看彤彤这孩子挺好的,就是太痴迷武侠小说,你们得正确引导,她这个年纪,千万不能一棍子打死。”
事已至此,陈剑破罐破摔,他问穆昔,“听我妻子说,你想把彤彤的稿子投到出版社?”
穆昔真诚道:“她写的小说真的很不错。”
“彤彤能配合,多亏了你,但我也不能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把彤彤的稿子带过来了,在座的不是都想看热闹吗?就一起听听。”
唐英武谦虚道:“不敢不敢,我们哪能看您的热闹……我帮您念?”
陈剑:“……”
他发现棋山派出所的人脸皮都不太薄。
陈剑是认识唐英武的,唐英武曾经立过功,又是陈幸的老同学,他们还一起吃过几次饭。以前的唐英武,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心中只有工作。现在的唐英武,嬉皮笑脸、嬉皮笑脸、嬉皮笑脸。
陈剑把手稿递给唐英武,“好好念,要分清人物,要有感情。”
唐英武便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角色扮演。
在场的几乎都是男性,只有穆昔和邹念文两个女性。她们两个又是喜欢动手的,一时都听入迷了。就连陈剑自己都想知道下文,可惜陈彤写到这里时被陈幸发现,他们不许她再继续写。
可恶,追的小说断更,居然是他自己砍断的!
陈剑看到大家期待的样子,心中有几分自豪。
这可是他女儿写出来的小说,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普通人可做不到。
陈剑的心态已经发生改变。
“投票吧,你们看能行吗?”
周谨第一个举起手,“陈叔!我觉得行!”
陈剑再次奇怪地看了眼周谨。
林书琰说:“我看小说不多,不知道标准,但对下文感兴趣。”
除了杭立群,所有人都投了赞成票,只有杭立群小心翼翼问陈剑,“您怎么看?”
陈剑能做到市长的位置,早就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能看不出杭立群的心思?他没好气道:“行了,少数服从多数,我帮彤彤去投稿。”
整个办公室都在欢呼。
陈剑很难想象,一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对这么一点儿小事如此上心。
但话说回来,派出所不是刑侦队,每天处理最多的就是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怎么都该上心。
陈剑笑容满面,“老唐啊,所里缺什么就往上报,我看你们院子里停的车都快报废了,还不换新的?”
唐英武不喜欢在这种事上争抢,换车的申请提交了两年,都没能成功,现在陈剑一句话全都搞定。唐英武开车的次数少,所里的小年轻们还得用,唐英武抓紧时机不给陈剑反悔的机会,“报,得报,还有好多东西都得报。”
陈剑乐呵呵道:“得符合规章制度,不能趁火打劫。”
唐英武说:“你放心,我就不是这种人。”
陈剑说:“以前我相信,现在嘛……”
没法相信。
唐英武露出神秘的微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林书琰说:“所里宿舍的床已经快塌了,得换新的。”
付叶生:“电话线都断了,剪一段接一段,再减下去,我们得趴在墙边接电话。”
“车棚漏雨也没人给修啊!”
“还有食堂,最近的肉越来越少了,宫保鸡丁全是胡萝卜,改叫宫保萝卜丁得了!”
……
一个又一个意见接二连三往外冒。
陈剑:“……”
这帮土匪。
土匪们热情地围住陈剑,“陈市长,你得说话算数啊,我们这有录音笔。”
陈剑:“……”
这帮有备而来的土匪!
陈剑虽然在心里骂骂,但他们提的毕竟是合理要求,只要是规章制度允许的,都能满足。陈剑让唐英武把大家的意见记录好,到时候统一往上交。
他工作忙,处理完陈彤的事,还得赶回去看材料。
临走前,陈剑对穆昔说道:“刚才见了彤彤,彤彤对我的态度好转很多,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就像仇人,她是一句话都不乐意和我说,今天很好,总算搭理我了。彤彤很喜欢你,你以后有空就来我家坐坐,多和她聊聊,她现在就信你。”
穆昔应下。
周谨带头露出羡慕的表情,和市长的女儿做好朋友,一听就很有靠山。
陈剑目光经过周谨,停下说道:“你这个年轻人也蛮有意思,自来熟,第一次见面就叫叔。”
工作这么多年,陈剑还是第一次遇到上来就管他叫叔的。他和陈幸要孩子的时间比较晚,年纪的确大一些,但好歹也是个市长。
周谨怔住,“我是看跟着叶生叫的。”
付叶生:“啊?这是我叔啊,我们认识,我小的时候陈叔还给我换过尿布,是吧陈叔?”
陈剑笑道:“你小子是真能尿,我换都换不过来。”
周谨:“……”
小丑只有他一个。
送走陈剑,周谨躲在角落默默哭泣,穆昔几人趁机凑在一起商量如何给周谨过生日。生日礼物一定要准备,穆昔本想用心挑一个礼物,但去过周谨家后,穆昔决定送一个最实用的。
除了生日礼物,穆昔还想找几个朋友一起聚会,现在流行办party,尤其是小孩子,喜欢和同学一起去肯德基过生日,周谨在周家一直被忽视,大概生日也没好好过,怎么也得热闹一次。
几人讨论得正开心,唐英武快步过来严肃道:“丁志国失踪了。”
*
丁志国在余水市逗留已有一段时间,他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拆解各种门锁,对各类锁如数家珍。余水市有钱人多,丁志国决定留半年,他在余水市租了房子。
房子是两室一厅,地理位置还不错,他还给自己买了电视机和冰箱。现在电视机倒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电器,但拥有冰箱的家庭还没那么多,他已经靠偷盗发家致富,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只可惜在警方找到丁志国的出租屋时,屋内已经没人。
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丁志国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来,具体时间没人清楚,丁志国一向只有晚上出门。
丁志国的行李都没动过,所有衣服都在家里,家中还有现金。
一个小偷想要跑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现金留下,警方是几日后才找到他的,他的时间并不紧张。
很奇怪,丁志国好像凭空消失了。
穆昔看完丁志国家里的情况,确定他不是跑路。
“日历上有他的计划表,按照他的计划,未来一个月他还要去三个小区,他每次会花两天的时间蹲点,一个小区会反复光顾。从日期来看,他上一个去的小区是……”
林书琰见穆昔忽然不说话,问:“小区有问题?”
穆昔心中惊骇。
丁志国去的上一个小区是白影所在的小区,日期便是她和安良军值夜班、出警的那天。邻居报案,称听到奇怪的声音,可能有小偷闯入,他们去白影家检查,什么都没查到。
此后丁志国再无音讯。
丁志国没有标注具体的住户,这些信息是印在他脑子里的,他只是在筛选有钱的小区。穆昔不知道他要去偷哪一家,更不知他是否真的进入白影家,她只相信,世界上不会有这般巧的事。
穆昔宁可相信秦始皇会复活,然后统一全世界。
第85章
应时安、冉兴平、谢涟都联系不上,穆昔给刑侦队打去电话,请他们将此事转达给应时安。
目前还未发现丁志国受到伤害的证据,称不上是刑事案件,穆昔和林书琰拿着丁志国的照片在附近询问。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凡是会呼吸的,都要问一问丁志国的去向。
可惜他是小偷,平时会刻意隐瞒行踪,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穆昔联系了丁志国的老家,他离家多年,与家人联络极少,但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去,这个月家里还没收到钱。目前老家的派出所已经派人监视丁家,如果丁志国偷偷潜回家,会立刻联络穆昔。
因为找丁志国,穆昔几人加班到晚上八点钟,所长答应以后再给穆昔补一天假期。
今天穆昔几人都不需要值班,四个人打算买菜买肉回家煮火锅。
四人刚骑上自行车,便有人从派出所旁的商店里快走出来,像是等候已久。
“周谨!”
是阮迎松。
偷盗的人是丁志国,但周谨知道,丁志国并不是那日他没抓到的人。周谨一直想联系阮迎松,却不知该去哪里找,今天阮迎松倒是自己过来了。
周谨放好自行车,走向阮迎松,动作拘谨,神情紧张。
穆昔几人在后面等着,穆昔将在周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付叶生的父母对他要求极低,尤其是父亲,对他格外骄纵,他无法理解这样的家庭关系。
“让一个小孩儿住柴房?柴房能住人吗?前几年我家的阿姨带女儿住在我家,阿姨想带女儿一起去仓库睡,我妈都不同意,说仓库冷,会感冒。”
林书琰对经济条件差的概念也不够深刻,虽然他刚出生时国内经济条件普遍不好,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已经很舒坦,不可能发生睡柴房这种事。
穆昔说:“你们不明白,这就是女主配置。”
“啥是女主?”
“看过电视剧没,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身世悲惨,长大后遇到多金男主。”
付叶生问:“周谨怎么一直都是惨,来找他的好像只有狠心的妈。”
三人都有同感,整整齐齐看向阮迎松,试图用眼神传达愤怒的情绪。
阮迎松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瓶汽水和面包,老式面包没有包装袋,她把东西往周谨的手里塞,“这么晚才下班,肯定饿坏了,这都是我刚买的,你先垫垫肚子,今天我带你去吃晚饭。”
穆昔竖起耳朵,阮迎松会好心请周谨吃饭?
付叶生和林书琰同样竖起耳朵。
办公室内,值班的宗井的严绍在聊天,严绍说:“我看这次来咱们派出所的新人都蛮好,我徒弟虽然脑子不算灵光的,但是踏实肯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抱怨,所里就缺踏实的年轻人。”
宗井说:“我刚去买了陈市长家里的茶叶,货好还不贵,这个月能安稳了。”
严绍:“……”
严绍和宗井同事多年,但不太熟悉。宗井看起来对工作兴致不高,而且不喜欢谈论自己,他们聊天时,宗井偶尔搭几句话,大多时间都在喝茶看报纸,做个养生的中年人。
安良军还没来得及走,听到严绍的话,得意起来,“说起徒弟来,穆昔可比你们那些徒弟强得多,才上班多久,多少次重要线索都是她发现的?你们徒弟行?”
邹念文说:“林书琰也不差,他是最稳的,穆昔不稳。”
三人变着法的证明自己的徒弟比较好。
宗井喝完一杯茶,三人还没争完,安良军本已准备下班去找冯敏雨,现在也不去了,包一放下就是争,显得宗井很不合群。
宗井想了想,插了句话,“我们付叶生……也是很有钱的。”
三人沉默地看向他,两秒钟后继续争。
“现在聪明的孩子多得是,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办实事。”
“这话就不对了,你出去相亲,找不到其他特点,人家才会说句你老实,你说说是老实常见还是聪明常见?”
“林书琰是既老实又聪明,多亏我教得好,要是交给你们,非得被你们毁了。”
三人争论不休。
唐英武的工作还没结束,杭立群手里的活儿不多,但唐英武不走,他是不会离开的,俩人正好能聊个天。杭立群道:“看看他们,说参加比赛,一个比一个躲得快,现在吹牛挺积极。”
唐英武笑道:“这不是挺好的?”
曾几何时,他们棋山派出所是出了名的死气沉沉,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人都不苟言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变得越来越不要脸……不对,是越来越有活力。
能争,说明感情好,最怕在办公室坐一天,一句话都不说。
唐英武已经从期待退休生活变成期待上班。
办公室的安良军最先留意到窗外。
周谨似乎正与一个中年女人交谈,穆昔几人在后面。
安良军走到窗户前,招呼道:“你们过来看。”
宗井懒得动弹,严绍和邹念文走过去。
除周谨外,穆昔、林书琰、付叶生正猫腰前进,蹑手蹑脚的往周谨方向靠拢。如果不是认识这三人,他们准会以为这是三个小偷,准备将受害人包抄。
尤其是穆昔,将鬼鬼祟祟的精华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但猫腰,还要观察四周,好好的一漂亮姑娘,现在贼眉鼠眼。
安良军:“……,我就说带徒弟这事,别来找我。”
邹念文扶着额头,不想看到林书琰变成贼的一幕,“好好的公子哥……这不是我徒弟,别问我。”
只有严绍美滋滋地说:“还是周谨正常。”
邹念文:“呵呵,也不看看他们是去找谁。”
严绍:“……”
四个人没一个正常的。
*
穆昔实在是气坏了。
他们与周谨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好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周谨不想和阮迎松去吃饭。
他内心其实是想的,但他只想在家里开着电视机,吃一顿家常便饭,就算他们母子俩笑不出来,听听电视机里的笑声也好。可周谨明白,阮迎松来找他,绝不是为了请他吃饭。
周谨拒绝,阮迎松竟也没再坚持,她直奔主题道:“你一直问你爸的下落,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其实是你爸病了,他不想连累你,所以一直不让我说。儿子,你爸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医生说,做手术要一大笔钱,我们没钱做手术,就想让你见见他最后一面,你是善良的孩子,就完成你爸的遗愿,好吗?”
这是周谨曾幻想过的场景,他的父母对他不闻不问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另有苦衷。
这一幕真正发生,周谨有一种不切实际的不真实感。
阮迎松低声抽泣,“医生说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对周谨来说有着强烈的冲击力,不仅是告诉他,他即将失去父亲,还说明他们当年的离开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周谨的喉咙发涩,“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阮迎松犹豫两秒,才说:“很久了,其实我们离开,就是不想拖累你,不想拖累爷爷奶奶,没想到爷爷奶奶对我们误会这么深。到现在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实情,我们担心他们身体受不了。我当年跟你爸一起走,完全是为了照顾他啊。”
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周谨欣喜若狂。
穆昔的后槽牙都快磨尖了。
眼瞅着周谨就要原谅阮迎松,和她一起去看望周庆发,穆昔先跳了出来,林书琰和付叶生紧随其后。
穆昔用身体挡住周谨,问:“他得的是什么病,不治了?”
阮迎松被这仨人吓到,“小谨,他们是?”
“你不用担心,他们是我的朋友。”周谨对穆昔说道,“我今天得去看看我爸,你们先去吃饭。”
“不行,”穆昔逼近阮迎松,“阿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叔叔得了什么病?”
阮迎松说:“是白血病。”
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周谨急忙问道:“真的治不了了?”
阮迎松苦笑,“需要很多钱,我们已经坚持很多年,这些年一直恶化,医生说让用国外的药……算了,我和你爸都拖不起了,等他走了,我就去找他。”
周谨越听眼睛越红。
本以为父母离开是抛弃他,原来他们是不想拖累他!
付叶生拍了周谨的头一巴掌,“周谨你清醒些,她说什么你都信?”
阮迎松声音带了怒意,“我是她妈,我还能害他?!”
“怎么不能?你不仅能不管他,你还能来管他要钱。”
“你这个孩子,你怎么……”
付叶生还没进攻完,周谨先开口了,“老付,她不会骗我的,我爸人都要没了,没意义。”
付叶生头一次知道何为恨铁不成钢。
以前他快乐地当废物,爸妈开玩笑时总说这句话,原来这话是真让人难受!
阮迎松明摆着为了钱来的,而且她先前已经要过好几次钱,周谨居然还信她的鬼话?!穆昔说得对,周谨就是电视剧里的小白花女主,身世悲惨还有圣母心。
林书琰劝道:“如果你要去,我们跟你一起去,别被骗了。”
阮迎松底气不足,但坚持嚷道:“你们几个孩子好狠的心,周谨他爸人都要没了,就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这点儿要求你们都拒绝?我知道我对不起他,那我不也是为了给他爸治病吗?!如果我们留下,他还要和我一起照顾病人,现在连警察都当不上!”
穆昔示意林书琰不要与阮迎松争辩,她摆出笑脸,和气地问道:“阿姨,叔叔的病是真的治不好了,还是因为要花太多钱,你们没钱?”
阮迎松的心脏砰砰跳得愈来愈响。
周谨关切地看着阮迎松,他在等答案。
阮迎松:“……要的钱太多,我们实在吃不起药,所以不打算继续治了。”
阮迎松的语调很轻,说话极快。
说完,她立刻拉住周谨的手,声情并茂道:“儿子你放心,你爸如果走了,我不能自己一个人活着,等我办完他的后事就去找他,你记得给我收尸啊!妈要求不高,以后清明节能来看看我们,我就知足了!”
阮迎松这一套攻击下来,周谨哪有招架之力,这简直是他做梦都想发生的事。
“你别这么说,既然还有救,就得坚持治下去,和命相比,钱算什么?赚钱不就是为了活着吗?现在还差多少钱,我帮你们一起凑凑。”
穆昔三人:“……”
上次这么生气还是上次。
穆昔把陷入感动剧情的周谨拽走,“你有没有搞错,她是为了钱故意坑你,你看不出来?!”
周谨却说:“她怎么会拿人命开玩笑?我相信她不会。”
付叶生道:“你信不信,只要你给她钱,她就立刻和你断交。”
周谨:“……她还要照顾我爸,我现在知道他们的住处,不会放着不管。”
就连林书琰都蹙起眉说:“我看她不像是好人。”
穆昔立刻说:“林书琰可从来不在背后蛐蛐人,你要相信他!”
周谨道:“你们把我爸妈想的也太坏了,我相信他们是真有难言之隐。”
三人:“……”
付叶生问穆昔:“被欺负的女主角一般都很蠢吗?”
这个周谨是怎么回事??
穆昔冷冰冰道:“不,他最蠢。”
穆昔快要气炸了。
周谨执意要去帮父母,穆昔三人拦不住。但他们不能不管周谨,周谨过得不容易,好不容易考上警察,手里的工资被一大家子人惦记着,他们再不帮忙,周谨以后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穆昔冷冰冰看着阮迎松,不懂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生而不养便罢了,竟还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提款机器,换着花样的骗钱。
穆昔忍不下这口气,她朝阮迎松露出笑容,“阿姨,我们相信你,我们陪周谨一起去看看吧,他没办过这种事,我们怕他出错。”
阮迎松茫然道:“办什么事?”
穆昔:“丧事。”
阮迎松:“……”
穆昔问:“有问题吗,您不是说不治了吗?您还说担心会连累到周谨,您别怕,办丧事的时候我们一定帮忙,保准比其他家哭得响。”
付叶生死死咬住嘴唇,他怕笑出声周谨会伤心。
阮迎松看着周谨流泪。
周谨忙说:“我们先去和医生谈谈,该治就得治。”
说到医生,阮迎松不同意他们见面,“我和你爸已经回家住了,医院那种地方别去,全都是病毒,妈是为你好。”
穆昔想到一个词——老绿茶。
居然哭得比她还委屈!以后她得学学!
阮迎松毕竟是周谨的母亲,现在周谨一心救人,穆昔不能说太过分的话,她刚刚提到办后事虽然心里爽,但对周谨不太友好。
三个人强行和周谨一起去见周庆发。
周谨骑自行车带阮迎松,途中还把自己身上所有钱都交给阮迎松,说是让她去买点儿吃的补补,看着气色不好。
穆昔三人在后面蛐蛐。
“又不熟,脸色还红润,哪里看出来气色的不好??”
“我感觉她比周谨都有劲,眼泪说掉就掉,穆昔,这点你是真不行,不知道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吗?”
穆昔说:“我更想让你最怕我的拳头。”
“……”
阮迎松把四人带到一个独立的二层楼前。
每一层楼都有数十个门,二楼的走廊是开放式的,在楼下能看到每一个房间的情况。这栋楼是用来出租的,价格低廉,但房间面积很小,一栋楼能住很多人,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周谨看到父母的居住环境,心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比起出租屋,他好歹还能有一个家。
穆昔三人抱臂跺脚,斜眼看周谨:瞧瞧,又伤感上了,悲伤大女主。
画面一度非常好看。
阮迎松对穆昔几人很抵触,“家里地方小,你们就别上去了吧?”
付叶生说:“没事,我们在门口等。”
林书琰:“我们不进去。”
穆昔:“我们摞着站。”
阮迎松:“……”
几人都是警察,阮迎松深知不能硬碰硬,只能让他们几人跟着一起去二楼。几人挤在狭窄的走廊里,围着阮迎松等她开门。
阮迎松手心捏着汗,掏出钥匙开门,浓烈的药味异常明显。
房间里只能摆下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苍老的男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地上堆放衣服和厨房用具,家里太小,这些都没法摆开。
周庆发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见丈夫的状态仍然不佳,阮迎松松口气,擦去手心的汗,伤感道:“你看,你爸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他害怕你发现他病了,不敢见你。”
阮迎松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生了周谨。
她和周庆发结婚时,是想过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周庆发不安分,还被人抓到过搞破鞋。当时搞破鞋是作风有问题,周庆发被举报后在厂子的工作没保住,还差点儿被人家拉过去批斗。
阮迎松的心慢慢死了,生了周谨之后也没心思带他。
丈夫不靠谱,孩子全靠她一个人带,她不想承担重担,周庆发也不想。
几年后逐渐放开,夫妻俩看着小周谨,下定决心摆脱被枷锁困住的生活,在这方面夫妻俩的想法格外一致,感情甚至因此升温。
他们火速收拾行李,拿走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把周谨丢给周庆发的父母,说是要去上班没时间照顾,然后一去不回。
照顾周谨的那两年,疲惫、贫穷还有身体上的伤痛让阮迎松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现在他不后悔了。
周谨被教得很好,当上了警察,还有一副好心肠,愿意给他们钱花。
他俩都不勤快,这些年没闯出名堂,实在混不下去才回余水市。
周庆发偷偷去见过父母,父母看到他很生气,开口让他拿钱,周庆发就被吓走了。
现在周庆发生病,正合阮迎松的意,她得为自己后半生考虑,她要和周谨修复关系。
阮迎松泪眼婆娑,“你看,你爸现在已经不成人样了。”
周庆发是真的生病了,生了很惨的病,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让他迅速消瘦,阮迎松相信只要周谨看到现在的周庆发,一定会心软。
周谨对父亲毫无印象,他现在很紧张。
想到能见到父亲,想到他曾经遇到的人,周谨双手冰冷,竟不敢往前走。
阮迎松主动拉着周谨的手往前走,“你去看看他吧,他这两天一直在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总是叫你的名字。我们都很想你。”
周谨眼睛红彤彤的,跟着阮迎松往前走。
付叶生小声说:“老周是完全被他妈骗了,一会儿真要掏钱怎么办,他还有存款?咱们给钱吗?”
林书琰说:“他是宁愿相信父母离开是因为生病。”
总比被抛弃来得好。
付叶生道:“那怎么办,不能看着他的钱都被骗走啊,我是没想到他爸真的生病了,你们看床边上的药,瓶瓶罐罐的赶上吃饭了,不可能是假的吧?”
周庆发如果没生病,他们还能劝一劝周谨,现在他真生病了,他们怎么开口劝?说什么都不合适。
付叶生很悲观,然后开始算自己还有多少零花钱。
如果治病要很多钱的话,零花钱可能不够,他得回家要钱,他爸妈应该能同意给钱……
只有穆昔说:“她现在就想要钱是做梦,还有一道坎没过。”
付叶生来不及琢磨穆昔话中的意思,就看到周谨愤怒地甩开阮迎松的手。
周谨指着床上的人,声音颤抖,“你说他一直病着?!”
他分明就是前几天周谨没抓住的小偷!
就算这几日瘦了很多,周谨也能认出来!
阮迎松不知周谨的态度为何变得这般快,还试图劝说:“他是一直病着,他真的很想你!”
失望将周谨填满,他控制不住眼泪,决绝道:“他前几天还在偷东西!一个病人,跑出去偷东西?!”
阮迎松慌了神。
周庆发不愿劳作,一直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周谨是怎么知道的?
阮迎松着急道:“我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会是,但你看看他,他的病不是假的,还有这些药,都是他吃的。”
阮迎松把床边的瓶瓶罐罐捡起来,一股脑塞到周谨的怀里。
周谨不太了解这些药的药效,但只看种类,便知周庆发生的不是小病。
他的不忍之心再一次占了上风……
穆昔及时把他的善心压住。
穆昔微笑道:“周谨,到底是什么病,咱们去医院问问就知道了。阿姨,叔叔是在哪家医院看的病?”
“……我忘了,现在去医院有什么用?我们已经不打算治了。”
“哦?所以你们的确不需要钱?”穆昔把付叶生拽出来,“他是周谨的好朋友,家里随随便便就能买房买车。我嘛,存款虽然不太多,但名下的房产还蛮多的,我家里条件也不错。林书琰现在虽然不和家里人联系,但家境摆在这里,你确定不需要我们帮忙?”
阮迎松:“……”
心动了。
周谨可能没钱,但他的朋友们有钱。
富人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儿,就够他们生活很久。
阮迎松道:“在旁边的附属医院,你们得和我一起去。”
*
周庆发是真的生病了,急性白血病。
这种病多发于儿童,但成人不是完全不可能患病的。
主治医生将周庆发的病情告诉周谨。
的确活不长了,维持生命要花很多钱,病情严重。
阮迎松说:“我是不会骗你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们的血缘关系割舍不掉。”
穆昔抢着问医生,“您好,请问周庆发是什么时候来看病的?”
刚准备开始抽泣的阮迎松一秒钟收回眼泪。
“你别为难医生!”
主治医生说:“前几天刚来。”
穆昔道:“哦,原来不是一直生病,我就说急性白血病也不能急这么多年。”
阮迎松:“……”
付叶生配合道:“我看这不叫急性,这是慢慢性,他是最慢性子的白血病。”
阮迎松慌忙补救,“我……我是担心你不肯原谅我们,才夸张了些,小谨,你忍心看你爸等死吗?”
医生很纳闷,“你们不是已经放弃治疗了?”
刚查明白是什么病,就着急忙慌地给病人办理出院手续,一点儿都不掩饰。这种情况主治医生虽然看得多了,但连一点儿体面都不要的,还没见过几个。
阮迎松:“……”
周谨神情冷漠。
阮迎松不装了,“对,我们就是没钱,我们如果有钱,能去治病吗?我想看着他死?我再讨厌他,也不至于盼着他去死吧?小谨,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我们,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你忍心看着你爸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这是最后一招,道德绑架攻击。
穆昔抢话道:“周谨出生,你也没打个报告等他批准。生完你们不养一走了之,现在缺钱了想起儿子了?”
“……我是他妈!”
穆昔点头,“我知道你是他妈,你失去老公还活不下去,不是跟你说了吗,办丧事的时候我们帮忙,我一定哭得比其他人响。”
付叶生说:“我给你买墓地,把你俩葬在一起,我再给你放束鲜花,你人虽然没了,但精神永在。”
阮迎松:“……”
墓地?阮迎松这辈子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死了倒是能有墓地了!可她要的是能活得更好!
就连林书琰都站出来说:“你没有养育他,他的爷爷奶奶都能证明,就算起诉去法庭,就算我们败诉,按照法律规定,你能拿到的也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钱而已,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你以为你回头就能有大团圆的结局?”
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难缠,阮迎松选择劝说最容易心软的周谨,“小谨,我……”
周谨避开阮迎松的手,走到医生面前,冷静道:“她本来就不打算治,是吗?”
医生说:“结果刚出来,就说放弃了,只开了药走,但那些药只能缓解疼痛。”
所以阮迎松就是算准周谨心软,才故意跑来拐弯抹角的要钱。
他期盼的亲情是不存在的。
周谨说:“我知道了,麻烦您了,我们走吧。”
穆昔几人跟上去。
阮迎松不想放弃,“你真的不管我们了?!”
周谨看向阮迎松,似乎是想记住她的长相,周谨看了许久才说:“有事法院见。”
*
阮迎松一看便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余水市,没有周庆发出去偷东西,没有工作,她的老年生活肉眼可见的悲惨。
穆昔乐意看到这一幕,但不敢在周谨面前说。
从医院出来后,周谨一直是沉默的。
付叶生和林书琰一边讨论晚上吃什么涮菜,一边偷偷看周谨。
穆昔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提前拿出来,蹦到周谨面前,“别想了,你都没拥有过,算不上失去,有什么好伤心的?”
付叶生说:“让周谨自己调节吧,咱们没法理解。”
穆昔耸耸肩。
在她原本的世界,她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可能古怪,福利院那种地方,就是聚集了一帮心里不健全的孩子。
穆昔也曾盼着能找到亲生父母,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只能在假的生日那天偷偷哭。
过生日没有蛋糕,她对着偷来的蜡烛许愿,想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他们。
长大后的穆昔明白,她是被抛弃的,找到也没用。
穆昔比周谨好的地方是,长大后也没有亲生父母来纠缠要钱。
穆昔说:“你不就是想要父母吗?我给你。”
她掏出生日礼物,“给你准备的,提前给你,让你开心开心。”
这会儿的周谨还是麻木的,他接过方方正正的盒子,“这么沉?”
穆昔说:“拆开看看。”
付叶生和林书琰都凑过来看。
周谨拆开礼物盒,看到里面放着一块金条。
现在的金价真不贵,比后世便宜得多。
付叶生骂道:“你不让我送钱,自己送金条?!”
“这多实在,”穆昔振振有词,“什么爸什么妈的,金条最重要,你先存着别卖,以后更值钱。”
周谨说:“这不行,这太贵了,等你过生日,我都还不起礼物。”
穆昔深情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的感情不一样。”
“?”
穆昔认真地整理周谨的衣领,慈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你不是想要爸妈吗,以后……以后我就是你妈!”
周谨感动的泪水收了回去:“……”
付叶生眼睛一转,跟着说:“我给你当爸,以后你就不是没家的娃。”
林书琰:“当干爸也不错。”
周谨:“……”
“老子跟你们拼了!!”
第86章
日子还得照常过,几人打闹一会儿,周谨便想不起来那点儿烦心事了。
今天下班本来就晚,他们又去了一趟医院,出来时已经快十点钟,付叶生坚持晚上吃火锅。几个人住在一起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作随便造,只要明天能爬起来上班就行。
但菜市场显然已经关门,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去穆昔家偷菜。
田玉琴和穆子明都是勤快人,两人每天定时定点去菜市场,穆昔家的菜篮永远是满登登的。
四人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
晚上十点钟,路上只有路灯是亮着的。
穆昔的肚子早就饿瘪,她是骑得最快的。
回家要经过幸福街,穆昔看到白影的小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白影所在的小区管理不严格,也是丁志国盯上的目标,目前他们还没有丁志国当天来过的证据,但小区附近的商贩曾见到丁志国在小区附近转悠,他是在踩点。
周谨突然问:“你们说丁志国会不会是到这个小区之后没能走出去?”
付叶生问:“儿,什么叫没能走出去?”
周谨不理他,对穆昔说:“他会不会是被藏在这个小区了?他被限制住了。”
“小偷偷东西被业主反杀?”付叶生说,“儿,你真能想。”
周谨:“付叶生你给老子滚过来!!”
付叶生的自行车骑得比汽车还快。
林书琰骑到穆昔身边,穆昔正在看白影家的楼。
林书琰问:“很在意白影?”
“说不上来,好像太巧了,但好像又没什么,那么多店,去的人那么多,白影家住在附近,会去很正常。算了,走吧。”
*
一夜过去,依然没有丁志国的消息。
唐英武已经向上报告,局里会联系各个单位一起找人,避免消息不互通。
周谨一早被叫到所长办公室,昨晚阮迎松来所里找他,其他人都瞧见了,还瞧见穆昔几人虎视眈眈,唐英武担心他们动手。
两人谈了半个多小时周谨才回来,穆昔几人立刻关切地围上去,“和你谈什么?”
周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只要他们三个关心他,他就能从他们脸上看到慈祥的笑容。
周谨:“……”
关于莫名其妙小了一辈这件事。
“滚开滚开,你们都滚开!”
严绍见状训道:“周谨,他们是关心你,不能骂人。”
做了儿子的周谨有苦说不出。
今天还要继续找丁志国,穆昔主动要求去查白影所在的小区,小区是写在丁志国的日历上的,唐英武同意了,让林书琰和她一起去。
目前没有警察监视白影,穆昔和林书琰赶到后,现在小区附近转悠,打探消息。
俩人进了一家炒饼店,点了两份炒饼。
“这是楼房,和平房不太一样,说不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是邻居,也可能一两个月见不到一次。白影又是自由撰稿人,作息时间和邻居们不一样,恐怕很难问到什么。”
其实穆昔现在甚至不知该问些什么,总不能去问邻居,丁志国盯上的究竟是哪户人家吧?
林书琰说:“丁志国在这家店逗留的时间最久,或许从这里能观察到他的目标。”
炒饼店大门正对小区,能看到小区内的三栋楼,如果要仔细看,只能看到靠街街边的楼,这栋楼不是白影的住处。
林书琰劝道:“我知道你现在想的都是白影,但这恐怕会固化思维,丁志国提前来踩过点,我们只要知道他留意的是哪户人家,就有可能找到丁志国。”
穆昔知道林书琰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女人走进炒饼店,穆昔刚夹起来的炒饼停在空中。
白影亦看到穆昔,她朝她微笑,“你是那天去我家的警察?”
穆昔放下炒饼,不动声色地切换表情,热情道:“好巧,你没上班?”
白影将刘海别到耳后,“我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她向老板点了一份炒面,“我去吃饭了。”
穆昔点头回应。
回过头,她拼命给林书琰使眼色。
林书琰看了半天,评价说:“挺文艺,好看。”
穆昔:“……”
白影吃饭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钟后便离开炒饼店。穆昔将剩下的炒饼狼吞虎咽吃完,拽着林书琰想去跟踪白影。
老板叫住他们,“帅哥,还没付钱。”
穆昔走到店门口,着急地盯着白影离开的方向,她问老板,“刚才走的女人,经常来你们店里吃饭?”
老板说:“最近一个月经常过来,以前不怎么来。”
穆昔觉得有些违和,但一时半刻又说不上什么具体的。
林书琰付过钱,二人朝白影离开的方向跑去。
*
刑侦队几个侦查员又熬了一个通宵。
所有数据都被收集到一起,应时安将数据整理好,带到办公室。昨日值班的警察看见应时安便说道:“应队,昨天派出所的穆昔打过电话过来。”
应时安掏出小灵通才看到已经没电了。
“什么事?”
“她说找到了最近经常偷盗的惯犯,叫丁志国,丁志国目前已经失踪,失踪前没有带走家里的任何东西。她特别让我说,丁志国有一个日历,上面好像写了他计划去偷东西的小区,在今天以前,他要去的最后一个小区是白影所在的小区。应队,是咱们查过的白影吗?”
凶手抛尸的范围在十公里内,他们这两日已将抛尸点附近所有的店面都跑了一遍,尤其注重书店和美容美发店。
筛选出来的名单很长一串,无从下手,白影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穆昔显然在怀疑白影。
应时安让两个侦查员去查白影。
“查她最近的行踪,查人际关系,着重查清她最近的路线,都去过哪些店面。”
接电话的警察问:“这两件事看起来并无关联,要把时间浪费在白影身上吗?”
如果是应时安去查,他没法做到把重点放在白影身上,白影与名单上其他人相比没有特殊性。
但他相信穆昔,哪怕这只是穆昔的直觉。
应时安问:“丁志国这个人,听说过吗?”
“好像就是偷市长家的那个,开锁很厉害。”
“一个小偷,入室盗窃失败,会如何?”
“失败了……被警察抓起来呗。”
“成功呢?”
“拿着钱回家享受。”
丁志国的情况显然不复合以上两种。
应时安想到的可能只有,盗窃失败且失踪,对方没报警。
应时安吩咐道:“去联系派出所,找丁志国的家人,提取样本,和发现的碎尸做比对,看是否为同一人。”
警察愣道:“碎尸和小偷?这太匪夷所思了。”
应时安平静道:“符合程序。”
往常寻找失踪的人,其中一个步骤就是与市内发现的无名男尸做比对,丁志国为什么不行?
同一时刻的穆昔和林书琰被迫去了一家音像店。
白影离开炒饼店后就去了小区附近的咖啡店,手中捧着一本《红楼梦》,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阅读。她没有精致地打扮过,衣着、妆容却都恰到好处,路过咖啡店的人频频侧目。
穆昔挑中三卷磁带,她打算收藏起来。
林书琰看到磁带的歌手都是同一人,名不见经传。
“一样的磁带买三个?”
穆昔说:“是因为我的口袋里只放的下三个。”
林书琰:“?”
穆昔露出神秘的微笑。
这位歌手,马上就要火了啊!!
穆昔看磁带时,老板娘在哄孩子。
老板娘的女儿已经四岁,从穆昔进门开始就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去擤了鼻涕然后回到刚刚哭过的地方,摆好姿势接着哭。
老板娘一直在哄,但这孩子说什么都不听话,势必要哭到底。
哭得老板娘也“哇哇”起来,“哇,你哭我也哭,我哭的声音比你大!”
小女孩愣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蓄势待发——
穆昔走到二人面前,“老板,你女儿?”
老板娘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道:“见笑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昨晚开始一直哭,我一夜都没睡,今天到了店里,还是哭。她爸倒好,说是和客户谈生意,其实就是躲起来了。”
穆昔问小女孩,“这个长得漂亮的阿姨是你妈妈吗?”
小女孩卡巴着眼睛摇头。
老板娘火冒三丈,“妈都不认了?!”
女孩说:“长得不漂亮,是我妈妈。”
老板娘:“……,别拦着我,我要揍她!!”
小女孩大约也哭累了,趁机躲到穆昔身后,“不是我说的,是爸爸说的。”
穆昔:“?”
老板娘一怔,“爸爸说我不漂亮?!”
小女孩点头,“妈妈,我觉得妈妈好看,阿姨不好看。”
林书琰:“?”
老板娘:“……还有阿姨?!天杀的,老娘跟他没完,老娘跟他同归于尽!!”
穆昔忙捂住小女孩的眼睛。
跟踪白影还吃到了瓜,意外收获。
这下换老板娘坐在地上大哭了,就在小女孩刚才哭的位置。穆昔安慰了几句,又帮她想办法,如何握住财产、如何离婚、如何抚养孩子、该在哪里买房子通通说了一遍,老板娘的反应只有哭。
穆昔讲得口干舌燥,实在讲不动,小女孩反倒傻笑起来。
穆昔无奈道:“云云,你刚才为什么哭?”
云云已经很信任穆昔,她认真说道:“有鬼。”
穆昔:“?”
“我看到了,有鬼,好可怕,我和妈妈说,妈妈不信。”
都说小孩儿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穆昔是不太相信的。
“云云,你真的看到鬼了?是什么鬼,在哪里看到的?”
云云说:“在空中,是吊死鬼,被绳子吊着,就在我家窗外的空中,它会飞。”
穆昔安慰道:“云云别怕,世界上没有鬼的,等你将来上学就明白了,我们要相信科学,好吗?”
负责监视白影的林书琰冷不丁开口问道:“过年还拜财神吗?”
“拜!!初五都去我家!!”
哭累的老板娘举起手,“财神得天天供着,最好直接在家里供,你看,我就在店里供了一个,吃的水果比我吃的都新鲜。”
林书琰:“……”
看来比起被劈腿的愤怒,拜财神更重要。
穆昔说:“看吧,咱们就得搞钱,男人没用,咱得把财政大权握住。”
“对!我天天伺候他,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他还去外面乱搞,男人有什么用?!”
男人·林书琰默默走到门口缩起来,以免被火星溅到。
穆昔和老板娘痛痛快快地骂男人。
云云在一旁很无聊,强行挤进两人中间,“阿姨,我看到的真是鬼。”
穆昔说:“姐姐。”
云云:“阿姨,我看到的不是姐姐,是鬼。”
穆昔:“……”
老板娘骂了一通,心情好了不少,她把云云搂在怀里,说道:“这几天晚上就是被她闹的,她天天半夜哭,我刚睡着就被她吵醒,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外面有个叔叔,我吓坏了,赶紧把我老公揍醒,一起出去看,结果外面什么都没有。”
穆昔好奇道:“云云是不是看到晾衣服的影子,看错了?”
“房间里没阳台,衣服都晾在另一个房间,她第一次哭的晚上,那个臭男人出去喝酒回来晚,回来之后开窗户了,而且没拉窗帘。她说看到吊死鬼,还会飞,这怎么可能?应该是睡觉睡懵了。”
吊死鬼,会飞。
飞,不可能,但吊死鬼……
穆昔问:“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老板娘说:“你等等啊,那天他出去喝酒,我记在本子上了,我去看看。”
林书琰看过来,“为什么要记在本子上。”
“攒到一起,好骂一顿出气,一喝酒就耍酒疯!喝不了还喝!”
林书琰:“……”
他短时间内可能不会考虑结婚的事。
老板娘很快查到,她丈夫上次喝酒的日期,就是穆昔和安良军值班出警的日子。
音像店的位置离白影的小区很近。
穆昔问:“你们家在哪儿?”
老板娘说:“就是旁边的小区。”
穆昔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她接过笔纸,将小区内的楼标注好,“你家住在哪一栋楼?”
老板娘警觉起来,“妹妹,你问这么多干嘛?而且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待得太久了?”
穆昔亮出警官证,“我们是同事,在办案。”
老板娘一把抱起云云,“云云快看,活的警察!”
林书琰:“……”
老板娘把云云塞进穆昔怀里,“警察阳气重,你抱抱她,驱驱她身上的邪。”
穆昔:“……”
林书琰还是头一次见穆昔没话说,他向老板娘投去敬佩的目光,然后郑重其事的将怼穆昔的方法记在本子上。
等穆昔将云云抱起来,老板娘才在纸上标下自家的位置,“就是这栋楼,卧室朝北,我家在九楼,哎,我们真的看过了,哪有什么鬼,她肯定是做噩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小孩子都这样的,天天胡说八道。”
云云委屈道:“妈妈,我没有胡说八道。”
话音落下,音像店走进来一个穿黑色棉皮夹的男人,他瘦高个,戴毛线帽,和云云长得很像。
老板娘一见他,便愤怒地抄起扫帚,老板花容失色,“今天怎么当着外人打?!”
老板夺门而出,老板娘紧随其后,两人在街上一路狂奔。
林书琰:“……”
店怎么办?
云云说:“妈妈追爸爸去了,云云也要去,阿姨,你带云云去嘛。”
夫妻吵架,当然不能让孩子听到,为了哄云云,穆昔答应让她看动画片。收钱的柜台内部放了一个小的黑白电视机,穆昔调整旋钮,调到放动画片的少儿频道。
云云欢呼起来。
五分钟后,老板娘才追着老板回到店里,俩人累得嘴都张不开了。
老板说:“老婆,你能不能让我死的痛快,我到底干什么了?你……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老板娘说:“两位警察,麻烦闭上眼睛,给我老公留点儿面子。”
老板:“……”
“咳,”穆昔假模假样地劝,“夫妻二人,还是好好坐下,把话说开比较好,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林书琰看向穆昔。
十分钟前,穆昔还对老板娘说——不要惯着男人的臭毛病,该止损就止损。
老板娘问:“你是不是有外遇了,你还把外遇对象带到女儿面前,你给我留面子了吗?你让我的女儿去见小三!”
老板哭喊道:“冤枉,从来都没有的事!”
“还不承认,云云都告诉我了!”
老板娘气势汹汹地看向云云,“云云,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云云指着动画片咯咯笑道:“妈妈你看,这个妈妈好看,阿姨不好看!”
动画片里,花猫姐妹俩正在沙漠买鱼。
穆昔:“……”
老板娘:“……”
*
白影在咖啡店待到下午两点钟,期间点了三份甜品,喝了两杯咖啡。
音像店老板娘和老板正在浓情蜜意,林书琰和穆昔躲在角落继续观察白影。
林书琰道:“照她这个吃法,每天的开销很大。”
“自由撰稿人,有钱,”穆昔说,“我倒是比较在意她手中的书。”
“《红楼梦》?四大名著,有什么特别的?”
穆昔道:“她看了有几个小时了,你留意到她翻了几页书吗?”
林书琰怔了怔,说:“几乎没翻。”
“最多五页,”穆昔说,“就算是用甲骨文写的,要翻书查含义,也该多翻几页了。”
“她不是来看书的?为什么要来咖啡店?”
穆昔也不清楚。
老板娘和老板腻乎完,终于想起来穆昔和林书琰还没走,老板娘走过来,见穆昔看的是白影,便说:“她最近经常过来。”
“最近?”
“最近一个月吧,经常来喝咖啡,一看就是富家女,店里的小蛋糕可不便宜,比咱的老式蛋糕好吃。”
最近一个月。
白影忽然开始收拾东西,她拿着《红楼梦》离开。穆昔给老板留下联系方式,“如果云云又说了什么话,记得联系我。”
*
调查一群人困难,查一个人却很简单。
白影,举手投足间都有文艺范。大学学历,中文系,念书时便开始在各大报刊上刊登稿子,曾写过犀利的社评文章,后来改写言情小说。
白影的言情小说既梦幻又现实,几乎部部都是悲剧,细品下来,竟很有内涵。
她平日常去图书馆、书店、咖啡店以及美容美发店。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工作,去书店买书,在咖啡店看书。
近几日白影也有去图书馆写稿,自习室登记了她的名字。
“她最近经常去图书馆、书店、咖啡店,频率比往常高,书店那边有她的消费记录,她每天都会买书。装书需要大的背包,或许能放下碎尸。”
谢涟汇报查到的情况。
“还有吗?”
“她最近没去美容美发店,老板说白影以前经常去做保养,还在那边办了充值卡,是老顾客,两人很熟悉。但自从给白影做过头发后,白影就没再去了,马上就要每个月做美容的日子,老板还想联系白影过去。”
“人际关系如何?”
“很孤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与邻居互相不认识。”
“平时与人没有交流?”
“没有固定的人,”谢涟说,“两个月前发生过一起车祸,曾入院治疗,不过不是过错方,但赔了不少钱。应队,她是不是对讹钱的人心怀恨意?”
谢涟已经把白影当做凶手。
应时安问:“讹钱的是谁?”
谢涟:“不知道啊。”
应时安:“我现在去查?”
谢涟:“……,我马上就去!”
*
白影的目的地是一家西餐馆。
林书琰和穆昔稍微便装后,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去,然后坐在背对白影的位置。林书琰低声道:“吃了这么多,还要吃?”
穆昔说:“好像是这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比较混乱,都不在正点上。”
“撰稿人的特征?”
穆昔说不上来。
西餐店的老板来帮白影点餐,“最近怎么只有你过来,你的朋友呢?”
白影说:“她工作忙,不方便。”
“她多自由,还说忙?我说你,得长点儿心,她的脾气看着就不好,说话太冲,我看她对你不太好,你别被她骗了。”
白影微笑,“谢谢提醒,我相信她。”
老板嘀咕道:“相信啥呀?好好的女孩,打扮得妖里妖气,又烫头发又涂指甲,我年轻的时候,只有舞厅的女孩才这样打扮,舞厅的女孩能有几个好东西?”
白影敛起笑容,冷峻道:“她是我的朋友。”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好好好,今天请你吃意大利面。”
……
穆昔有些激动,拼命给林书琰递眼神——烫头发!指甲!
林书琰会意。
穆昔起身,偷偷跟上老板,将他逼进厨房。
老板磕磕巴巴道:“后厨、后厨也抢?!抢披萨?!”
穆昔看向白影的位置,确定她看不到后厨后,才问:“你刚刚说的烫头发的女孩叫什么?”
“你找她?”老板露出轻蔑的笑容,“她一看就不是做正经工作的,你和她是朋友?”
“回答问题。”
老板:“……我不知道,她经常来而已。”
“她和外面那位是朋友?”
“最近经常一起来,好像是因为车祸认识的。”
“你让外面那位提防烫头发的?为什么?”
老板不满道:“你谁啊?我有义务告诉你?你一个小姑娘,你瞎学人家抢劫?”
穆昔捏住老板的肩膀,慢慢发力。
老板“嗷呜”一声,“我现在就告诉你!!”
老板说她们二人看起来关系不错,但烫头发的女生一直不满白影,几次三番和店里员工说她就是一条狗。店里的员工都更喜欢温和的白影,很为她不满。
有一次白影去洗手间,老板看到烫发女偷换她和白影的果汁,老板想,或许是果汁里被下了东西。
后来他忙了几天,今天又见到白影,就想提醒她离烫发女远一些。
穆昔想,他们可能找到尸源了。
*
应时安联系了交警队,当时处理案件的交警正在休假中,应时安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约他见一面。
都是警察,都理解彼此的难处,交警答应得很痛快,二人约好在交警家中见面。
过去还要一段时间,应时安给穆昔打去电话,派出所的人应该还在找丁志国,穆昔也不例外。
穆昔没接电话,应时安有些不安,他让谢涟带两个人去白影家附近监视,务必找到白影。
谢涟不太情愿,“咱是不是太听穆昔的话了?白影可疑吗?她不能真的在工作的路上揣两袋尸块丢掉吧,太可怕了。而且她出行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还都是白天出行,大白天的丢尸块?”
应时安问:“如何确定尸块是白天丢的?发现尸块的时间都是早上。”
凶手抛尸的地点与众不同,谢涟下意识认为凶手是在日常生活中将尸块丢弃。
谢涟支支吾吾片刻,说:“万一白影和凶案无关,咱们又浪费了一天时间。”
应时安拿着车钥匙起身,顺便说道:“明天早点儿上班,身为队长,以身作者。”
谢涟傻乎乎道:“你才是队长啊。”
应时安:“我以为你是。”
谢涟:“……”
应队的嘴怎么变毒了??
应时安转身离开,赶往交警的家。
半个小时后,应时安见到处理案件的交警。
二人简单寒暄,应时安开门见山,直奔正题。
“她们二人的档案,现在还有吗?”
*
白影离开西餐店后,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会儿。
依照穆昔的经验,被跟踪对象没有目标时,证明他们极有可能被发现了。穆昔想让林书琰去刑侦队,她继续跟踪,林书琰不肯。
“如果她真是碎尸案的杀人犯,你一个人如何应对?”
穆昔说:“我的身手,对付女生足够了。”
“她不一样,”林书琰很坚决,“碎尸案凶手心理素质过硬,心狠手辣,她会做的事情,超出预计,我绝不会放任你卷入危险,你去找应队长,我继续跟踪,我们保持联系。”
穆昔这才想起来看小灵通,“怪了,坏了?”
林书琰蹙起眉。
他不信鬼神,但这似乎是不祥的征兆。
林书琰说:“要么都留下,要么你走。”
穆昔只能选择都留下。
她向林书琰借小灵通,“给应时安打个电话。”
林书琰:“我没有应队的电话。”
“冉兴平?”
“没有。”
“谢涟?”
“……没有。”
“你有谁的电话??”
“所里的。”
穆昔翻出通讯录,“没有啊,这里一个号码都没有。”
林书琰说:“背过的。”
穆昔:“……”
一个不相信通讯录,号码全靠脑子的男人。
林书琰正经道:“如果不背过,关机就什么都不知道,像你现在这样。”
穆昔被林书琰说服。
林书琰先去确认白影的去向,穆昔打电话给所里,汇报情况,顺便让所里的人联系刑侦队,两边对一对消息。
林书琰跟着白影走进一个陌生的小区。
两分钟后,穆昔打完电话去追林书琰。
她看到林书琰进小区了,但她走进小区后却没看到林书琰。如果他们走得快,林书琰会留标记,穆昔没找到标记。
小区里有几条主路,穆昔小跑着往前走,在小区内转了两圈,才在小区南边听到打架的声音。
栅栏外,一群剃光头、有纹身的男人正在和林书琰对打。
林书琰身手敏捷,对付其中任何一个都绰绰有余,但对方足有二十人,而且这二十人都是打架打惯了的,不是普通人,林书琰没有胜算。
穆昔看到林书琰将一个强壮的光头男撩倒,身后很快挥来两棍子。
情况紧急,穆昔先拨通所里的电话,然后三两下翻过栅栏,捡起砖头先敲中两个男人的头,然后揣到一边。
穆昔冲进包围中,将林书琰往外拽。
林书琰后脑挨了一下,嘴角有血迹,走路已经摇晃。
如果他们二人联手还能打一打,现在林书琰受伤,穆昔的第一任务是保住他们两个的性命,这些人动起手来不要命。
可惜对方人实在太多,四五个人站在一起形成人墙挡住穆昔的路,身后的人配合默契,直接拿着匕首刺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穆昔扶着林书琰,飞起一脚,将匕首踢断。
穆昔大喊:“警察!你们想干什么?!”
壮汉们短暂的安静片刻,接着大笑,“你们两个是警察?那我就是市长,你见过市长吗?没见过吧?”
穆昔想去找警官证,壮汉们不管三七二一就动手。
她带着林书琰,只能勉强躲过几招,为了不让林书琰受更重的伤,还直接用身体去扛了几下。
混乱中,穆昔余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擦了一部分林书琰的血迹,胡乱抹到自己脸上,然后带着林书琰往地上倒去。
白影朝人群走来,“我要和他们谈谈,辛苦。”
穆昔不再反抗,但抱着林书琰不撒手。
男人将小灵通搜了出来,“妈的,臭婊子还一直打电话,向谁求救?!”
白影说:“带他们过去。”
几个男人将二人带到一个小区内的地下室。
这个小区是旧小区,每栋楼有四层高,地下一层配有地下室,每个住户都能分到一间,只不过面积很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二人被丢进去后,一个男人走上前把他们绑好,又然后才离开。
白影最后走进来。
穆昔虚弱地睁开眼睛。
白影手中拿着两个纸杯,她递给二人,“既然醒了,就自己喝了。”
穆昔声音低沉,“你是想灭口。”
白影说:“你不该跟踪我。”
“你是作家,竟然认得这些人?”
“都是朋友。”
穆昔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要灭口,原来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白影不为所动。
穆昔靠近白影,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第87章
交警手头没有二人的资料,但当日的情况他还记得。
“一个叫白影,一个叫曲胜男。白影开车,曲胜男骑自行车闯红灯,白影撞到曲胜男,车撞得很严重,但她们运气不错,人都没事。两个都是年轻女孩,好说话,没产生纠纷,我看她们的关系还不错,最后对结果都没异议。”
应时安问:“当时她们在责任书上签字了吗?”
“签了,该走的程序都走过,我还有曲胜男的联系方式,你等着,我找给你。”
交警说,白影的条件比较好,曲胜男稍微贫困些,白影赔给曲胜男一笔钱。
当时为了联络方便,曲胜男给交警留下一张写有她联系方式的字条,交警刚好还没处理。
应时安把纸条收好,“能具体说说二人有何特征吗?”
*
地下室除了一张一米宽、一米五长的桌子外,还有一个一米二的柜子,长度正好与地下室宽度相等,纠在穆昔身后。
穆昔最开始以为是储物柜,安静时却听到持续的嗡嗡声,穆昔再仔细看,才看到它上面其实是盖了一层布。
白影举着纸杯,百无聊赖地摇晃,看起来不着急动手。
林书琰摸不清她的动机。
方才他们动手的地方虽然没人,但位置就在小区旁边,现在是白天,多少双眼睛盯着,白影这不是主动暴露吗?现在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跟踪调查又有何妨?除非白影完全禁不起查。
白影放下纸杯,杯中的水已经变了颜色,还有刺鼻的味道。
林书琰:“……下毒应该低调些。”
穆昔:“?”
这事不用提醒她。
白影说:“我不在乎。”
她的确毫不在意的样子。
穆昔问:“你也不在乎我知道你是谁?”
白影露出凉薄的笑容,“是谁重要吗?”
林书琰:“你不在乎被查,不在乎被抓,你图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装模作样绑一绑,又不制止我们说话,不怕我们呼救?而且你也看到了,小灵通一直是通话状态,这边发生什么,派出所都知道,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你不把事情快点做完,在这里闲聊?”
穆昔:“??,大哥你有必要提醒得这么仔细吗?”
刚刚就不该管林书琰,让他直接被打晕好了!
林书琰拧眉道:“我只是认为她的做法不像正常人。”
穆昔:“正常人谁会杀人!谁会碎尸?!”
林书琰说:“我是在想,她为什么完全不怕留下证据,费劲千辛万苦碎尸,不是为了销毁证据?现在为什么主动暴露。”
穆昔说:“凶手丢的可只有肉的部分。”
尸体最难隐藏的是骨头。
肉会腐烂,会消失,甚至可以人为的让它消失,但骨头很难。丢出来的尸块只有人体组织,没有骨骼,就说明凶手抛尸的目的与隐藏身份无关,而是一种癖好。
白影似乎听到令她心烦的蠢话,她示意他们把药喝下,“你们没有伤害过我,我对你们很友好,这杯水喝下,你们就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林书琰冷静道:“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白影说:“我喜欢。”
“?”
“切肉的感觉,我很喜欢,有些上瘾,”白影从侧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长而扁的金属盒,“你们见过法医吗,我没见过,前几年港城的刑侦局很火,有一部剧是专门讲法医的,很厉害,所以我也去买了工具。第一次用是两年前,切了一只鸡,用解剖刀去切割,和用菜刀的感觉很不一样。”
盒子中有数把大小不一的解剖刀,她取出其中一把,轻轻抚摸尖锐的刀刃。
林书琰全神贯注看着白影。
地下室内的气氛就像是恐怖电影中吃人的镜头。
只有穆昔打了个哈欠,“解剖刀能剁碎骨头?鸡肉没吃上吧?”
白影:“……”
她收起“文艺”戏码,“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喜欢,想试试,结果很不错。”
穆昔说:“所以上瘾了,打算拿我们继续练手?”
白影没有否认,“我做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你们警方到现在才查到我,说明你们无能,我多杀了一个人,已经赚了。”
“丁志国?”
“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们应该是因为他才盯上我。”
林书琰问:“这么巧,他去你家偷东西?”
“不算太巧,我们曾经在炒饼店见过面,我有钱,有很多钱,他应该看到了。你们会去炒饼店,不就是因为他去过吗?”
穆昔赞扬道:“港城刑侦剧你真的看了不少。”
白影说:“要怪只能怪楼下,居然想到报警,其实那天我没有闹出太大动静,只是一时没忍住,拖去洗手间处理尸体。”
丁志国在炒饼店观察小区时,遇到白影。
美女总是引人注意,丁志国曾看到她从小区里走出来。
做这行多年,丁志国认得很多名牌,这能让他快速判断对方是否有钱,从白影的穿着来看,她是标准的有钱人。
丁志国跟踪白影,找到她的住处。
他本想等白影不在家时再潜入,但白影的作息十分混乱,每日出门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丁志国只能像以前一样等到凌晨再行动。
丁志国唯一没想到的是,白影居然没睡。
她在黑暗里摆弄着什么东西,丁志国站在卧室门口,无声的目光投来,丁志国不寒而栗。
穆昔说:“那天你就把他杀了。”
“他不经过我的同意,闯进我的家,我只是提醒他,进别人的家要敲门。”白影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是基本礼貌。”
“……所以你就礼貌的把他杀了?”
“我是不想让他再去打扰别人。”
说出了行侠仗义的味道。
让白影去糊弄陈彤,说不定真能糊弄住。
穆昔把问:“那天有人说看到吊死鬼,你是把他的尸体吊在外面了?”
当日穆昔和安良军检查过白影的家,并无发现。在听到云云说看到吊死鬼,又得知云云家的具体位置后,穆昔便有了这一猜测。
云云说的可能不完全是谎话。
白影说:“没办法,你们去的不是时候,我只能先吊在阳台外面。将他拽上来很费劲,人死了会变重是真的。”
说这话时,白影笑得开怀。她的笑容很好看,像森林中流淌的小溪、像欢乐奔跑的鹿,唯独不像杀人凶手。
林书琰不寒而栗,他轻声问:“你杀掉的女人是谁,你的那位朋友?”
“朋友谈不上,”白影不在意道,“我们是交通事故认识的,满打满算都没超过两个月,两个月都不到,能叫朋友?”
“为什么杀她?”
白影说:“她侮辱我。”
“怎么侮辱?”
“她瞧不起我,她背着我说我的不是,她不珍惜她的生活,每天都是负能量,路边的狗朝她叫几声,她都能和狗骂起来,我讨厌她,我不想看到她。”
白影的语速便快,笑容也不如方才轻松。
比起丁志国,她的这位朋友才是心病。
林书琰无法相信这是白影说出的话,毕竟她看着……很美好。
“你拥有的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可你好像还有很多不满,因为你是孤儿?”
白影反问:“我的生活哪里好?”
“有足够的钱去享受,去生活,不必做苦力,没有后顾之忧,工作比大部分人都自由轻松,这些还不够吗?”
白影只是冷笑。
穆昔也跟着笑起来。
林书琰:“……”
一个地下室有一个神经病已经够了。
穆昔说:“你还没瞧出来吗?你想想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去炒饼店吃饭,去咖啡店看书、吃甜点,但是几个小时就看了几页书。离开咖啡店接着去西餐厅消费,点了一桌子的餐,但没吃多少就走了。”
林书琰问:“这能说明什么?”
“她的安排很不合理,她真的是白影?”
*
两个月前交警是处理两个美女的事故,现在还能回忆起她们的长相。
“一个姓白,姓很好听,她是烫的头发,棕色?金色?不是咱们正常的黑色。打扮得非常时髦,小拇指的指甲特别长,我看她写字的时候都害怕断了,听说这种指甲要很小心的养护,她有钱,应该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那位胜男挺文静的,虽然名字带男,但性格一点儿都不像男人,长得也很漂亮,头发很长很直,气质型美女。打扮的比较朴素,她家里应该没什么钱。”
“对了,姓白的据说是个作家,好像有出版过小说,我也不懂这些,没看过那些讲情情爱爱的小说,无病呻吟嘛。胜男的职业我记不清楚了,似乎没有固定职业。”
应时安重复道:“白影,烫发,曲胜男,直发?你确定?”
交警笑道:“我当然确定,一共就两个人,还能认错?白影脾气不好,说话很冲,我对她记忆最深刻。不过后来她看曲胜男人不错,态度就好多了,曲胜男没要求太多赔偿,白影主动给的钱,两个人都挺不错的。”
所有的违和都能找到答案。
最近一段时间,“白影”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工作,去书店买书,去咖啡店喝咖啡,唯独没去美容美发店。美容美发店的老板认识白影,两人的关系更为亲近,“白影”去了,就会被戳穿。
她是在重复真正的白影的生活。
白影是孤儿,没有朋友,性格孤僻,就连交稿子都是直接邮寄到出版社,没人主动联络她,也没人在意她的近况。
交警问:“你找她们?我这里有她们的地址,你可以去找她们,她们两个人住得挺近的,小区都在幸福街上。不过白影住的小区很贵,曲胜男住的地方就很普通了,唉,同样的年纪,不同的命运。”
*
“白小姐这一天,可以说是在按部就班的过别人的生活,即便不想看书,也要去咖啡厅点一杯咖啡点蛋糕,即便不饿,但坚持去吃饭。发现我们跟踪她后,立刻对我们下手,白小姐很清楚,只要警方盯上你,你所做的一切事都会暴露,根本没法掩盖。冒昧问一句,你的名字是?”
林书琰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吃惊地看着白影。
“白影”笑笑,“你很明聪,也很讨厌。”
穆昔说:“我只是想称呼你的真实名字。”
“白影”轻轻拧眉,“我不想提。”
“过得不好?”
“和白影相比,过得很糟糕。爸妈都不管我,高考失败,没能考上大学,已经混了这么多年,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被白影撞坏的那辆车,是我攒了很久才买的,刚买了一个月,就被她撞坏了。”
穆昔说:“原来你们正好相反。”
“不是相反,是一样出身不好,她却比我幸运。她能上大学,她能被赏识,她能赚到钱,还自己买了房子。每天在图书馆写写稿子,去做美容、做美甲,我第一次知道,人还可以这样生活。”
“所以要杀了她?”
“她对我不好,她看不起我,把我当成下等人,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她不过是个孤儿,就因为她运气好,写出来的东西有人看?她写的那些,我也能写出来。所以在我发现她对我越来越过分时,就把她杀了,这是她应得的。”
曲胜男与白影刚相识时,除了因车祸有短暂的矛盾外,一切都很好。白影说曲胜男文静,她带曲胜男去体验不同的生活,带她一起去吃饭,还去做美容。
曲胜男第一次知道,能往脸上抹的东西不只有雪花膏。
她偶尔在白影家留宿,白影家的被子是桑蚕丝的,听说很贵。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是用来抹脸的,曲胜男连使用的顺序都分不清。
去西餐厅吃饭时还闹了笑话,白影点七分熟的牛排,她点了五分熟,用刀切除血水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入口,但坚持吃了一口,当场吐了出来。
白影当时的笑容很刺眼。
曲胜男和白影的生活方式南辕北辙,短暂的和谐后开始出现矛盾。
曲胜男说:“她经常笑话我是土包子,后来竟然发展到对我动手,她打过我一巴掌,当着十几个人面,打了我一巴掌,我恨她,也恨我自己,可是我不能杀了我自己,所以我杀了她。”
林书琰道:“她早知你的身份你的职业,曾经愿意接纳你,为何后来会发生改变?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曲胜男平静道:“我什么都不会做。”
她再次将纸杯推向二人,“喝下去,一人喝一口。”
穆昔的手拉着捆绑他们的绳索,“你应该知道警察快来了。”
“这是我家,他们查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只需要把你们杀了,把肉割下来……今天看来是来不及仔细割了,可惜。能跑就跑,跑不掉也只是死刑而已,这段时间的生活,是我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我很知足。”
穆昔问:“可你怎么保证能打得过我们两个人?”
曲胜男蹙眉,“你们已经受伤了。”
穆昔把脸往衣服上蹭,“这是他的血,我好好的。”
曲胜男拿出解剖刀,“那就让你现在受伤。”
穆昔松口气。
曲胜男:“?”
穆昔双手松开绳子,把自己从混乱的麻绳中解放出来,接着转身给林书琰解绳索,她抱怨道:“这几个人怎么办事的,绑的乱七八糟,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曲胜男吃惊地举起解剖刀,“你……”
“别想了,你打不过我,”穆昔说,“我还以为你藏着什么杀伤性武器,原来就只有解剖刀,不过也挺好,起码知道你的杀人动机了。”
穆昔见曲胜男过去时,特意往脸上抹了血迹,装一装柔弱。几个男人捆她时,她趁乱用手指给自己留了一定的余地,足以把绳索解开。
穆昔无奈道:“你看你,也不搜搜身,我身上还有刀,随时能割断绳子。如果我大声呼救把人引来,你就体验不到切割的快乐了,纰漏太多。”
林书琰:“……你也不用教得太详细。”
*
谢涟与几名刑警已经先一步抵达白影所在的小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白影重新调查过一遍,联系了负责白影稿子的编辑,出版社不在余水市,编辑已经坐上火车往这边赶。
警方目前还未找到白影的详细资料,她是孤儿,不在正规福利院,不是余水本市人,找到档案需要时间。
谢涟在白影家附近转悠了一圈,不开心地蹲在街边郁闷。
碎尸案早已瞒不住,全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讨论此案,刑侦队压力巨大。都这会儿了,应队还要他来查白影。
查案辛苦些没什么,但不能总做无用功!
谢涟嘀嘀咕咕地骂穆昔。
不过穆昔为何对碎尸案上心?她一个派出所民警,手头的工作都忙不完,还总操心刑侦队的案子?
一定是因为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总靠近,就是想看到他。
谢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其实穆昔除了偶尔坏一点,其他时候都挺好的,而且长得好看。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坏了……也挺招人喜欢。
谢涟有答应穆昔的冲动。
一个刑警问旁边的人,“谢涟怎么了?变成大虾了?”
“?”
“看他脸红的,抓人这么高兴?”
“这傻孩子,真爱工作!”
应时安的电话忽然打来。
刑警们打起精神,准备将白影家的情况汇报给应时安,却听到他急促的声音。
向来沉静如山的应队终于急了。
应时安刚得知,派出所那边接到穆昔的电话,察觉穆昔和林书琰出事,他们想去找人,但不知道穆昔的具体位置。穆昔曾在电话中提到目前所在的位置,他们已经赶过去,没见到人,倒是听附近的邻居提到有人打架。
应时安赶到小区,与安良军汇合。
“这次情况不太妙,那个白影好像不是普通人,认识一群地痞流氓,穆昔和林书琰就两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穆昔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和林书琰不在一起。”
对面有人,还极有可能有心狠手辣的杀人魔,穆昔和林书琰处境堪忧。
安良军从业多年,已经送走过两个同事,都是刚工作没多久,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父母来认人时的场景,是安良军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穆昔是他徒弟,他更看不得她出事。
“这两个孩子,太没轻重了!有异常就及时撤退,怎么能拿命拼?!”一同跟着来的杭立群火急火燎道,“如果真出什么事,怎么向领导交代?!”
安良军怼道:“你该想想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
邹念文说:“他们两个来查白影,是白影有可疑行为,现在还没找到人,杭所就在考虑如何推卸责任了?”
“你们两个怎么曲解我的意思?我和你们说,咱们是警察,咱们得听命令,一会儿你们都听我安排,我……”
安良军和邹念文转身跟着应时安走了。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你这边线索应该比我们多,该怎么找,听你的。”
杭立群:“……”
他是所长,他才是所长啊!
应时安已经知道小区内有负一层,负一层建了数个小仓库,小区内所有住户都分有一个“库房”。曲胜男就住在这个小区,同样的,她也有一间“库房”。
住在该小区的街道工作人员带着应时安去找曲胜男家的小仓库。
几人快步走入地下室,安良军一直在掐表计算时间,脸色越来越白。
对方的人数足以制伏他们,如果凶手动作快些,现在已经能把肉剃好了。
再晚一会儿,就能下锅涮一遍,他们找到人后可以直接开席。
安良军呼吸沉重,几乎找不到新鲜空气。
当年失去安悦时,就是这种感觉,没想到还会重来一遍。
他和冯敏雨已经慢慢走出阴影,开始新生活,再来一遍他不知该怎样应对,现在的他,偶尔还会觉得过得幸福是对不起悦悦。
一行人走到小库房前,街道工作人员说道:“32号是曲胜男家,没错。”
“她自己一个人住?”
“对,她是户主。”
应时安示意其他人将小仓库围起来,他自己侧身靠近,正想判断里面是否有人,便听到女人的哭泣声。最开始是低声抽泣,两秒钟后哭声越来越激烈,还有个男声在安慰她。
“没事的,肯定没事,你别担心。”
应时安听出来这是林书琰的声音。
安良军提着心走过来,脸色苍白,“是穆昔在哭?”
不能再等了,再等会出事。
可如果曲胜男已经将他们制伏,现在贸然开门,曲胜男对他们下手该怎么办?现在林书琰起码是安全的,如果曲胜男把林书琰也……
小仓库的们忽然被推开,林书琰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透,身上像是从泥潭滚了一圈,状态很不好。看到门外的人,林书琰没有惊讶,他把门房门完全敞开。
警备中的刑警、民警们茫然地看着林书琰。
不是被碎尸凶手抓住了吗?怎么就出来了??
小仓库的地上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生,哭声就是她传出来的。
还有一个女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教育她,“你看看你自己,看人家用的好穿的好,还过得比你好你就破防了。你发现人家居然是个孤儿,孤儿怎么比你还成功?你就更破防了,赶紧把人杀了,你说你,杀了人你就跑路得了,你还要照着人家的生活方式过日子,你是想成为她?算了吧,你连点餐都点不明白,点了一堆全浪费。”
曲胜男坐在地上咆哮,“是她先看不起我,是她先对我动手!!”
“别扯了,”穆昔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人家考上大学你说是运气好,人家写作赚钱你也说是运气好,怎么,她一点儿实力都没有,全是运气?人家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穷鬼,玩着玩着忽然开始嫌弃了?啧,破防了,又破防了。”
曲胜男:“啊!!不要说了!!!”
应时安:“……”
安良军:“……”
一众人:“……”
传下去,穆昔把犯罪嫌疑人骂哭了。
*
曲胜男的目的从不是杀人后潜逃,她甚至没有潜逃的计划,她一心想要过白影的生活。可是白影家中的书,她只听说过《红楼梦》,她带着《红楼梦》去咖啡厅,看几个字便昏昏欲睡。
这本书她已经看了十天,只看到了四十页,还没记住内容。
审讯室内,曲胜男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
她和白影的价值观并不相同,最开始她们以为是彼此的知己,相处过一段时间后矛盾越来越多。曲胜男羡慕白影的生活,她想成为她,想过她的日子。
她每天去的地方,都是白影经常去的,她维持着礼貌和体面,所有人都对她赞赏有加。
“其实我想过离开,但是在这里生活太舒服。我有一个大房子,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用考虑赚钱的事,白影家里的存款够我生活一段时间。我还找了一家白影没去过的美容店去做美容,我才知道女人还有这么多花钱的名目。”
“只是因为想过舒服的生活,就将她杀了?”
“是她背叛了我们的友情,”曲胜男发狠道,“我最讨厌背叛我的人,从小到大都没人真心对我好,我爸妈心里只有哥哥,爷爷奶奶因为我是女孩,在我出生时就想把我掐死。你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曲胜男说,她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家里人不重视她,不让她念书考大学。
她每天都要帮家里出摊做生意,没有时间做功课。她刚念书时成绩很好,后来一落千丈,就是因为时间不够。她还说长大以后父母就不愿意管她了,只想着把她嫁给有钱人,好帮衬哥哥。
嫂子对她也不好,父母宁可把钱给嫂子花,也不肯给她。
沉重的家庭让她喘不过,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分尸就是一个完美的解压方式。
曲胜男还具体讲了她是如何分尸的,讲这段时,她的兴致最高,还劝应时安,“你可以试一试,切肥肉的感觉不好,丁志国有点儿胖,我不喜欢看脂肪冒出来。那两个警察看着就很好,是一个很好的切割对象,可惜了,早知不该让他们先走。”
审曲胜男用了两个多小时,曲胜男事无巨细全部交代。
尸骨被藏在小仓库里,穆昔当时注意到的柜子其实是冰柜,人骨和还没来得及丢的碎肉全都在里面。曲胜男最初选择剖尸是报复心理,她想让白影被所有人注意到。
后来发现这样会引起恐慌,便更乐此不疲。
审讯结束后,应时安讲曲胜男的口供重新整理一遍,才回办公室。
谢涟正在复述曲胜男的“分尸经验”,穆昔坐在一旁听。
应时安蹙蹙眉,走过去,“去医院。”
穆昔回头,看到应时安好看的脸后心情好了不少,“我没事,血是林书琰的,我没受伤。”
“胳膊上就有淤青,还说没受伤?”应时安拉起穆昔的胳膊,仔细看着,“起码要去擦药,我送你过去。”
不远处的冉兴平看着这一幕直皱眉。
姐夫和弟妹?就他俩?
如果真是这种关系,这对姐弟后半生都完蛋了。
冉兴平偷偷找到照相机,正要按下快门,谢涟忽然出现在镜头里。
谢涟拉着穆昔的手,心疼道:“你太不小心了,都受伤了,还要工作?”
应时安看着谢涟把穆昔的胳膊从他手上抢走。
穆昔:“?,你在干嘛?”
谢涟声音温柔,“我不允许你不爱惜自己。”
穆昔:“??”
“这是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穆昔,听话。”
“???”
“现在就去医院,如果你答应去,作为奖励,我可以送你过去,我陪你去擦药。”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应时安拧着眉把穆昔的手抽了回来,“你疯了?”
谢涟严肃道:“应队,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事不好,但这是我和穆昔之间的事,我保证只有这一次,以后不会耽误工作。”
穆昔躲到应时安身后,“二百五,你别吓我,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谢涟说:“我是真的同意做你男朋友了。”
穆昔:“??”
什么叫同意做她男朋友?!她天天说他是二百五,他却要做他男朋友?
应时安道:“差不得得了。”
“哎呀应队,你别挡着,你让我和穆昔说几句话。”谢涟想绕开应时安去找穆昔。
穆昔紧紧抓着应时安的衣服不放,“谢涟!我叫你二百五,是为了督促你,你不要恩将仇报!!”
第88章
应时安的办公室就在大办公室内,有大的玻璃窗,应时安装了百叶窗帘。领导原本的安排是应时安与徐泾在一起办公,办公室是按照两个人的标准来的,但应时安调过来后,徐泾不同意和他一起,非要搬走,局里只能把曾经的储物间收拾给徐泾做办公室。
这样倒是也有好处,应时安的办公室实际上是两个人的标准,现在只有他一人使用,显得格外宽敞。
穆昔的伤大多是淤青,不算严重,没有伤到实处,应时安找来云南白药交给穆昔。
这会儿穆昔完全冷静下来,才感觉到浑身都痛,尤其是替林书琰挡的那几下,基本上是把力道全接住了。她抬手拿红花油,手臂上的淤青被牵动,胳膊下意识往下坠,险些把药摔了。
穆昔:“……,我不是故意的。”
办公室里有洗手盆,应时安正拎着暖壶往里倒热水。
他取来新的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干后又去找碘伏,一起拿给穆昔。
穆昔想接过来,应时安把热毛巾搭在穆昔伤处,又把碘伏盖子拧开,“我帮你。”
有长得好看的人给自己服务,穆昔很欣慰,她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不良场所,面对一群除了长相其他都不良的少年,挨个点一遍。可惜她的身份已经不允许她拥有这样的梦想。
穆昔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
应时安问:“你对谢涟说什么了?他的误会这么深?”
穆昔也不理解,她明明每天都努力的在骂谢涟是二百五,分明是副恶毒嘴脸。
穆昔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只对长得好看的,有腹肌的人感兴趣。”
应时安擦药的动作停住。
穆昔主动往他跟前凑,“你到底有没有腹肌啊?唉,那天怎么就喝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有吗有吗?”
*
谢涟坐在工位上委屈。
他好不容易劝服自己不要害怕穆昔,穆昔居躲着他!
冉兴平好心过来劝道:“谢涟,应该是你误会了,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以后哥给你介绍女孩。”
“她可能有难言之隐。”
冉兴平:“?”
谢涟认真道:“我想过了,她应该是在办公室比较害羞。”
冉兴平:“……”
穆昔会害羞?他说的是人话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冉兴平说,“你忘了穆昔已婚?”
而且还宣称是应时安妻子的弟弟的女朋友,这些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发生的,谢涟都忘了??再不济,刚刚穆昔一直往应时安身后躲,就差直接抱住他了,谢涟总能看得到吧?!
谢涟说:“苦衷,都是苦衷。”
冉兴平给谢涟鼓掌,“我服了。”
有时候自信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谢涟苦恼道:“其实我挺害怕穆昔的。”
冉兴平:“我挺害怕你的。”
“我对穆昔谈不上喜欢,但是她很努力,我不忍心让她伤心。”
冉兴平:“你越来越可怕了。”
“我打算去她家找她,和她好好谈谈,我不该在办公室里说这些事。”
冉兴平:“我还是去死吧。”
他提起照相机,无语的往应时安的办公室走。
*
穆昔活生生的饿狼表现,而且丝毫不以自己好色为耻。
总说女人要矜持,如果男人能多矜持些,地球都不会有人口太多的问题。
穆昔虎视眈眈地盯着应时安的腹部。
她都准备好了,如果应时安骂她,她就嘲笑他不禁逗,把男人常用的渣言渣语都送给应时安。
但应时安没说话。
他非但没说话,还十分冷静地问:“想看?”
穆昔:“……”
她的流氓表现瞬间收敛,正襟危坐,“这不是我想不想看的问题,我……”
应时安扶着穆昔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我倒是没问题,就怕你不同意。”
穆昔吓得往后躲。
虽然她平时喜欢调戏应时安,但真要她真刀真枪的做什么,她真做不来,尤其现在还在办公室。
“你、你离我远点,这是办公室!”
应时安俯身,和穆昔保持在暧昧和安全中间的距离,“回家看?”
近距离看应时安的眼睛时,星光流淌,穆昔的心跳速度直线飙升。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冉兴平拿着照相机站在门口,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就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应时安的腰再弯一弯,都能亲上穆昔。
冉兴平:“弟妹和姐夫?”
他举起相机冲应时安和穆昔按下快门,“不给我钱销毁照片,你俩就死定了!”
*
曲胜男是余水市人,她的父母就在市内,一个小时后赶到刑侦队。
应时安接待二人,穆昔和冉兴平躲在外面偷听。
冉兴平说:“曲胜男其实也挺可怜,从小就不被重视,换成我,我可能也会心里不平衡。”
“她不被重视?”穆昔挑眉,“我看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冉兴平不赞同,“她都已经被抓,估计是活不成了,有撒谎的必要吗?而且她说的重男轻女的情况的确很普遍。”
穆昔说:“你想想她住在哪里,她……”
冉兴平表情严肃,“穆昔同志,你最好听我的话。”
穆昔:“……”
她的把柄算是被冉兴平找到了。
冉兴平很有成就感,他一定是第一个让穆昔乖乖闭嘴的人!
冉兴平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最近好累。”
穆昔商量道:“这种麻烦的活儿能不能去找应时安?”
冉兴平慈祥道:“你俩都得干。”
穆昔:“……”
可恶。
曲胜男的父母都是做买卖的,目前母亲开了家小商店,父亲在商店门口给人修自行车。两个人一起忙活商店的事,赚得不算少,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
曲胜男还有哥哥,哥哥是医生,今天要值班,没能过来。
应时安将目前的情况告知二人。
“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见曲胜男一面,这起案子性质恶劣,在法庭上对她很不利,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除此之外,还要了解曲胜男的作案动机,她小时候有过特别的表现吗?”
曲胜男的父母年过半百,白发很多,都不舍得买染头膏,更不会去理发店。
他们听到应时安的问题,都避开他的目光,曲胜男的父亲说:“见见就行了,见最后一面,以后不见了。”
曲母听到这话便开始掉眼泪。
曲父说:“哭什么哭,这都是她自找的,杀人偿命,她杀了两个人,一条命都不够抵。”
二人倒是比大部分受害人家属好说话。
有多少杀人犯的父母,明知自己的孩子害了人,还会哭天抢地求警察放过他们的孩子,会哭着说杀人犯只是不懂事的孩子。
应时安给二人倒了两杯温水,“你们似乎不愿意谈曲胜男的童年。”
曲母神色悲痛,“那些事我们不想再说了。”
曲父问:“不是已经抓到她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我们需要将杀人动机梳理清晰。”
曲父叹气道:“好吧,她其实没什么不同,就是,就是总嫌我们两个穷,没法给她更好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
“从小吧,她小时候我们家的经济条件确实不太好,当时我老婆没工作,就在家照顾几个孩子。我在自行车厂上班,每个月都赚固定工资,像是那些分配到厂子里的工业券指标名额,基本上都轮不到我,和其他父母比起来,我们确实没本事。”
自行车厂有家属楼,曲家人分到了一间三十平米的房子,听起来很小,但就这样的小房子,也是很多人住不上的。
院里除了曲胜男还有很多其他小朋友,有几个小朋友家里条件好,经常戴颜色鲜艳的发卡,还总买新裙子。
当时就算是买布自己做衣服,也是要凭票的,六十年代开始布票严重短缺,一直到八十年代化学纤维发展,纺织品的产量才增长,曲胜男小时候刚好夹在中间。
布票短缺,又是这种普通的家庭,把一年的布票凑在一起,也就做那么两身衣服,为了节省布票节省钱,小孩的衣服都是拿大人的旧衣服改做的。
曲母手巧,给曲胜男做了好几套衣服,春夏秋冬款都有。
她还将自己结婚时的裙子拆了,给曲胜男做了一条小裙子。
曲胜男都不喜欢。
院里有两个小姑娘,家里条件好,有亲戚从大城市带回来公主裙,曲胜男的裙子和公主裙一比,就像站在公主旁边的仆人。
她将裙子用剪刀剪坏,丢进垃圾箱。
家属院内使用的垃圾箱好几天才会清理一次,曲母丢生活垃圾时看到自己的裙子孤零零躺在垃圾堆里,一条野狗依偎在上面。
那是她结婚时的裙子,婚礼结束后,她再也没舍得穿过。
“确实是我们赚的少,没法给她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但我们的能力就这样了,改变不了。”曲父说,“后来我下岗,下定决心和老婆一起做个商店,家里的闲钱才变多了。我们对两个孩子很愧疚,尽可能的给他们攒钱,但是没办法,我总是没法满足胜男。”
“她又要了什么?”
“她想出国留学,”曲父说,“但是她的成绩不好,一直是班里的倒数,我让她先好好学习,再说留学的事,她说我是骗她……我的确是想稳住她,但她的成绩也实在太差了,如果听不懂外国话,去国外又有什么用?总之,她高中毕业后就去打工了,基本上不回家。前几年过年,她突然回到家里,我们都很高兴,以为她想通了。但她大闹一场,说在外面过得不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妈被气得犯了病,差点儿没救回来,出院后一直瘫在床上,我实在是生气,就说把住的房子给她,和她划清界限。”
曲父说的房子就是曲胜男分尸的家。
他把房子留给曲胜男,带着母亲、老婆又买了一个小院,现在一家人过得挺好。
他们的说辞和曲胜男完全相反。
冉兴平小声问穆昔:“到底谁在说谎?”
穆昔“哼”了一声,撇过头。
冉兴平:“我家楼下就有打印店,不知道打印出来的照片清晰吗?”
穆昔:“反正房子不会说谎!!”
*
下班后,穆昔拉着周谨和付叶生去医院看望林书琰。
林书琰伤得比穆昔重,除了身上数处伤痕外,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穆昔几人赶到时,林书琰正试图拆纱布,护士小姐姐一边包扎他一边拆,护士小姐姐忍无可忍,“你需要休息!!”
周谨放下带来的水果和晚餐,好奇道:“怎么了这是,青春期到了?”
付叶生:“开始叛逆了?”
穆昔:“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
林书琰镇定自若,“我伤得不重,不需要休息。”
护士小姐姐气道:“轻微脑震荡!不要和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书琰刚来时,她可是和其他护士抢着来照顾他的,没想到一点儿都不听话。
“人家说的对,”周谨把小床板搬出来,“你这年纪再叛逆有点儿晚了。”
穆昔说:“老年痴呆有些早。”
林书琰不语。
忧伤时的林书琰还是蛮帅气的,护士小姐姐的心情好了一点儿,“你必须丢休息,你们是他的朋友?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他的右手扭伤蛮严重的,注意保养。”
林书琰的晚餐是周谨赶回家现做的,他熬了小米粥,还准备了咸鸡蛋和炖鸡肉。周谨将饭盒一一摆好,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热爱工作,但如果身体不行了,以后还怎么继续为派出所发光发热?只要身体好,你还担心唐所杭所不让你加班?开玩笑,他们恨不得你天天加班。”
周谨把勺子往林书琰手里塞,“吃!”
林书琰郁闷道:“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啥?”
“算了,”林书琰说,“我吃饭。”
穆昔将洗好的苹果放在空着的铝饭盒里,“一会儿吃再给你削皮。”
“我都想生病了,”付叶生羡慕道,“有人给做饭,有人给洗水果,穆昔,你的伤没事?”
穆昔说:“我坚强得很,他是林黛玉,我们不一样。”
“林黛玉?”付叶生乐呵呵地问,“谁?老林的女朋友?”
穆昔:“……”
她看向周谨,严肃道:“我怀疑当年的高考有猫腻。”
周谨说:“小点儿声,我怕他被举报。”
付叶生:“?,老林的亲妈?也姓林?”
*
林书琰最关心的是案子,穆昔将审讯结果原原本本告诉林书琰。在曲胜男的父母离开后,警方将所有对林书琰和穆昔动手的流氓全都抓住了,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动手打了警察。
他们是曲胜男的朋友,和她在高中时认识,当时他们其中两人和曲胜男读同一所高中,曲胜男长得秀气,和其中一人谈恋爱,顺便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曲胜男不愿意学习,每天都和他们混在一起,前两年还和他们合伙骗钱。
他们之中曲胜男最会赚钱,所以他们都愿意听她的。
因为关系好,他们经常去曲胜男家,曲胜男发现被跟踪后,提前给他们发了消息。
有了他们的证词,足以证明曲胜男所做的一切都是蓄意为之,包括与白影成为朋友。
“你知道白影的编辑吗?好像一直负责白影的稿子,她说白影是个还有主见的人,而且对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她说白影看起来过得很好,但因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每天都很痛苦。白影特别敏锐,别人在她面前耍小心思是躲不过去的,她大概是看出曲胜男的意图了。”
站在林书琰的角度,他无法相信有人为了过几天好日子就会去杀人。
但相比之下,有钱的永远只是少部分人,他没经历过贫困的日子,自然无法理解。
穆昔把苹果削好,又切成小块,还给林书琰配了牙签。
付叶生羡慕地看着。
穆昔问:“你也想吃?”
付叶生厚着脸皮说:“给我也削一个呗。”
穆昔道:“你现在起立,直走。”
付叶生一头雾水地照做。
穆昔说:“一直走到窗边。”
“外面没什么啊,闹哄哄的,就是没卖水果的,一个苹果都没有。”
穆昔叫他去窗边干嘛?
穆昔说:“看到窗户了吗?打开它,跳下去,我马上给你削苹果。”
付叶生打开窗户,付叶生……
“穆昔!!”
穆昔已经端着饭盒去清洗了。
现在住院不太方便,尤其是这家医院,没有陪护床,如果留下只能在椅子上凑合睡。公共卫生间也不算干净,穆昔火速洗好饭盒,拎起来就往回跑,却看到周谨和付叶生规规矩矩站在病房门口。
穆昔走过去,好奇道:“所长来了?”
俩人摇头,但站得比谁都直。
“局长来了?”
俩人还是摇头。
穆昔震惊:“省长来了?!”
“是老林的妈妈。”周谨低声道,“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受伤了,一进来就训话,特别吓人。”
穆昔好奇地向房间里张望。
一个中年女人忽然把门打开。
林书琰的母亲林清芬今年四十五岁,只有林书琰一个儿子。林清芬是白手起家,和林书琰的父亲强强联合,一起赚到今天这份家业。
她不太注重自己的打扮,穿着随意,但却不影响她的威严。
林清芬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三人,周谨和付叶生已经开始打哆嗦,就好像念小学时遇到恐怖的班主任。
林清芬先打量过三人,才说道:“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他,你们可以走了。”
周谨和付叶生点头哈腰地说“好”,只有穆昔看向林书琰。
林书琰轻轻摇头。
穆昔便朝林清芬露出灿烂的假笑,“阿姨工作辛苦了,我们来照顾他就好,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林清芬的神色变得古怪,“书琰有他自己的生活,将来他结婚的对象也需要我来把关,你不必动歪心思。”
穆昔还没说什么,林清芬就把她当成想攀附林家、爱慕虚荣的人了。
看在林书琰的面子上,穆昔忍了忍,挤出笑容,“阿姨,我是林书琰的同事,而且已经结婚,未来我可能还会有很多男朋友,但绝对不可能是他,这点您可以放心。”
林清芬板起脸看着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女孩,目光中全是不满。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照顾。”
原来林书琰拿的是大男主剧本。
想赶人走,还不给钱,一点儿都不想男主角的妈妈。
穆昔一边敷衍林清芬一边往病房内挪,“我们也没办法,是所长的命令,让我们务必照顾好他,我们也是体谅阿姨你辛苦嘛。”
她挪到林书琰病床旁,低声问道:“你家的财产还继承吗?”
林书琰:“?”
穆昔:“要钱的话我就再忍忍。”
林书琰:“……不需要。”
穆昔放心了。
林清芬没再拦着穆昔,她开始教训林书琰,“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做危险的工作,动不动就打架受伤,现在只是轻伤,如果哪天真殉职了,怎么办?”
林书琰低着头,小声说道:“真有那么一天,就是我的命。”
“胡说!你的命运不是做警察!”林清芬声音颇具威严,“这是最后一次!乖乖收拾好东西回家,派出所那边我替你辞职。”
林书琰急忙抬起头,“妈,您不能这么做,我喜欢这份工作。”
“喜欢有什么用?能赚到钱吗?就你那点儿工资,买几件衣服都困难!”
付叶生赞同道:“确实是花一天就没了。”
周谨欲哭无泪。
他的工资够一大家子人吃一个月了……人和人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林书琰态度强硬,“我不想辞职,就算你去了,我也不同意。”
林清芬面无表情道:“小孩子的游戏我已经玩够了,这不是你能说得算的,做好准备,出院就回家,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没有选择。”
林书琰恼火地看向林清芬。
他了解林清芬,林清芬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商人的手段最没人情,有人情味的也赚不到大钱,林清芬就是一个典型的商人。林书琰见识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林清芬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事件变成赚钱的契机。
林书琰一直无法理解林清芬,但他很听话,林清芬的要求他都乖乖照做,除了工作。
林书琰知道他没法和林清芬硬碰硬,只能请求道:“我不需要家里的钱,我可以靠工资养活自己,能不能让我留在派出所。”
“工资?那点儿钱能养活谁?看你现在和别人挤在出租屋里,你不嫌丢人?”
周谨想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付叶生认为林清芬说得很有道理。
只有穆昔站出来打圆场说:“阿姨,林书琰已经在外面生活过几个月了,他这几个月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他租的是付叶生的房子,住得不算差,吃的也挺好。其实警察的工资比普通工人要高一些,我们所里很多警察都是凭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的。”
林清芬说:“我们不是普通人,和你不一样。”
穆昔还没被这般奚落过,她人还没走,就当着她的面分起三六九等?
穆昔沉默。
周谨小声说:“完了,她要放狗了,拉着吗?”
付叶生说:“我看老林不是很想阻止。”
两人一齐看向林清芬。
林清芬一看就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不知道今天她和穆昔谁更厉害……
穆昔调整好,摆出亲切的笑容,“阿姨,我向您保证,您担心的这些事情,我都帮您解决好。”
林清芬讥讽道:“你有几斤几两重,你能解决什么?”
“保证都完成任务!”穆昔信誓旦旦道,“他受伤,我来照顾,他没钱,我借给他钱,他哪天不幸殉职了,我一定帮他处理好后事,把他的骨灰完完整整交给您……哦,骨灰太多,都交给您不太现实,火葬场那边一般只给家属留一点,您如果要求高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多装一点儿,然后给他买一个好的骨灰盒,绝对配得上您家的身份。”
周谨&付叶生:“……”
林清芬以为穆昔是要替林书琰说好话,没想到她连骨灰盒都安排上了,一时怔住。
林书琰说:“我不太在意骨灰盒,直接把骨灰洒海里就好。”
穆昔责怪道:“咱余水市又不靠着海,你看你,还给我增加难度。”
林书琰看着母亲五颜六色的脸,牵起唇,“都行,看你,人都死了,还管骨灰怎么办?”
“你们两个都疯了!”林清芬厉声道,“这种话能随便说?!”
穆昔微笑,“这话是您说的。做警察的确比其他职业危险一些,因为我们身上的责任本身就比其他人多。但据我所知,殉职警察的比例好像没您说得那么高,而且警察是一份正经工作,没您说得那么不堪。”
“我说了,做警察能赚几个钱?!”
“他说他不需要太多钱。”
“他以后会后悔!”
穆昔说:“那太好了,以后您就可以看乐子了,还能嘲笑他,怪他不听您的话,多好。”
林清芬:“……”
“你们现在年轻,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怎么会?”这一条穆昔是真的不赞同,“我可是每年初五必拜财神的,什么都能没有,但钱必须有。不过我的运气还不错,家里条件还行,父母也都支持。”
付叶生说:“对哦,我爸妈也很支持,他们给我的零花钱可比工资多。我爸妈说了,只要我能安安稳稳当警察,我家的财产够我吃一辈子。”
周谨:“……我出去转转。”
林清芬质问:“你们是在怪我不给他钱?!”
穆昔说:“我可没有怪您,是林书琰物质欲望低,现在过得就很好,这段时间他可没向您开口要钱。”
林清芬其实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给林书琰买的那些名牌,林书琰虽然一直在用,但其实不怎么关注。就算她去买个地摊货给林书琰,林书琰可能都看不出差别。
他不争不抢,不喜欢贵重物品,这才是林清芬担心的,一个手段不够狠的人,如何能把公司经营下去?
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公司,不能没有人接手。
林清芬久居高位,无法忍受自己也会落寞。
如果林清芬手里没公司,她可能会随便林书琰去做什么,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公司没人管,最后倒闭。
林清芬冷笑,“小小的警察而已,就算不提钱,能得到什么?”
穆昔诚恳道:“您做生意时该疏通哪里的关系,应该比我清楚,您要是多帮帮忙,他说不定已经升职了。”
林清芬:“……”
“还有啊,您说担心做警察有危险?要不我们商量商量,让林书琰辞职,重新找一份工作,您看他做些什么好?除了去您的公司上班,其他都可以。”
林清芬的表情就快扭曲起来。
林书琰第一次见林清芬被怼得张不开嘴,虽然有些心疼林清芬,但又莫名其妙挺高兴。
见林清芬不说话,穆昔感叹道:“原来只是怕自己的公司没人接手啊,理解理解,毕竟是自己的心血,不忍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害怕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就强行要求别人来帮忙,来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阿姨不愧是做生意的,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林清芬拿起背包,冷漠道:“好,我就看你们靠警察的工资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医院外,周谨坐在围墙外悲伤,他问身边的人,“我们警察的工资就这么低吗?还有比我们更惨的人吗?!”
乞丐踢了罐头瓶一脚,并送给周谨一个白眼。
第89章
曲胜男与白影之间没有共同的朋友,没人知道她们二人相处的细节。
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曲胜男杀害白影后,曾继续白影的工作,还把自己写的稿子邮寄给编辑。由于是手写稿件,编辑在查看稿件时发现字迹不同,便联系了曲胜男。
电话中曲胜男尽量模仿白影的声音,白影嗓音偏粗,曲胜男的嗓音偏细,但因编辑只是偶尔与白影打电话沟通,没能通过电话察觉到曲胜男的问题。
编辑说:“我看到稿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我以为她找枪手了,没想过是杀人案。曲胜男写的东西,明显和白影不在一个水平上,就这么说吧,一个是优秀的大学毕业论文,一个是小学生作文,还停留在‘妈妈在我发烧时背我去医院’的阶段,不能比。”
应时安有意无意间将编辑的话转达给曲胜男,曲胜男再次破防,破口大骂,说了好些白影的坏话。
从这些话中,应时安推测,是曲胜男趁白影不在时乱动她的东西,以白影的名义骗人,才有了后来的矛盾。
几天后,刑侦队带曲胜男去指认现场。
杀害白影、丁志国的地点都在白影家,杀白影时比较容易,白影对曲胜男没有防备,曲胜男趁白影睡觉时给她灌下毒药。
至于丁志国,曲胜男先对其流露好感,邀请他留下过夜,丁志国以为是自身的魅力让曲胜男对他产生兴趣,他对自己的魅力足够自信。
曲胜男将毒药下在酒里,哄骗丁志国喝下,这些毒药都是曲胜男那群好兄弟找来的,他们有地下渠道。曲胜男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们没有问毒药的用途,也不关心。
杀人后,曲胜男会趁黑夜把人运送到自己家中的地下室,然后分尸。
她不愿在白影家中动手,她怕脏了她要住的地方,她已经把白影家当作自己的家。
曲胜男分尸,并不在意骨骼是否难以砍断,她只喜欢切割的感觉。
一具尸体上的人体组织,能让她快乐很久。
警方在白影家中和地下室都检测到受害人的血迹,在地下室的冰柜里发现残余的骨骼和头颅,比对之后确认,死者正是白影和丁志国,而丁志国也是在最近一个月犯下多起盗窃案的人。
至于周庆发,纯粹是个巧合,他拆锁是误以为女主人不在家,想练练手,结果刚动手女主人就醒了。
周谨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爸不是臭名昭著的盗窃犯,但也差不多。只不过人家聪明,他爸看起来更笨。
再过几天就是竞赛。
竞赛安排在周末,这种活动,局里通常不会选择工作日,因此经常被骂。
幸好他们警察放假都不是严格按照工作日、休息日来的,不然只会骂得更狠。
穆昔最近几日在努力准备五公里。
她将此事告诉田玉琴几人,还让他们去观战,她要拿个名次回来。
听到穆昔的话,田玉琴问:“一共就三个人参加比赛?”
穆昔:“……,你对我没有信心。”
“何止是没信心,”田玉琴说,“我都怕你走不下来,我还得上去把你扛下来,要不提前给你叫个救护车?”
毕淑兰责怪道:“你连亲闺女都不相信?小昔,奶奶绝对相信你能拿名次,你能得第一名!”
田玉琴说:“妈,昧着良心说话的人不能吃糖,吃糖会把牙粘掉。”
毕淑兰:“……小昔你能安全走完就很好,奶奶就知足。”
从前的穆昔在运动方面实在没有天赋,从小到大,学校大大小小的运动会,穆昔都是负责当啦啦队,给运动员加油助威的。
用老师的话说,穆昔就连喊加油时都是文文静静的,没有魄力感。田玉琴实在不指望女儿能在和运动相关的赛场上拿下名次。
她说:“放心,我和那些望女成凤的家长不一样,我现在也很为你骄傲。”
穆昔狠狠咬了一大口油饼泄愤,“我擦脸的油油没了,你的先给我。”
“*&%¥#!穆昔!你倒数第一!”
穆昔昨晚是在家里住的,应时安这几日依然很忙,应老爷子便让穆昔多回家陪陪家里人。
林书琰还在医院,昨晚周谨留下来照顾他,穆昔和付叶生一起去上班,周谨会直接赶到派出所。
这几天林清芬没再露面,至于林书琰的父亲,更是从始至终没出现过。
穆昔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是担心林书琰的安危,还是只是想让他回家继承家业。
在穆昔贫穷的时候看来,继承家业是做梦都在想的事情,但人一旦不缺钱了,选择就开始刁钻起来。
周末就是为期两天的竞赛,穆昔打算这两天保持训练,晚上继续跑步。
到派出所时,穆昔看到张大爷和王大妈站在内院附近唠嗑。
“你知道发祥小区有一个姓付的人家吗?听说这家的男人和邻居家的女人偷情,被抓到了,男的跑到窗户上躲着,结果楼下正好有一个卖菜的摊子,就是那种从乡下赶来的摊子,哎!菜特别新鲜,那个菜呀……”
在派出所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八卦,穆昔隔三差五就要帮人家捉奸。
碎尸案接触久了,再听到这些八卦,穆昔格外珍惜,她跑到两人身后吃瓜。
结果瓜还没说完,话题就被逮到了新鲜蔬菜上。
穆昔摇了摇王大妈的胳膊,“躲在窗户上的男人咋样了,几楼?没摔下来吧?”
王大妈认得穆昔,她经常看到穆昔出警,见穆昔感兴趣,描述起来更加绘声绘色,“被看光了呗!摊子前二十几号人,那男的什么都没穿!当时一激动就掉下来了,被人家老公发现了,不过是二楼,好像就是腿骨折,没太大问题。”
如果不是碍于形象,穆昔已经想回派出所搬椅子找瓜子坐在外面听了。
“你对付家感兴趣呀?听说他家女人也不太老实,在外面也有人,不过不知道是谁,好像没被抓住。要不说这两口子能过到一起去,都是一类人!”
穆昔问:“他们还年轻?”
“年轻啥!女儿都十九岁了!你还小,你不明白,年纪越大越……啧啧。”
付叶生担心迟到,催道:“要不咱先进去换好衣服再出来?”
王大妈说:“就你张大爷的朋友,老赵头,老婆死了好多年了,上个月被儿子发现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纠缠不清,惊讶吗?先别急着惊讶,后来他又发现,他爸是先和这个女人的妈搞在一起的!”
付叶生顿时精神百倍,“然后呢然后呢?”
穆昔:“……,不换衣服了?”
王大妈讲得绘声绘色。
安良军上班路过门口,探头看了看,“你们两个不进去,在这干什么?”
穆昔朝他神秘地招手,“师父,你来。”
仨人揣着手站在内院门口听八卦。
一番老年八卦讲完,穆昔觉得只爱看帅哥的自己无比纯洁。
王大妈又讲起其他话题,“你说咱们生孩子养孩子,不就图老了之后有保障?现在的孩子倒好,把他伺候大了,翻脸不认人。就和那边跪着的一样。”
“跪着?”穆昔四处张望,“谁在跪着?”
“就在十字路口,对了,好像还是来找你们所里的人,应该是找小邹的?”
付叶生说:“我们所里没姓周的。”
穆昔预感不太妙,“小周?”
“对,就是小邹。”
穆昔转身往办公室里跑。
她风风火火跑进去,邹念文随口打趣道:“钱被抢了?急什么?”
“文姐,周谨来了吗?”
“还没,他不是在医院照顾林书琰?医院离这边不远,应该快到了。其实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去照顾也可以,我这年纪,早点儿生孩子做他妈没问题。”
邹念文和穆昔说笑,穆昔却蹿向办公室外,快到邹念文只能看到残影。
邹念文愣了许久,说:“她是不是报错项目了??”
应该报一百米吧?
穆昔先找到十字路口,跪在十字路口的果然是周奶奶,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穆昔看到周爷爷就在人群中,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他,应该是周庆发的哥哥周庆华。
周奶奶一声不吭跪着,虽然已经驼背,但还是努力地把背挺直,越是如此看着越悲壮。
付叶生站在不远处喊道:“出什么事了?”
穆昔下达“最高指令”,“把周谨拖住!!”
*
最近余水市天气不太好,上周下了一场雨夹雪,最冷的冬季马上就要到来。
周奶奶跟着老伴出门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冷风刺骨。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一起跪在这里,逼周谨就范,但周爷爷跪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苦,便只让周奶奶跪着。
两人讨论究竟谁跪时,周庆华就在一旁站着。
穆昔听到周爷爷在旁边哭,“我这个孙子呦,做了警察,就不管我们一家了,我们一大把年纪,好不容易把他养大,容易吗?”
围观的人纷纷猜测是哪位警察。
周庆华配合道:“妈,爸,周谨工作忙,不是不管你们,他是好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就跟我回去吧,再跪下去,你们的身体受不了。”
大家讨论得就更热烈了。
“都做了警察了,还不管家里的老人?就让老人这么跪着?”
“天气这么冷,再跪下去真的会出毛病,你们找哪个警察,我们去帮你把人叫来得了,别再跪着了,我相信警察不会亏待你们!”
现在该是周奶奶回答的环节,但她哆哆嗦嗦的已经说不出话,场面冷了几秒钟,周爷爷说:“不怪他,怪我们,怪我老伴,是我们不对,没教好周谨……”
绿茶爷爷心机的透露出周谨的名字。
十字路口就在派出所旁边,附近肯定有熟悉派出所、一天去八百遍的人,再让他们嚷嚷下去,大家都会知道他们口中的周谨就在派出所工作。
穆昔努力挤出更加绿茶的表情,她从人群中挤进去,夸张地惊呼,“周爷爷,周奶奶,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惊慌失措的去扶周奶奶,“奶奶,您怎么还跪下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听到穆昔的声音,周爷爷和周奶奶浑身一抖,他们不太想和穆昔对线。
周爷爷忙说:“正好你来了,周谨在哪,帮我们叫出来,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他妈把他爸扔在我们家门口就跑了,那人眼瞅着就不行了,得送去医院治啊。”
原来是因为阮迎松和周庆发才闹了这一出。
穆昔关切道:“周叔叔情况怎么样了?”
“都快没气了!”周爷爷说,“我摸他头,怪烫的,这人可不能死家里,让周谨来把人拖走。”
穆昔问:“周叔叔是您的小儿子吗?”
周爷爷奇怪道:“这么简单的关系,你都理不明白?”
这警察看起来好像傻子。
周爷爷一时忘记在周家的悲痛经历。
得到确定的答案,穆昔的声音更大了,她情真意切道:“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叔叔都快病死了,咱们一定得救啊!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不能轻易放弃,您说对吗?”
周爷爷说:“我们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快点儿把周谨找来。”
穆昔说:“快去救啊!”
“你把周谨找来……”
穆昔问:“您儿子都快病死了,您跑这里跪着做什么,快把人送去医院啊!”
周爷爷:“你把周谨……”
不对,这活儿怎么又落到他头上了?!
穆昔还在劝,“不管他有再多不是,但血浓于水,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周爷爷身上。
自己儿子都快死了,不赶紧把人送医院,带着老婆来大马路下跪是什么意思?
舆论风向急转直下。
“你、你强词夺理,你……”
“哦对了,您身体不好,抬不动叔叔?”
周爷爷没想到这个借口,一口应下,“我俩都多大年纪了,能整得动他?!”
穆昔责怪道:“这就是大伯的错了,您看您身强体壮的,也不搭把手?虽然叔叔只是你的弟弟,可现在跪在这里的可是你的亲妈,你就能看着亲妈一直跪着?”
穆昔一点点释放信息,大家伙的情绪被充分调动,周庆华被迅速推到风口浪尖。
周庆华:“?”
这里还有他的事?
周庆华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想管爹妈,实在是他能力有限,赚的还不如老婆多,家里的话语权被老婆牢牢握在手里。
而且时间久了他也觉得父母太偏心,小儿子拉着老婆跑了,留一个半大的小子,重担全都推到他身上,这算什么?
周庆华的反应比周爷爷快,他说:“周庆发把自己的孩子和爸妈都丢给我,我养了他们这么多年,把周谨培养成警察,我已经对得起他了。现在他生病活不了,难道不该归他儿子管?”
“先别说这个,”穆昔“心疼”地看着周奶奶,“奶奶都跪了这么久了,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
围观群众还没理清几人的关系,注意力又被穆昔引到周奶奶身上。
其他先不说,这老年人在寒风里跪一个小时,脸蛋煞白,是真吓人。其他人争辩时,老太太都不说话,眼睛已经闭上了,看起来随时会晕倒。
“对呀,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让你妈跪在这里,她一个老太太,你把她直接扛走不就得了,我看你是故意让她跪着。”
“你们不懂,老人跪下,好要钱,估计是来找那个警察要钱的。”
“能让亲妈跪下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别这样说,”穆昔深情道,“这个叔叔的确把我同事养大了,他们家条件不好,我同事天天睡在柴房还能考上警校,多亏了他。”
穆昔这一“表扬”,人群更炸了。
“柴房能睡人??我家柴房一到冬天冷风嗖嗖的,挡都挡不住。”
“柴房柴房,你说能睡人吗?”
“看来根本就没好好对人家警察,现在看人家有正经工作了,才跑过来要钱。”
“我都跟你们说了,能让亲妈下跪的,一个好人都没有!”
周庆华这辈子的连都丢尽了。
以前他虽然也和邻居有过争执,但何时被人这般指责过?凡是认识他的,知道他又要养爸妈又要养弟弟的孩子,都夸他孝顺!
穆昔可没打算放过周庆华,她继续“安慰”两位老人,“其实你们可以先把人送到医院,再来找我同事。我同事不是刚给你们五百块吗?应该有钱去医院,你们别担心,钱花了多少,再补上就是。”
穆昔这话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周谨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聪明的吃瓜群众准确地理解到穆昔的用意,“五百块不是小数目,我看他们就是想拿老人威胁,管人家要钱。”
穆昔心里称是,面上持续悲痛。
她正思索计划的下一步,变故突发。
周庆华震惊地质问周爷爷,“爸,周谨给你们钱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没有的事,你别听她乱说。”
周家老两口没告诉周庆华,把钱偷偷藏起来了,这是意外收获。
穆昔立刻说:“不会啊,是不是爷爷奶奶忘了,当时爷爷奶奶说的是替你要这笔钱,说你们给周谨一口饭吃不容易。我就在场,觉得他们说的很对,就劝我同事给钱,我可以做证。”
周爷爷:“……”
“对了,当时还写了字据呢,有签字画押的,叔叔,你要看看吗?我相信爷爷奶奶肯定会把钱给你们的。”
周庆华的脸色就和调色板一样五彩缤纷。
他们没说!没!说!提都没提过!
这两个老家伙,五百块钱,竟然就扣下了?!他们现在吃的穿的都是他的,一点儿伙食费都不交,居然还藏钱?!
“你们要是这样,以后别住在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
周爷爷和周奶奶在十秒钟内失去住所。
这还没完。
穆昔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周奶奶披上,她心疼道:“奶奶,你们几个人,就你的身体最差,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跪在这里?”
周爷爷心惊肉跳地看着穆昔,他现在十分恐惧穆昔,这小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定时炸弹的效果,太可怕!!
但穆昔看起来只是在关心周奶奶。
甚至有人小声议论,“看人家警察,比亲儿子都关心老人的身体,这爷俩真不是东西。”
周奶奶哆哆嗦嗦抬起头,说不出话来。
穆昔轻声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您的家好,但您的身体撑不住的,您看,爷爷的身体比您好多了,他比您更能扛得住,您也太傻了。”
周奶奶又哆哆嗦嗦看向周爷爷。
她跪着,周爷爷站着。
她浑身都疼,周爷爷有人扶着。
她……
对啊,凭什么只有她跪着?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俩人一起跪啊!
周奶奶一激动就要站起来,但长久的下跪让她双腿麻木,一动便向一旁栽倒,幸好有穆昔在身边,及时扶住她。
穆昔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奶奶,我真心疼您。”
真心疼您……
心疼您……
周奶奶老泪纵横。
连外人都知道关心她、心疼她,她家男人都不知道!闹了这么久,有一个人问过她的身体情况吗?!没有!
周奶奶艰难地举起手,指着周爷爷说道:“你这个老家伙,你是故意的,我,我……我跟你没完!”
周庆华说:“我对你们太失望了,你们回去以后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你们的小儿子一起滚蛋!”
十分钟内,周家分崩离析。
穆昔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周家人自己吵起来,没人再关注周谨究竟如何,穆昔趁机把围观的人都劝走。
等附近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穆昔还不忘再加点儿火,“大伯,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们和爷爷奶奶做了协定,周谨给五百块钱,买断和你们的关系,我这里有字据,还有爷爷奶奶画的押。我是想着,照顾周谨这件事你的功劳最大,五百块钱起码要给你四百,没想到……唉,你们自己分配吧。”
父子俩吵得更凶了。
周奶奶撕扯着周爷爷的衣服痛苦。
场面十分混乱。
穆昔主动打圆场,“这样吧,你们先别急,有什么话回家说,在街上不方便,我跟你们过去一趟,上次我还有事没来得及做。”
穆昔打了个电话,把付叶生叫上,严绍也跟着来了。
付叶生小声解释道:“严哥听说是周谨的事,要过来看看情况。”
严绍说:“你们两个小孩就知道胡闹,我和他们谈,不能让他们再骚扰周谨。”
付叶生听到这话,忽然有些羡慕。
他生活在一个有父母宠爱的家庭里,其实没什么执念。宗井平时不太和他说话,他也不在意,因为宗井谁都不愿意搭理。
但看到就连一向严格的严绍都会为了周谨翘班,他心里很羡慕。
穆昔低声道:“我看宗哥其实挺随和,问他的问题他都会好好解答,你要主动出击,和宗哥拉进关系,知道吗?”
付叶生似懂非懂,“等会儿试试。”
穆昔颇有成就感,又要教会一个人如何厚脸皮了。
*
从阮迎松把周庆发丢在周家大门口开始,周家就已经乱了。周庆华的老婆没上班,站在门口破口大骂,整条胡同的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穆昔随周庆华几人回来时,周庆华的媳妇还在骂。
对于周家人,穆昔不想评价,她说话脏,不好听。
周爷爷和周庆华刚刚险些动手,现在互相看不顺眼,谁都不搭理谁。周奶奶则亲切地拉着穆昔的手,怎么看穆昔都高兴。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孙女,还用在这个家里受气?!”
周爷爷试图抗议,“我让你受气了?”
没人搭理他。
周爷爷只好说:“庆华媳妇,别喊了,我们把解决这件事的人带回来了。”
周庆华的老婆虎视眈眈地看着穆昔几人。
穆昔不和她多纠缠,她和付叶生对了个眼神,拿起照相机走进周家,先对着柴房拍照拍了十几张照片,又回头问:“奶奶,能进去吧?”
“进,想进就进!”
周爷爷:“……”
这死老太婆!
穆昔又去房间拍了近百张照片。
都快拍完了,周庆华夫妻俩才想起来询问,“你们不把人带走,乱拍什么?”
周庆发还被丢在周家大门口。
他的身形比前几日还要消瘦,当真是患了病就失去所有精气神,形如枯槁,好像随时会送命。
穆昔说:“谁说我要把他带走?”
“你不是说来处理问题?!”
“已经处理好了,”穆昔扬了扬相机,“我把周谨住的环境都拍下来了,里面也拍了,哦对,你家的全家福里,连院子里的狗都拍了,就是没拍周谨,你们对周谨还真是好。有这些证据,你们以后就别想再找周谨要钱,再去我就找记者曝光你们,让全市人都知道你们是什么德行。咱们走!”
穆昔和付叶生昂首挺胸,像战胜的公鸡。
周家人全员懵逼。
严绍不肯走,“我还有话要说。”
穆昔和付叶生只好留下来等他。
穆昔想着,严绍应该是要帮周谨说几句话,提醒他们不要再去打扰周谨,谁知严绍一开口,就从“孝道”讲起。
道德、美德、品德。
哲学、形而上学、啥都不想学。
严绍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
穆昔&付叶生:“……”
他们实在撑不住了,穆昔感慨道:“这些年,我还保持着初心,真的很难得。”
“是啊,”付叶生亦很感动,“从初中开始,我就讨厌哲学,现在依然讨厌。”
穆昔:“这就是初心啊!”
俩人开溜,“严哥,所里人手不够,我们回去帮忙,你继续哈。”
周家人眼睁睁看着穆昔和付叶生逃走,内心十分崩溃。
逃跑的时候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吗?!
周家人很想反抗,但他们不敢,因为周谨看起来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和穆昔这种小年轻不一样。
老警察总是有特别的魄力的,谁知道惹他生气了,他会不会叫来什么厉害的人物?
万一把村支书叫来怎么办?!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听严绍讲课,听他说“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
这一刻,周家人真想做个好人。
*
穆昔和付叶生回到派出所后,先被杭立群逮住,“迟到?这都几点了,怎么才来?”
穆昔选择出卖安良军,“师父让我干活去了。”
安良军:“呵呵,师父扛不动这口锅。”
付叶生:“师父让我……所长让我干活去了。”
宗井瞥了付叶生一眼。
杭立群高声道:“不要拿所长来压我!”
唐英武适时出现,“哦,是我让他们出任务去了,都回来了,赶紧去做别的事,太闲了?”
穆昔和付叶生趁机溜走。
杭立群:“……”
这个派出所是一天都不能待了。
他咆哮道:“昨天是谁值日,是谁没把头发捡走!!”
没人搭理。
周谨正在帮户籍那边整理档案。
穆昔和付叶生一回来,就目不转睛盯着他,“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吗?”
付叶生说:“你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吗?”
周谨:“?”
穆昔说:“同样的苦,你一定也要吃一遍。”
付叶生:“必须吃!”
周谨虽然听不懂穆昔和付叶生在说什么,但他懂得何为义气。就冲穆昔送给他的金条,他也会一辈子讲义气!
周谨说:“好,我们同甘共苦,你们说,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穆昔:“你听好了,别跑。”
周谨:“我听着!”
穆昔:“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别跑!!”
第90章
碎尸案告破,周末的竞赛如期举行,这对棋山派出所来说不算好消息。
“刑侦队有几个是真能跑,本来他们和咱们工作内容就不一样,就该咱派出所自娱自乐,他们非得掺和进来。如果碎尸案没抓到凶手,他们估计都不会来,现在好了,时间卡得刚刚好。”
唐英武对自己带了几届倒数第一名非常有执念。
想他光荣一生,不论做什么事都争第一名,唯独败给安良军这几个混日子的。
宗井完全不关心竞赛,安良军态度消极,严格虽然积极参赛办事认真又捧场,但他更擅长审讯,体能方面稍弱,不能指望他拿名次。
四人在派出所共事好几年,还客气的像陌生人,更别说在竞赛中倾力配合。
都怪这四个老家伙!
唐英武慷慨激昂,热情高涨,“同志们,我还能干几年?就当我是退休前圆梦了行吗?上点儿心吧,努努力,拿下名次,拿下分数,不要再重蹈覆辙!”
穆昔和周谨研究道:“唐所还有几年退休?”
“应该还有挺多年吧?”
安良军说:“他去年还说今年就退。”
“哦,假话啊……”
唐英武:“……”
最后还是穆昔附和道:“所长放心,我们一定努力!”
唐英武满脸欣慰,今年他搞竞赛前动员,总算有人回复他了!
作为一个领导,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回复,他真是个优秀的领导!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争取都拿到积分,让他们对我们刮目相看!这次竞赛关系到我们派出所的未来,是生死存亡之战,大家努力!林书琰还在住院,他的项目还得再找个人,你们谁去?”
林书琰昨天刚出院,医生建议他多留几日,他执意要办手续,最后在唐英武的调和下,林书琰从昨天开始在家里休息。
他参加的项目是最受大家瞩目的项目,虽然持续保持训练的人没几个,但看热闹的心都有,尤其是这种要分出强弱的项目,最受喜爱。
格斗对抗虽然是领导拍屁股做出来的决定,但得以保留到现在有原因的。
去年棋山派出所没人报名这个项目,相当于直接弃权,一分没拿。
林书琰受伤,他估计是参加不了了。
周谨有项目,付叶生有钱,都不适合参加这类比赛。
穆昔眨着纯真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唐英武。
唐英武点完周谨和付叶生,手指向穆昔,然后默默移开,“安良军,你去。”
安良军仍然不太情愿,“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参加这种项目?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唐英武冷哼道:“你不去谁去,我去?”
换成其他单位,领导说这话,意思就是“你非去不可”,属下就该老老实实答应,以免惹领导生气。
但唐英武说完这话,穆昔几人滑动陈剑市长刚给他们换的滑轮办公椅迅速凑到一起。
“你们见过所长动手吗?”
“所长?我怕他胳膊断了。”
“是哦,所长都是老胳膊老腿的了。”
“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怎么样……”
安良军说:“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样。”
唐英武:“……”
他狠狠瞪了一眼安良军,咳了几声,“总而言之,今年不能有项目缺人!”
穆昔高高地举起手,“所长,我想去。”
唐英武是个人精,早就看出穆昔想去,但穆昔毕竟是女生,说是在外面学过,但她才学了多久?而且她还要去跑五公里,五公里会耗费体能,穆昔去没有胜算。
唐英武虽然很想支持穆昔做喜欢做的事情,但今年他也很想要积分。
失去林书琰一员猛将已经让他很伤心了!
唐英武忍痛拒绝,“你要跑五公里,好好准备,争取拿名次……争取跑完,不要有心理负担。”
前段时间的培训唐英武没去,还不知道穆昔当时跑的比林书琰还好。
最积极的老人严绍说道:“五公里冠军肯定是姓左的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周谨也很惋惜,“如果没有他,穆昔说不定真能拿冠军。”
付叶生想到培训时的场景,有点儿茫然。
他总觉得当时穆昔是在和应时安打打闹闹,好像没尽力啊。
穆昔得知要参赛后,就一直在进行训练,除了加班没时间外,每天雷打不动的去跑步,进步神速。而且她前段时间跟着应时安去武馆,肌肉线条明显比以前流畅,只是平时她总穿运动衣,太宽松,看不出来。
可能是左星华也没尽力?
唐英武语重心长道:“你是女同志,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全要紧。”
穆昔不太开心,“所长,我真的可以参加,我这段时间有好好练习,你让我试试,说不定能拿到名次。五公里我早就适应了,跑下来不算太累,可以的。”
没几个人见过穆昔打架,在派出所这种鸡毛蒜皮的地方,一般不需要穆昔动手。
安良军终于说了句人话,“她想去就让她去,我都老骨头了,能和年轻人比?”
安良军都这样说了,唐英武只好同意,“反正只是竞赛,重在参与吧。”
方才还要力争拿名次拿积分,现在就重在参与了。
穆昔撸起袖子,“我要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唐英武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让女生上场,人家不好意思真动手,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只能指望穆昔运气好些,抽到的对手都是菜鸡,顺利挺到决赛。
唐英武还未祈祷完,穆昔便说:“我要把应时安按在地上打!”
唐英武:“……”
他是不是鼓舞的志气太多,让穆昔盲目有志气了?
周谨安慰道:“所长,不是你的错,穆昔本来就是最自信的。”
付叶生说:“又自信,又厚脸皮。”
雄赳赳气昂昂的穆昔现在只想抽签抽到应时安。
刚遇到应时安时,穆昔就觉得他很拽,一直想打败他。
后来虽然对他的印象有改观,但想痛揍他的心没变。而且她的这些招式都是应时安教的,她了解他的打法。
周谨问:“应队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们两家不是世交吗?你总想打人家干嘛?”
穆昔严肃地问道:“整个分局,你认为谁打架最厉害。”
“应队。”
“所以啊,把他打倒,我就是最厉害的!”
周谨:“……”
穆昔是他见过的最争强好胜的人类。
下班后,穆昔、周谨二人被放走,唐英武要他们回家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
付叶生还要留下值班。
穆昔今天准备休息休息,早点回家吃饭睡觉。
五公里不需要预赛,把参赛的人拉到操场上直接跑就行,明天上午就要跑。在往常,五公里也是最不受关注的项目,就算在操场上跑着,除了最后一圈,也没几个人去看,毕竟最快的人也要跑二十多分钟。
穆昔不知道应时安今晚会不会回家,她想回穆家住,明天和田玉琴、毕淑兰一起去分局租借的场地,家属可以去观战。
穆昔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她刚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就见左星华骑着自行车朝她招手,“穆昔,准备得怎么样?今晚有空吗?”
左星华这几天经常来找穆昔,说是回家顺路。
穆昔不知道他所在的派出所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周谨一言难尽地看着左星华。
他看出左星华对穆昔有意思了,这还是穆昔主动招惹的“桃花债”,但不知为何,周谨就是认为他们两个不搭。
左星华有些想不起来周谨的名字,“这位是……”
穆昔说:“我干儿子。”
“……,滚!”
周谨把穆昔拽到路灯下,“你没觉得他有问题?”
穆昔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也察觉了?”
“当然!他隔三差五就往咱们这边跑,以前咱下班遇到过他吗?!”
穆昔说:“我就知道!”
周谨语重心长:“对,你得离他远……”
穆昔说道:“我就知道他是想来刺探军情的!”
周谨:“……,啊?”
“他肯定是想看我能跑多少分钟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一会儿就说我还是只能跑25分钟!”
周谨:“……”
穆昔在其他事情上都挺聪明的,在其他人的感情上也挺聪明,但一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智力直逼谢涟。
周谨竖起大拇指,“谢涟看到你得管你叫兄弟。”
穆昔“呸”道:“别提他,他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说我喜欢他,还要大发慈悲的和我在一起。”
周谨问:“你没看出来左星华也喜欢你?”
穆昔怔了一下,“刺探军情”的思路终于刹车,转过弯来,“他是来和我偶遇的?”
“你终于明白了!”
穆昔完全无法理解,左星华的相亲对象那么多,他居然看上她了?
穆昔问:“他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是谁给他的错觉?”
周谨感动道:“你的脸皮比以前更厚了。”
不知道是谁在培训的时候拉着人家畅聊了好几个小时!
穆昔虽然喜欢各式各样的帅哥,但她不喜欢养鱼。年轻的弟弟可以养养,不耽误人家以后找对象,像左星华的年纪,该考虑结婚生子,她就不敢耽误了。
既然已经知道左星华对她可能有莫名其妙的想法,穆昔就要和左星华说清楚。
穆昔走到左星华身边,严肃道:“我有话和你说,其实我……”
她还没调整好严肃的心情,一辆熟悉的车停在派出所门口。
冉兴平摇下车窗,和穆昔打招呼,“下班了?我送应时安回家,听说你们住得很近,捎上你?”
后窗摇下,穆昔看到应时安坐在后排。
周谨嬉皮笑脸道:“我住的地方和应队家也蛮近的。”
冉兴平惊讶道:“哦?你们都住在一起?这么热闹?我都羡慕了。要不咱今天都去应时安家闹一闹,让他请我们吃饭。”
穆昔的脑中只剩下“哔——”的声音。
终于连上脑电波,她大叫道:“不行!!”
二楼房间里都是她的私人物品!家里还有以为他们真结婚的爷爷!!
左星华却露出笑容,“好啊,所长一直让我多和应队长学习,正好有机会认识认识。”
冉兴平看着左星华似笑非笑。
应时安瞥向左星华,不语。
左星华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不过我们都骑自行车,我和穆昔一起过去吧。”
冉兴平作为一个在职场鬼混多年的人,很有眼力见,他坚持道:“穆昔还是和我们一起,大家走一走。”
穆昔拼命向应时安发射求救信号,如果现在回去,他们肯定会知道和穆昔假结婚的人其实就是应时安,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应时安分明看到穆昔的信号,却偏头避开。
穆昔:“!!”
应时安这个心眼多的人,分明是想让他们看她的笑话!
等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抽到应时安,亲手打他打死!合理合法的打死!
穆昔扶着自行车,坚定道:“我要和他们一起走!”
应时安迅速看了穆昔一眼。
冉兴平笑道:“好,在家等你们,一会儿我去买点儿菜,帮阿姨一起做饭。”
摇上车窗,冉兴平继续开车。
应时安问:“为什么叫他们过去。”
“当然是看你喽,”冉兴平笑得像个反派,“看看你和穆昔会不会暴露。”
应时安轻轻拧眉。
冉兴平说:“一会儿到你家,你得听我的,把我当成你的老板,先别说其他的,一会儿给我捏捏肩。”
应时安面不改色。
冉兴平拍了拍口袋,“我可有照片。”
冉兴平指的是应时安与穆昔在办公室的照片,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把胶卷偷回来,洗好照片,在应时安面前显摆。
这几天他就靠照片过日子,有了照片,应时安就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应时安漫不经心地道:“凭一张照片,想威胁一辈子。”
“只要你俩没辞职,就能威胁一辈子。”
应时安莞尔一笑,“想知道原因吗?”
“什么?”
应时安说:“我假结婚的对象就是穆昔,我们两家认识。”
冉兴平早有猜测,终于听到应时安承认,他激动地拍方向盘,“我就知道你这孙子对穆昔没安好心!!果然!!连我都瞒着,你真不够朋友!!”
激动完,冉兴平察觉到异常,“不对啊,你俩瞒了这么久,为什么忽然告诉我?”
应时安敛起笑容,冷淡道:“穆昔不希望局里其他人知道此事,如果在工作单位传开,将来离婚不好收场。目前为止,是她为了爷爷的身体配合我,是我有愧,当然要听她的意见。”
冉兴平:“难道你……”
应时安说:“所以你大可以把照片给别人看,只要不认为会对不起穆昔。”
冉兴平:“……”
这条狗他道德绑架!
冉兴平骂道:“我刚刚就该捂住耳朵!”
*
穆昔一路都在担心今晚会穿帮。
周谨了解她,如果周谨去二楼,一定会发现应时安家有她的东西。平时还能用偶尔住一晚来搪塞,但如果连房间都发现了,就没法找借口了。
而且还有可能遇到穆家人,现在刑侦队的人都以为穆棋是她的男朋友,但周谨很清楚,穆棋是她的弟弟。
最最危险的就是应老爷子,应老爷子万一兴致大发叫她孙媳妇,一切就都完了。
骑到胡同时,穆昔都想好今晚的坟墓该在哪里挖了。
胡同里大多是穆昔认识的邻居,见穆昔竟然和陌生男人一起骑自行车回来,都起了好奇心。
“小昔结婚以后,一直没带对象回来过,我看这小伙子长得很标志,是小昔的对象吧?”
“这也不丑嘛,小昔还藏着捏着的,比我家女婿好看多了……别让我家女婿知道我说他丑。”
左星华越听脸越红,完全没留意到穆昔“已婚”这一线索。
穆昔尴尬得脸都快抬不起来了,“误会误会,这是我同事,只是同事哈。”
但还是源源不断有人询问穆昔,“小昔,带老公回来了?”
一直持续穆昔骑到应家门口。
应时安和冉兴平还要停车,不比他们快多少,这一路邻居们的问候,二人听得清清楚楚。冉兴平看着应时安面无表情的脸,努力憋笑。
穆昔还记恨着应时安刚刚不阻拦,故意不和他说话。
“冉哥,你笑什么?”
冉兴平用力掐自己的胳膊,“我、我没笑、没笑……呵呵。”
应时安看向冉兴平。
就这一眼,冉兴平没绷住,一边跺脚一边哈哈大笑。
谁能想到应时安居然还有见不得光的时候?!
一条街的人,都不知道他和穆昔的关系,为什么?因为人家穆昔不承认!
应时安被嫌!弃!了!
这比给冉兴平涨工资更让他高兴,千金难买应时安吃瘪,吃一次抵万金!
应时安转身进家门,十分决绝。
穆昔越看越气,他怎么还气上了?!
不过……
穆昔拦住想跟进去继续嘲笑应时安的冉兴平,“他走路姿势为什么很奇怪?”
“你不知道吗?”冉兴平说,“今天碰到一个杀人犯,挺厉害的,有点儿身手。他在街上劫持了一个女孩当人质,时安救人的时候,为了保护女孩受伤了,医生让他住院,他不同意,医生还让他拄拐……哦,拐杖在车里,忘了拿了,反正伤得挺严重的。”
穆昔的怒气烟消云散,“那你怎么不扶着他呀,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以后都好不了了!”
冉兴平:“……”
不能和情侣待在一起,出了事都怪他。
穆昔小跑着跟上应时安,见他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才松口气。
应老爷子也在,当着爷爷的面,穆昔不敢提应时安受伤的事。
应老爷子笑眯眯地招呼道:“小昔来了,我听时安说了,今晚你们有同事要来,我这老头子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有长辈在,你们玩得不自在,今晚我和阿姨回那边住。”
穆昔怔了怔,她担心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随后进来的周谨几人听到这话很不好意思,左星华说:“是我们打扰您休息,您还要再走,我们太过意不去了,现在时间晚了,您一个人不安全。”
应老爷子笑道:“没事孩子,我有保镖。”
左星华:“……,可您还得找车,太折腾了。”
应老爷子:“家里有车,有司机,别担心,我已经叫他们过来了。”
左星华:“……”
有钱人的生活他想象不到。
十分钟后,应老爷子离开,穆昔终于有机会问应时安的伤。
“伤到腿了?严重吗?医生让你住院,你为什么不听话?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应时安的表情缓和许多,弯唇前特意看了左星华一眼,才说:“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只要平时注意一些,不是什么大事。”
穆昔还是不放心,“除了腿还有哪里伤到了?”
应时安乖巧地回答:“手臂也伤了,不能用力。”
冉兴平:“?”
他那狗爪子什么时候受伤了?今天应时安背着他偷偷砍自己的爪子了?
应时安迅速瞪了他一眼。
冉兴平:“……”
他后悔知道应时安和穆昔的秘密了,他感觉自己成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
“真不听话,”穆昔叹气道,“那你最近要老实些,不要跑跑跳跳,医生让你拄拐杖,你就一定要记着,别乱走。”
应时安温和道:“好。”
坐在一旁的周谨直冒冷汗。
穆昔怎么和应队说话,怎么像是在训孩子?这可不是可以和局长叫板的应队,是局长都不敢拒绝的应队!
左星华想的没周谨多,他只想对应时安表示关切,以此来获得穆昔的关注。
“应队,你行动不方便的话,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我帮你做。”
应时安收起温和的笑容,“不用,谢谢。”
左星华:“……”
应队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好相处。
只有冉兴平一直努力地翻白眼。
周谨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应队受伤了,明天的竞赛怎么办?”
穆昔说:“当然不能参加了,打打杀杀的,万一更严重了,谁能负责?”
周谨:“你不是想抽到应队?”
穆昔:“……”
她准备了很久……
碰巧林书琰受伤她才能上场……
她……
穆昔的天,再一次塌!了!全塌!
*
应老爷子把阿姨带走,应时安又是“手不能动的状态”,买菜做饭的任务只能由冉兴平几人来负责。
考虑到穆昔是女生,她被安排留下来照顾应时安,其他几个男人买完菜后就在厨房忙活。
穆昔还沉浸在不能打死应时安的悲痛中。
应时安不懂她为何难过,“你不是一直想去比赛,现在等到机会了,不好吗?”
穆昔幽怨且僵硬的移动头部,看应时安的目光和港城僵尸片里的僵尸没有区别。
不能……打死……他……
应时安的笑容依然乖乖巧巧,“争取拿第一。”
就算拿了第一,也不能和应时安真真正正打一场,穆昔已然没什么兴趣。
她打起精神,完成照顾应时安的任务。
穆昔去厨房洗了些水果。
应家虽然有钱,但现在交通没那么方便,余水市民只能吃应季水果,苹果最多。穆昔洗了四个苹果,将其中三个放在果篮里,然后拿起一个削好皮,切成小块。
厨房里的左星华和冉兴平被赶了出来,周谨嫌他们添乱。
冉兴平解开围裙,小声对穆昔说:“你同事的刀工真不简单,我看他也能去碎尸。”
穆昔说:“他小时候要做很多事情。”
穆昔把切好的苹果递给应时安,“伤的是哪只手,吃东西方便吗?”
应时安说:“右手。”
冉兴平:“……,呕。”
所有人一起看向冉兴平。
冉兴平说:“不好意思,身体不太好,胃疼,恶心。”
应时安不予理会,他对穆昔说:“做些小事没问题。”
穆昔道:“那可不行,这不是小事,一定要好好养着。”
穆昔找到牙签,插上一块苹果肉,递给应时安。
应时安的笑容愈发乖巧。
冉兴平:“呕——不好意思,胃真的很难受。”
就在穆昔快要把苹果肉喂给应时安时,左星华抢先一步抢走穆昔手中的牙签和碗,“你休息,我来照顾应队!”
自左星华转业后,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应时安,所有人都夸应时安优秀,告诉左星华要向应时安学习。左星华一直对应时安很好奇,终于逮住能了解应时安的机会。
而且穆昔看起来和应时安很熟悉,左星华猜他们是住得近,平时关系好。
和穆昔关系好的人,左星华当然要打好关系,他情真意切地看着应时安,就差把自己一颗红心掏出来给应时安看。
应时安避开他递过来的苹果,冷冷道:“我有左手。”
冉兴平:“噗。”
周谨做饭的速度很快,穆昔和冉兴平只能打打洗菜摘菜的下手。
左星华就一直在客厅里“照顾”应时安。
左星华:“应队,你渴吗?我给你倒水。”
“你喝热的还是温的还是凉的?”
“温水吧,对身体好。”
“应队冷吗?暖气好像不是很足,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棉衣还是毛衣?”
“棉衣吧,披着就行,穿着太累了。”
“应队饿吗?要不要找点儿点心先垫垫肚子?”
“点心就算了,一会儿该吃不下去饭了,要再吃个苹果吗,苹果好消化。”
“你放心,我给你削好,喂你吃。”
“……”
应时安一句话都没回应过,不耽误左星华献殷勤。
左星华很自豪,瞧瞧,他是个多有眼力见的男人。
躲在厨房摘菜的冉兴平笑得都快站不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应时安现在的脸色,比遇到杀人案还难看!!
“你这个同事真有意思,他想做什么?”
穆昔忧心忡忡道:“我也在担心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冉兴平:“?”
穆昔向周谨求救,“你过来看看。”
周谨刚好炒完一道菜,停了火,用围裙擦干净手才走过来。
“你看,左星华他……”
冉兴平兴致勃勃地看戏。
穆昔就要发现其中的奥妙了吗?!
穆昔说:“他该不会看上应时安了吧?!”
冉兴平:“……”
周谨看了好一会儿,骂了句脏话,说:“真有可能!”
冉兴平:“你俩一边待着去吧!”
*
周谨的手艺好,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了八菜一汤,穆昔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苦吃。
冉兴平坐在穆昔对面,眼瞅着穆昔碗里的骨头堆成小山,打趣道:“少吃些,不怕长胖?”
应时安拧拧眉,正要开口,左星华抢着说道:“穆昔不胖,她太瘦了,应该再长点儿肉。”
应时安:“……”
冉兴平说:“我是怕她嫁不出去。”
应时安:“你……”
左星华说:“只有穆昔嫌弃别人的份,谁真能娶到穆昔,该偷着乐。”
左星华边说边脸红。
应时安:“……”
冉兴平看看应时安,又看看左星华,“也对,穆昔是被抢着要的。”
穆昔现在完全没心情与冉兴平探讨他的话有多招人烦,她填饱肚子就紧张地看着左星华。
应时安拧眉看着她。
穆昔犹犹豫豫地夹起一个鸡腿,“应时安,你吃个鸡腿补……”
果然,穆昔话还没说完,左星华就主动拿起应时安的碗,替他接下鸡腿,又将碗摆在他面前,贴心地问道:“应队,咸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穆昔:“……”
果!然!果然!
周谨:“……”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看着他,这是什么魔鬼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