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清穿十福晋 > 60-70
    第61章 一个家 有些事不想则以,越想问……

    有些事不想则以, 越想问题越多。

    禾嘉两辈子加起来没生过孩子,胤俄也当了好几年的孤家寡人,再算上早死的敖登和温僖贵妃, 两人像极了刚学会觅食就被迫独自生活的小兽,好多事情都没处去问。

    只能头抵着头, 一起掰着手指头算, 过年前这段时间到底做了多少场胡闹了多少回。不算不觉得, 一算两人都红了脸,大晚上的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怎么尽干那事儿了啊。

    “怪不得碧荷老隔三差五地问我, 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年前处处都忙,禾嘉又不觉得身上有什么难受不舒服,碧荷这话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没当回事。

    现在再回想碧荷的态度,才明白人家那才是真心未雨绸缪。毕竟自己跟胤俄实在太努力了, 这要是没有怀孕的消息才不正常。

    “还是再请太医来瞧瞧吧,要不我这心里没底啊。”

    床帏中, 禾嘉发起狠来比自己还厉害, 以往胤俄只觉得过瘾,现在回想起来嘴唇都是白的。生怕两人动作太大太激烈已经把孩子给伤着了。

    “不至于,真有什么问题我早难受了, 没难受就是没问题, 你自己吓唬自己也就罢了, 可别吓唬我啊。”

    禾嘉听他这么说赶紧摆手,她从嫁给胤俄那天起就知道生孩子这事自己避不过去。就眼下这个医疗水平,要么这辈子当和尚不碰荤腥,要么怀上了生反而比不生更安全。

    还没嫁人之前禾嘉就派人悄悄去打听过, 如今市面上堕胎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渗人,禾嘉直到以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人就活这一辈子,自己又不想做和尚那就只能受点生孩子的罪了。

    “我不吓唬你,我吓唬你做什么,我这就是不安心。”胤俄太兴奋了,本来蹲在地上的人突然蹭一下站起来,来来回回在暖阁里打转。

    胤俄双手手心搓得通红,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太医院请太医,但他脑子里理智那根弦还没全断。

    他知道禾嘉把这事瞒到今天才跟自己说,一是为除夕关上门来自家凑个喜庆,二来也是想过完年再把这消息传出去,不让外头那些人借着这事往他跟前送孝敬。

    修永定河的差事油水大又不容易出错,尽管要等过了年开了春实地勘探过,才知道修河堤疏通河道到底要花多少银子,但并不妨碍兵部底下那些人,现在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往胤俄跟前找门路。

    这也就是阿哥府还没正式开张,要是他们俩住过去了,过年前还指不定怎么个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得住,之前在直郡王手下办的那些杂事不算正经差事,明年永定河才是成龙还是成虫的关键。

    这差事油水再大胤俄也得控制得住自己,控制得住手底下的人,既是这样就不能什么投到门下的人都要,明年除了戴鹏和松甘其他人用起来都得小心再小心,禾嘉是在替自己考量才瞒下来的。

    想明白了禾嘉的顾虑和两人的处境,再看向只穿了中衣和香妃色衬裙坐在暖榻上的禾嘉时,胤俄总算冷静下来大半。

    “大格格待我的好,我都知道,不过这脉还是要太医院来诊过我才放心。再等两天行不行,过了初一初二,到时候我不用去乾清宫,你也不用去太后跟前,再请太医就不打眼了。”

    哄着禾嘉点了头,重新在禾嘉身边坐下的胤俄才后知后觉感觉到饿,“喜子,赶紧的去催催御膳房弄些吃的来,你们那小席面也一起催,别大过年的还饿肚子。”

    胤俄在屋里激动得上蹿下跳,但其实除了乌云宝音和徐灵,这事旁人都还不知道。乌云和宝音再有毛病要调教,但就忠心这一条便没人比得过她们俩。

    禾嘉怀上了的事,主子说不让外传两人就能做到一点端倪都不露,就连整天在一起的月娥和在宫里待了快半辈子的碧荷,都半点没看出来。

    伺候在屋外的忠喜一听这话,就一溜烟地跑去催膳了。自家主子心软知道心疼奴才,除夕和过年期间只要把差事办好了就能去歇着,主子跟前留下轮值的人就行。

    光这一条,旁的皇子身边的奴才就不知道多眼红,能跟一个把奴才当人看的主子,在宫里比什么都强。

    除夕夜的御宴没人能吃饱,早几天前禾嘉就已经让胤俄从自己宅子那边弄了几只大小正合适的羊羔进来,羊羔都是扎克丹从蒙古带来的,味道比别处不一样。

    又提前送了银子去御膳房,专门嘱咐了平时惯用的两个厨子,别人怎么过年她不管,反正自己院子这边的几桌席面不能耽误。

    送进宫来的羊羔都是有数的,当天禾嘉就把菜单给定下来了。

    自己院子留三只,一只做成羊肉锅子,一只做成烤全羊,有多余的肉怎么做菜他们自由发挥。还有一只分给后院的王氏和郭络罗氏,再有便是成妃娘娘和春花那里各送一只。

    在宫里羊肉是最不缺的东西之一,但这一批羊都是禾嘉自己的草场自己的羊下的崽子,到底跟内务府分下来的份例不一样。

    送出去之后成妃就很高兴,还专门派人往禾嘉这里来了一趟,说那羊她得再养一养,等过完年胤祐和他福晋有空了,进宫来大家再一起吃。

    对此禾嘉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只要成妃能在永寿宫里找着地方养那羊又活得下来,她想咋吃都行。

    还剩一只就赏了御膳房这半年来一直伺候自家院子的一满一汉两个大师傅,禾嘉喜欢弄吃的,平日乌云和宝音隔三差五就要往御膳房那边去买些东西。

    即便人家是存了心思想攀十阿哥这高枝儿,但这大半年自己不管自己要什么,除非是实在寻摸不到的,他们就从来没差过事。只这一条,到了年底就不能只赏些银子打发人。

    拿银子去御膳房要些份例外的菜,本就是约定俗成的事,但像禾嘉这样买成了规律,买出了排场的还是不多。

    得了十福晋的赏,以往总要别苗头的两个厨子头一回通力合作。要炙烤的羊归了满厨,要做锅子和炒菜的羊归了汉厨,两人忙完晚上御膳那边的事,就都扑在禾嘉定的年夜饭上了。

    烤全羊被分成三份,一份送去春花那里一份送去成妃宫中,之前送过去的羊是羊现在做出来的菜是菜,两样都送也不冲突。

    锅子做了清汤和红汤两种,除了禾嘉跟胤俄要吃的,其余的肉还做了好几个火锅来,便全赏给了院子里开的小席面。

    除了火锅和烤羊,御膳房还另做了葱爆羊肉和羊肉饺子来,再配上其他过年常吃的菜色,满满登登铺了一桌,便是专属于除夕这一夜的舒坦。

    两人一起窝在暖阁里吃年夜饭,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奴才们有他们的小席面,大过年的禾嘉不让她们伺候,今晚就算想喝酒也无妨,只要明天当差的人别误了事,今晚便只管快活。

    怀了孕的人不敢再喝酒,一小坛子绍兴黄就全归了胤俄。以前从御前回来即便身边奴才们都围着他转,胤俄也觉得一个人过年太孤单。

    今晚上人都被禾嘉散了,屋里就自己跟她两人,可就算不说话就这么自斟自酌,只要看一看坐在对面的福晋,胤俄就觉得心里胃里肚子里都被填得满满的,再没有不知足的心了。

    吃过年夜饭,折腾了一整天的两人终于睡下了。老老实实睡觉连手都不敢乱伸的那种,就怕一不小心点了火灭不下来,到时候自己倒霉。

    到底是累了,禾嘉本还想抱着被子跟胤俄说说话,一躺下就稀里糊涂地睡沉了。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口渴,想要起床去喝茶,手一摸身旁才发现被子都是凉的。

    穿上夹袄和斗篷往外走,院子里只有厢房那边的小佛堂亮着灯。见禾嘉出来,本来守在小佛堂外的翠微赶紧就过来了。

    “爷什么时候起来的。”

    “快半个时辰了,今天是奴婢守夜。本是想跟福晋说的,阿哥爷不让,就只好守在佛堂外边了。”

    说是佛堂其实就是一间小屋子,供着一尊白玉菩萨和温僖贵妃的牌位。毕竟两人都还没出宫,温僖贵妃的东西又都在宫外禾嘉的宅子里放着,胤俄不在跟前再弄个牌位供奉,他心里总归不安。

    禾嘉推门进来,这人正跪在蒲团上沉默着。有了身孕禾嘉自己最小心,给温僖贵妃拈香磕头之后便从跪在蒲团上,换成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姿势,牵住胤俄的手陪着他。

    “本没想过来,可晚上做了个梦。”

    “能说吗?”

    “我梦见我跟额娘说,我娶了福晋要有孩子了,从今往后就又要有个像模像样的家了。”

    一个人活在这偌大的宫里滋味不好受,偏这份不好受还没法往外说。在世人眼里你都是皇子了,生下来便是凤子龙孙,哪里还敢有不知足的地方。

    “我倒是没梦过我额娘,可如今有你陪着又添了个孩子,我心里也高兴的。总觉着这辈子有个根了,比以前更踏实。”

    禾嘉没说谎,上辈子生病生怕了,家里和医院早分不清。这辈子敖登走得太早,过了这些年其实要说多深的感情,倒也未必了。

    阿霸垓对自己来说是比皇宫更自由的草原,是这辈子不得不依附的靠山,但要说是家却又还是差了一点儿。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干脆,为了避那日松就彻底搬去了盛京王府,说到底还不是并没有那么舍不得。可要是现在,再想让禾嘉因为什么把这个院子或是十阿哥府让出来,那可就不行了。

    小佛堂平时一直空着,即便也铺了地龙但晚上还是有些冷。胤俄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不觉得,多了个禾嘉陪在身边,不过一小会儿就扶着人起身往回走。

    “你要是还有话额娘说,你就再多待一会儿,我自己能回去。”

    “没什么话了,要真有灵额娘见了你我这般,肯定也不用听我絮叨什么。”

    胤俄没照顾过孕妇,在宫里怀孩子的全是他那些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庶母,他身为皇子连看都不好多看两眼。

    现在轮到禾嘉怀孕,他打心底里慌张,两只手一下子抚在禾嘉腰后一下子又恨不得搂进怀里,再不然干脆把人抱回去得了。

    “胤俄你干嘛呢,痒!”禾嘉一下子没领会到胤俄的心思,还以为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是要作怪,“还有大半年呢,你给我忍着些啊。”

    “不是,福晋就这么看我啊,你可不许冤枉好人!咱们俩到底谁忍不住可不好说。”

    胤俄没想到禾嘉心思这么不单纯,顿时气都粗了。方才那一点在佛堂里的愁绪也随之烟消云散,搂着禾嘉便回暖阁继续睡觉去了。

    第62章 禾.猫头鹰.嘉 三月的天还凉着……

    三月的天还凉着天亮也还晚, 寅时刚过不久忠喜就隔着窗子轻轻敲了几下,“乌云姑娘,时辰差不多该叫主子起床了。”

    “知道了, 这就起来。”跟着禾嘉这些年,乌云也很少这个时辰起来。但现在跟之前住在乾西五所不一样, 有朝会的日子胤俄要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才行。

    五个多月身孕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每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胤俄都得轻手轻脚, 生怕磕碰着禾嘉跟她的肚子。

    现在禾嘉起身不方便只能睡在拔步床外边这一侧,好在两人从成亲起胤俄就习惯了爬上爬下睡在里侧,这会儿听见床外的动静, 还没等乌云撩起幔帐,就先赤着脚从床上下来。

    “小点声儿,昨晚上又没怎么睡。”胤俄冲拔步床里指了指让乌云进去守着,自己趿拉着布鞋去了隔壁次间,洗漱穿衣准备上朝去。

    有了当初晕船的事, 禾嘉怀孕以后众人都怕她孕反厉害,连禾嘉自己都怕。过完正月十五以后三天一次的平安脉, 她都老老实实一次没落下。

    却没想到这一回跟上次又不一样了, 从知道有孕到过了三个月显怀,到康熙下旨让胤禟胤俄出宫建府,再到两家二月底搬家出宫, 禾嘉挺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来回指挥, 把一旁的胤俄唬得够呛她自己一点事没有。

    唯一称得上孕反的只有一样, 就是晚上睡不着觉。也算不上失眠,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胤俄睡了她就坐在旁边看,也不出声也不干嘛跟猫头鹰似的熬着,第一天的时候差点没把半夜醒来起夜的胤俄给吓死。

    刚开始禾嘉和身边几个丫鬟都觉得肯定是白天歇太多了, 晚上才没了瞌睡。就强哄着禾嘉中午不睡,不是往董鄂春花那里去说话,就是往永寿宫去找成妃。

    因着胤祐从小身体不好,成妃对养生一道极为看重,听说禾嘉晚上睡不着也跟着着急上火,先是弄了好几张食补食疗的方子给碧荷,之后又在永寿宫张罗起牌局。

    以前不怎么打交道的王庶妃和几个常在都被拉了来,人少的时候开一桌人多的时候开两桌,连带春花和宫外的纳喇氏都时不常过来玩一下午,永寿宫里天天热闹得不行,康熙都撞上过两次。

    可能是儿子马上就要分家出宫了,当时康熙对于禾嘉在永寿宫大闹天宫不但不生气,还颇有耐心地留下问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问完了又赏了好些东西去乾西五所,连带胤禟那边也得了赏。赏东西的时候胤俄和胤禟都还在六部衙门里忙,得着消息都一脸懵逼,老爷子是怎么开天恩,想起他们俩了。

    等下午回去了仔细问过自家福晋了,才大概猜着这是儿子要分家,当老子的有点儿舍不得了。

    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到了钦天监给的吉日,九阿哥和十阿哥还是顶着光头阿哥的身份出了宫。

    万岁爷上边有太子和直郡王两个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大儿子,下边还不断有小阿哥小公主出生,对于胤俄胤禟这俩不上不下还不省心的儿子,也就只那么回事,给过赏赐表达过父爱就行了。

    但即便天天白天不睡觉,还经历了从乾西五所搬家到阿哥府,禾嘉这个晚上睡不着觉的毛病还是没好。偏偏每三天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又说禾嘉身体康健,肚子里的孩子也平稳,

    况且晚上没睡觉但禾嘉白天能补回来啊,有时候一个午觉就能睡得胤俄从兵部回来,才把她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捞起来,横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给她穿衣服起床。

    睡得迷糊的人,一只脚踩在床沿另一只垂在床榻下,就这么赤着脚踩在胤俄的鞋面子上,雪白秀气的小腿露出来一大截也不管。

    屋里伺候的奴才到了这时候就站不住脚全往外面躲,只有胤俄活像是大清朝的柳下惠,板着脸替黏在自己身上的禾嘉穿好衣裳,然后才起身去捎间浴房里,鼓捣好一阵儿才能出来。

    时间一长,不光禾嘉跟胤俄,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习惯了。不再总想着把禾嘉晚上当夜猫子白天补觉的习惯改过来,只要她能吃能喝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那就由着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至于孩子?这都快六个月了不也好端端揣在肚子里,再过几个月孩子就出来了,到时候说不定这毛病也跟着好了,还改什么改啊,都不够折腾禾嘉的。

    反正里外里也就折腾胤俄一个人,晚上禾嘉睡不着他陪着就是了。谁让是给他生孩子,不熬他熬谁呢。

    知道今天有大朝会,禾嘉还想着努力早点睡。谁知越努力越睡不着,胤俄起身这会儿她才刚睡着没多久,胤俄自然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连早饭都是摆到西边起居室里吃的。

    朝堂上总有说不完的事,启奏不完的奏折。胤俄依旧安静站在胤禟的身后,但脑子里却在飞快运转着。

    永定河原名无定河,每年一到七月底八月初就会因为降水大增进入汛期。前年康熙命于成龙负责治理河道,让其向东改道汇入北运河,自那之后才改名永定河,寓意永远安定。

    但光寓意好没用,永定河河道平缓泥沙又多,每年到了汛期还是泛滥,雨下得多一点就要决堤发大水,要不然也不至于年年拨款年年修,这个差事还是没完没了地在这里。

    眼下还没到四月,胤俄已经提前问过好几个工部的主事,他们都说今年的河堤要是不管十有八九守不住。

    去年夏天热得厉害年成不算好,去年河堤和两岸的草死了大半,又因为年成不好冬天河两岸的树也被伐了大半。如今河堤都是松的,经不住几下折腾。

    河流底下的泥沙淤积又重,每次修河堤都要往高了修,现在永定河比两岸都要高了,河堤要保不住沿岸的村子势必也保不住,说难听些水是从脑袋顶上倒下来的,跑都没处跑。

    知道了这些,胤俄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飞快,同时也不禁懊恼在上书房的时候还是不够用功,珠算心算这一道就实在不够看,上边老爷子说点什么就分神,一分神就算不清了。

    等下了朝,胤俄拉着胤禟就往兵部去,也不管四爷在后面黑黢黢的一张脸。

    “九哥,跟算盘打交道十个我捆一起也比不过你,受累您帮帮忙,这是今年要修河堤的图,图纸和工量都是工部给的,别人我信不过,你帮我大概算个数出来行不行。”

    胤禟看着堆了几乎半个屋子的舆图,还有站在外间等着伺候一排主簿主事脸都绿了。

    “老十,你知道我如今在户部吧。我帮着你把银子算出来,然后你再去户部讨钱,你是真不怕老四把我生吞了啊。”

    从去年到今年,胤禩自从在胤俄这儿没能替良嫔要到永寿宫,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算计都是好算计但最后都算计不成,每次想要露脸却都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胤禟的性子里颇有些江湖义气,一次两次的不用胤禩多说什么,他自己就能在心里替他八哥给找补了。

    但遭数多了胤禟也哄不住自己,谁也不是傻子,哪怕明面上跟胤禩还能一起喝酒吃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九阿哥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远了胤禩,胤禟待在户部的时间就多了。待在户部的时间长了就难免用心,用了心才知道四爷为什么整天板着脸。

    全天下处处要用钱,春种秋收是必须要安排好的,边疆各处的人吃马嚼也不能落下。水灾蝗灾旱灾不能不管,哪处桥塌了哪里官道断了也不能不修。

    这也就罢了,偏还有官员要跟户部借钱婚丧嫁娶,这也是老例儿,就是皇子开府哪一家也从户部支了不少银钱的。

    现在一听胤俄要开始盘算修永定河堤的事,用不着四爷不高兴胤禟就先炸了毛,修河堤这种事没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压根打不住,一个弄不好就是好几十万两了,这谁受得了啊。

    “九哥,那我不管。咱们兄弟什么关系你可得掂量清楚,你要是不管我我明儿就赖你府上去,再让我福晋去找九嫂,反正我今年这差事办不好,以后就都要你管着我养着我。”

    若说胤俄在胤祐跟前是服管乖巧的弟弟,那在胤禟这儿就是实打实的混不吝。偏胤禟还就吃他这一套,哪怕被胤俄耍无赖气得浑身直哆嗦,也还是点灯熬油地给他把今年大概要花的数给算出来了。

    胤禟只负责算图纸上的数,到了实际里胤俄该怎么要这笔银子要多少,那他就不过问了。

    胤俄看着胤禟写在纸上老大几个字,拢共四十万两白银,这哪里是肥差啊这简直是要自己的命啊。银子要不来则以,要来了差事办不好,胤俄自己就能找根绳去吊死。

    但想归想愁归愁,第二天胤俄还是把胤祥哄去了户部,胤祥到了户部,被直接带去四爷办公的小院子里。

    见来的是胤祥,一向在户部板着脸没有笑模样的四爷,总算扯了扯嘴角,“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十那儿有结果了。”

    胤俄把胤禟扣在兵部十来天,四爷都知道。要是胤俄今年空口白牙过来找自己要银子,四爷肯定一个铜板都不给他。

    如今看着他带着工部兵部的人算了这么些天才交出来的数,四爷脸色虽难看,但好歹没一口拒了,只跟胤祥说户部眼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能拿多少也得现算。

    胤祥来的时辰正好赶上午膳,胤祥是带着胤俄给准备的菜过来的。今天禾嘉让厨房给胤俄准备冷吃兔、来凤鱼、青椒酿肉,荔芋蒸扣肉和奶豆腐两吃,摆上桌四爷看着脸色都好了不少。

    现在贝勒皇子们基本都各有差事,府里也都会准备中午的午膳送到衙门。但这里面是按着成例来还是用了心,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胤俄吃得好,六部基本都知道。四福晋给四爷安排得也尽心尽力,但她太规矩了菜色即便天天换,四爷也能猜着个大概,今天换了胤俄这边的新花样,即便四爷不重口腹之欲心里也是高兴的。

    “怎么样以后就打算跟着老十在兵部混了?”

    “四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眼下我想好了,额娘走了两个妹妹就只能靠我了,宫里有德娘娘不用我操心,我就一门心思在宫外办差,好歹往后她们嫁去蒙古,夫家还得忌惮我两分,是不是。”

    胤祥就比胤禵大一点儿,两人同在永和宫长大。如今胤祥已经是个大人了,胤禵却还整天想着招猫逗狗,满心思都是玩儿。

    四爷看着弟弟诚挚的样子,说不出不支持的话来,“兵部的差事苦,你要是想……”

    “四哥,咱们兄弟不说外道话。您在户部心得摆正,得把公心放在当中间皇阿玛才能用得放心,我不该来。我在兵部挺好,就算日后要变我也先把手头这个差事办漂亮了再说吧。”

    第63章 该当家了 胤俄嘴上说得热闹,但把……

    胤俄嘴上说得热闹, 但把胤祥派去四爷那儿不过是打个前站,给四爷提个醒自己这里说话就要用银子了,这个钱从哪儿挪四爷得安排起来。

    果然, 转过天来四爷就给康熙上了一道折子。折子里写的什么不知道,总之下午康熙就把胤俄给召进乾清宫去。

    “老四把折子递上来了, 你可知你比老大上一回要钱修河堤, 多要了二十万。”

    “儿臣知道。”

    康熙刚打开四爷送上来的折子的时候是发了火的, 四十万两!这个数都够他南巡一回的了。

    永定河泛滥这事谁不知道是年年修年年溃堤,哪一年不是东挪西凑出些银子去修。多的时候十几万,少的时候七八万, 总归能支应过去。

    都知道永定河该修,但这不是修了也没法一劳永逸吗,那就每年给点儿得了。

    要是年年都这么着要几十万两修永定河,天下这么大别处还用不用银子了。每年的税收收上来就这么多,年年都光紧着你用?想什么美事呢。

    更何况两年前于成龙才奉旨大修过一次永定河, 现在胤俄又狮子大开口要四十万两白银,康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混蛋玩意儿想瞎了心, 是不是打算贪一笔大的。

    好在胤俄早就知道四爷一定会上折子, 这会儿被康熙骂了也不慌,从袖筒里抽出一张让工部画的缩略图呈上去,又一点一点把这次哪里该花多少银子都一一给康熙解释清楚。

    说完了, 康熙的气消了大半, 胤俄这才从康熙的案桌旁退下来重新跪下, “皇阿玛,儿子有私心不瞒着您。这差事儿子想办好,想办得特别好,做梦都想着靠这个差事在皇阿玛跟前露回脸。”

    “越是这么想, 心里就越惶恐,越惶恐就越不敢稀里糊涂听底下人的摆布。”

    还没过年那阵,胤俄也想着找直郡王问问,看他手底下有没有以前负责这差事又信得过的主簿主事,让他们凭经验报个数出来,自己过后再加加减减,总归还有工部那边的人能一起合计,就算少也少不到哪里去。

    可人直郡王是给了,但那主事回的话不像样,乍一听头头是道仔细一琢磨没有一句准话,中心思想就一个:您是皇阿哥,您脸面大要得来的银子多咱们就大修,你没体面要的银子少,咱们也有糊弄的法子。

    之后胤俄又找了工部的几个主事来问,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差,这才狠了心自己一点点把到底需要多少工多少银子给算了出来。

    “倒算个笨法子。”康熙听着儿子这么说,忍不住无奈摇摇头。胤俄是不想被底下人糊弄,才只能这么死。

    “法子是笨了点儿,好在儿臣心里有底了。”胤俄眉宇间没什么愁色,“儿臣这个银子说实话也不需要一步到位,前期主要是加固河堤。等过了秋汛,还是要继续疏浚河道。”

    疏浚河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胤俄摸清了整个工量就知道大概能剩多少银子下来。等过了秋汛再召一批民夫上堤干活,算是给农闲期的人找个饭辙儿。

    顺道别再让这些冬天活不起的老百姓,被逼无奈只能去挖树根草根。沿河两岸树木水草丰茂了,河里的泥沙才能少。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成的事,但总要有个人开头才行。

    “疏浚河道是个苦差事,儿臣问过工部的大人了,等真干起活儿来儿臣打算给他们按市面上杂工的工钱给一半,有了工钱服了徭役还管一顿饭,是皇阿玛给他们一条活路的恩典。”

    “怎么只给一半工钱,多给些岂不更好。”康熙看着一直跪在底下的儿子,终于抬抬手让太监搬了椅子来,让他坐下回话。

    “给工钱,是想从这一批里把干的好的人挑出来,明年再要用人他们还能主动来。就是个疏浚河道的活儿,熟手和生手做起来也不一样。给一半才能保住他们这份差事,给全了就轮不到这些人了。”

    这差事不是一年两年做完了就完了的事,永定河泥沙量大,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胤俄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就只能年复一年的下苦力。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纯下苦力的人,城里搬搬抬抬扛货的,码头上的脚夫,山场子水场子里讨饭吃的人,人人都是靠一把子力气换饭吃。

    修永定河本就是有利民生的事情,真要是只奔着能干去找人,给足了工钱还管饭,那这些原本卖力气的人就会蜂拥而至。

    到时候别处缺出来的人,只靠农闲时打一打零工的庄稼汉是补不上去。寻常人该服的徭役也没少,两头都算不上得了好处。

    就得这么不给全了,给一口饭给一点钱,让有本事的人挑挑拣拣不愿意来,才能确保这个活儿能养活更多人。

    这事胤俄想通透的时候心里挺不是滋味,不想说给禾嘉听,禾嘉却抱着他脑袋连亲了好几下。甭管这差事苦不苦吧,自家男人能有这份心去替那些人着想,这就真的不容易了。

    不光禾嘉激动,康熙听着自家老十这么说,心绪也有些激动。怎么感觉昨天还看着头疼生怕他闯祸的混小子,这一转眼就成了知道低头往下看,还看得到民间疾苦的大人了呢。

    “银子的事你跟老四去商量,朕不管你分批不分批,只一点你得警醒着,看住底下的人手不要太贪,贪过了头朕要你好看。”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从乾清宫出来,胤俄就拿着老爷子亲自开的条子直接去了户部。顶着四爷那张黢黑黑的脸笑得特别无赖,“四哥,条子我可是要来了,您看您什么时候给我批第一批银子啊。”

    要趁着七月份之前把河堤修牢,现在开始已经不算早了,要赶得上工期胤俄和胤祥就得一眼不错地守着才行。

    舍不得银子是一回事,真到了要办事的时候四爷没想过为难胤俄,“户部先准备了十万,够你前期开工用,如今春种还没完,你容我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再给你支二十万。”

    四爷从胤祥那里听说了胤俄的打算,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如当爹的那般跟胤俄交心。又或者说他怕胤俄是个光嘴上厉害的,最后十万他得多扣一段时间,等看清楚了瞧明白了再给。

    胤俄知道老四一沾差事就六亲不认,连太子麾下那些个官员有好些都被他挤兑得恨不得去跳河,现在只不过委婉表示不放心自己就不错了。

    不放心就不放心,爷还不用你放心呢。等日子到了那十万两白银该给还得给,他老四又不能扛着户部跑喽。

    得了户部的拨款,胤俄就算是真真正正忙起来了。修河堤是大事,开工前工部还有好些前期准备要做,胤俄把兵部该分派的人安排好,自己便带着人巡河堤去了。

    说是巡河堤,但其实也是避一避风头。十阿哥第一次当家做主领一个差事,就得了这么个好肥差,总有想跟着喝汤的人凑上来,他不躲不行。

    他躲了,禾嘉在阿哥府里就得忙。但这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没得只有你们家关上门来吃肉,连味儿都不许别人闻的,就算不给差事但人家来问一问总得让,什么都不许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

    第一个把帖子送上门的还是钮祜禄家,这次来的是法喀的继福晋赫舍里氏,是元后的亲妹妹。也就是说法喀不仅是胤俄的舅舅,还是太子爷的姨夫,再胆子大一些人家跟康熙算连襟。

    钮祜禄家还有个老太太健在,是阿灵阿的额娘。她是正妻还活得好好的府里就不好明着分家,如今一等公府里头是分家不分府的过法。

    一大家子还住在一个府里,但每一房的帐都是分开的,只有老夫人院子里的开支算是公中的帐,顺带每月给府里的主子们发点零花钱,其余的各房头自顾自的。

    但怎么说也是住在一个府里,就总有分不开的东西,好比厨房里的采买每年的炭火和冰,入了府给每房分可以,但不好各房单独出去采买。

    一个府里四个房头,加上老夫人算五个。这要是什么东西都分开采买分开送,好端端的一等公府就成菜市场了。每天光是送菜的就分五波,出出进进的人多了真要混进来些不干净的也就容易了。

    还有老夫人跟前的供给,遏必隆留下了的好些老姨娘,和胤俄的亲外婆侧室舒舒觉罗氏,这些人的供养都得走公中的帐。

    那么老大一个公府不可能说小辈儿分了家,这些老的就不管了,传出去那不成笑话了。

    分家时早就把公中这一笔银子留出来了,但谁家过日子都知道大几万两银子光放在账面上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坐吃山空,况且就这么吃也不够吃几年的。

    所以公府里的规矩,每房每年按人头给公中交银子,公中的账目出入除了内管家便是赫舍里氏总管。

    当年遏必隆娶舒舒觉罗氏当侧室的时候,是当正经主子娶回来的,不是寻常侍妾。

    这些年她这一支又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法喀是年纪最大的兄长,赫舍里氏便是府里实际上的大嫂,阿灵阿和乌雅氏便是想插手也没法子。

    阿灵阿还没长大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就大半都是法喀和赫舍里氏的人了,等长大了在圣上跟前得了脸,想要把公府抢回来,康熙也只是做主把原本给了法喀的爵位找个由头革了,还给了他。

    但法喀身上其他的差事没撸,尹德也依旧在万岁爷跟前有体面,阿灵阿这才反应过来康熙不想看钮祜禄家哪一房头一家独大。

    有了圣宠和爵位就别想管家,就要你们府里自己先不齐心,才没工夫把心思打到胤俄头上来,自然也就掺和不到党争和储君皇位的第一线。

    所以在京城,一等公府往来交际的管家太太还是赫舍里氏,同来的还有尹德的夫人董佳氏。

    上次乌雅氏在禾嘉那里闹得那么难看,董佳氏却稳住了心没有和稀泥,这次再登门宝音也十分客气。两人见宝音的态度相视一笑,就知道阿哥爷这个福晋是个聪明讲道理的人。

    赫舍里氏跟禾嘉是第一次见,见了面先请安磕头,甭管她身份怎么贵重,胤俄是皇阿哥那就是主子,这个规矩不能乱,见过礼了再坐下来寒暄客套。

    禾嘉照例把人带去花园后头的戏楼里听戏,从宫里搬出来禾嘉也在府里弄了个戏楼。戏楼旁边还有个两层的小楼,里面牌九马吊投壶什么玩意儿都有,说得夸张些禾嘉就是想在府里开赌档都不缺东西。

    戏班子倒是都是从外边现请来的,唱的都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戏。有了咿咿呀呀的唱腔当背景音,禾嘉很快就跟赫舍里氏和同来的董佳氏熟络起来。

    去年南巡时乌雅氏那档子破事两边都没再提,两人说是来给禾嘉请安陪禾嘉解闷,就真的一点别的事都不提。

    直吃了中午饭要走了,赫舍里氏才正儿八经跟禾嘉表态:阿哥爷第一次当这么要紧的差事,别人家不好说但钮祜禄家一定不能塌了阿哥爷的台。

    除了法喀亲自送到阿哥爷跟前的两个主簿一个师爷,其余再任凭谁打了钮祜禄家的名头来求差事的,福晋一概不用理,包括钮祜禄家的这么多姻亲也一样。

    不要看钮祜禄家这般显赫,但其实也就本家近支最风光。皇帝都还有三门穷亲戚更何况一个钮祜禄家,尤其各家各房哪一辈儿孩子都生得不少,再加上姻亲关系那就更没个边了。

    禾嘉再厉害,毕竟还怀着孕。现在得了赫舍里氏这句话心中也安定大半,这就是过后自己怎么摆排场推拒人,都没关系了。

    赫舍里氏作为元后的妹妹,是真的会做人。等人都起身要走了,她才又不动神色提点了禾嘉,得罪了奴才不算得罪,那是福晋主子有威严。

    但出了宫就不能再关门闭户独一家的过日子,底下的奴才现在不能沾,自家的亲戚妯娌来往交际总是应该的。阿哥府的门不能什么人都让进,也不能太难登。

    要是平日里无聊了,那就下帖子给旁的贝勒阿哥的福晋。毕竟禾嘉才是刚从宫里搬出来的,别人家如今肯定都在观望呢,都在看她这个蒙古福晋到底什么路数。

    出了宫分了家,放在寻常人家她和胤俄就算是单独一个房头了,不好一直关门闭户过自己的日子,得跟兄弟亲戚们常来常往地走起来了。

    这话禾嘉听进去了,本是想等胤俄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抽出一天空留在府里,自己就着那天来请客。

    没想到这人实在忙,下午派人回来报信儿说晚点儿才能回来。这一晚就晚到禾嘉都睡了一觉醒了,才隐约听见前院传来些许动静声响。

    要巡视河堤,就没有清闲能偷懒的时候了。一大清早天不亮就要出门,胤俄几乎每天都是踩着月亮的影子回来的。

    今天一起回来的还有关了宫门回不去的胤祥,他在十阿哥府也有专属的客房,进了府门就熟门熟路往西路前院去。胤俄想要跟着弟弟先去前院把他安顿好,也被胤祥胡乱摆摆手给拒了。

    胤俄的阿哥府其实逾了规制,但这是康熙亲自叮嘱过礼部的。从九阿哥胤禟的府邸往下都一样,把往后要是能有爵位需要安排的一门三殿,都提前规划好。

    只不过因着如今还是光头阿哥,中间这一路的前院正殿里面的规制都还空着,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开正殿祭祀祖先。

    阿哥府除了中路正殿以外分东西两路,东路又分内外两个大院子。外院前后三进,第一进是府里的护卫和长史等一应官员住的地方。

    中间一进带了两个小跨院,最大的中间院是胤俄的大书房,左边是客院右边是茶斋,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就是胤俄办公待客的地方。

    最后一进是一排后罩房,戴鹏松甘都各自留着一个房间,其他屋子就是先空着,等以后真有亲近得可以不避讳的门客属人了,再往这个后面放。

    内院也是三进,第一进是禾嘉的内书房,禾嘉不光要管家还有自己的买卖,阿霸垓部还有那么多牛羊马匹和夏秋两个牧场要管,没书房肯定不行。

    左边跨院给了赛音巴雅尔和孟恩,赛音和巴雅尔明面上的身份是内院的侍卫,孟恩和张喜玉如今是一个是内院的外管事一个是内院的总管事,一里一外分管着。

    右边跨院被禾嘉改成了一个专给女眷留宿的客院,如今还空着,但禾嘉知道以后肯定能用上。

    第二进中间的正院用作两人的起居,西跨院已经收拾出来了,等禾嘉肚子里的小家伙生下来,男孩的话以后西跨院就专门给小阿哥住,女孩儿的话西跨院就给小格格住。

    剩下东边的跨院,自然就是以后出生的小主子的了。禾嘉想得很明白,男孩儿一个院子女孩儿一个院子,等在身边养到七岁,男孩儿就送去前院读书习武,女孩儿要是想自己一个人住,就再在后边花园子里扩单独的小院子。

    第三进的后罩房连着抱厦,有一半做了暖阁有一半改成了纳凉避暑的小院。小院临着后花园的水榭和小池塘,是专供两个主子玩儿地方。

    西路大院临街,阿哥府里除了太监丫鬟还有好些侍卫和奴仆。好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在府里当差的,这西边跨院便大多都是这些人家住着。

    只有最后一进被一个小花园隔开,单独开了门跟中路东路连通,给了王氏和郭络罗氏两个侍妾。

    这么一来,说是在一个府里但其实东路和西路隔了老远,只要禾嘉不愿意就几乎没机会再见到王氏和郭络罗氏。

    事实上她也就是这么办的,王氏照例管着她俩住的小院子,每天早上来请安,每隔十天来汇报工作。郭络罗氏早上能跟着王氏过来一趟,其余的时间知道她们不闹妖作怪,禾嘉是不管也不见的。

    第64章 春日联谊会 胤祥自己去了前院客房……

    胤祥自己去了前院客房吃饭歇下, 胤俄也回了内院。进屋蹬了靴子就往榻上躺,顾不得身上脏不脏了。

    正院的格局跟乾西五所一样,也是面扩五间, 但每间房的大小都要比宫里宽敞许多。

    从宫里带出来的拔步床摆东边次间,多用做夏秋两季的卧房。后面捎间被禾嘉改成了一个大浴室, 浴室里也分了里外, 以后自己跟胤俄办事更方便。

    西边捎间和次间都盘了炕, 依旧用作卧房和暖阁,等到了冬天两人就会搬到那边去睡。

    四月的天已经不用烧炕了,胤俄趴在罗汉床上自有月桂带着丫鬟进来伺候。禾嘉打嫁给胤俄那天起就没有亲手伺候他的习惯, 现在怀了孩子,一家子上上下下就更不许她动手了。

    胤俄知道她不喜欢侍妾,以前还偷偷问过她要不要把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太监,禾嘉却摇摇头没让。

    且不说他们这些皇阿哥从小身边就是宫女嬷嬷一大堆养大的,日常生活早习惯了她们伺候。就说再好色的, 也没见哪个皇阿哥见人就上啊,真把人当牲口看呢。

    哪怕是胤禟, 大家一提起就喜欢调侃他后院人多他嘴不挑, 但那些侍妾哪一个都是过了明路的。哪怕有两个确实是身边的宫女成了格格,那也是胤禟亲自去宜妃跟前说清楚了,董鄂春花点了头才收了房的。

    只说胤俄真的全换了这些人, 禾嘉一来不喜欢内院里这么多太监当差, 每个府里太监也是有数的。

    本朝不像前朝太监多得没了数, 王爷贝勒皇子阿哥府里,能配多少太监都定好了,胤俄要是把内院身边的人都换成太监,府里别处就都别用人了。

    二来被换下来的宫女丫鬟又要安排的什么地方去, 别看禾嘉跟胤俄跟前来来回回就这几个最亲近的人,但其实在禾嘉跟前伺候的光一等丫鬟就有四个。

    二等的有六个,三等的不定数,只不过主子跟前不可能天天这么多人来回晃荡,二等三等的丫鬟都归了碧荷和几个大丫鬟管着罢了。

    胤俄跟前也是一样的,她们都是满军旗包衣里选出来的姑娘,等过了二十五从身边放回家大多数还要嫁人的。

    现在莫名其妙被从主子爷跟前调开不用了,别人自然要猜她们是不会当差还是得罪了福晋,又或者还有什么更不好说的错处呢。都是没法子才来当这个伺候人的差事,不能把人的前程给断了。

    真要是那等饥不择食的人,就算放一水的小子在身边也能泄火,都长这么大了还只晓得拉着自己的衣袖喊姐姐的,还能干出什么要命的事来。

    月桂手脚轻,带着小丫鬟给胤俄换了干净的家常衣裳又伺候他洗了脚,出去的时候胤俄都已经快要半梦半醒了。全靠呼吸间还萦绕着禾嘉身上淡淡的皂香,这才硬撑着没彻底睡过去。

    “姐姐今晚上要干嘛,不如找个女先生来说书。”半夜听戏是不行了,再是阿哥府也不能闹得太出格。况且自己的府邸跟九哥挨着,自己这边半夜唱戏,九哥那边还睡不睡了。

    “不用,今天赫舍里氏和董佳氏过来了,我打算下帖子请妯娌们来府里玩儿,今天晚上做计划安排。”

    禾嘉由着胤俄攥住自己宽大的衣袖压在手中揉来搓去,一整天见不着人晚上回来又碰不得,禾嘉自然纵着他这点小动作,反正衣裳揉皱巴了不能穿自己再做新的,花的还是十阿哥的银子。

    “嗯?怎么突然想起请客了?”胤俄一听这话睡意醒了大半,半撑起身子仰头去看禾嘉,“是不是钮祜禄家的又在你跟前啰嗦什么混账话了。”

    禾嘉是蒙古来的,身份再贵重对于京城这些几十年你跟我结亲我跟你联姻的满洲大族来说,她就是个外来人,包括在皇子妯娌中也是一样的。

    上个月月底从宫里搬出来,府里照惯例摆了酒席。前院后院爷们女眷都和和气气的来高高兴兴的走,就连太子都亲自过来坐了一刻钟,喝了胤俄敬的三杯酒。

    弟弟分家开府请客吃饭是高兴事,甭管上面的兄长们有什么不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来半点。要不然被宫里皇阿玛知道了,那是擎等着挨打。

    但和气高兴之余,也能看得出来禾嘉跟她们的生疏。

    妯娌们聊些宗亲亲戚们之间的事,禾嘉大多都是听说过人却不认识,只能在一旁听着。听得蛮高兴过后就忘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是局外人,这些事跟她没关系。

    “这回你别冤枉人,人家赫舍里夫人和气又大方,管了一等公府这么多年你以为是我们两个小孩儿比得过的,人家今天过来是给你吃定心丸的。”

    禾嘉把法喀和尹德这一支的意思原原本本跟胤俄说清楚,“其实赫舍里夫人的意思我明白的,可就是怀了孩子以后人懒了,老想着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总也不想动起来。”

    搬出宫的皇子福晋当然应该把交际往来捡起来,尤其禾嘉头上没有正经婆婆,连进宫都全凭自己的心意可去可不去的,再天天关起门来不跟外边打交道,那就真不成个样子了。

    这事不对,难道只有钮祜禄家看出来,胤俄当然也发现了苗头。可他不着急,自己那些年在宫里韬光养晦活得跟个霸王一样名声都要臭了,禾嘉不也踏踏实实没一点不乐意的嫁了自己。

    如今福晋怀了孩子,身上惫懒些那就养着,怎么着还非要人出了宫就给自己当牛做马,把十阿哥府弄得跟八贝勒府那样,早晚车流不断就好了?爷用不着!

    胤俄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大格格你怎么痛快就怎么来,怀了孩子还催催催,催命啊。明儿我就让戴鹏回去一趟,管到主子头上来了,我看他们就是想瞎了心。以为打着为爷好的幌子,就能做了爷的主!”

    “好了,别跟我这儿表忠心了。知道你没嫌我在家干躺着不干活,是我自己躺够了。”

    禾嘉按住胤俄的肩膀,把人按回罗汉床上躺下,“出宫这么久我那边的生意和盛京的事务都还没问过一回,我在宫里这么久,外面再是有人搭理,恐怕阿霸垓部里也积了不少东西要出手。

    府里的人和事情都是碧荷跟张喜玉替我管着,赫舍里夫人这一催是对的,你别不知好人心啊。法喀和尹德两位大人要不是真把你当自家人,她们今天才不来讨这个嫌。”

    讨嫌吗,讨嫌的。乌雅氏是往后院使劲儿的讨嫌,她们这是催着禾嘉赶紧把十阿哥府立起来的讨嫌,但禾嘉分得清好歹。人家明知道讨嫌还是来了,为的什么呢?还不是怕胤俄这个外甥在宫外独木难支,

    禾嘉这话说完,屋子里静悄悄的。趴在罗汉床上的胤俄安安静静地肯定是没睡着,要说感动到哭一场倒也不至于。

    反正就是干躺着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禾嘉都开始捧着一小碟瓜子磕了,这才闷头闷脑说了一句:“福晋别累着就好,你说哪天请客就哪天,我把那天腾出来。”

    跟胤俄达成共识,转天禾嘉就把请客的帖子给送出去了。请客的日子定在五天以后,主家和客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准备,大家都不着急。

    收到帖子的时候四福晋和五福晋正好在一块儿,五贝勒府上的瓜尔佳氏过完年就被诊出来怀上了,五福晋今儿是躲到乌拉那拉氏这里来的。

    五福晋出身不高,不高得府里瓜尔佳氏的阿玛,在外朝的官职跟跟五福晋的阿玛是平级的。哪怕他塔喇家是满洲老姓,她自己是明媒正娶进宫的福晋,对此五福晋还是颇有压力。

    就更别提那瓜尔佳氏和刘氏还都还得宠,之前是刘氏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又轮到瓜尔佳氏了。五福晋从最初的生气到着急到现在急都不知道从何急起,人都快要麻木了。

    胤祺是个老实人,四爷正好就喜欢老实人。当年皇子们跟随圣驾亲征噶尔丹,四爷和胤祺就多有合作,这两年一个在户部一个在理藩院,关系也没有疏远了。

    他塔喇氏没地方去,便只能躲到乌拉那拉氏这边来。妯娌两个关上门来说说话,心里才多少舒服些。

    他塔喇氏跟禾嘉在宫里见的次数不算少,她总要去太后跟前尽孝,这是她在五贝勒府里最大的倚仗。

    宜妃把大儿子从小送到太后宫里抚养,但她不能整天往宁寿宫里去。

    以前头上有温僖贵妃现在有佟佳贵妃,大家都不是皇后人家位份又比她高,你天天往太后宫里尽孝,贵妃岂不是被你晾在那儿了。更何况四妃,就你去尽孝心那她们去不去,都去了吵不吵闹不闹?太后乐不乐意见都难说。

    所以最合适在太后跟前尽孝的就是他塔喇氏,他塔喇氏进宫的次数多跟禾嘉自然打交道也多。禾嘉待她不如董鄂春花亲近,但关系还算过得去。

    他塔喇氏是因着出身不高,在宫里说话跟谁都小心,禾嘉的身份又摆在那里,禾嘉太殷勤她反而不舒服,就这么不近不远地先处着,等时间长了交情慢慢就有了。

    “春日联谊马吊大会?这是个什么意思。”

    “四嫂见十弟妹不多,她可是个爱玩儿会玩儿的人,你忘了前些日子永寿宫天天热闹是因为什么了。”

    现在谁家请客都讲究个‘雅’,谁都知道聚在一起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听戏打牌,但明面上招牌总要这个好听些的,赏花赏茶诗会词会怎么雅致怎么来。

    现在乍一看有人明着说要办打牌大会,还春日联谊?感情是要在一片春意盎然里打牌玩乐呗。想想那场景即便是正经惯了的四福晋也忍不住勾勾唇角,多松快多惬意啊。

    再加上这些日子自家那爷们,回了家已经念叨过好几回胤俄。虽然嘴上说的都是胤俄混账,讨钱的样子跟街上的泼皮无二,但每次骂完不又踏实给人把银子都凑齐了。

    自家的爷们是个什么德行乌拉那拉氏最清楚,被他放在嘴上骂的不一定就是真厌烦的,被他漠视了忽视了压根没放在心里的,那才是真完了。

    想明白了这个关窍,乌拉那拉氏当晚就开了库房把要带上门的礼物给挑选好了,又坐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四爷身边,“爷,那天你抽个空一起去吧。”

    四爷在户部忙,他这个又冷又硬的性子在兄弟堆儿里也不大受欢迎,平时这种哪家请客坐席的事他去的时候不多。但十三如今跟着胤俄,老十家的又连着蒙古,这个面子得给。

    “去,都春日联谊会了,我也不管衙门里的事了,你也别管府里的人,就咱们俩出门松快松快。”

    第65章 千里雪 春日联谊这日是个大晴天,……

    春日联谊这日是个大晴天, 如今出宫建府的皇子们最小的就是胤俄,因此上午夫妻两人早早地就打开了府门迎客。

    第一个来的是董鄂春花和胤禟,夫妻两个到了也不进去, 就陪在外院门房上聊天。说是天家阿哥和福晋,这会儿坐在门房里外, 远远瞧着跟寻常人家的小夫妻小儿女真没什么区别。

    之后第一个来的是四福晋, 这群皇子出宫建府隔得都不算太远, 胤俄跟胤禟是紧挨着的,拐个弯隔着两条街就是胤禩的府邸,他家又是跟四爷家连着的。

    这两兄弟前些年在宫里的的关系可不差, 比不过老九老十也就差那么一点儿。只不过是近几年慢慢远了,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四贝勒和八贝勒为人处世南辕北撤,小时候的情分再好也难长久。

    禾嘉跟乌拉那拉氏打交道不多,不是没想过要抱大腿, 这时候让胤俄贴上四爷,以后自家一场富贵就稳了。

    这心思直到洞房花烛前一天禾嘉都存着, 想着要是真的走这一步该怎么潜移默化胤俄。可成了亲真的跟他日夜相处以后, 禾嘉就舍不得了。

    知道四爷有本事,也知道只要忠心四爷不会亏了自家。但还是舍不得让胤俄再跟在谁身后卑躬屈膝,即便那并算不上丢人, 顶多算个识时务?可禾嘉还是不愿意。

    后来看着胤俄自己一步一步从胤禩那条破船上撕吧下来, 禾嘉就更说不出口让他再去依附谁了。

    求人不如求己, 就这么自己好好的过,往后等四爷真上了位,胤俄他瞧得上就用,真要瞧不上自己想法子把人带回盛京去, 到哪儿还没一口饭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乌拉那拉氏禾嘉的态度便表现得是恰到好处的亲热。

    “之前总想跟四嫂亲近亲近,每次在宫里见都匆忙,今天您来得早咱们就能多说会子话。”

    “早就该来,怕你这边还没收拾好来了也添乱。这下子好了,往后咱们又多了个能串门的地方。”

    来回两句话,就把之前来往不够多和以后的往来的台阶都铺好了。如今老十总要跟自家爷们手里拿钱,乌拉那拉氏来的路上还生怕禾嘉拿这个问到自己跟前来。

    现在听她聊吃喝说玩乐就是不提前头爷们之间的差事,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大半,进了府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在董鄂春花的陪同下一起往内院那边去了。

    四爷那边有胤俄和胤禟招待,两人都没想到第一个到的会是老四,脸上的笑模样都有些僵硬。

    四爷重规矩,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下面这些年纪小的弟弟难免被他管教过罚过,现在两人一个在户部天天被他管着,一个在兵部天天问他掏钱,他们俩都以为老四今天不会来了呢。

    “怎么,瞧见我就这么不乐意?那帖子是专门单下给你嫂子的。”得,一开口,还是又刻薄又不留情。

    “哪有的事,就是没想到四哥你来这么早。”胤俄确实是没想到,户部那么忙今天好不容易有借口休息,能赶在饭点前过来胤俄都觉得老四够给面子了。

    “你放心,今儿大家都不会来得晚。”禾嘉是弟妹,四爷都没往她这边多看一眼,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你是年纪最小的,不得不搁这儿迎哥哥嫂子,但当哥哥的哪能让大着肚子的弟媳陪你一直站到大中午去,真要有谁这么混蛋,这事传到老爷子耳朵里,明儿个就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说完这话四爷也拉着胤禟往前院书房去了,留下胤俄夫妻二人继续等着。

    四爷脸是冷了一点但耳聪目明,老九家的都陪着自家福晋去后院了,这会儿门口只剩胤禟这么一个碍眼的,再不避开些就真是讨人家夫妻两个的嫌了。

    禾嘉没把春花算作客,春花也不把自己当做客。两个一起嫁进宫的妯娌相处将近一年就跟小姐妹是一样一样的,而且自己是妹妹禾嘉是姐姐。

    别的都不提,就说去年南巡路上,自己不过随口一提吃得不顺心。从那以后直到两家出宫,一直都是禾嘉那边做什么好吃的,自己这边就必定有一份。

    出宫以后见到娘家人,额娘和几个伯母先是抱着自己哭,哭自己的小娇娇这一年在宫里吃苦了,哭完再仔细一看,爱新觉罗氏又忍不住一边打嗝一边问女儿:“这怎么还吃胖了呢,都有双下巴了。”

    董鄂春花的出身是真的好,父亲董鄂七十是官至都统,母亲是宗室女。虽因外祖出了事罢黜了宗籍,但人情关系都还在,别的不说董鄂氏这一支从高祖一辈儿起,就一直在跟代善一支结姻亲。

    从礼烈亲王代善的同母妹妹到女儿,再到如今的爱新觉罗氏,早就分不开扯不开了。这样的家世就注定了爱新觉罗氏也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一年不见女儿一句话就把本还高高兴兴的女儿给气哭了。

    “四嫂你说说我额娘怎么能这样呢,也不问问我到底过得好不好就说我胖了。哎哟我当时那个心,凉了大半截。”

    “老夫人见你都胖了,难道还能觉着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弟妹且不用着急,出宫了就得操心整个府里,过不了多久就瘦下来了。”

    四福晋跟后头嫁进宫的妯娌不一样,当年她嫁给四爷的时候都还没满十三,成了亲在宫里住了好几年才出来。那会子一年到头能见娘家额娘的机会只有过年,见了也说不得几句话。

    娘俩就只能隔着宫里宫外悬心,等熬到出宫建府时瘦得身上没剩几两肉,娘俩在贝勒府里抱着哭,四爷就站在屋外廊下大气都不敢喘。

    好端端的女儿嫁给自己,说得好听叫皇子福晋,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富户家的太太舒心,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乌拉那拉氏跟春花不算熟络,毕竟胤禟这些年一直都跟在胤禩屁股后头。四贝勒和八贝勒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事全京城都知道。

    但今天不一样,禾嘉大着肚子不好前院后院来回跑,春花就是负责帮她在正院招待妯娌们的,两人不熟也得装着熟。

    好在本就是一家子妯娌,娘家又都是满洲老姓,随便挑几个趣事说起来都能接得上茬,等到晚到一刻钟五福晋进来时,两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了。

    “五嫂快来,我刚跟四嫂说今天非要一起从十弟妹这儿赢一大笔走,四嫂还不信。”

    “四嫂,九弟妹这可没说大话,我今天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他塔喇氏进宫孝顺太后,就难免有被禾嘉拉去打牌的时候。禾嘉牌瘾不小牌技也不算多差,但就有一个谁也没法子的毛病,生来没个赌钱的运。

    一样的牌,摸上手把把稀烂,烂得有时候坐在禾嘉身后看牌的永寿宫里的小常在都捂着嘴直乐。张张牌不连着,旁人想摸出这样的都不容易。

    好在禾嘉输得起,甭管输多少脸上都有笑模样,实在输得太多了还赖唧唧地冲牌桌上的几人求情,明着说自己还差哪张牌就能胡。

    甭管是之前在宫里还是现在出了宫,都是一家子打牌,禾嘉都那样了谁还能真不给她。哄着她玩儿似的糊了一把她也高兴,反正这么久了从没见她因为打牌红过脸。

    第66章 千里雪(下) 本来应该是一章的,不知……

    乌拉那拉氏安静坐着听他塔喇氏和春花说话, 没多会儿大福晋、三福晋、七福晋、八福晋就都到了。

    四爷没说错,爷们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是一回事,一家子兄弟妯娌聚会, 都知道做东的弟妹有身孕,谁要是还故意抻着来迟, 那就是真混账。

    请帖上说的是春日联谊, 所有的安排自然以联谊为主。宅子是新修葺的, 搬家那次请客闹哄哄的吃了饭也就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今天人都到齐了那就逛逛呗。

    本来都是皇阿哥, 宫里给的宅子也都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什么爵位用什么规制的东西。可如今大家年纪都还不大,康熙又还在壮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所以谁也不会眼红当下的这点子爵位,顶多就是每年俸禄多一些嘛, 谁家还靠着俸禄过日子啊。这逛新府邸新园子,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但老十这里不一样, 老十有个蒙古来的福晋啊。十阿哥府的宅院不算多, 原本还应该在东路院旁边单独留出来地方弄两个小院,禾嘉跟胤俄商量过就全给推平了,做了跑马场。

    马场不大, 四周围出来跑马中间圈起来练武, 捎带手还养了两只牧羊犬, 都是扎克丹去年从蒙古弄来的。马都是好马,尤其是赛音那一匹,哪怕是天潢贵胄的皇阿哥们看着都眼红。

    直郡王一进这地方连道都走不动了,站在马厩外边来来回回踱步, 烦得正吃饭追风把马脸都挪到另一边去了,直郡王还一个劲的夸这马好,有灵气!

    赛音正好就在马场里,看着胤俄带了这么多皇阿哥来也不慌,吧一似叭易流舅刘散。像模像样地给众人磕头行礼,便起身站到一旁去了。

    “老十,你这奴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哥,他叫赛音,不过不是弟弟的奴才,是我福晋的亲卫,打小跟在身边的。”

    练武场里还有三个浑身腱子肉的蒙古侍卫,都是作为禾嘉的陪嫁来的京城,之前一直住在禾嘉的陪嫁宅子里。

    那边的宅子地段好但周围还是富户和寻常官员多,这些人和马养在那边还是不合适,邻居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整天进进出出就不放心。

    所以等到禾嘉出宫以后,他们就都跟着搬过来了。不占用阿哥府里护卫典卫的缺,都是以禾嘉亲卫的名义拿跟府里侍卫一样的俸禄,就这么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

    这么多兄弟娶媳妇,嫁妆里什么稀罕物都见惯了,但像禾嘉这样走哪儿都带着这么多蒙古侍卫的还真的独一份。

    直郡王看胤俄的眼神里都透着几分同情,娶这么个媳妇,怪不得外面一直说老十独宠福晋,他倒是敢不独宠试试?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是调侃,直郡王这个当大哥还要点尊重,自然只是在心头打了个滚,说出来的话压根跟那不搭噶,“赛音,你那马能不能牵出来让本王骑一骑。”

    直郡王是莽直,但他向来看重有本事的人。他只一眼就看出来赛音是练家子手里也是沾过血的,这样的人是奴才也得高看三分。

    “回直郡王的话,那匹马不成。那是奴才从牧场里套回来的野马,您看他连马厩都是单独一个,除了奴才没人能近身。”

    像是听懂了人话,本就比别的马要高出一大截追风,脑袋一下子就昂得更高了。别说直郡王就是年纪还小的十三十四也眼热,但这些阿哥爷们都识货,知道赛音没胡说,谁也不敢拿自己命开玩笑。

    “王爷要不您试试它,它叫千里雪,是今年刚从牧场里挑出来的。还有些野性,比寻常马来劲儿。”

    赛音不喜欢被圈养驯服的马,他看着直郡王眼睛里那桀骜不驯的神情,虽说不清是什么但本能的就觉得他肯定也不喜欢,便把扎克丹去年年底才带来京城的千里雪给牵了出来。

    “好!大哥,这可真是匹好马!”千里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只有四个蹄子是纯黑。从马厩里一牵出来就晃了众人的眼,十四更是恨不得立马就跳到马背上去。

    直郡王也看直了眼,本还想矜持一二的人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了,转头冲胤俄:“老十,哥哥要是把这匹马驯服了,你可得忍痛割爱啊。”

    “大哥放心,福晋的规矩好马不送,能驯服就带走,不能驯服那没法子。”

    胤俄摆摆手大方得很,禾嘉这些马一匹都不往外送,身边的亲卫一人一匹,要是马出了事缺了还能来挑,只一点得自己驯服的,花银子买的不算。

    前些日子自己也从这里头挑了一匹,好家伙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最后咬着牙把马驯服了如今天天带在身边,那稀罕劲儿也就比亲儿子差那么一点点了。

    直郡王听了这话也不含糊,把帽子一摘辫子往脖子上一绕,接过奴才捧到跟前的马鞭就上了马。

    爷们在马场里挑马的时候,福晋们也已经从内院逛到这边来了。一堆大伯子小叔子凑在一起,这群皇家福晋们不好上前,便站在远一点儿的游廊里看直郡王驯马。

    直郡王是真有本事,要不然也不可能以军功得封郡王。千里雪刚烈得不像话,好几次要发了狠想要把直郡王从自己背上摔下来。

    偏碰上直郡王也是个硬骨头,大半个身子都被千里雪甩到半空,又硬是咬着牙没彻底掉下来。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了近半个时辰,一贯傲气得之比追风谦虚一点点的千里雪才算低了头。

    直郡王趴在马背上也直喘粗气,手里却依旧握紧了缰绳,又拉着千里雪绕着马场走了两圈,才从马背上下来,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

    第67章 一个九万 “好!大哥好气魄!……

    “好!大哥好气魄!”禾嘉是主人家又是马主, 她站在廊下喊这一嗓子最合适不过。

    隔得有点远,直郡王粗粗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自家福晋和一堆弟妹,也不好意思多看, 胡乱朝那边拱了拱手便又转过身子去看马。

    实在是喜欢得紧,余光又正好瞧见十四那小混蛋站在一旁抓耳挠腮, 也想上来摸一把的样子, 干脆招手把远处的奴才叫来, “先把这马送回去。”

    禾嘉的规矩摆在这里,直郡王既驯服了千里雪这马自然是他的了,再客气反而没意思。只有站在廊下的大福晋脸上有些羞赧, 拉过禾嘉的手,“你看这怎么话说的,这才刚进你家的门就偏了你的好马。”

    “这是大哥的本事,不瞒您说这马我那弟弟看中好久了,从蒙古到京城一人一马就这么犟着谁也不服谁。今儿千里雪被大哥降服, 这就是千里雪跟大哥的缘分,也是给这马找了个好归宿。”

    这话说出来不光大福晋心里熨帖, 其他几个福晋心里也觉得禾嘉这事办得合适。

    真要是直郡王看中了马老十家的就送, 那其余这些哥哥们送是不送,都送像什么话,又不是来弟弟家打秋风的。不送也不好感情你就只巴结直郡王一家?就算你不是这么想的,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也成了巴结。

    现在马是直郡王自己赢来了那就无话可说了, 有本事自己驯马去, 没见十四已经跃跃欲试去挑马了,挑不中驯不服那就跟旁人都没关系了。

    驯马花了不少时间,等到两拨人沿着花园子转了一圈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午膳就摆在花园的亭子里,一左一右中间有一道廊分开, 爷们一桌福晋一桌正正好。

    自从怀孕以后禾嘉就没喝过酒,但府里的好酒是不缺的。不光有从蒙古合盛京带来的,还有这几年从南边商人手里收来的。

    去年进京备嫁时顾不上这些,后来趁着自己在宫里时,孟恩派人往盛京郡王府去了几趟,才把禾嘉这几年在盛京攒下来的家当给运过来打扮。

    今天请客除了三福晋确实不胜酒力给上了梅子酒,大家喝得都是禾嘉藏了好些年的梨花春,入口绵密醇香不辣口,吞下去反上喉咙的清香又带着一点点回甘,就连一向克制自己四爷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吃过中午饭再一抬腿就进了戏楼,戏班子早就准备好了,但福晋们的心思都没在戏上。春日联谊马吊大会,还有个马吊呢。

    一行人勉强坐下听了两折戏,眼睛往禾嘉那儿看了七八回,把禾嘉都看无奈了。一挥手懒得再管还坐在屏风另一边,装着兄弟情深互相关心的皇子阿哥们,带着妯娌们转战戏楼旁的二层小楼。

    楼上楼下都有牌桌,福晋们十分默契地上了二楼。二楼推开窗就能看见花园子,仿着苏州园林建的花园是比前头几个郡王府贝勒府大方舒朗的花园子更精致。

    因着池塘里的水是从府外引来的活水,水活了风自然就来了。打开窗户微风阵阵,整个小楼里都透着一股子生机盎然的味道,在这里打牌说实在比在宫里舒服多了。

    从大福晋到禾嘉,除了在宫里没来的太子妃八个妯娌,两桌牌也不用谦让谁正正好好。禾嘉本还要招呼一下,却被纳喇氏摁着肩膀最先坐下。

    “你今天虽说是主人家但到底怀着孩子,这屋里屋外这么多丫鬟用不着你来操心,实在缺了少了我们自己也能动手。就是出来玩儿的,可别拘束了。”

    禾嘉被按着肩膀坐下,董鄂春花一手拉着三福晋一手牵着五福晋在另一桌坐下,三福晋跟春花是嫡亲的堂姐妹,五爷跟九爷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她们仨同一桌打牌正好不过。

    大福晋是大嫂子,肯定是得禾嘉这个请客的东家作陪的,这么一来两桌一边一个空位就只剩下稍慢一步的四福晋和八福晋。

    乌拉那拉氏笑着坐到禾嘉对面,“五弟妹上午还跟我说,今天说什么也要从十弟妹这儿多赢些,这下倒是便宜我了。”

    她这么一坐下,郭络罗氏才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自打去年胤俄和胤禩打架那事之后,郭络罗氏和禾嘉之间就一直不冷不热。

    逢年过节妯娌们坐在一起也说话,但那次她送去的一万两银票总归是个疙瘩。今天她原本都不打算来,想着随便找个受了风寒的借口推辞便罢了。

    却不想胤禩非要来,郭络罗氏不愿意,可抬头去看胤禩眉心的竖纹,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没说。胤禩在外面难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会子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把这口气咽下去,自己又还有什么低不下的头呢。

    郭络罗氏心气儿高,心里知道这次过来是要低头,但真到了地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软乎话,能混在妯娌堆里不打眼就够难为她的了。

    再要她跟禾嘉嬉嬉笑笑同桌打牌她是真没那本事,所以看到乌拉那拉氏坐到禾嘉那一桌后,她也跟着放松了大半,顺水推舟在春花那边坐下。

    打牌嘛,要的就是过瘾。禾嘉大着肚子撸着袖子上了桌,裹挟着要大杀四方的架势,坐在牌桌上愣是一个时辰没开胡。

    上桌前就讲好了不打人情牌,今天在场的又都是皇子福晋,只要太子妃石氏不在场如今还谈不上谁要在牌桌上巴结谁,所以一个个的都盯着牌眼睛发亮。

    大福晋是大嫂子,太子妃石氏又跟寻常皇子福晋不一样,三福晋四福晋没嫁进来的那几年,全靠她一个人作为皇子福晋在宗室姻亲之间往来交际,那牌技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在她眼里,乌拉那拉氏是手稳心稳可惜牌技不行,纳喇氏牌技比她乌拉那拉氏强些,但又多了几分急躁,几轮摸不到想要的牌,心就乱了。

    禾嘉?禾嘉什么都好,就是手气太臭,自己明着喂暗着喂就是不胡牌,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大福晋哄孩子一样哄禾嘉,“弟妹你给我个准话,你到底要哪只牌。”

    禾嘉也头疼,自己手气不好也不是说把把牌摸上来就不好,有时候看着也挺顺溜呢,可再顺溜有什么用,就是不胡牌啊。

    这会儿听伊尔根觉罗氏问自己要什么牌,真真是半点没讲客气,“大嫂,我要九万,您要是有就赏我吧。”

    桌面上已经打了三个九万,就剩一个九万她还真没有。伊尔根觉罗氏会算牌,但她着实没想到禾嘉居然要这个,登时就气笑了。谁打到最后了,要这么个偏章。

    还是乌拉那拉氏拆了自己的牌喂给禾嘉,这才让她欢天喜地糊了一把,立即又把在二楼伺候的丫鬟全赏了一轮,闹得另外一桌都打不下去全起身过来看,禾嘉到底胡了个啥。

    福晋们起身往二层小楼这边来没多久,这群贝勒阿哥们就也跟过来了。戏什么时候不能听非要这会子?还是找些更过瘾的玩儿更开心。

    隔壁小楼里福晋们打牌打得隔壁戏台子上还在唱戏的角儿心里发慌,要不是禾嘉已经提前给了重赏,赏银就在后台摆着,他们都不一定还能唱下去。

    楼下的贝勒阿哥爷们也不遑多让,牌局只凑齐了一桌,上桌的是四、五、七、九四位爷。

    胤祐是春日里犯了懒不愿动弹,就乐意坐在牌桌上摸几把,四爷是不愿意跟直郡王去练武场吃灰,中午又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子上马肯定要闹笑话,他才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五是从小就怵胤禔那个大哥,马什么时候不能驯,老九跟老十关系好,自己是老九的亲哥哥以后什么时候过来都行。胤禟?胤禟是被强拉上来的,都是哥哥他能咋办。

    三爷跟着胤禔带着十三十四去练武场挑马去了,禾嘉的马简直要把十三十四的魂都勾走了,还打什么牌啊。剩个八爷优哉游哉靠在一旁看棋谱,丝毫看不出去年他跟胤俄之间有过什么不痛快。

    胤禩能成就八爷党,能跟四爷打得有来有回,乃至到了最后把四爷搞破防非要给他斩尽杀绝,他就不可能是个蠢人,非但不蠢还极聪明。

    小时候在宫里人人都看不上卫氏和卫氏所生的胤禩,两人在惠妃手底下讨生活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脸面掉地上了吗,捡起来就是了。不就是羽翼被剪除了吗,那就耐下心来再慢慢积攒。当年自己不过是个光头阿哥都能走到今天,如今自己好歹还有个八贝勒的爵位,怕什么呢。

    有了这样的心态,胤禩一个人拿着棋谱在一旁十分自在,歪在榻上腰后抵着抱枕手边摆着零食点心,时不时还要往牌桌上瞟几眼。

    老五打牌那水平真就跟码长城一样,除了砌牌的时候特别快特别整齐别的都是胡来,要不是自己在后头点拨,他今天得输得连裤衩子都赔出去。

    胤俄是主人家,他没上桌也不想跟胤禟下棋,就拉着十二聊佛法。起初十二以为他胡乱瞎聊,没想到越说还越像那么回事,就连坐在牌桌上的四爷都分了一部分的心神来听。

    十二从小养在苏麻喇姑身边,他对佛经的造诣极高,可坏就坏在学得太好了,才十三岁的小爷学了个清心寡欲。

    把十二送去苏麻喇姑跟前抚养,是因为当时太皇太后去世,康熙怕她撑不住才送了个小团子过去,权当是一个慰藉和一个寄托。

    养孩子嘛,越养就越放不下,操心的事情就越多。小时候觉得养着个孩子在身边小小一团是个得趣儿的玩意儿,养大了才知道成了心肝肉,什么事都得替他想在前头。

    眼看着胤祹身上越发沾染了佛性,没等定嫔说什么苏麻喇姑坐不住了。先是给胤祹定下每月只许初一十五去她那里请安的规矩,之后又亲自给他挑了两个格格送去他院子里。

    可人送过去了胤祹却没碰,倒也不是非不愿意,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非要碰,便不愿意勉强自己。这话乍一听有道理,但宫里的阿哥十四岁往十五奔了,没一点那方面的想头这事本身就不对!

    定嫔急得嘴角撩起的泡就没下去过,苏麻喇姑闭门念了好几天佛,出来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康熙那里。

    先是请罪,说起当年不该一时糊涂,万岁爷把十二阿哥送到她跟前养着,她就真的把十二阿哥留下了。

    其次求旨,求万岁爷给胤祹找一门好亲事,找个能顶门立户会管家能过日子的福晋,别的不求只求她能把胤祹重新拉回人间来就行。

    康熙为此只差没把文武朝臣全扒拉个遍,挑出来富察家马齐的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马齐官拜武英殿大学士,是跟康熙一起长起来的近臣,把他女儿指给胤祹,说实在的都说不好到底谁攀了高枝。

    赐婚的旨意是今年下的,两人要成亲最早也要等到后年去了。眼下不管是宫里还是富察家,别的不求都只求这两年胤祹能转一转性子,要不然富察家的姑娘嫁过去可就难了。

    这会儿听着胤俄跟胤祹辩经,胤俄讲得头头是道但眼神里明显没什么沉迷之意。胤祹说得更晦涩高深但也并不是惺惺作态,更多的还是打骨子的信那一套。

    聊得挺好,但结结实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四爷怕胤俄这个态度再惹急了胤祹,本想插嘴岔开些却被风一样跑进来的十四给打断了。

    “哥,我也驯到一匹马了,你看看去。”十四跟四爷不对付,但还没成家的阿哥被接出宫来玩儿,甭管好不好还是会下意识跟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最亲。

    本就是出来玩儿的,玩什么都行。被十四打断了牌局的几人也无所谓,正好牌桌上是老四一家吃三家,胤禟都要输急了眼,这会儿见十四来打岔,干脆把拍一推,“走走走,去看看马去。”

    胤禟明晃晃的耍赖,也输了不老少的七爷自然跟着把牌一推,那赖皮样子看得四爷都要气笑了。

    可到底是当哥哥的,还能真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只能起身跟着众人往马场那边走。二楼的福晋们一听底下没动静了,找来个丫鬟一问,自然也一窝蜂地跟着下楼去看热闹。

    驯到马的不光十四,还有十三。两人的马是巴雅尔给挑的,他比赛音更周到,说什么也不肯把和千里雪同级别的马牵出来,只挑了两匹性子还算温和的马给两人。

    十三不到十四岁,十四更是才十二岁,十四为了驯马还从马背上摔下来两回,即便有赛音和巴雅尔在一旁护着也还是摔得跟个泥人儿似的。

    好在马到底还是被这俩小爷给驯服了,四爷看着一个劲在自己跟前炫耀的十四,难得忍下脾气没骂他,还点头答应他把马养到四贝勒府去,别带进宫里去老圈在马厩里怪可怜的。

    玩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把人都送走,禾嘉这才松了一口气,软了筋骨靠在胤俄身上由着他半搂半抱着把自己扶回正院。

    “难为福晋今天这么大手笔,爷离了福晋别说当差,恐怕连过日子都摸不着门。”

    “要你这会儿来嘴甜?”

    进了屋禾嘉挨着罗汉床边坐下,胤俄蹲下身一手握住自家福晋秀气玲珑的脚踝,一手给她把绣鞋给脱了。鞋袜脱下来脚有些肿,指腹压在脚背上就是一个浅浅的小坑,看得胤俄连声高喊要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刚请完客就请太医,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东的福晋累着了。”禾嘉没好气地横了胤俄一眼,才吩咐乌云去把萧高格找来,“七嫂说了萧高格往后就兼着咱们两家当差。”

    “他家不还有个医馆,怎么?就撂开手不管了啊。”一听是找萧高格,胤俄就老老实实闭嘴了。这些年胤祐全靠他保着从未大病过,那人开方子比太医院胆子大,是个好用的。

    “他儿子大了,医馆平时有他儿子和兄弟坐镇,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才找他。”脱了鞋袜禾嘉把脚搭在胤俄膝头,任由他捏着自己酸疼的小腿没个章法的按来按去。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这才几个月,再往后可怎么办。”十七八的阿哥爷连心疼都掩不住半分,看向禾嘉的眼神都能拉成丝了。

    “能怎么办,凉拌呗。”禾嘉遭不住胤俄这幅样子,胡乱伸手推了他记下,“我可告诉你别招我啊,本来就憋得难受,烦人不烦人!”

    第68章 走上发家致富的路 烦人?可别……

    烦人?可别烦死人了!

    直郡王是个显眼包, 得了千里雪这么好的马怎么可能藏得住,第二天起就嘚嘚瑟瑟骑着出门去上朝,谁跟他搭话不出三句保证就要扯到自己新得的千里雪上去。

    在宗亲朝臣里出了风头还觉得不够, 找了个得闲的天又点了侍卫带足了人马出城去打猎。

    本是想着给众人好好显摆显摆自己的马,谁知在城外猎场上撞见了太子带着近侍也出了宫。

    太子寻常很少出宫, 大半的时间都在康熙跟前伴驾, 就算不用在康熙跟前点卯, 也得老实待在毓庆宫里以防乾清宫那边召见。

    其实前几年都还不这样,太子兴致来了随意带上几个随从侍卫就出宫寻乐子那是常有的事,有几次还跟胤禔约了一起出城跑马打猎, 康熙知道了也不过摆摆手,便任由他们兄弟玩儿去。

    两人虽然在朝堂上多有矛盾,但这么多兄弟里只有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小时候又都多被康熙亲自教导,就连序齿前也只有两人有单独的名字。

    保清、保成, 简简单单不绕口更加没有什么隐喻寓意,就是明明白白的, 一个当阿玛对儿子和江山最真挚的期盼罢了。

    这样一起长大的兄弟, 再有矛盾等翻了篇照样还是能同桌吃饭一起打猎。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一样了呢,胤禔骑在马背上不近不远地给太子对峙着,谁也没打算先靠近对方。

    可能是太子大婚, 自己搬出宫以后吧。又或者是自己随圣驾亲征得了军功封王以后?再不然就是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慢慢长大, 都出宫建府能办差参政, 让太子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危机和逼迫。

    反正仔细琢磨深究,好像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不足以让兄弟俩成了今天这般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可事实就摆在面前, 由不得直郡王想明白想不明白。

    倒是对面也骑在马上的太子爷,只一眼就看透了胤禔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下在想些什么。

    哪里又是自己这个太子跟他这个直郡王做了什么天地不容有悖人伦的事,说到底不过是皇阿玛年纪大了,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成家,他害怕压制不住罢了。

    以前康熙面对儿子再积威甚重,也还是把皇子们当儿子管教。如今却是皇权大于父子,胤俄他们出入乾清宫哪里敢真的把自己只当做儿子,说到底都已经把自己自觉摆在了臣子、甚至是奴才在位置上了。

    对峙了一阵,双方都没打算跟对方撕破脸,还是得捏着鼻子摆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拉着缰绳骑在马上寒暄客套。一个试探太子好个闲情逸致有空出宫,难得万岁爷跟前不急着找太子。

    一个瞥一瞥胤禔屁股底下的千里雪,忽略掉坐在马上骚包过头的老大,马确实是难得好马,好得全天下什么好东西就看尽了的太子,也多夸了两句才离开。

    太子身边跟着的除了亲卫还有索额图的儿子,直郡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扯着缰绳调转个头往猎场另一头去。

    他心里清楚得很,索额图也一定就在猎场的某个地方,太子今天出宫是来跟索额图会面的。

    索额图和明珠之间这些年纷争不断,是党争也是八旗和皇上之间的争夺。大清入关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八大贝勒共治天下,后来顺治帝登基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又把持朝政多年。

    之后轮到康熙登基,前十几年不也有辅政大臣天天给皇上添堵,要不是康熙想法子把鳌拜降服,后来的事情会往哪个方向走,谁又说得清楚呢。

    满洲老姓的家主们,不管是在京城的还是在盛京的,嘴上说着是皇家的奴才,但心里到底有多少敬畏,又或者说掩藏在敬畏之下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开国和入关进京的皇帝,不管是皇太极还是顺治,都没能像大明的皇帝那样把手头的隐患尽可能的杀干净。

    不过也是没法子,满人就这么多,要是动不动就真的夷灭九族,满族老姓就这么多恐怕早就杀光了。

    所以即便是康熙恨透了党争,恨透了那些天天撺掇太子和直郡王的臣子奴才,也只能耐下性子来慢慢周旋,只盼着能少死些人的同时把这些满洲重臣的权力一次次打散,一次次重新分派。

    索额图的势力太大了,即便这两年不管做什么事情做不做事情都一直在被康熙训斥,但他门下的人还是多得让人不敢小觑。

    至少直郡王坐在马上想了一小会儿,便决定带着人回京。不管索额图和太子在谋划什么自己都得避得远远的,都得让宫里知道自己真他娘是无心撞上的。

    太子和直郡王在猎场遇上的事,很快就在私底下传开了。两尊菩萨之间有些话不能往外传的自然是一个字都传不出来,但总有些不要紧的闲话能传,并且越是这种话传得越快。

    这不没两天,朝中上下就都知道了直郡王的好马连太子都眼红,马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是从十阿哥胤俄府里出来的。

    有人说这是因为十阿哥跟直郡王同在兵部,又从直郡王手里抢了修永定河的差事,现在送马是在讨好直郡王,让他别记之前的仇。

    这话有人信,更多人的却是嗤之以鼻。今年皇上点头拨了四十万大修永定河,这里面的油水即便只是过到手也不少,一匹马就能抵什么用?

    直郡王真要记恨了十阿哥,十阿哥就不可能还好好的上朝办差。再说了皇子们领什么差事说到底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十阿哥的差事是从万岁爷手里接下来的,直郡王要是不满,那到底是对谁不满?

    不过不管朝臣们到底怎么想,十爷府上有好马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再加上总在京城街面上行走的赛音和巴雅尔,一个人高马大快两米的大高个,一个白袍银枪长身玉立,两人都作蒙古打扮,满头的小辫子攥成一个马尾坠在脑袋后面,那叫一个打眼噢,想让人不看都很难。

    有那蠢一些又自作聪明的,琢磨来琢磨去还真让他们琢磨出些门道来,十爷府上折腾这么一大场不可能真就为给府里的好马找有缘人吧,别人家娶媳妇招女婿都没这么较劲儿。

    这些人自觉想明白了,一个个想方设法递消息给胤俄,想要高价从府里买马。反正马还没见着就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好像胤俄要是不卖一匹马给他们,那就是不近人情铁石心肠。

    但胤俄对于这些人通通一个态度,马是福晋的规矩也是福晋定下的,你们要马啊?找福晋去啊。

    这话说出来就特别混蛋了,您是皇阿哥是主子,十福晋莫说怀了孩子天天在阿哥府不出来,就是出来了那怎么的?咱们派人去堵福晋马车去?

    好家伙,真要那么干了别说十爷不能饶了自己,就是宫里皇上知道了恐怕也要出手收拾,那才是真的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去。

    眼看胤俄真就这么稳得住,康熙又抻了他几天,这才找了还算得空的日子,下朝以后把胤俄单独留下来。

    跟着康熙回了乾清宫后殿,胤俄照旧老老实实去了一旁茶房里喝茶吃点心等着,等康熙把今天该见的大臣都见完,这才扯了扯还算板正的朝服往里走。

    “听说老大在你府里得了好马,是不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回皇阿玛的话,马是儿臣福晋从她的牧场里带来的。那天儿子做东请哥哥们去府里办了个春日宴,大哥把那匹马给驯服了才带回去的。”

    要不说康熙这个当阿玛的当得偏心呢,胤俄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爷子这是在替太子问,怎么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只给直郡王送马,不给太子送。

    禾嘉这个规矩康熙自然听说了,都说人老成精,康熙虽没老但见识和心性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自然看得明白这不过是老十两口子摆在明面上的幌子。

    “驯服了就给,要是真有人上门砸场子,难道你们还真就把马都送了?”

    阿霸垓部除了去年上供当做祥瑞的白马和一匹头马,剩下的就都没送进宫里来。康熙怎么都不信胤禟和禾嘉舍得把这些马就这么全部散出去,作为极擅骑射的帝王来说,这可比往出撒银子让人心疼多了。

    “皇阿玛英明。”铺垫得差不多了,再不老实交代这戏就演得过了,“瞒不住皇阿玛,福晋手里还有她额娘留给她的好些牛羊马匹和草场,再加上阿霸垓部的产出,每年要经她手卖出来的马匹实在不是个小数。”

    “以前她在盛京,这些东西大多都卖给去盛京做买卖的商人,看着赚得不少,可到了京城摸清了行市才知道自己亏了多少。”

    “儿子如今在外面当差,修永定河又不像其他差事,容儿子跟皇阿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儿子指着这差事发家儿子实在做不出来。”

    胤俄不想在永定河的差事伸手固然是想要博个好名声,但也未尝不是心软,“儿子看得紧一点儿底下的人就能更老实一点,等修出来的河堤自然就经用一点。儿子不图一劳永逸,只盼着那沿河的百姓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行。”

    这想法说起来无可厚非,但不管是康熙还是胤俄都明白,办差事的时候光靠一张嘴没用,还是得底下的那么多官吏替你去跑去干活。

    胤俄是皇阿哥心怀天下不计较一时得失无所谓,但当官的,尤其是底下要办事还没混出头的官吏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替你办事吧。

    你又不让人在办差的时候狠捞银子,就得想法子在别处给人家找补回来。

    这世上能动人心的无非名和利,胤俄管得严了就势必要在别处施恩,还要让跟着他的人瞧见,十爷是有门路赚钱有法子把差事办好的,这才能让人心甘情愿替你办事。

    跟康熙不用把道理说得太明白,康熙看着老实站着半垂着头脊背却提拔笔直的儿子,“卖马的生意你想怎么做。”

    “皇阿玛放心,蒙古跟兵部和内务府往来的生意儿子不敢掺和,儿子跟福晋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大清每年都要从蒙古各部买不少马匹,大部分用来做战马分到全国各地的军营里,还有小部分是用来拉马车干活的,这些都是有规制有数的买卖,胤俄不打算碰。

    “好马谁都喜欢,福晋养在府里的那些马是好马里的好马,拿出去卖确实是舍不得。”

    康熙说的哪个有本事的上门去把好马全驯服了带走,这事本身就不可能。真把阿哥府当菜市场了啊,阿哥府大舞台有本事你就来?

    能得到这些马的人,只可能是直郡王和十三十四这样的皇子,之后可能还会有跟胤俄关系不错的宗室阿哥,但也得是骑射功夫过硬的那一批,草包就算了,草包是留着之后宰肥羊用的。

    好马难求,但只有知道了马的来处,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寻摸。禾嘉已经派人在城外的庄子上准备马场,到时候马场那边的生意就让孟恩和戴鹏出人一起打理。

    得不着十阿哥府上的好马,那十福晋和一等公府合伙弄的马场里的马行不行?肯定也是行的。

    马这个东西卖起来可就没个准数了,当做肉来卖一斤多少银子是卖。当做千里马心肝肉卖几百几千甚至更贵的价说出去也不算荒唐,谁家爷们还没为了心头好一掷千金过呢。

    禾嘉的马虽不多但没有一匹是差的,到时候一年也不用出多了,反正全京城做马匹生意的也比不过自家福晋有整个阿霸垓部做后盾这么粗气。

    就这么吊着京城里那些银子淌成了水的宗室子弟和纨绔们花钱,这是一门细水长流的生意。虽发不了大财,但养着门客属人和奴才安心办事,也差不多够了。

    “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福晋想的。”

    胤俄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打算都给说清楚,反而轮到康熙愣了愣。这生意好啊,赚了银子都不能说是做买卖,还得说是忍痛割爱把爱马让给别人的,说出去好听。

    “不敢欺瞒皇阿玛,是福晋想的。”

    要做事就不能怕担责任,胤俄之前在府里跟禾嘉商量这事的时候,本来是想一股脑都揽到自己头上,但禾嘉没让。

    且不说之后府里的买卖进项都得自己打理瞒不住康熙,就是现在,康熙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盛京做的那些事。

    以后阿霸垓部到盛京再到京城这条线也不可能断了,与其遮遮掩掩惹得康熙不高兴就不如实话实说,实话都说了一箩筐了难道还差这么一句?

    反正你们皇家下圣旨娶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又想自己窝在阿哥府里当活菩萨,想什么美梦。

    第69章 鱼子鱼泡火锅 卖马的生意在康熙跟……

    卖马的生意在康熙跟前过了明路, 孟恩和戴鹏很快就牵头把马场的生意给张罗起来。

    跟府里的小马场不一样,禾嘉把马场定在了城外,用的是从外面买来的庄子。但卖庄子的人却是松甘手底下的掌柜, 说到底就是左手倒腾右手,多了一道手续罢了。

    但这道手续不得不做, 天子不得与民争利, 这个道理放在皇子身上也是一样的。朝廷里为官做宰的都不许经商, 你十阿哥刚进了兵部就明目张胆抖起来了?那还是不成的。

    有了这道手续,大家都安心。尤其庄子本身是松甘的,松甘一家子又是康熙亲近的奴才, 马场有什么事甚至都不用胤俄传话,禾嘉相信康熙能比胤俄更早知道。

    马场建成以后禾嘉还挺着大肚子去看了一次,占据了小半个山头的庄子被一分为三,最前面是装修得最显眼,只要有银子就能进的大马场。

    这个场子里的马, 大部分都是长得溜光水滑乍一看特别漂亮但根骨品相算不得最好那一等的,来这个场子里看马的人除了寻常官员, 更多的还是京城和各地往京城来的富户巨贾。

    这些人手里有钱, 说他们银子多得没处使一点都不夸张。

    历朝历代向来重农轻商,虽然大清没有抑制商人科举,甚至还开了口子能让商人花银子捐官。但大清朝跟前朝相比, 又多了旗人这么个比满朝文武还要稀罕的一群人。

    本朝可不讲究什么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 在大清朝天下所有人都是万岁爷的奴才。往下又有皇子宗室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一层一层叠下来,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旗的比不在旗的尊贵,满八旗又比汉八旗蒙八旗地位高,就这还不算八旗下的包衣奴才,说是说奴才可有时候跟主子们亲近的, 恰恰就是这些奴才。

    这般把人硬划分了尊卑上下,八旗外正经读书科举考出来的进士举人还好说,那些捐官走偏门得了一官半职的,论起来还真不如高门大户里的奴才管家更体面。

    现在十阿哥和一等公府突然开了个口子卖马,别说是活着的马,就是马肉马骨头也多的是人捧着银票上门来抢。

    不是说花了银子就能拜到十阿哥门下,真要这么容易把十阿哥当什么了。

    但眼看着京城街面上有头有脸的爷们,嘴里聊的身下骑的都是十福晋从蒙古弄来的好马,这玩意儿就从谁有谁稀罕,变成了谁没有谁矮一截的一种象征。

    更何况现在攀不上十阿哥的高枝不要紧啊,谁还不图个以后呢。

    反正他们平日里干什么买什么不花钱,添置一个外室有时候都得花不少,这会儿买匹马实在不算什么。家里知道了都得夸他们心里有正经事。

    大马场的马一个月能出三五匹,听上去很少但一年下来就是三五十匹。外边最普通的马一匹八十两上下,从禾嘉手里出去的好马最低也没少于八百两的。

    有时候一匹马好几个人看上争抢起来,那可就没上限了。四九城里这些纨绔爷们虽然也不着调,但亲口报出来的价还是鲜少有人反悔。

    况且有人反悔也不怕,大马场入场门口会发牌子,牌子都是一对对的跟阿哥府里的对牌差不多,一个留在守门的奴才手里,一个给进场挑马的人。

    叫价的时候待卖的马旁也会站着专门记录的人,想要叫了价又不要?那可是痴想妄想。反正自马场开张以来这些天,还没有一个人敢干这等掉价丢脸的事。

    大马场占了庄子一大半,剩下一小半依着庄子后面的半拉山头再次一分为二,靠近山的一边是小马场,小马场里的马更好更难得,是留给宗室远亲和朝中勋贵大臣的。

    只不过小马场里的马可就金贵了,不光要跟直郡王似的自己降服,降服住了照样还得给银子,想不给银子就带走那不可能,难道谁家的小爷还敢拿自己比肩直郡王的待遇不成?

    靠近另一边临湖的小马场是留给女眷的,满清入关几十年已经渐渐被高床软枕温香软玉熏软了骨头,吃不得什么苦头。但到底时间还短,满洲姑奶奶们不说策马驰骋,骑马总归还是都会的。

    各府的当家福晋夫人们手里有钱着呢,除了胭脂水粉衣裳布料首饰头面,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养马养狗,她们在这上面花的银子禾嘉赚起来,那真真是半点不手软。

    起初也有人私底下嘀咕,十爷这般大张旗鼓地弄马场,难道就不怕犯了万岁爷的忌讳?

    等到众人亲眼看着裕亲王世子保泰因为耍赖驯不住马还想硬抢,被十福晋身边那个叫赛音的亲卫直接卷吧卷吧扔出马场以后,就知道至少在马场这个买卖上,连十爷都插不进手,全是十福晋做主说了算,人家这两口子就是奔着赚钱来的。

    什么事情只要开头基础打得牢靠,后续就不用人太操心了。

    春日宴之后,十阿哥府跟宗室亲戚还有钮祜禄家就都有了往来。算不上多亲近,但逢年过节娶亲嫁女都少不了送一份礼,六月份尹德的长子策楞成亲,禾嘉还去了一趟一等公府贺喜。

    有些人有些关系是不能过于亲近,康熙忌讳胤俄跟钮祜禄家过于亲近,那么至今为止整个钮祜禄家能跟胤俄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戴鹏。

    禾嘉这般光明正大上门吃喜酒却也是无妨的,对于皇子们来说外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人,胤俄既不可能彻底跟钮祜禄家断了往来,那由禾嘉出面把钮祜禄家当做寻常亲戚往来走动,就再好不过。

    一来让康熙看着,他的十儿子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二来也是告诉康熙,咱们家没打算结交外戚,这这么多人一起喝喜酒就是正常亲戚往来,老爷子您千万别往多了想。

    开了这样一个好头,十阿哥府的门庭也渐渐热闹起来。

    胤俄人在兵部,因着永定河的差事跟工部的人来往也多,手底下干活的朝臣奴才自然就少不了。禾嘉平时光是这些人家的人情往来,就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禾嘉仿着朝廷给阿哥府配置的府员给自己也弄了一个小班底,彻底跟平时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们独立出来。

    去年给自己写话本子的那个举人周志咏到底没能考上,他还是不愿回乡就拜托孟恩给禾嘉带了话,愿意留在京城任由福晋差遣。

    到底是个中了举的读书人,在京城也待了些年,禾嘉就让他当了自己小班底里的管领,统管着对外官吏们的人情往来和自己手里在京城地面上的生意。

    正好跟孟恩分开来,他管着盛京往来京城的商队和对阿霸垓部与盛京的一切事务联络,两人能互相牵制着,也能提防日后有人养大了心。

    徐灵从宫里出来就不用再刻意低调避嫌,梳了发髻拿了腰牌府里府外哪里都能去。只要是禾嘉吩咐的她都能去办,算是一个统领的监管。

    还有个张喜玉,就全权负责内宅、宗室姻亲和宫里这一堆的事,对于当年永寿宫的总管太监,打理禾嘉跟前这些事着实是绰绰有余了。

    但温僖贵妃都走了这么些年,如今阿哥府里还能有专门的佛堂来摆放贵妃遗物,自己跟碧荷这样的老人儿还能在阿哥府上管事,这就是阿哥爷和福晋给的天大的体面,张喜玉可是奔着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去的。

    再加上乌云宝音和月娥都从碧荷的培训班里成功毕业,禾嘉给众人把职位都挨个安排好之后,很快整个班底也就轰隆隆井然有序地运作起来了。

    在宫里的日子再是只有一个小院子要管,怎么也不如整个阿哥府都是自己的地盘自由舒畅。

    从四月起一直到八月初,禾嘉才觉着自己总算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直到临近中秋节,府里府外才又忙碌起来。

    禾嘉是歇了小半年才开始忙,胤俄却是从出宫建府起就一直没停下过,修河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一直看着。即便不用胤俄这个阿哥爷干活儿,但他不能撒手。

    底下那些官吏管事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有时候都不是他们非要存心捣鬼,而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头顶上没有胤俄这尊大佛压着,那小心思就不由自主冒出来,捎带手拿的那能叫贪吗,即便是阿哥爷挑理儿,也没法拿这些三瓜两枣较真。

    “回来了,赶紧的先吃饭。”

    “诶,大格格别急,我吃我的你坐着别动。”

    禾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吃饭也有些不规律。容易饿又容易饱。胤俄就吩咐了正院的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候着,不管禾嘉什么时候想吃东西就能吃。

    胤俄回来前禾嘉就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榻上看周志咏和张喜玉送来的册子。说是说过中秋节,但那天自己和胤俄要进宫过节,这中秋节的节礼就都得在过节前送完。

    还有跟在胤俄手底下干活的那些官员吏员,这些人的节礼算是赏赐,也得早早给人家发下去。多少人为了胤俄这个差事忙忙碌碌大半年,看样子今年都还要为了这事忙下去,不给点实在东西那怎么成。

    禾嘉前些天就给胤俄派了一个任务,让他把跟前那些人按亲疏远近今年办事的满意程度,按着三个等级划分出来,就跟朝廷里大臣每隔三年要回京述职一样,优良中似的考核。

    禾嘉再按着胤俄给的名单,把节礼准备好一家家送过去。胤俄不许底下人贪得太狠,禾嘉给准备的节礼就全都是布匹绸缎首饰头面,和只讲重量不讲款式的金银摆件。

    东西都不打眼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内造啊特造啊之类的标记,好让得了节礼的人家拿出去融了也好,或是把那些绸缎首饰直接转送,拿去当自家的节礼都行。

    除此之外,禾嘉还集中采购了一批牛羊、牛羊毛制品、鸡鸭鱼肉、米面粮油和煤炭分发下去,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但在京城里买哪样都是花钱的地儿,现在府里发了他们家内宅的夫人就要松一大口气儿。

    天气稍微凉下来,在外面奔波跑了一天还吹了河风的人,回来就想吃点儿热乎的。

    昨天庄子上干塘捞鱼送了不少河鲜进府,禾嘉让厨房挑了一条大的,鱼头劈开一半铺上酱辣椒一半铺上剁辣椒弄成蒸鱼头,其他的鱼大半都分给府里各处,只单独把鱼子鱼泡留下来做火锅。

    这玩意儿放在以前再是没人吃的,但禾嘉上辈子是真惦记这口啊。

    清理干净的鱼子鱼泡过大油炸过,锅底铺上酸菜配上豆芽,挑些鲜嫩的小鱼,把鱼头和鱼嘴那块最好吃的肉留下,跟鱼子鱼泡一起煮火锅,再放上足量的小米辣,想一想都能香死个人了。

    禾嘉借着怀孕嘴刁的借口传话去厨房,两个御厨看着留下来一大盆连下人奴才都不吃的鱼杂欲哭无泪。

    不过哭完了还得撸起袖子干,好在伺候禾嘉这么久两人都摸清了一点路数,十福晋的口味不像蒙古人反而更偏向湖湘川渝,是个嗜辣的主子。

    都说酸儿辣女,府里现在已经有奴才因为这个私底下猜测禾嘉第一胎肯定怀的是个格格。只不过这话被张总管听见,被狠狠罚过把人赶去城外庄子上,府里就再没有人敢嘀咕这些。

    “怎么样,我晚上的时候吃着挺好,就是放得有些辣了。我让厨房这一锅少放了辣椒多加了葱姜,应该也不腥吧。”

    “不腥,好吃。”

    胤俄原先是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但禾嘉喜欢他就也跟着吃惯了。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吃的,可在家吃饭又要摆到哪个牌面上去,还不是自己吃着觉得好就行。

    除了鱼火锅,禾嘉还给胤俄准备了个酸汤牛腩锅,挑选牛腩最好的那一块加上些筋头巴脑一起炖煮,吃一碗牛腩再放些切成小块的豆腐下去煮,也很好吃。

    禾嘉从榻上挪到胤俄身边陪他吃饭,胤俄瞧见禾嘉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又馋了。

    便伸手拿了个干净的小碗,给禾嘉盛了半碗鱼汤两块一小点豆芽和芽白,犹豫了一小会儿又跟后世那食堂打饭阿姨一样,舀了一勺鱼子鱼泡又抖掉大半,才落到碗里。

    “再吃这么些就够了,睡前还有一碗羊奶要喝,不能吃太多。”

    第70章 论产假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休 禾……

    禾嘉这会儿是真不饿, 就是馋了。得了胤俄半碗鱼汤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又蹭着胤俄的筷子吃了两块在牛腩锅里煮入了味儿的豆腐,这才心满意足捧着肚子坐回榻上, 继续看她的账本。

    “不是昨天才答应过我,晚上不干活的, 怎么又看上了。”

    “快了, 就剩两页了, 等弄完这个中秋前我就安心歇着了。”

    张喜玉和周志咏交上来的账册很好区分,一个红色封面一个蓝色封面。胤俄坐到榻上矮几的另一边顺手拿过蓝色周志咏送来的册子,那里面记的都是外头官员奴才送的节礼, 胤俄心里有数能帮着看。

    晚上干活儿最怕坏眼睛,屋里向来用的都是最粗最亮的蜡烛,通明的烛光把两人几乎头抵着头的剪影映在窗户上,看得坐在廊下说悄悄话的小丫头脸都红了。

    处理完中秋节前后的各项事宜,禾嘉把笔和册子一扔, “好了,这下我可就算放假了啊。不到入冬没什么大事爷您就自己拿拿主意吧, 实在不行就找方嬷嬷何嬷嬷, 她们俩什么事都经历过,比我这个福晋强多了。”

    方嬷嬷和何嬷嬷一个是当年温僖贵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一个是胤俄的奶嬷嬷。

    两人都在温僖贵妃薨逝以后被放出宫荣养, 直到去年才被胤俄接到阿哥府里来, 如今跟两大金刚护法一样, 方嬷嬷替禾嘉管后院,何嬷嬷就等着小主子出生,她才有用武之地。

    “早就跟你说了府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找了这么多人回来干嘛的, 又不是让他们回来当祖宗来了。”

    “你别这么说,让何嬷嬷听见该伤心了啊。”

    宫里的娘娘们生了孩子大多没法自己带,要么被高阶的妃嫔养,要么像五爷和十二那样送到太后和苏麻喇姑身边去抚养。而这些人也不可能亲力亲为照顾孩子,最后跟皇阿哥们特别亲的,反而是这些奶嬷嬷们。

    也就是温僖贵妃生胤俄晚,宫里当时又没有比她位份更高的妃嫔,太后那边也没法再送孩子过去,胤俄才从小在永寿宫长大,跟自己的亲额娘感情深厚。

    “再说我是福晋,什么规矩都得是刚开始的时候就定下,往后不管出什么小岔子都不妨碍大局。我要是刚出宫就大撒手什么都不管,以后想要做点什么可就难喽。”

    禾嘉是按照后世休产假那样给自己安排的时间,以前没病得厉害的时候还在上班,单位的女同事们就都是这样。

    没生孩子之前能上班就尽量上,把产假集中到生了孩子以后去休。禾嘉抛开自己跟胤俄的情分不提,这十福晋当得可不就跟上班一样。都是自己的活儿,早干晚干都逃不了!

    肚子挺得老大,禾嘉人也难免容易犯懒。这会儿连起身去洗漱都懒得动,随手抽了两个枕头抵在腰后背后,半躺在榻上任由胤俄捞起自己有些水肿的腿脚,搁在他腿上按摩。

    “听张喜玉说白天四嫂过来了,有什么事?是不是老四在四嫂跟前多嘴,让她捎话给你了。”

    “我这么个大肚子挺在这里,谁好意思拿外面的事叫我烦心。连孟恩几个都学会报喜不报忧了,尽说些好听的话糊弄我呢。”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天冷得特别早,到了冬天更是一场雪连着一场雪不停,年年朝廷里都要拨款救灾,外边往返盛京辽东的生意也不好做。

    禾嘉从四五月份开始重新接手盛京到京城的商路之后,想了不少法子赚的却不如往年的多。好在上个月孟恩底下的掌柜把新铺子开起来了,专门买蒙古特产。

    店铺的名字也很直接,蒙古阿霸垓部特产直营铺子。

    刚开始大家伙还弄不明白这个直营是个什么营法,后来看着店铺里上架的牛羊肉、羊绒毛线、山货皮料都比别处便宜货足,大家才渐渐明白这铺子背后的东家肯定是蒙古阿霸垓部的人。

    人家有自己的进货源和商队,现在连京城里的铺子都自己开,从进货到卖出去都不转旁人的手就是净赚,可不就能把价格压得比别处低。

    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价格便宜了,坏处是事事都自己经手,再是有禾嘉跟阿哥府在后面撑着,拿出来的货也没法走高档精品的路线。

    毕竟要想价格低就没法像京城里那几家专卖皮子羊货的铺子那样,仔细把好皮子挑出来,专门卖给京城里的贵人们。

    但禾嘉不在意这个,有钱人的钱是赚不够的,用不着事事都做尽。这个铺子开在这里赚多赚少大头都是要送回阿霸垓部去,部落里人多要的就是出货快别囤货别积压。

    说白了,自己的商队和铺子不过是个中转站,阿霸垓部的大多数人和京城里里买普通皮货牛羊肉的老百姓才是真正的买卖双方。

    一方赚些银子去换米面粮油盐糖茶叶,一方尽量省些银子出来从直营铺子里买些便宜的毛色杂一些的皮货回去,毕竟这两年冬天越发冷了,光穿袄子实在撑不过去。

    这铺子开起来,也就前面几天打眼了些。之后周围的掌柜一看这买卖不是冲着谁家来抢生意的,便也相安无事了。

    “这才八月份,辽东有些地方就已经冷得要下雪了。盛京郡王府那边派出去收货的商队前些天就该回来,都这会儿了我一问孟恩他就说在路上在路上,我要再问人都躲不见了。”

    听着禾嘉的抱怨,胤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就是心里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她是个操心的性子还非要往这上面扯,刚说要休假这就又琢磨上了。

    “不管他们那起子事,孟恩要是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明年福晋就别用他了。”胤俄不接禾嘉的茬儿,硬是又把话题给拉回来,“那四嫂过来是干嘛来了,你们妯娌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胤俄对四爷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他就是单纯觉得自己这哥哥忒正经,正经得好没意思。

    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所有兄弟都或多或少想着偷懒糊弄先生,就只有老四,老师布置的功课是多少他向来就只有多没有少的时候,这就很烦人了,总把自己跟九哥衬托得特别不学无术。

    现在两人一个在兵部一个在户部,自己总有事要求到他头上去。他还是那副冷面阎王的样子,要不是每次自己找他要银子他都没耽误过事,胤俄非得觉得这人连心都是冷的不可。

    “还不是四哥撺掇的,天天在府里缠磨四嫂,四嫂被他缠得没了法子,才硬着头皮求到我这儿来了。”

    “那狗还是抱给他了?给了几条啊。”

    “三条,两只牧羊犬一只五红,五红是四嫂看上的,我把长得最壮实的那只给她了。”

    “啧。”听着禾嘉这么说,胤俄忍不住啧了一声,倒不是多舍不得狗,就是实在没想到老四就这么喜欢狗。

    另一边,新得了狗崽子的四爷,那心情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连带看着胤俄跟禾嘉这几个月明晃晃地拿马场捞银子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对。

    “老十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多少人都盯着他那差事,可要爷说那四十万恐怕还真没多少能到他兜里。”

    春天那次去胤俄府里做客的时候,别的兄弟都盯着马,只有四爷的心思在禾嘉养的那几只牧羊犬上。

    牧羊犬是禾嘉还在盛京的时候让人从毛子那边寻摸来的,禾嘉本来是想着现在地方大了自己也有银子,多养几条什么雪橇三傻和边牧过过瘾。

    反正草原上那么大一片草场,不管是拉东西还是牧羊牧牛都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谁知找来以后才发现模样跟后世的不大像,才想起来这会子这些狗大多都还没经过人工繁育,好在整体没走样狗也聪明就养了下来。

    四月份的时候母狗已经怀上了但还没下崽子,那天所有兄弟都在眼馋好马,他就是再想着抱一只奶狗回去养,也不好当时说出来。

    回去以后本想着算了,可翻来覆去好几天连睡觉都不踏实,这才把想要从胤俄这里抱狗回去养的事跟乌拉那拉氏说了。

    四爷是个极其自律自省的人,乌拉那拉氏跟他成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想养个玩物儿,虽好奇惊讶但肯定得依了他,隔天便下帖子到禾嘉这里,上门求狗来了。

    狗崽子是四月底生下来的,除了牧羊犬还有两只五红两只细犬也生了崽子。

    禾嘉有意让底下人看着它们不让混了生,生下来的崽子们一个个都好看,别说是四爷就是乌拉那拉氏来看了几回也喜欢上,单独抱了一只小五红犬打算自己养。

    吃了三个月母乳的小狗儿已经长得很壮实了,府里又找了训狗养狗的奴才专门负责养狗,等到小狗到了四爷手里的时候,简直就是肉嘟嘟香喷喷的小可爱。

    禾嘉还专门给三只狗都配了大小合适的狗窝,短绒的面牛皮的底子,中间絮了满满登登的棉花,狗崽睡在窝里挤挤挨挨,睡着了还要蹬蹬腿哼哼唧唧无意识地叫唤,听得四爷一颗心都软透了。

    “爷,这狗暂时养在我院子里吧,好叫它们仨也有个伴儿。您不知道,白天的时候弘晖瞧见这几只小东西有多开心,还一个劲的问我爷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给狗取名字。”

    四爷本是想把两只狗养在前院书房,等狗大了威风凛凛的正好还能给他书房看门。现在被乌拉那拉氏这么抢先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了。

    弘晖过完年三月就要满四岁,虚岁就算是五岁的大孩子了。作为四贝勒府唯一的嫡子弘晖从小身子骨就弱,当爹妈的这几年没少操心。

    四爷就这么一个嫡子,自然也是搁在心尖尖上疼的,虽说平时老板着一张脸,可每天回了府里都得绕到弘晖的屋子里去看看,今天四爷去看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

    “我说他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还以为是身上又不爽利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模样也淡了。她跟四爷成亲太早了,生弘晖之前还小产过一回,生弘晖又伤了身子一直没养回来。

    现在两人之间那档子事都少了,后院的李氏已经生了大格格和弘昀,看那样子只要没有意外以后还能有孩子,而自己就只有弘晖这么一条命根子,真是有苦怄在心里说不出来。

    “好了,别这个样子,既然弘晖喜欢那就都留在正院,说不定孩子喜欢狗心情跟着好了,身子骨也跟着好了呢。”

    这话说来自然是安慰乌拉那拉氏的,但好歹四爷还愿意说这些来安慰自己,乌拉那拉氏也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吩咐奴才去把倒座房收拾出两间来,专门给三只狗子住。

    “这次偏了老十的好狗,等过阵子中秋节宫里摆宴,老十家的那边你多上上心。”

    “爷就别操心这些了,我看弟妹那肚子说不定中秋前后就要生了,到时候应该不会进宫吧。”

    “不好说。”四爷摇摇头,“今年胤俄刚当差,她们俩后宫里又没有人,再是跟老七和成妃亲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成妃那边也要避嫌,老十的额娘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私底下亲近无所谓,明面上她要敢充大个儿,皇阿玛就得先容不下她。”

    所以啊只要是还没生,禾嘉是一定会要入宫的。

    这事禾嘉也琢磨过了也正犯愁,愁得都不知道是早点生了躲懒好,还是孩子听话些多在自己肚子里待几天,让自己把中秋这个大型社交联谊会参加了再说。